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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 匿於黑暗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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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 匿於黑暗的光

冬雪夾裹著凜冽的寒風,化作無形的匕首直直刺破少年的皮膚,在一片雪白中留下一道道發紅的創痕。

錯綜覆雜的小巷裏,風聲呼嘯著,將少年的身上那件僅僅夠遮掩春光的薄外套吹得嚓嚓作響。

少年的嘴唇早已沒了血色,細瘦的手臂將身上外套緊緊環住,一雙眼睛裏閃爍著對逃離深淵的渴望,盡管身後靜得只剩下細碎的雪聲,那兩條筆直的腿仍然在雪地裏費力地、毫無目的地奔跑著。

急促的腳步踩在雪地上,背後無止盡的黑暗化作無數只張著血盆大口的猛獸,撕咬著少年的褲腳,像是在潛意識中警告他,若是稍有松懈,就會被再次拖進無盡的深淵。

小小的身影在黑夜中顯得格外突兀,逃脫成功的喜悅戰勝了心底的緊張和恐懼,心中只剩下一個念頭:

成功了,他終於逃出來了。

不敢回頭,也不知道自己已經跑了多久,在極度的饑餓和寒冷之下,少年早已喪失了思考的能力,只剩下求生的本能。

一條條小巷錯綜覆雜,交織成了一個巨大的迷宮,任憑他在裏面橫沖直撞。

此時的自己也只能慶幸如今這巷子裏的燈光年久失修,呼嘯的風聲將自己的喘氣聲和腳步聲完美的掩蓋在一片黑暗中。

但究竟還能這樣撐多久?能不能一直撐到自己離開這個居民區?

他卻不知道。

不知多少次闖進看似毫無區別的路口,一堵堵石墻將他繞的暈頭轉向,過了許久才發現自己根本找不到出口的方向。

恐懼和一次又一次的絕望使得僅剩的理智在分崩離析的邊緣徘徊。

在錯綜覆雜的巷道裏迷失了方向,無異於把自己逼上絕路。

六年······

一個恐怖的數字在他的腦海裏盤旋。

他明明記得六年前對這裏了如指掌,可偏偏過了六年後,一切為什麽都變成了現在這副陌生的模樣?

但就算塵封了六年的記憶已經極度模糊,就算只能憑著直覺在覆雜的小巷裏穿行,他也依舊不敢停下腳步。

否則,當日光真正降臨之時,他的所有汙穢、所有不堪都會被赤條條地展示於他人的視線中,那只會讓他更加無所遁形······

幾天前,那是他數不清第幾次逃跑。

而就在那天,在同一個籠子裏,有一個Omega因為精神失常被拖了出去。

雖然他不知道那個Omega最後去了哪裏,但是他知道或許裝瘋可以給自己帶來一線生機,因此故意在一片混亂中咬傷了一個人的胳膊。

不出所料,之後整整兩天,他被那些人強扭著關進一個漆黑的集裝箱裏。

在那裏面,他不停地摔打嚎叫,連他自己都差點兒相信自己真的瘋了。那些人不僅把他關在裏面,連食物也從不給他,直到看自己最後實在是沒了折騰的力氣,才終於對他放松了警惕。

