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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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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對於散兵而言,“學校”與教令院這倆個場所,有相同點,也有不同點。

相同點在於這倆個場地都盛產愚蠢的呆瓜,不同點在於,學校對比教令院來說,還額外包含著荷爾蒙爆棚的呆瓜。

就比方說悠依剛剛踏進校園的那一瞬間,散兵很明顯的察覺到了,四面八方都有各式各樣的視線投向了她。

來自於異性的視線,比起多托雷看到了實驗品的視線有過之而無不及,而這些視線無一不讓少年微微蹙起了眉。

這讓原本打算直接從學校門口折返回去的散兵又掉了個頭,他有些無奈的看到那個女孩對周圍的視線一無所察的場面,實在是一萬個不放心——她似乎心理仍舊停滯在年少的階段,對於這方面毫無認知能力。

“悠,悠依同學!”

悠依疑惑的側過頭去,結果看到了一位面生的同學,似乎是隔壁班級的男生。

少年的校服洗的幹凈整潔,頭發似乎今早特意打理過了,還散發著定型噴霧的氣味。

學校的晚櫻還開的正旺,風一吹,櫻瓣簌簌的落下,微風揚起了少女銀白色的長發,薄粉的面龐比櫻瓣的顏色更加可人。

她歪了歪頭,輕聲的問道:“請問,有什麽事情嗎?”

“那,那個……”

“自從你來到這個學校的第一刻起,我的目光就無時無刻的不被你吸引。”對面的少年似乎是鼓足了天大的勇氣,深吸一口氣,他面向悠依的位置,用力遞出了一封桃粉色的信,整個人都彎成了九十度的直角,恭恭敬敬的擡起手將信件遞到了悠依的面前:“請您……讀完之後,認真的考慮一下我的心意!”

“或者更直白一些,我的意思其實是……”他震聲道:“請,請和我交往,悠依同學!”

悠依還在這邊怔楞著,下一秒,她的手臂被輕輕的抓住,整個身體也因為慣性輕輕的向後倒了一瞬,櫻花的香氣近在咫尺,被握住的手臂的觸感像是冷玉,少年清冷的嗓音隨之響起:“她的意思是,她不同意。”

悠依:……阿奇,好像很生氣的樣子。

櫻花樹下,少女半倚在少年身側,而少年微微挑起了絳紫色的瞳孔,如同人偶一般完美到無可挑剔的五官顯現出一抹極其明晰的敵意,他微微聳肩,勾起半唇輕輕一笑,而這笑容甚至讓圍觀的群眾外加悠依對面的男生都恍然了那麽一瞬。

“這,這樣啊……”那個男生很明顯因為對面少年有些為何的目光後退了一下,聞言遺憾的嘆了口氣,只不過他的下一句提問讓方才還渾身上下透著鋒芒的散兵瞬間六神無主,不知所措。

那個男生問道:“所以……你們正在交往嗎?”

“……?”

人偶少年的瞳孔像貓兒L一樣驀然放大,他收斂了游刃有餘的模樣,握著悠依的手臂的掌心開始發顫。

明明左邊的胸腔是一處空洞,可他在此時此刻仍舊覺得自己渾身上下的血液都倒流到了此處。



…他究竟是怎麽看待身邊的女孩的呢?

很早很早之前,包括將她從沙灘上撿回來的時候,也只是在將她當作家人,當作與丹羽一般重要的存在。

即便是那日雪山之上,重逢之時,也從未萌生過一絲一毫除此之外的念頭。

而這一切在意識到她已經“長大”的那一刻,徹底被打破。

他根本說不清也道不明自己對於面前的女孩究竟是怎樣的情感,是對家人的眷戀,是類比於兄長對於妹妹的保護心理,亦或者……

“欸?抱歉抱歉,我剛剛是不是聽到有誰在說,交往?”

五條悟大踏步走來,橫插一腳站在了二人身後,他擺出一副大咧咧的模樣,拖長了尾音說道:“那當然是不可能的啦,小悠依和我還有大炮兄我們啊,那可是共穿一條褲子的好兄弟的關系啊!我們彼此之間,都是能托付後背給對方的戰友啊!”

