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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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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在老不死的父親續娶了之後,禪院甚爾有了一個妹妹。

在那個對親情的概念相當淡薄的年紀,他只是在心裏對於那個與自己一樣,生來都是零咒力的女孩稍有憐憫,也許偶爾會在自己的能力允許範圍之內為她的生存提供些許幫助,但也從未生起過在她的母親去世後,接納她,庇佑她的念頭。

一方面,他覺得那個出落的宛如輝夜姬一般超凡脫俗的年幼女孩,不應該在未來都與他這種在禪院家受盡白眼,已經定死了未來的零咒力廢物捆綁在一起。

另一方面,其實他並未發自內心的接納那個妹妹,僅限於些許憐憫罷了。

直到那一晚。

他覺得自己大抵要因為族人們卑劣的暗算而徹底死去的那晚,有雙溫暖的小手輕輕的觸碰著他的臉頰,小心翼翼的為他餵藥,他睜開眼,看到年幼的女孩的眼瞳裏面布滿了淚光,她在他的身邊,一聲又一聲的喊著,哥哥,哥哥,不要死掉。

他熬了過來,他也發自內心的接納了那個幼小的,笨拙的妹妹的存在。

而她卻在那一晚,為了拯救他,被族人遷怒而死。

——起初他是這樣認為的,直到對罪魁禍首覆了仇,渾渾噩噩的度過了好一段時日,孔時雨將有關禪院悠依的消息帶給他時,禪院甚爾早已經沈寂已久的內心,在霎那間又鮮活的跳動了起來。

與悠依重逢的那一日,大概是甚爾從出生到如今,第一次發自內心的感謝命運的眷顧的一日,他深深的抱住失而覆得的幼妹,卻不敢使用太大的力氣怕弄疼她,那個在咒術界已經小有名氣的天與暴君,術式殺手,第一次展現出了手足無措的模樣。

然而,誰曾想,命運又與他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就在自己要陪著她回到如今的居所途中之時,聽著妹妹在自己的耳畔開開心心的如同小鳥一般嘰嘰喳喳著,甚爾的唇角也隨之緩緩揚起。

她開心的說她有朋友了——那位整個咒術界都為之轟動的,他親眼見過的少年神子便是她妹妹的朋友,確實如此,像他的妹妹這樣善良又純粹的孩童,無論是擁有怎樣身份尊貴的朋友都不為過,她值得最好的。

他又重新將心裏丟掉的那些,關於應該怎麽養妹妹的想法,一點一點的拾了起來。

他輕輕婆娑著悠依的小腦袋,任由她枕在自己的胸口,語氣軟嗒嗒的說道:“哥哥,我困啦,我睡一會兒。”

“啊。”

他記得他微笑著答應了悠依的話,只是下一秒,他的腳步驟然停頓,心跳也在那一瞬間停滯了跳動,就宛如生物生來就有察覺到食物鏈頂端的霸者目光的本能,在那個時候,甚爾察覺到了來自某個“不可名狀”之物的窺探。

不可名狀,不可直視,不可回應。

與自己之前第一次與“六眼”的會面體驗到力量的參差截然不同的是,那眼神仿佛是來自於另一個緯度的強大存在,即便沒有察覺到實體,但是源於天與咒縛的至強肉身,仍舊感受到了那存在的視線。

而懷中方才真切擁抱著的女孩,也早已經在自己無從察覺之間失去了蹤跡。

“……”

與妹妹的重逢就猶如一場遙不可及的幻夢,擁有著銀白色長發與甘美笑容的少女,在霎那間化作小美人魚的泡沫,生生的消散在了他的面前。

禪院甚爾有一個妹妹。

她個頭小小,聲音甜甜,在如何惡劣的環境中成長,卻始終都能擁有著如同小太陽一般的微笑。

他決定揪出帶走悠依,幕後搞鬼的那些混蛋,他要讓所有不知死活的東西付諸代價。

禪院甚爾有了一個疼愛的妹妹,大概是為了懲罰他曾經對妹妹不夠用心的緣故,所以,在重逢的那日,她又與自己走丟了。

現在,他要重新將她找回來。

幾l乎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天與暴君的目光就再度指向了那個曾經將他們雙雙逼向絕路的骯臟家族,他再度將禪院家攪和的天翻地覆。

“你們究竟把悠依藏去了哪裏?”

