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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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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誤會

這句話像一顆原子彈,咣地一聲將靜止的場面炸了個天翻地覆。

什麽——什麽玩意?

這是怎麽就能得出這麽個結論來了呢??

程澈低頭想,兩個一起打吧,順手的事。

賀遠川倒是沒說話,慢悠悠地站那把扣子扣好,什麽也沒解釋。

倒顯得他們倆人剛剛真的有什麽。

程澈狠狠地翻了個白眼。

賀遠川擡眼看看臉色煞白的喬稚柏,心裏斷定,自己就算是被綁架了,人販子擱旁邊嘩嘩數錢,喬稚柏都能搓著一雙手,眼冒星星地誇:

大哥你數這麽多錢幹嘛啊,哈哈哈整這麽客氣,我們是學生用不了太多,夠了夠了,再多不好意思了。

看不出他剛剛挨打了嗎?鎖骨那的紅印還沒消呢,程澈這小子打人絲毫不留情的。

喬稚柏不知道這兩人心裏的盤算,心神不寧地把飯放到桌上,猛擊了兩下胸脯,才把那口氣給舒勻稱了:

“嚇死我了,我以為你們在那什麽呢。”

“哪什麽?”賀遠川像是根本聽不懂,漫不經心,“聽不懂。”

喬稚柏自然沒敢說,剛剛一瞬間大腦自動延伸蹦出的畫面多少有點不太健康。

便打馬虎眼轉移話題,招呼那邊臉色鐵青直直站著的電線樁子:“程澈過來,杵那邊幹嘛。”

吃,怎麽不吃,喬稚柏來了後,兩人都沒再吭聲,三人捧著飯吃,都餓了,一時間沒人說話。

短暫的安靜了會,喬稚柏鼓著滿腮幫子飯,低頭突然咂了聲嘴,一琢磨終於覺出不對了:

“欸還是不對啊——那你們既然不是那樣,那剛剛你們抱一塊是在幹嘛啊?”

“吃你的得了。”賀遠川說。

喬稚柏看了看程澈紅意未褪盡的脖子,又看了看賀遠川滿是褶皺的襯衣。

倒也不怪他多想。

這兩人都不吃早飯,一個低血糖暈了剛醒,一個雖然沒暈但也快了。

架是打到一塊去了,但是不盡興,也不幹脆,推來搡去的,一個還騎在另一個身上,一問還都避而不談。

程澈終於受不了這種誤會:“在打架。”

喬稚柏的表情頓時變得很嚴肅。

他把嘴裏的飯快速嚼完咽下去,手點了點坐在床邊的那位,面色凝重地問程澈:“他欺負你,是嗎?”

總不能是程澈把賀遠川給打了吧?放屁!程澈這樣的好學生,沒有一點這樣的可能。

程澈被嗆到,咳了幾聲,喬稚柏的視線太過真摯熱烈,照得他渾身不自在。

咳完目光下落,正對面床上坐著的人也擡了頭,視線相撞,又很快移開。

程澈幾口把飯吃完,收拾了下垃圾,直起身說:“謝謝你的飯,我就先回教室了。”

“哦好,”喬稚柏倒是沒想到他會急著要走,楞了兩秒便很快點頭。

確實是耽誤了人家一中午時間,咽掉嘴裏的食物說:“謝啥,這兒飯不好吃,下次請你出去吃。”

程澈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是笑笑,便轉身要往外走。

“別忘了。”

賀遠川在身後慢悠悠說了句。

程澈腳步頓了下,頭沒回,出了校醫室,身後喬稚柏茫然地問:“別忘什麽?你和誰說話呢。”

走出去好一段距離了,還能聽見喬稚柏大著嗓門嚷嚷,聲音穿透力很強,程澈不想聽也聽見了:

“我倆是不是兄弟?你就說是不是?”

之前空地上的那只灰肚子麻雀不見了,應該是飛走了。

清野中學大門口邊上的門衛室看著已有不少年數,外墻發黃。程澈並沒有按他說的回教室,而是穿過一連串的空教室,越過門衛室往校外走。

門鎖著。

門衛大爺眼尖,透過窗戶看見程澈,喊:“欸?你怎麽沒回家?”

程澈和大爺打了個招呼:“同桌生病了,我出去買點藥。”

清野中學附近不遠就有家藥房,校醫室不齊全的藥品會讓去藥房買。

大爺又說了兩句,給他開了門,這種理由怎麽都不會被拒絕。

程澈確實是去買藥,但不是給他的同桌,是給自己。早上開始到現在就一直不舒服,只是他沒說。

骨頭眼冒出酸溜溜的痛感,程澈每年換季必感冒一次,他覺得可能是抵抗力弱的關系。

九月底,天氣已經不似剛開學時炎熱,但正中午還是有大太陽,程澈順著店鋪檐下走,鼻子有點不通,吸了吸。

今天的天氣比前幾天要悶熱,空氣流轉不動。

藥房沒什麽人,只有個老板在,百無聊賴地玩著手機。

程澈從貨架上拿了盒清熱解毒感冒藥,又從架臺上拿了嗓子含片。

拿著東西去櫃臺,他掏出手機付錢,老板說了個金額,他嗯了聲掃碼。

叮一聲,付款界面跳轉出來,程澈低著頭輸入數字,輸了第一個後,手指在屏幕上停頓了下。

程澈擡頭,說:“抱歉啊,少點東西,稍等。”