一句大炮兄直接將思緒浪濤洶湧的散兵直接敲打回了現實,他木著臉看著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隱忍。

這段話將剛剛袒露心聲的少年聽的一楞一楞的:“是,是這樣的嗎?”

五條悟回了他一個十分堅定的眼神。

悠依也在這個時候輕輕的嘆了口氣,她終於開了口:“那個,大海君。”

“悠,悠依同學,我的名字叫大河。”

“好的,大河同學,其實我的回答是,抱歉,如今的世界還沒有獲得真正意義上的和平,暗潮湧動,還有多方面黑暗勢力與組織伺機而動,我覺得我們的時間不應該花費於此,說不定第二日就世界末日了呢。”她擡手捂住胸口,目光神采奕奕:“因為我如今真正的理想,是這個世界能夠獲得和平呀!”

“如果真的要在如今的情形之下擇取一個戀人,那麽我的戀人就是這個世界!”

如果可以的話,她想選倆個,再加一個提瓦特!

那一瞬間,她的這句話讓她整個人都得到了升華,她的背後飛舞著的櫻瓣都仿佛化作了正紅色的背景。

五條悟:“……”

散兵:“……”

用盡了一生的勇氣去告白的男生:“……”

立意實在是太偉大了,沒想到悠依同學小小年紀就有著如此宏大的願望,這樣看來,他這種糾結於兒L女情長的行為實在是太給她丟臉。

大河同學熱淚盈眶:“我明白了,悠依同學,我這就回去把書讀爛,我要做一個對世界和平有所貢獻的人,感謝您的指導,老師!”

悠依深藏功與名,溫柔又包容的回答道:“不必多言謝,我代替這個世界謝謝你,同學!”

散兵擡手揉著太陽穴,這個時候他終於反應過來自己方才的緊張實在是沒有半點的必要。

五條悟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原來是用這種方法解決的嗎,太厲害了。”



經過多年與堂妹當同學的相處,禪院直哉並沒有持續遭受家族腐朽規矩的侵蝕,也沒有變成無可救藥的大男子主義性格。

每當他有些飄飄然的時候,曾經堂妹的那番話語就會如同榔頭一般鑿中他的胸膛。

“……如果我一直以來都只是個零咒力,你還會保護我嗎?直哉哥哥?”

一句直哉哥哥,直接將禪院直哉從未來的女德班班長洗腦成了禪院家為數不多的家族良心之一。

因為父親就是未來家主的緣故,他在年少時當大少爺在家裏橫行霸道的時候,沒人管束他,在他成長變成這個腐爛的家族裏為數不多的三觀正的良心成員之時,也沒人敢對他提出反對意見。

因此,雖然大人那邊的事情禪院直哉管不太著,同齡人或者更年幼的小孩那邊卻再也沒有了持強淩弱的霸淩,亦或者男生對女孩的欺負,因為禪院直哉會用以暴制暴的方式將飄了的那人揍的更慘,直至不敢再犯。

而關於禪院扇的那倆個女兒L,興許是透過她們倆個小堂妹看到了曾經的悠依的緣故,他也經常會給她們一些幫助。

禪院扇的性格早在那一日被名為魈的少年仙人警告以後就變的徹底扭曲,甚至倘若不是禪院直哉對倆個年幼的堂妹的關註,時常找老爹幫忙提供一些援手,實在是說不準她們能不能順利長大。

禪院扇的宅邸又傳來了孩子們的哭泣聲,而等到與夫人交好的侍女匆匆的去和直哉匯報情況,他趕到現場的時候,卻已經聽不到自己堂妹的聲音。

而禪院直哉走進中庭時便看到了這樣一幕,那個男人正擡手扼住了自己倆個孩子的咽喉緩緩上移,他的妻子早就已經躺在了地上不省人事,但是說來奇怪,他原本的身材比起自己老爹而言就是個實打實的細狗,今日卻和站立起來的牛一般高大。

已經來不及細想,禪院直哉已經運用投射術法瞬移上前,將倆個面色已經青紫的幼妹救了下來。

“你瘋了吧!?”禪院直哉咬住下唇,有些咬牙切齒的罵道:“她們是你的孩子!”