他問道。



而此時此刻,面對強大的敵人,悠依本能的生起了些許畏懼。

男人淩冽的目光就像危險的眼鏡王蛇,仿佛下一秒就要對她發動襲擊。

大概是因為緊張過頭的緣故,所以她已經將此刻心裏所想的那句話脫口而出:“世界上居然有人泡澡還帶著面具……”

氣氛一時之間有些尷尬。

青年仿佛沒有聽見她方才吐槽的那句話似的,面具雖然擋住了上半張面孔,但他的目光仿佛極有穿透力的定格在她的身上,唇角揚起了一抹若有所思的笑容。

“有意思。”他這樣說道:“起初我以為那個人偶是我在稻妻此行時遇到過的最有趣的存在,但是你——”

“你,卻比我見過的任何一個精密的儀器還要有趣。”

他的聲音帶著仿佛大提琴伴奏的詠嘆調,他緩緩的擡起手伸向了面前的女孩,微笑著說道:“我改變主意了,幸運的小老鼠,你——”

她的速度很快,出乎意料的,居然是源自風系神之眼的力量,面前的女孩給他帶來了太多的驚喜,他已經迫不及待的想看到這個精密的儀器在自己的面前被拆解構造的模樣。

看著女孩已經準確無誤的抓到了桌上的文件藏至袖口,並且一臉警惕的避開了他朝向自己伸出的手,男人只覺得有趣,因為他對自己的實力自信到極致的緣故,所以,他只當這是一場簡單的貓捉老鼠游戲。

“你不是埃舍爾。”已經取得資料的悠依,緩緩後退了幾l步,她蹙起眉頭:“或者說,你平時作為埃舍爾在稻妻露面的時候,從來沒有用過現在的這副模樣。”

“哦。”他低低的笑了笑:“實在是精妙絕倫的推理,你比那個愚笨的人偶和刀匠都要聰慧許多,要知道,他們還在被我玩弄在鼓掌之中,覺得我是好心的楓丹工匠。”

“至於你——”男人一步一步不緊不慢的走向逐漸退至角落的幼小女孩,他仿佛頗為享受這種看著弱者的目光由緊張顫抖到逐步瀕臨絕望的過程:“自作主張的璃月小女孩,你確實擁有一些不符合年齡段的小聰明,不過也僅此而已了。”

“不許你……那麽說阿奇和丹羽!”

“哦?”男人的眸色逐漸變的深邃:“居然將那個好險害死你的人偶看的如此重要,也許你並沒有現在展現出來的聰明呢?”

“他從來沒有想要害死我。”悠依表情倔強:“他是個單純善良的孩子,是你欺騙了他。”

“是麽。”他咧齒一笑,周身力量驟然暴起,然而完全處在意料之外的是,力量足矣靠攏魔神的自己,在需要將她一擊致暈之時,觸及到了面前堅不可摧的玉障護盾。

居然能夠防住自己的攻擊……

原來如此,眼前這種特殊的力量,居然是源自神明麽?她究竟是怎樣的存在,居然能夠接受源自神明的力量?

這讓他對於讓她成為自己的實驗品的這個念頭,更加強烈了。

沒錯,男人並非來自楓丹的好心工匠埃舍爾,他的真實身份是源自愚人眾的執行官多托雷,代號博士。

眼下,博士帶著將稻妻掀起風浪,方便後續愚人眾潛入稻妻的指令而來,從來沒有多少正確的三觀的他,毫不猶豫的就選擇了以整個踏韝砂的島民的生命為代價的做法——

他提供的開采晶化骨髓的儀器,確實是大大提升了作業效率,可是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提升效率的同時,機械的爐心將晶化骨髓的汙染物百倍的擴大,溢散到整個島嶼之中,也導致了半數以上的島民深陷怪病的困擾。