他折返回貨架,從邊上的架子底部又拿了兩盒東西,不大,回去一起付了錢。

拎著東西出來時,天有些陰,也不像剛開始那會悶熱,起風了。

程澈擡頭往天上看,太陽躲進烏雲後面,他收回目光,要下雨了。

他得快點。

加快腳步回到教室,看了眼墻上時間,一點多了,教室和樓道裏都沒有人,很安靜。

呼吸間感覺鼻塞更嚴重了,程澈去水房裝了瓶水,配著吃了點感冒藥。

程澈沒有午睡的習慣,但還是打算回教室趴著睡會,下午有課,盡管是假期前最後一個下午,但課還是要認真聽的。

這世上沒有不努力就能獲得的道理,付出與收獲在某種程度上呈現能量守恒。從傅萍離開家的那一天起,程澈每個夜晚都是抱著書入睡的。

傅萍離開的頭兩年,程赴還沒有把江蔓母女帶回來,那會程赴經常一個招呼都不打,去外地寫生,留他一個人和一些錢在家,當時也還是住在那棟老弄堂樓裏。

老城建築,鄰裏兩家挨的近。這家在臥室打個噴嚏,那家隔著窗戶坐馬桶上都聽得到。

晚上兩層樓裏連燈都不怎麽亮,院子中間突兀的鐵水管還沒有現在這麽多繡,晚上程澈就縮在房間裏,貼著墻壁聽隔壁家的聲音。

他不是不懂規矩,他只是作為一個孩子,感到很孤單。

六點隔壁哥哥放學回家,通常六點半鄰居阿姨喊吃飯,七點喊孩子寫作業。

他就抱著書,隔著墻,守著自己窺探的秘密,和那個哥哥一起寫作業,書是唯一能讓他感到寧靜的東西。

有時樓下鐵門會被人敲響,鄰居阿姨是個很淳樸的小鎮典型中年女人,心好,是個善人。她知道程澈一個人在家,會送點做好的菜過來。

程澈就會繞過那根佇立在院子裏的水龍頭去開門,頭也像那根水龍頭,昂的高高的,露出甜甜的笑,笑著說謝謝阿姨。

沒有人會喜歡愁眉苦臉的小孩。

那是程澈記憶中第二好吃的菜,肉不用焯水,鹽也放的夠,鄰居阿姨的菜和她的人一樣,清淡,樸實,像家。

程澈記憶裏第一好吃的菜是傅萍做的,但是傅萍做的菜濃油赤醬,也和她的人一樣,燙著大波浪卷,穿著一身波點裙和小高跟,很漂亮。

從小身邊的人都說他長得像傅萍。一雙桃花眼,笑著能將人勾進去。

程澈習慣做什麽事都一個人。有時放學回家遲了,除了門口的趙慶會喊他,鄰居阿姨的丈夫工地上幹活,看見他也會喊,肩上搭著條毛巾:“小澈,剛回來呢。”

他就彎著眼睛說是呢。

後來,鄰居阿姨的丈夫不慎工地上高墜,鄰居阿姨像一朵枯敗的花,一天天急速衰頹下去。很快那家人就搬走了,逃也似的逃離一磚一瓦的回憶,才能將這輩子給活下去。

再後來,江蔓帶著江河來了,院子裏那盞老燈被江蔓換了盞新的,一開整個院子都亮堂。

他並不喜歡這個小病秧子,話也不會說,繃著張臉,程澈走哪她跟到哪。

程澈給跟煩了,說,你別跟著我。

江河還是一步步跟著,甩也甩不掉,小尾巴一樣。

幾次下來,他才發現小病秧子耳朵聽不見,換季時他又感冒,燒的渾身發燙。江蔓不知道,他也不會說,自己窩在被窩裏悶汗。

迷迷糊糊中聽見房門被人擰開了,他瞇開眼,江河聽不見,一舉一動動靜都大,她不知道自己把程澈吵醒了。

程澈看著她因為不夠高,踮起腳尖去夠門把手,進來後又把門關上,繞過老凳子,繞過地上的鞋。

最後把手放在他的鼻子上,摸摸看有沒有呼吸,接著是幾顆潮濕的眼淚,砸到他的臉上,順著滾燙發紅的起伏下落。癢癢的。

在江河的世界裏,發燒是件特別可怕的事情,因為發燒剝奪了她的聽力,她怕程澈死。

程澈趴在那兒,周圍人聲慢慢多了起來,他聽見有人說:“讓一下。”

程澈睜開眼,從桌上坐起來,剛醒適應不了強光,皺著眉瞇著,看清來人後他起身讓座。

窗外刮來陣風,帶些微甜的土腥味,他擡頭看了眼,烏雲更濃了,天這會陰沈得不像是下午,更像是傍晚。

喬稚柏去上廁所了,賀遠川一個人回來的,經過他的時候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麽。

沒多久就打了上課鈴,程澈看了眼鐘,兩點多了,他趴著睡了快一個小時。

喬稚柏火急火燎地從後門竄進來,一把揪住秦祎拖出去,自己泥鰍一樣地拱進座位。

老師點名罵了喬稚柏,說他像賊,班級裏一片笑聲,程澈也笑了,哄笑中耳邊有人說話,不算清晰。

他偏過頭,聽見賀遠川問:

“你發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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