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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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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大概是因為靠海的緣故,踏韝砂時常會毫無預兆的下雨。

庭院裏,雨聲落在屋檐上,沙沙沙。

蓄水的竹節敲擊小潭邊的碎石,咚咚咚。

鍛刀室裏,丹羽正在賣力的敲打鐵塊,鐺鐺鐺。

少年從睡夢中恍然驚醒,他攥緊了被褥發出喘息,胸腔裏明明沒有能夠跳動的臟器,他卻仍然捂住了左胸,像是對此前所見的一切場景仍然心有餘悸。

那實在是一場可怕的惡魔。

“阿奇,你怎麽了?”身邊傳來女孩關切的詢問,她的聲音綿軟甜膩,隱在了窗外的落雨聲裏,隱隱約約的響起,根本無法聽的真切,可卻又近在咫尺。

就仿佛……

就仿佛,只需要微微側過頭,就能看清楚她那雙含著笑意的溫柔眼睛。

她的發尾正掃在他的肩側,癢癢的,像是毛茸茸的小動物,她仿佛在下一秒就會習慣性的擡起手臂環住他的脖頸,黏黏糊糊的黏到他的身上,和他撒嬌說,想要吃他親手做的茶泡飯。

“我……”人偶擡起手輕輕撫過自己的太陽穴:“我做了一場噩夢,夢到……”

“夢到?”女孩好奇的問道。

“夢到你不見了。”他無奈的一笑,回過頭去:“我怎麽會突然做這種夢呢,真是太奇怪了,悠依。”

身後已然空無一人。

就仿佛少女的提問,近在咫尺的距離,方才那一切的一切,全部都是他的錯覺。

雨聲,竹節聲,鍛刀聲,在那一瞬間全部都安靜了下來,他的世界也歸於沈寂。

無端的起了一陣寒風,他渾身上下都一起打了個寒顫。

他楞楞的瞪大了眼睛,驚慌失措的站起身來,顫抖著又喊了一聲:“悠依?”

“……悠依?”

……

愚人眾駐紮營地的帳篷,至冬國出品,質量好,抗風。

但是在今日卻無端的刮起了一陣涼風,吹醒了帳篷裏的少年,正被困在連環夢魘中的人偶一個恍神,艱難睜開了眼睛。

他看到了自己身邊正趴著一只肥墩墩的野兔,不知什麽時候打了個洞從帳篷的外面鉆到了內部,大概是因為夜晚的天氣寒冷,野兔在憑借本能尋找溫暖的地方,而身為人偶的他,在靜止不動的時候,就絲毫沒有人類的氣息,讓它誤以為這裏很安逸,就找到了這裏。

不過,說來也有些好笑,在他動起來的時候,這只兔子就和見了鬼一般,驚恐萬分的一蹦三尺高,在整個帳篷裏面上躥下跳,像是在它的面前有一整只魔獸突然詐屍了,兔子受到了相當大的驚嚇。

“……”

在夢中,他是踏韝砂的傾奇者,而在醒來的那一刻,他便成為了至冬的愚人眾執行官散兵。

不過,可真是殘酷啊。

就連在夢境中都沒辦法看到她的面容了。

大概花了半分鐘才從剛剛那場夢境中恍然回神,散兵擡起手,一把握住了還在上躥下跳的野兔的耳朵,這只腦袋有些呆的小動物被他放在懷裏撲騰了雙腿掙紮了一會兒,很快又沒敢動了,仿佛知道自己大限將至了一般,像塊石頭一樣臥在少年的鬥篷裏。

不動的時候,還是有點乖的。

人偶少年寒冷的食指輕輕觸碰了一下面前小動物毛茸茸的皮毛,那是十分溫暖又柔軟的觸感。散兵神色淡然放空,不知道此刻究竟在想些什麽。

然後他垂下臉,將一邊的面龐深深埋進兔子的皮毛裏,緩緩閉上了眼睛,感受著它血液的流淌,小小的心臟有力的跳動,人偶靜止不動,發了一會兒呆。

帳篷外,傳來了下屬們的碎碎念,即便他們壓低了聲音,卻讓聽力靈敏過人的他聽的真切。

“不知道楓丹國最近搭錯了哪根神經,不僅拒絕了北國銀行的入駐,還一副想要和我們的國家斷絕外交聯系的樣子。”

“是啊,別說愚人眾了,只要聽說是從楓丹來的,就連出入城門的權利都沒有……要不是之前仆人大人早先就吩咐不能來硬的,我非——”

“噓,你閉嘴,抱怨也就抱怨一下了,還真的想挑起兩國的戰爭不成。”

“哼,不過是一個聽說神明都不甚靠譜的小國家罷了,而且他們實在是太不把女皇統帥下的至冬放在眼裏了,實在是豈有此理……”那下屬深吸一口氣,忿忿不平:“前幾天有一個蒙德的吊兒郎當的吟游詩人都能被審判官親自迎接入主城當成貴賓,臨走時還從他們審判官身邊帶了一個銀發的女孩離開,我可不明白,我們到底哪一點比那種家夥更像可疑角色!”