他傲慢,狂妄,將人類與生命都視為隨時可以被自己操控與使用的棋子,眼下這個豆丁一般大的特殊小女孩,他也早已經安排好了她的結局,那就是被他作為實驗品帶去至冬。

運氣好的話,也許能實驗成功,多活一些時日。

即便她有一些垂死掙紮的小伎倆,在他的手上也必定無處可逃。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讓他意料之外的情況發生了。

驟然出現在面前的金黃色護盾霎那間發出了震天撼地的跌宕,巖元素嗡鳴不止,這致使他不得不擡起手臂催動力量去應對這一擊,然而下一秒,他眼睜睜的看著那個女孩把他預備換洗的衣服一把抓起,全部丟進了燃燒的壁爐,然後像一只飛鳥一般靈巧的沖出了房門。

博士:“……”

很好,她用出的這一招倒是出現在他的意料之外了。



在悠依在這邊與博士周旋的同時,傾奇者一臉無措的看著在他的面前深深跪下的長正大人,他手足無措的想要將長正大人扶起,後者卻態度堅決,聲音帶著顫音。

“大人,拜托你,算我拜托你……”

“你的身上擁有著源自雷電將軍的尊貴憑證,那枚金色的羽毛,這是桂木一早發現你的時候,就告訴我的事情。”

“如今踏韝砂居民們的命運,只能交於你了。”

長正又是深深的叩拜了下來:“我們嘗試過在雷暴中艱難的派人去稻妻主城請求將軍的援助,卻全被天守閣的守城者阻擋了下來,拜托你,也許只有擁有憑證的你,將軍寧願去見了,倘若你帶著憑證去請求將軍的話,島上的所有人,也許就有救了……”

“長正大人,您不必如此。”

少年垂下眼眸,女孩在這段時間為踏韝砂的人們所做的一切,還有他在這座宛如大家庭一般和諧的村莊生活的時光,都一一閃過他的面前,歷歷在目。

“我會去的。”他的目光堅定:“我一定會請來援兵,救下大家。”



悠依成功的從“埃舍爾”的居所逃了出來,她料想那個講究的家夥應該會稍微註意一點外在形象,不會光著腚跑出來追她。

在悠依帶著資料趕回來的時候,傾奇者已經不見了蹤影,但是她成功逮到了一臉嚴肅的丹羽先生。

“丹羽先生!”

她焦急著揮舞著文件沖了過來:“我現在知道了,島上最近的怪病都和開采晶化骨髓的那個儀器有關系,全部都是那個自稱楓丹工匠的埃舍爾搞的鬼,他其實——”

“我明白,他其實並非楓丹的工匠。”丹羽接過她手中的文件,輕輕揉了揉女孩的腦袋:“早在他來拜訪我的那幾l日,我就已經派了人去打聽楓丹有關埃舍爾此人的消息,結果是一無所獲,只是楓丹離稻妻路途遙遠,近期又因為雷暴耽誤了不少時日,我在今天才得到答案。”

悠依:唔,唔,原來丹羽先生已經很早就發現了嘛,她還以為要花費很多功夫才能說服島上的大人相信她呢。

“總而言之,我現在要去找那家夥對峙,不管他究竟是不是埃舍爾,我都需要從他的口中問出能夠停止那個儀器的方式。”丹羽的表情沈重而又痛心:“島民們的病……全都是因為我,因為最初的輕信那個工匠,而造就了這樣慘痛的後果。”

隨後,丹羽似乎想到了什麽似的,他看了看手中的文件,又看了看面前的女孩。

“所以,這文件你是從哪裏拿出來的?”

“唔……”

丹羽的表情嚴肅了起來:“你該不會是,已經去過了那邊吧?”

“罷了。”眼見面前的女孩癟著嘴沒有回答,他嘆了口氣,隨即又笑了:“這段時間,你與傾奇者對島民們病癥的努力,我全都看在眼裏,十分感謝你,你明明是個孩子,就擁有了這樣超乎常人的成熟懂事,原來璃月的孩子都像你這樣麽?”