“我的孩子?”禪院扇喃喃了一句這句話,又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一般噗嗤笑出聲。

“雙子出生在這個咒力為尊的世界無疑是一種生來就纏繞在自身的詛咒。”禪院扇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感受著這副宛如新生的天賜軀體,他笑的詭異:“我只不過是幫助她們盡早結束痛苦而已,她們應該讚嘆我一句慈父啊。”

慈父個屁。

禪院直哉在心裏罵道,而很明顯的,他的嘴還是一如既往的犀利:“你該不會覺得除掉了倆個女兒L,就能針對到我父親的家主之位了吧?”

“不是吧不是吧?你真覺得家主的位置是按照後代的天分裁決的?我拜托你動動腦子好麽?實力也好天賦也罷,甚至於努力的程度,不管從哪個方面去看,你似乎都哪哪都不如我的老爹吧?”

“還覺得自己下了個蛋就能逆天改命了,給你能的啊。”

禪院直哉一邊詳裝大放厥詞的吐槽著,一邊流著冷汗後撤了一步,因為他很明顯的看出來了,面前這家夥的狀態不對勁。

不僅是體型變了,那雙本就不大的雙眸裏面籠罩著的陣陣黑霧實在是格外明顯,該死的,他不會走火入魔用了什麽稀奇古怪的咒物在自己身上吧?現在他整個人都很明顯是一種被咒靈奪舍的狀態……

但是很明顯,直哉的這段話並沒有起到拖延時間的作用,而是激化了禪院扇的憤怒和對他出手的速度。

只一瞬間,即使是禪院直哉繃緊了身體運用投射術法都沒有來得及防備,他被死死的扼住咽喉,高高的提了起來。

“靠……”

禪院直哉擡起雙手面對面前的便宜叔父釋放咒術反抗卻也無濟於事,他的雙腿不停的掙紮著,咽喉傳來的鈍痛與窒息感讓此刻的他頭暈目眩,視野都變得一片通紅。

曾經的他深信家族的教條,覺得弱小就是原罪,因此也不曾給那個據說死在了雪地中,屍體都被咒靈吞噬的女孩抱有一絲一毫的憐憫之情。

可是他在今日徹底感受到了人為刀俎,他為魚肉的絕望,他意識到了這個瘋魔狀態的禪院扇的實力究竟有多麽可怖,而更加絕望的是,他根本不知道究竟有誰會來救自己。

甚爾堂兄也好,悠依堂妹也罷,他們都對這座寬闊的宅邸厭惡至極,大概之後的一生都不會涉足於此,究竟有誰會來……

“咳,咳,咳。”

收緊的咽喉在那一瞬間獲得了自由,禪院直哉捂住了自己的脖頸止不住的嗆咳著,他一面咳著血,一面像扔到岸邊的魚一樣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新鮮空氣,眼淚也止不住的從眼角滑落而下,就和落水的淩亂小狗一般慘的可憐。

透過模糊的視野,禪院直哉看到了剛剛將自己救出那個瘋子毒手的人,他張開雙唇,呆滯的呢喃道:

“老……老爹?”

禪院直毘人將自己的兒L子丟到地上,他的目光冷冷的望著面前的弟弟。

“……你不該走這條路。”他說。

就連直哉都能一眼看出禪院扇這會兒L的癲狂精神狀態,更別提身為家主的直毘人了,他幾乎是確定了這家夥一定是與咒靈或者咒具做了什麽交易。

而就在看清楚了來人的一瞬之後,禪院扇的表情在那一刻變得更加的瘋狂。

“也好,也好。”他哈哈的笑了起來:“就讓我看看如今禪院家的現任家主,究竟有怎樣的程度好了……”



“嗯?是一次祓除準一級咒靈的任務?”

放學之後,天色漸晚,悠依收到了與自己綁定的輔助監督的電話。

“是啊。”電話那頭的輔助監督是個剛實習沒多久的女孩,她的聲音聽起來稀松平常:“是這樣的,長老們那邊不是已經確認了等到悠依你入學咒術高專的時候,就可以給你申請一級術師的名號嗎?這次的任務也是在為之後的申請做鋪墊……”