他趁著看守給他送水的空隙,用盡力氣將藏好的針管直直紮向那人的眼球,才終於逃出了出來。

長時間沒有進食的他身體幾乎已經到了極點,慌亂中找出的兩支能量補充劑成了他最後的希望。

但就算是最強效的能量補充劑也只能維持一段時間,等到時間結束,恐怕自己只會受到更強的反噬。

現在,他只求上天能再多庇佑他一些,哪怕此生再不求其他,他也只希望能夠自由······

最後一次轉身,身後窮追不舍的聲音突然出現,而且越來越近,男人的咒罵聲和低劣的Alpha信息素混作一團。

這是他逃跑途中第一次停住腳步,望著面前這個極為熟悉的十字巷口,他最後一次向天上的神明祈求,祈求他的最後一次選擇是正確的,只希望這最後一次,他就能看到真正的出口。

屏氣。

閉眼。

再睜開眼時,他整個人怔在原地,臉上哭笑不得。

看吧,他果然是高估了自己的運氣。

面前已經被堵死的胡同逼得他停下了腳步,不得不接受自己已經無處可逃的事實。

希望熄滅的剎那,突然松懈的身體失去了防禦的能力,疲憊感戰勝倔強的精神在瞬間侵襲占據了整個大腦。

少年的眼神中滿是無措和絕望,但身後的腳步聲幾乎就要把自己從漆黑的角落裏捕獲。

他知道自己只有最後一次甩掉那些人的機會,只有最後一次逃脫的地獄的機會。

雙手合十,他在內心默默地禱告。

最後的禱告結束,少年正打算趁著一片黑暗再次跑出去。

轉身時,像是碰到了什麽堅硬的東西,幸虧他的力氣不大,那東西在被撞擊之後只發出了微弱而沈悶的、金屬獨有的聲響。

一片黑暗中,少年順著那東西的輪廓摸過去,驚喜湧上心頭,這竟然是一個被人遺忘在墻角的廢棄鐵桶,只是那鐵桶摸著好像並不怎麽大,估計勉強只能容下一個八九歲小孩。

所幸他一個Omega,身體的發育本就要比其他的Beta和Alpha慢上不少,一向瘦弱的身體在關鍵時刻發揮了極大的作用。僅僅是鉆進這樣尺寸的鐵桶中,對他來說簡直是易如反掌。

昏暗的燈光下,破舊的鐵桶並不算顯眼,他打算賭上一把,壓上他最後的chou碼。

費了好的勁終於鉆進鐵桶中,就聽見剛剛還有一段距離的叫嚷聲瞬間出現在身邊,少年暗自松了口氣,幸好剛剛沒有沖動,否則按這個速度,如果剛剛自己閃了出去,極有可能跟那些人直接撞上。

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少年將眼睛湊到桶身的縫隙處偷偷kui探著外面的情況。

“媽的!剛剛就是聽見這兒有動靜,這眨眼的功夫,那個小jian人還能跑上天去了?”說話的是個刀疤臉,少年見過這個刀疤臉幾面,在那個廢棄工廠裏,最不缺的就是這種窮兇極惡的家夥。

“餓了那個小jian人兩天,沒想到還這麽能跑,就說應該直接把他的兩條細腿全打折了,直接套個鏈子拴著,看他還上哪兒跑去!”一旁的另一個Alpha縮著脖子,搓著凍紅的手在一旁附和道。

熟悉的聲音,幾乎每吐出一個字,都能讓他回想起這六年來所遭受的一切痛苦。

少年在心底一陣冷笑。

也是,在他們高高在上的Alpha心裏,Omega不就是那種狗一樣的東西?就算不用鏈子,隨便勾勾手就能困住一個Omega的一生。

其他的幾個Alpha喘著粗氣,也不忘在一旁一齊說道:“大哥您教訓的是!這家夥狡猾得很,怕是專門把咱們弟兄幾個帶到這兒來繞圈子。那小jian人不就是這種破爛居民區出來的jian種?”

“要咱們說啊,也就是上頭那個少爺看著那小jian人的臉不舍得動手,不然能讓這兔崽子跑這麽多次?要不咱們就給少爺說一聲?上頭手眼通天,少爺他自己看上的Omega,上頭想抓還不是一眨眼的事兒?”

那人的話還沒說完,只聽見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響起,連帶著那人弓著身子在雪地上蠕動的慘叫,傳進少年的耳中,原本捂在自己嘴上的手,力氣又重了幾分。

強忍住身體的劇烈顫抖,少年再一次把身體湊向那個細小的縫隙中,只看見那個倒在雪地上不斷呻吟的男人又被刀疤臉惡狠狠地照著腹部踩了幾腳,最後連慘叫的聲音都消失了,像是他曾經在“籠子”裏見過的,許多Omega的結局一樣,軟綿綿地倒在地上。

刀疤臉不知什麽時候從口袋裏掏出一根香煙點燃,蹲在男人的身邊,煙卷微弱的光正好映在男人的臉上。

鐵桶中的少年鼓起勇氣順著光線朝著男人的臉上瞧去,只看到有鮮紅的液體順著嘴角淌下,只有那微微起伏的胸膛下還能勉強辨清心臟的跳動。

像是有什麽模糊的記憶碎片突然拼湊在一起,同樣也是紅色的液體淌了滿地,腦海中的各種碎片不斷翻攪著,帶動著身體中的各個器官攪作一團。

“都他媽說了多少次了?少爺看上的Omega,就是死了也得看住了。”

“就是你個廢物東西沒把人看好,老子沒把你的腦袋送過去就是仁至義盡了。別到時候老子給自己收shi還不夠,還得順帶著幫你全家收shi呢?”刀疤臉說完,又朝著地上的男人踹了幾腳。