嘩啦一聲,屬於執行官的帳篷簾門被猛地拉開。

方才還在蛐蛐們的下屬們瞬間緊緊閉上了嘴巴,一個個像是無事發生一般低頭對出門的少年致禮。

“散兵大人。”

“散兵大人,請問您有什麽需求嗎?”他們恭敬而又殷切的詢問道。

少年的面龐掛著十年如一日的寒霜——即使他看起來十分的年輕,周身傳達而來的壓迫感卻讓在場所有的愚人眾下屬們戰栗的低著頭不敢講話。

散兵擡眸掃視了一眼面前的眾人,開口時,語氣卻絲毫不似他面容一般精致無害,他一點都沒有給面前的下屬留情面:“在旁人的國家邊境無能狂怒,這也是呈現至冬國實力的一種方式麽?”

下屬們面面相覷,沒敢說話。

他們向來捉摸不透散兵大人喜怒無常的性格,他曾經親手將一名將將加入愚人眾沒多久,抓住一個平民女孩想要獻給博士大人完成實驗的下屬給“處理”掉了,理由僅僅是看他不順眼。

在場所有人都沒那個自信,覺得自己足夠討人喜歡,散兵大人一定不會突然的看他們不順眼。

於是,其中一個屬下看到少年手中抱著的野兔時,他像是抓住了拍馬屁哄好少年的機會,趕緊開口道:“散兵大人!我在至冬略微通曉幾分廚藝,可以幫你料理這只野兔!”

另一人損他:“我可去你的吧,你是想把散兵大人的獵物烤成焦炭不成?”

踹了一腳同伴以後,他殷勤的說道:“散兵大人,斯卡拉姆齊大人,還是讓我來吧,我會用兔肉制作美味的羅宋湯,保證回味無窮,暖心暖胃。”

眼看這些下屬們要為了誰能幫自己料理手中的這只野兔互相打起架來,散兵優雅的翻了個白眼。

“夠了,住手。”他的聲音夾雜著一絲微不可查的怒意,喝道:“真是愚蠢。”

這句話簡直就像是暫停鍵,讓一群正在拿靴子踹同伴辟谷的愚人眾們停下了動作,而散兵則是瀟灑的回頭轉身,朝向遠離愚人眾營地的方向而去。

“可是炊具不在這邊啊。”剛剛那個第一個發聲的下屬撓了撓腦袋,他忽然一瞬間恍然大悟,說道:“……散兵大人該不會要把那只兔子放生吧?”

“應該不會吧,這可是難得一見的野味,種和乳臭未幹的小男孩會做出的幼稚舉措怎麽可能會出現在散兵大人的身……”

另一個下屬開口,語氣結結巴巴卡了半截,他很快又想起了散兵和淬了毒液一般的毒舌和深不可測的實力,以及果決的手段,他的話語拐了個彎,幹笑道:“哈哈哈,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算是證明了我們的執行官大人有著純粹善良的一面,哈哈哈……”

事實證明他這句找補的話說的很及時,因為散兵已經從樹林裏放完了兔子回到了營地,並且在這一瞬間與他擦肩而過。

剛剛嘴巴漏勺的下屬抖了抖。

少年將厚重的鬥篷外袍的兜帽擡起,遮擋了自己的大半面龐,他輕飄飄的說了一句:“轉告仆人,我就不繼續留在楓丹了。”

愚人眾的下屬們面面相覷。

“那,那個,散兵大人,您是又接到了來自至冬的緊急任務嗎?”

他們斟酌著語氣,小心的詢問道。

“不是的。”就在這幾步路,少年已經走的很遠,他輕飄飄的落下了一句話:“我要去散散心,當作放假,直接這樣告訴他們就好。”