悠依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在心裏苦笑一聲。

其實那些高層的老橘子們只是想用這種方式一遍又一遍的試探她的實力吧?而且別說準一級的咒靈了,就連宿儺手指的回收任務她在之前都全身而退的只靠一己之力就完成了。

罷了,老橘子們試探她,她在任務結束以後就狠狠的薅經費羊毛,反正她絕對不可能讓自己吃虧,就當是給小惠攢之後的奶粉錢了。

哥哥之前養她,現在她養小惠嘛。

不出意外,這次的任務又只是指名了自己一個人,而這也早已經不是悠依的第一次獨自出任務,因此她就和往常一樣,並沒有通知五條悟和哥哥,因為大家如今都有自己的生活,挺忙的,她便想著不去打擾。

畢竟這麽多年來,自己也曾經親臨過性命危急,最後也都被自己所化險為夷了,她就在這一次又一次的絕境之中盡快的成長了起來。

一個人出任務對現在的悠依來說,實在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啦。

嘛,現在唯獨有一個變數就是……

掛了電話,散兵寸步不離的跟在悠依的身後,他蹙著眉頭,似乎一定要刨根究底的問出來些什麽,他有些緊張:“任務,什麽任務?”

悠依見不好掩飾,也只好老實的告訴他:“嗯……我現在的身份算是半個咒術師,你可以理解成提瓦特那邊的冒險家,隸屬於冒險家協會,出任務,然後獲得報酬也就是摩拉。”

“而我們的世界沒有魔獸這種東西,有的是咒靈,咒靈出生自人類的各種負面情緒,比如說悲傷,恐懼,厭惡,憤怒,等等等等……”

散兵很快就聽明白了,但是他的眉頭蹙的更緊了:“你的世界的咒術師協會,需要你這樣小的一個孩子去鏟除怪物?”

悠依輕聲嘆了口氣:“沒辦法,人類裏擁有能成為咒術師天賦的存在萬裏挑一,咒術師裏面能成為強者的存在又是萬裏挑一,更別提,咒靈啊,咒術師啊這些還是我們的世界的保密項目,並不像提瓦特那邊的冒險家或者神之眼持有者一般廣為人知……”

因為保密性做的很好,能發覺自己擁有咒術師天賦的人也極少,逐漸造就了人手缺少的情況。

而咒術師們也全部都是出生入死的與咒靈們戰鬥的無名英雄,絕大多數的人類都不清楚咒靈的存在,更別提那些到死之前還在為了人類戰鬥的咒術師了。

不過說實話,她很早之前就覺得這個世界的咒術高層們的決議很不科學了,明明咒靈是與人類的生活們息息相關的事情還要藏著掖著,只將力量掌握在鮮少一部分人,一部分家族的身上,就比如說傑還是有天賦的,他在摸索出自保能力之前也只能過著提心吊膽的生活。

悟之前說的不錯,其實咒術界早已經從高層的根開始爛透了,需要能夠將其推翻並且變革的存在橫空出世。

就在這樣胡思亂想著的同時,散兵卻以不容拒絕之勢站在了她的身側。

他輕聲說:“我和你一起去。”

悠依微微楞了楞,旋即彎起眼眸,綻放出一個笑顏:“嗯,好呀。”



任務的地點在一處地勢偏僻的郊區游樂場之中。

悠依的輔助監督正焦急的坐在車上等待她,而在看到她一瞬間,她就像是看到了主心骨一般大大的松了口氣,並且擡起雙手就想予以小姑娘一個抱抱:“太好了,你可算來了……”

但是她沒有抱成功,因為一個面容陌生的少年已經站在了她的面前,不留痕跡的擋住了她身後的少女。

輔助監督的表情顯得有些尷尬,但是她很快還是恢覆了往日的笑容,輕聲問道:“那,那個,這位是……”

“你一定聽聞過我的咒術?”悠依不留痕跡的說道:“這算是我咒術的一部分吧。”

輔助監督的表情僵硬了一瞬,旋即擺出一副恭恭敬敬,若有所思的模樣,快速回答道:“原,原來如此,我明白了,是神明大……”

悠依笑的溫和,擡起食指豎在了唇邊,而輔助監督聞言瞬間收了聲,趕緊恭敬道:“那麽,就祝願悠依小姐一路順風,千萬小心。”

悠依站在【帳】之前,她的雙手都放在口袋裏,回過頭輕輕的望了身後的輔助監督一眼,她收斂了面龐上溫和的笑容,輕聲回了一句:“我會的。”