眼看著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另一旁的小弟趕緊湊上前勸:“大哥,你消消氣,這大黑天的,咱們找不著路,難不成他一個Omega就能找著了?要不咱哥幾個把幾個出口給圍了,到時候給這小jian人來個甕中捉鱉,不怕抓不著。就算是那小子能跑,這大冬天的,他身上的破布也撐不了多久,到時候說不定自己就乖乖gun回來了。”

聽了這話,刀疤臉像是覺得有理,但還是憤憤道:“媽的,就為了個連信息素追蹤都追不到的Omega,折騰老子這麽久。但凡早點兒給那個小jian人開個苞,老子隨便整個信息素追蹤,還用得著被一個連毛都沒長齊的Omega耍成這副熊樣?!”

聽到“信息素追蹤”,程曇下意識用指尖觸碰自己已經幹癟到根本釋放不出任何信息素的腺體。

就是因為這個所謂的“信息素追蹤”,他才一定要選擇在這個時候逃出來。

“信息素追蹤”是一種Alpha監控已被自己標記(包括臨時標記和永久標記)的、腺體已經成熟的成年Omega個體的地理位置、身體狀況,甚至是心理狀態的一種手段。

盡管“信息素追蹤”在許多年前就已經被本國法律明令禁止,在法律上,也對那些為了一己私欲嚴重侵害Omega合法權益的Alpha采取了從重處理的判決,但在法律尚未覆蓋到的灰色地帶,這種“信息素追蹤”就是一種牢牢拴在Omega脖子上的枷鎖,讓Omega不得不一輩子在Alpha的jian視控制下生不如死。

他其實很清楚離成年不過只剩下幾個月的時間,而且早在一個月前就有人明顯已經沈不住氣,一連著幾天都讓醫生給自己開了不少莫名其妙的藥物,他雖然不清楚那些藥的種類,但是最近腺體產生的一些異樣,也讓他依稀猜到其中的緣由。

不過就是想要讓他的腺體提前成熟,這樣對方只要標記了他,他就會真正成為對方籠子中的新寵物。

“大哥,要不咱們幾個alpha用信息素試試?聽說那小jian人,前幾天被餵了不少藥,估計拿信息素一激自己就乖乖爬出來了。”另一個男人yin笑著,油膩浮腫的臉上寫滿了骯臟的欲望。

少年的瞳孔倏然張大,下意識將單薄的外套往身上裹了又裹,胃中翻湧著絕望的苦澀,手上的力度又重了幾分,死死地堵住自己的嘴······

那個男人說的沒錯,他的信息素隨時都有可能被重新激活,到時候只要是旁邊有一個Alpha,恐怕就只剩下張開雙腿的能力。

Omega就是這樣,可憐又可悲。

還沒等他從恐懼中緩過神,只聽見另一邊響起一陣男人的慘叫,骨節碎裂的聲音伴著嘶啞的慘叫傳進他的耳朵裏,隨之席卷而來的Alpha信息素震得鐵桶上的鐵皮劈啪作響,整個人被這種威壓逼得整個人蜷作一團。

“給老子滾一邊fa情去!你他媽是不要命了?!尚家那個少爺什麽德行你是不知道?那就TM是個瘋子,前頭幾年換了多少人,你見他什麽時候這麽稀罕一個Omega過?”

“派幾個兄弟,把這一片所有的出口都給我堵死了!我就不信那個小jian人能在這兒待一輩子!”

··········

一陣嘈雜的腳步聲過後,等到周遭終於恢覆了平靜,少年才終於松了口氣。

隨著緊張感的消逝,他感覺自己身上的最後一絲力氣也被卸了個幹凈,鐵銹的味道灌進鼻腔,卻意外地讓他感到放松,在這裏,他第一次找到了一個避難所一樣的存在。

緩緩地從鐵桶裏爬出來,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一雙眼睛望著眼前的天。

樓房與樓房的縫隙之間,他仰頭看著那被切割得方方正正的天。

天色還是很暗,距離日出,怕是還早得很。

久違的名詞湧上心頭,少年自己都覺得有些詫異。

日出,

或許這一次,他還有機會親眼見到嗎?

作者有話說

感謝大家的喜歡!

兜兜小貼士:

攻受初識的年紀大概為:程曇17歲,宋待霄23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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