這話可實在是太任性了,要知道,愚人眾的概念和字典裏面,從來都沒有過假期這種詞匯,不一直是女王和執行官們需要他們去哪個國度完成任務,就會前赴後繼的去完成。

但是散兵大人如今居然輕飄飄的說,任務不想管了,現在就要去散心,這實在是……

但是他們今日在心中糾結歸糾結,卻無一人膽敢上前阻攔,畢竟,想攔著執行官做事,首先也要掂量一下自己有幾條性命啊。

……

這位任性的愚人眾執行官就這樣踏上了自己的旅途。

大概是因為如今楓丹全面戒嚴的緣故,他不知為何就打消了去確認一眼名為“悠依”的少女的念頭,轉而將視線望向了蒙德。

畢竟在下屬們的口中,有一個身份不明的蒙德人,從楓丹審判官的手中帶走了一個女孩,銀發的女孩。

而那封寄往至冬的信件,就來源於楓丹最高審判官,那維萊特。

在進一步探查確認,靜觀其變,還有即刻動身之間,散兵選擇了後者。

冥冥之中,他決定相信一次自己潛意識裏的想法,只這一次。

已經太久了,從那一天開始,究竟過去了多麽長久的時間,四百年?五百年?他仿佛對時間已經沒有太多的概念,他在這段時間與歲月裏,印象最深的便是冰冷的手術臺,純白色的手術室,一遍一遍劃過身軀的冰冷手術刀。

但是,在這一次,內心深處仿佛萌生了一個念頭,告訴他,要去,一定要去蒙德一趟,至少……用自己的眼睛親眼確認。

於是,在數百年之後,他再一次踏上了旅途,因為已經有過曾經的經驗,這一次的旅行對於他而言,變的更加輕車熟路。

路上偶爾會出沒長眼的土匪和盜寶團,他一律打暈了倒掛在樹上。

偶爾也會有更加不長眼的深淵法師,它們的嘴裏嘰裏呱啦念著奇怪的咒語,像小蒼蠅一樣嗡嗡的釋放元素力,這個時候他往往只需要釋放一下腰間的邪眼的元素力,就能把它們一視同仁的打暈,倒在地上雙眼轉圈圈。

須彌的變化比上一次來到這裏時要大上許多,但是散兵卻無瑕去仔細查看,因為他如今一心都是想要快馬加鞭趕往蒙德。

從璃月去往蒙德其實是有著一條近路的。

不過最近卻是不明原因,蒙德的那條路,暫時不對出行函裏標明了來自至冬的使節開放,而散兵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決定直接從雪山翻越到蒙德。

尋常人若是想要從雪山的道路去跨越兩國,就勢必會冒著極大的生命危險,甚至還極有可能永遠迷失在那裏,因此,最好還是要尋找到當地的向導帶路。

四舍五入已經宅了數百年,出任務時也只是跟著大部分行進的散兵當然沒有這種在當地眾所周知的基礎常識,他一開始其實是準備直接莽上雪山的,只不過,在路過雪山的山腳時,意外發現了一個驚擾了冰丘丘王的孩子。

那孩子的手上抱著一大把冰霧花,嚎啕大哭,連滾帶爬,在看到他的時候微微楞了一下,還是對他喊了一句快跑,選擇了往反方向狂奔,並未將處於暴怒狀態的冰丘丘王往他的方向引,更沒有向他呼救。

“……”大概是因為那孩子下意識的舉措,散兵沒有猶豫,選擇了出手。

孩子在奔跑的過程中,被碎石冰塊絆倒,他絕望的抱著花捂著了自己的腦袋,卻聽到身後的丘丘王發出一聲野獸瀕死前的悲鳴,既而轟隆一聲,重重砸到在地面,地面都顫了顫。

男孩吸著鼻涕回過頭,他看著一臉平淡的踩在丘丘王的身上看著他的年長一些的少年,忽然就沒有忍住此刻全然崩潰的情緒,嘴巴一張,開始了嚎啕大哭。

一邊哭,還一邊鼻涕眼淚一把流,他哽咽著說:“謝謝你,好心的小哥哥……”

“孤身一人往雪山裏怪物的棲息地跑,是在尋死嗎?。”散兵根本沒有將面前的少年拉起來安慰他的意思,或者說,他好像從很久之前根本就沒有這個概念,渾身上下都布滿了銳利的尖刺,只是冷冷的兇他:“你就那麽想給怪物送菜嗎?小子?”

男孩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也沒生氣,因為面前這個小哥哥嘴臭是嘴臭,可是他剛剛實打實的救了自己一命啊。

“我的媽媽得了很嚴重的病。”少年舉起手中握緊的一大捧冰霧花向他示意:“醫生說,必須要用開在雪山洞窟裏的冰霧花拿來當藥引才有救,我們家也沒有摩拉雇傭冒險家去完成任務,所以……”

“那還楞著做什麽?”