而隨著少女的身影完全沒入【帳】中,輔助監督的眼淚才洶湧的流了下來,她手足無措的取出了手中的對講機,哽咽著說道:“我……我已經按照你們的要求做了,她也已經進入了【帳】。”

“請履行約定,不要傷害我的家人……”

她靠著車門頹然滑落在地,擡手捂住了自己的嘴角抑制哭聲,說話的同時言語仍有哽咽。

也不知對講機那頭傳來了什麽話語,但是輔助監督卻在此刻,喃喃的,一聲又一聲的在心底道著歉。

……

“唔,有些奇怪。”悠依閉上眼,感受了一番【帳】之中咒靈的力量波動,隨後緩緩的睜開了眼。

不論是輔助監督,還是此刻即將面臨的任務,都讓悠依感覺到了有些許奇怪,有一種相當不自然的違和感。

……而她已經太久沒有感受過這種違和感了,說實話還挺懷念的。

就在她話音剛落的同時,散兵的手已經輕輕的握了握她的手掌,隨後又極快的松開,似乎想要使用這種方式予以她鼓勵。

“沒關系。”悠依擡眸對他笑:“沒關系的,我已經不會那麽容易就遭遇危險了,我已經……不再是那個時候的懵懂無知小女孩了。”

“啊。”

少年微微顫了顫指尖,察覺指尖似乎仍然留有她掌心的餘溫,他輕聲應了一句。

“但是我說過了,我會保護你的。”

隨著他的話音剛落,散兵的周身瞬間暴起了黑紫色的奇異電流,他擡起手,雷鳴與閃電一同以他為中心彌散開來,籠罩在了整個“帳”的範圍之內。

果然,不消片刻,就有一頭龐然大物的咒靈受驚,隨後橫沖直撞的朝著二人而來。

而悠依握住了還想繼續做些什麽的散兵的手,她眉眼彎彎,笑容甜美的輕聲說道:“阿奇,看好啦。”

下一秒,快要一人長的雙手重劍從袖裏乾坤之中憑空抽出,她身姿輕盈的騰空而起,像蝴蝶一般翩翩起舞,衣炔紛飛,在半空中旋轉了一個回旋,長長的銀發在空中劃出淩厲的弧度,隨之還有重劍鑿穿物體撞擊地面的轟隆一聲巨響。

整套動作行雲流水,沒有一絲一毫的遲疑,持劍,落劍,收劍,她的動作流暢到仿佛在看一場優雅的演出。

而等到散兵徹底回過神來之時,那只猙獰的咒靈已經被一分為二,屍首化作了漆黑的咒力悉數消散在空間之內。

悠依回過頭,對身後的少年微微一笑。

而散兵也透過那個笑容,看到了曾經在踏韝砂自信滿滿的朝著他揮著手的少女模樣。

“怎麽樣,我變強了呢,阿奇。”她笑著對他說。

“……嗯。”散兵的眼眶酸澀,他擡起手,跨越時空與歲月,跨越在巨大的熔爐之前沒能觸及到的一角,在這一刻緊緊握住了她的雙手。

“悠依,很強。”他的聲音在此時乖順的宛如曾經猶如白紙一張的人偶,輕聲回答道:“……悠依,很厲害。”

少女噗的一笑,剛想繼續說些什麽,身後傳來的清脆的鼓掌聲卻瞬間讓她渾身緊繃起來,猛地回首抽刀橫在胸前,警惕的望向來人。

事實上,在祓除成功咒靈的那一刻起,她也沒有放松半點的戒備。

而散兵卻是先她一步擋在了她的面前,他的目光寒冷,不帶一絲情感。

“好,很好,不錯。”那個聲音傲慢的說道:“真不愧是……在我們家族赫赫有名的,禪院悠依小姐。”

禪院家族。

聽聞這個詞匯的散兵瞳孔順勢收緊,他的雙手攥圈,十指深深的嵌入掌心,像是恨不得在這一瞬間就沖上去將面前的男人抽髓扒皮。

禪院,禪院,那不恰巧就是悠依年少之時的夢魘,險些要了她的命的那個畜牲家族麽?

而悠依的目光凝滯在男人的身上,她沈聲喊了一句:“禪院扇,你怎麽會在這裏。”

“禪院扇?”男人的眉頭突突一跳,他忽然就發了怒,冷冷的問她:“你甚至不肯叫我一聲伯父?”