“等到這一段麻煩事情了了,我一定會與傾奇者一同送你回到璃月,到時候,我也想親眼看看那個廣袤的國度……”

悠依:丹羽先生,你現在渾身上下簡直都布滿了fg啊!

“總之,現在就把一切交給我們好了。”他溫和的說道:“這些危險,並不是小孩子應該涉及的領域,我會去和桂木打個招呼,讓他把你放在房間,在塵埃落定之前不要放你出來。”

“不行,不可以!”丹羽剛準備動身離開,他的右腿就被身後的女孩子緊緊的抱住了,一時間有些寸步難行,她非常大聲又緊張的勸道:“那個,那個埃舍爾,總之他就是個非常非常危險的壞人,丹羽先生你不能去和他對峙或者獨處!”

“……”

大概是因為女孩的語氣太過堅決的緣故,丹羽的表情怔楞了一下,他還從未見過悠依這孩子如此倔強的模樣。

“好吧。”見她如此堅持,丹羽妥協了,他翻看了一番手中的文件:“……與我猜想的一致,上面提到了埃舍爾將能夠停止爐心運作的裝置存放的位置,但是必須要由人親手拿著那個裝置去停止爐心的運轉。”

“我去吧。”他神色堅決:“其實我已經決定好了,既然一切的起因與我脫不了關聯,傾奇者在這個時候都已經前去了天守閣請求將軍的援助,我沒有理由在這裏無所事事的等待。”

“我要承擔起我應該承擔的責任。”

但是誰都明白,人類的身體直接去接觸僅僅是溢散的黑煙,都會感染致命疾病的爐心,最終面臨的會是怎樣的後果。

“不行!”悠依又是堅決的抱住了丹羽的左腿:“丹羽先生不能去!”

她想到自己擁有著玉障護盾,同時又能治療自己,大概率可以在身體受到影響之前就關停裝置。

“還是我去吧。”她說。

“胡鬧。”丹羽蹙起眉頭,但是他很快又換成了哄小孩子的語氣,他俯下身,溫和的勸慰道:“悠依,聽話,這太危險了,並不是小孩子應該做的事情,你只需要交給更可靠的大人就好。”

“放心,我會平安無事的,我不是和你說好了,未來要一起去璃月麽?”

溫柔的丹羽先生收留了她,巧妙的和長正大人他們遮掩了她的過去,就像照料自己的孩子一般,無微不至的照料著她與阿奇。

甚至關於她的身體與正常的孩子不同,幾l乎沒有生長變化的這件事情,丹羽先生也會幫忙掩飾說,她曾經沒能吃飽飯,所以才會發育不好。

丹羽先生會給他們做美味的料理,在教授他們鍛刀時給他們帶上手套和防具,生怕他們被火星濺傷,他還會在她生病的時候,跑到海島的另一頭去尋找在緊急時刻能夠有空閑的醫生。

但是此時此刻,悠依的潛意識浮現出了假想中相當殘酷的未來。

如果她同意了丹羽先生的話,眼睜睜的看著他離開的話,那個擁有著溫柔的眼睛,很照顧他們的丹羽先生,恐怕就再也回不回來了。

這樣的話,島上的大家會很難過,她會很難過,阿奇也會很難過。

不行……

——不可以!

在丹羽先生即將踏出院門的那一刻,他的脖頸正中一擊,而用恰到好處的力道打暈了他的女孩,已經在身後等好了將軟軟倒下的他精準無誤的接住,並且迅速將他拖向了房間裏放好。

“請等著我的好消息,丹羽先生。”

她為他蓋上了被褥:“阿奇現在在很努力的去救下大家,我也要救下阿奇最重要的人。”

她仰起頭,望向了那個不分晝夜轟隆隆作響的機械怪物的位置,神情堅決。



少年乘坐著一葉扁舟,克服著對大海的恐懼,在海浪中艱難的沈浮著。

他緊緊的將身體貼近船面保持平衡,身體因為曾經海浪帶給他的恐懼而稍顯顫抖,只是此刻在腦海中回憶起的,卻是那個時候的女孩坐在船上,溫柔著望著他,展露笑顏的模樣。

他最終克服了恐懼,內心平靜了下來。

少年在夜色中維持著航行的方向,成功的提前抵達了稻妻主城,他死死的握住手上的金羽,上岸以後腳步一刻不停,狂奔去天守閣請求雷電將軍的援助。

.