男孩被散兵像拔蘿蔔一樣從地上拎了起來,後者又冷冰冰的甩下了這樣一句話:“冰霧花可不會自己跳到鍋裏給你的母親做藥引。”

在念起母親這一詞時,人偶那淡漠的眼眸裏,流露出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好,好的!”意識到面前這個嘴毒小哥哥的意思是,想快些把他送回家裏去,他趕緊加快了腳步,跌跌撞撞的跟上了面前步伐很快的少年。



冰霧花采集的很及時,通過不蔔廬的大夫調配好的藥物一並服下,男孩臥病在床的母親眼裏終於恢覆了些許清明。

在得知自己的藥引是孩子冒著生命危險采集回來的時候,女人泣不成聲,又哭又笑的罵了男孩好幾句,母子二人抱在一起哭了許久。

散兵坐在堂屋,聽著房間裏的動靜,他望著劈啪作響的爐火出神,沒有說話。

等到母親的情緒平穩了下來,這個懂事的男孩對散兵連連道謝,在得知對方來自至冬,短期內只能通過跨越雪山的方式去往蒙德時,他甚至自告奮勇的舉起手,說要親自帶路,帶著這位好心小哥去蒙德城。

“小哥你實力那麽厲害,我認得雪山上的路,不會讓我們倆迷路。”男孩將胸脯拍的啪啪響:“等帶你去了蒙德,我再從大路回來璃月就好了。”

散兵卻一副不想接受對方善意的模樣,他嘖了一聲:“小鬼,動動你的腦子,你的母親現在有了藥,但是也需要別人照料。”

他對男孩的語氣倒是沒有一開始的時候毒辣了,只是話語硬邦邦的拒絕了來自男孩的好意。

男孩糾結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取出了一卷羊皮紙,遞到了散兵面前,裏面赫然是雪山的地圖,標記了每一處特征明顯建築物的位置。

他很認真的說:“小哥哥,雪山有很多千奇百怪的魔物,有時候不止是實力強大就能避免的,那裏有冰丘丘王,有深淵法師,甚至在我們村子的傳說中,還有一種騙騙花的變種魔物,在傳說中它們可以讀取人類的記憶,變成人類記憶深處最想見到的已經逝去的故人的模樣,再將人們騙到雪山深處,饑寒交迫,遇難而死,把受害者的屍體當成獵物……”

這是這個靠近雪山的璃月小村莊世代相傳的□□,只不過在男孩的口中變的有頭有尾了起來。

散兵接過了羊皮紙,壓低了鬥笠帽檐,也沒接男孩的話茬,頭也不回的離開。

只是在臨走前,他輕飄飄的丟下了一句話。

“下次再采藥時,就去雇傭冒險家一起吧。”

男孩停下追逐的腳步回過頭一看,果然,桌上赫然放著一袋鼓鼓囊囊的摩拉,遠遠勝過羊皮紙地圖本身的價值。

……

在至冬早已經見慣了雪,所以在置身於這個純白又寂靜的世界時,散兵並沒有第一次見到雪那般的驚嘆。

他只是淡淡的自言自語了一句:“明明和雨沒什麽區別……卻討人喜歡多了。”

他並不喜歡雨,在踏韝砂的每一個雨天,幾乎都沒有發生過什麽好事。

“呵,真是人各有命。”

展開了男孩給的地圖,按照上面清晰明了的指示路線前行著,散兵很快就到達了雪山的腹地,這片純白世界的最深處。

當然,他並沒有把男孩最後說的□□放在眼裏,在提瓦特大陸這種奇幻的地方,有千奇百怪的魔獸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可是他並不相信世界上會有強大到能夠讀取記憶的變種騙騙花。

最大的可能性是它們偽裝成了迷失在雪山的旅人屍體的模樣,化作生前的他們的模樣,去欺騙來雪山尋找他們的親人,這才符合那種低等變種魔物的特征。

不過,話又說回來,倘若真的有那種魔物的話……

他大概會不帶半點猶豫的朝著對方出手吧,居然膽敢化作他記憶深處不容褻瀆的模樣去欺騙他,動搖他……他絕對會把那種魔物撕成碎片。

散兵收起了羊皮紙,雪下的大了一些,只穿著木屐的雙足陷入積雪,一步一步,膝蓋以下的皮膚已經呈現出白中透著淡紅的色彩,他卻像是感受不到寒冷,只是一味的前行著。

然而在下一個拐角處,他的鬥笠被風雪吹飛掀起,嘭的一聲砸落在十米以外的雪地,他卻無暇顧及,而是猛地瞪大了眼睛。

因為記憶中的那道身影,那道他不忍回首卻無時無刻的思念著的身影,居然當真在這一瞬間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那一瞬間,什麽魔物不可能欺瞞於他,什麽一旦見到了就要狠戾的解決對方的想法,在頃刻間煙消雲散。

他上前了幾步,想要擡手觸及面前的女孩的面龐,想要擡手用力將她納入懷中,想要確認這是否是幻覺還是現實。

他卻最終什麽也沒有做,手掌懸停在距離女孩還有一米處的位置就不帶一絲逾越的停下,他顫抖著,悲戚的,從胸腔裏呼喚出了那個名字。

“……悠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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