悠依崩緊了雙唇沒有回話,但是此刻的散兵卻是再也摁奈不住內心的憤怒,邪眼的力量在這一刻悉數解放,閃電劈啪的閃爍在他的身側。

“我真的很奇怪你們這群披著人皮的咒靈到底是哪裏來的臉跑到她的面前攀親戚?”他的面色陰沈了下去:“難道沒有一絲一毫的羞恥心麽?忘記自己此前到底對她做過什麽了嗎?”

“你……”禪院扇當然沒料想到今日的重逢會突然蹦出來個外人,他用詭異的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此刻的散兵片刻,隨後噗的一笑:“那位大人說的不錯,你的力量果真已經受損,就連召喚出的神明也已經只有這種程度了嗎?這種神明也能被稱作神明嗎?”

“神明”一詞很明顯徹徹底底的踩到了散兵的雷區,但是不待他有所反應,身後的少女就輕輕的笑了笑。

“是嗎,那可能要讓你失望了,他遠遠比你想象中的更加強大。



“而且……”悠依壓低了聲音,少女的聲音溫柔而堅定的傳達在他的耳畔:“於我而言,你只是我的阿奇。”

呵。

什麽啊,我以為你至少會說一句“他是屬於我的神明”之類的話呢。

人偶少年斂起眼眸,下一個瞬間,他的目光堅定了起來。

“餵,禪院家的。”他望向笑的猖狂,因為有了點力量就變的人五人六的禪院扇,少年的神情在這一瞬間變的萬分恣意,他咧起唇角,一字一句道:“把頭低下!”

今日的輕敵無疑是一個血淋淋的教訓,在運用那位大人饋贈的力量將禪院直毘人打的不成人形之後,禪院扇人生中第一次覺察到了力量帶來的快感。

於是他運用武力威嚇的方式極其迅速的鎮壓了整個家族,包括那一群草包長老,並且冠冕堂皇的聲稱自己的兄長因為任務的緣故受了重傷,大概後半生只能躺在床上,因此委托他擔任家主之位,他也不得不肩負此任。

長老們敢怒不敢言,順便在心裏想道,世上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但是他們一個個怯懦的敢怒不敢言,只好低頭稱是。

禪院扇完全忽略掉了那個聲音昨日特意與他提及的讓他謹慎行事,尤其是禪院悠依那邊,要慢慢解決,他這輩子都沒這麽高調過,直接就調動了家族的炳部隊,抓了一只忌庫裏面的咒靈出來,為禪院悠依設置陷阱。

很顯然他不夠聰明,迫不及待的就想要解決禪院悠依這個眼中釘肉中刺,哦,他當然會先將她折磨到半死,再用她的命將她那個好兄長叫過來,讓他跪在地上像條狗一樣懇請自己放過自己的妹妹,最後讓甚爾那家夥死在禪院悠依的面前……

他想盡一切最為惡毒的報覆與折磨兄妹二人的方式,此時他的力量已經淩駕在了現任家主之上,很明顯,他高傲的心想著,區區禪院悠依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這會兒L禪院扇不僅實力變強了,他的心態也在這一刻達到了空前絕後的膨脹。

因此,在咒力的防壁根本就沒擋住少年踹過來的一腳,像玻璃碎片一般悉數碎裂之後,他的眼眸赫然瞪大,仿佛難以置信。

“等,等等!”他有些倉皇的說道。

嘛,確實有個人需要讓他來清醒清醒了。

下一秒,雷電劈過了禪院扇的四肢百骸,把他轟到外焦裏嫩,換作普通術師這會兒L肯定已經沒氣了,但是他的這副身軀是經過強化以後的,就……很抗揍。

他從喉嚨裏面發出了返祖野獸一般的尖叫,他大喊道:“我是禪院家的家主,你怎麽敢!”

又一腳。

“混賬!你以為那位大人會這樣輕易的饒過你嗎?”

再一腳。

“你根本不是我的對手,直毘人也好,家族裏那些其他的廢物也好,全部不是我的對手,讓禪院悠依過來,讓那個零咒力的廢物女人過來——”

就算渾身上下已經不見一處好地方,被焦炭和血液模糊了視線的禪院扇仍然在頹然的尖叫著:“不該,不該是這樣的,她應該在幾年前就死在了那個雪地裏,我應該繼承禪院家的家主之位,我已經很強了,我已經比直毘人更強了,不應該是——”

少年用冰冷的紫晶瞳孔居高臨下的蔑視的盯著他,散兵嗤笑了一聲:“我說,你很吵。”

他蹙起眉頭,用面向蟲子說話的語氣一字一句的開口。

“你沒有資格讓她臟了自己的手。”

隨著最後一下雷元素力的轟鳴,禪院扇這邊已經再無聲息,有進氣無出氣。

散兵轉過身時,他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後的女孩,她正噙著淚望著自己,她抱住了自己的胳膊,輕輕的搖了搖頭。

“不要……臟了自己的手。”她將自己的話原封不動的還過來說道。

雖然不知道這樣究竟能夠將她從曾經的陰霾之中拯救出多少,但……

散兵忽然釋然的一笑:“沒關系,我不在意。”

“如果是為了你的話,悠依,我不在意。”

雙手染滿這種蛆蟲的鮮血也好,走上一條註定黑暗的無歸道路也罷。

他沒能夠在她年少的時候守護在她左右,那麽他就負責鏟除如今膽敢在她的身邊徘徊的一切邪祟障礙好了。

而就在散兵準備出手的一瞬間,禪院扇的身體動了動,然後以一種及其詭異的姿勢活動扭轉著自己的四肢軀體,扭曲的站起身來。

明明那是禪院扇的身體,卻在那一瞬間讓散兵感到如臨大敵,他召喚全部的邪眼力量一擊天雷徑直落下,並且拉著悠依退開了很遠。

雷霆散去,“禪院扇”卻仍舊站在原地完好無損,仿佛剛剛那道雷只是毛毛雨一般,連眉頭都沒揍一下。

“禪院扇”喃喃道:“雖然只是只螻蟻的身體……罷了,勉強夠用。”

這世間的萬物都早已經標志好了價格,也不會有什麽免費的午餐。

禪院扇在接受那個存在予以力量的一瞬間,就應該做好了成為傀儡的準備。

“初次見面,禪院悠依。”

明明是一個中年男性的身軀,卻在此刻透著一股風度翩翩的紳士意味,“禪院扇”完全忽略了悠依身側的散兵,只是面朝著女孩伸出了手,擺出一副友好的模樣:“我已經想要見你……很久很久了。”

危險,危險,危險。

此時此刻,渾身上下的每一處細胞都在此刻叫囂著危險,悠依絕望的發現,就算她現在用最快的速度想要逃離這裏,恐怕都已經無濟於事。

而散兵動了。

他朝向禪院扇的方向再度沖了過去,悠依驚叫了一聲“阿奇!”,便看到少年的身軀遭受了她的肉眼幾乎不可見的重創,眼見對方還在想要使用力量將人偶的軀體揉碎,她焦急的沖上前,擡手喚出風墻風刃全部砸向了面前的男人。

“禪院扇”收回了力量,但是那是出於對面前少女方才那一瞬間波動的另一層可怖的力量的忌憚。

“我可以讓他平安無事。”祂用一種商量的語氣,望著面前的悠依輕聲說道:“但是相對的,你需要將你的心臟交給我。”

“……”

眼見面前的女孩面色蒼白如白紙,男人仍然在循循善誘的誘導著:“你看,不止是你的同伴,你在提瓦特大路上的任意一位朋友,我都給保護它們的平安,身為天理的我絕無虛言……”

“冒牌貨。”

少女猛地擡起頭,她蔚藍色的眼眸透過禪院扇,看向了那身軀背後的身影,她毫不猶豫的嗤的一笑,一字一句的說道:“膽小鬼。”

男人勃然大怒,而下一秒鐘,從少女身上刺過來的光芒讓他下意識的後退踉蹌了幾步。

下一刻,地動山搖,電閃雷鳴。

悠依打橫抱住如同水滴一般墜落而下的少年,勉強停滯腳步,她再擡首時,面前卻赫然是兩道熟悉的身影。

“你長大了,悠依。”

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微微側著眸背著手,背後衣擺有龍鱗暗紋浮動,他欣慰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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