悠依在破曉之時,成功的在一處偏僻的山洞,找到了能夠停止機械運轉的裝置。

她並沒有忙著高興。

她是留雲借風真君親自帶過的孩子,自然會在機關之術方面跟著師父有些鉆研,她很快就發現了面前這個裝置的陰謀究竟出在哪裏——僅僅是憑借這樣的裝置,是根本無法運作並且關停那個機器的。

“哦?看來你已經發現了嗎?”

已經不再偽裝的埃舍爾,似笑非笑以自己真實的容貌出現洞口處,他一步一步緩緩前進:“我很欣賞你這種垂死掙紮的態度,小悠依,實在是顯得格外富有生命力。”

他對女孩的稱呼,已經從最初的小老鼠,到了看似親切的呼喚著她的名字。

這並不是在將女孩當作人類對待的意思,更像在喊實驗品的編號——他喜歡能夠掙紮的,富有生命力的實驗品,因為這樣的實驗品,代表著在未來可以配合他完成更多的實驗。

“咦,你這回穿著衣服呀。”悠依正在忙著研究面前的裝置,她一邊提防著身邊那個老陰比的偷襲,一邊對著光仔細思考著留雲借風真君之前講過的知識,只是頭也不擡的給他甩了一句吐槽。

“……”

被懟了一嘴的博士唇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但是他很快便咧齒一笑,像惡魔一般的開口誘導面前的女孩。

“知道嗎?可憐的小女孩,想要讓這個停止爐心的裝置運轉,缺少著一個極其重要的零件,那就是——屬於人類的心臟。而且還必須是,在絕對的絕望與恐慌的刺激之下,逝去的人類心臟。”

“哪怕著你現在便帶著它去往機械的爐心,除去毫無成效犧牲自己造成悲慘的結局以外,也沒有其他的奇跡會發生。”

“除非,你能往這枚裝置的中心,安放一枚這樣的心臟。”

博士故意用了重音去強調這句話,隨即不緊不慢的繼續說道。

“如何?勇敢的璃月女孩,你是否要用一個人的性命,換取全島人的性命?我想這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火車軌道難題——不過好在這題現在有了較優解,那些生了病的可憐島民們,不就恰好滿足了這枚心臟的條件麽?不如在他們瀕死時,擇取一位物盡其用?”博士將面具下拉,根本看不清他此刻的神色。

“亦或者你與你的人偶朋友的暫時監護人也不錯。我想,擁有著屬於稻妻人的武士精神的他,一定會很樂意為了大局而犧牲自己的生命,換得旁人的平安。不過,那可真讓我意外,我還以為來到這裏取得裝置的,會是那位叫丹羽的刀匠呢?他居然會放心你一個孩子前來,這可真是……”

博士是一位擅長運用言語煽動人心的家夥,而眼下,面前的女孩卻對他的喋喋不休充耳不聞,她從自己的袖擺裏面取出來了一件又一件充滿奇異氣息的,多托雷從未見過的機關儀器,乒乒乓乓的用力敲打個不停,又使用自己的巖元素力粘合著零散的零件,將博士的儀器逐漸改造成了面目全非的花裏胡哨模樣。

這放在旁人的眼裏,可能會當作小孩子因為瀕臨絕望時胡鬧一氣,朝著手中的東西洩憤,但是博士看著面前女孩的目光,卻漸漸變了。

“……那是誰教導你的?”他陰沈的詢問。

那些花裏胡哨的機關,居然成功將他的裝置,改造成了能夠即刻使用的樣子,他雖然沒能看明白過程,卻一眼就看出了成果。

至於她從袖口裏面取出來的那些精巧之物,那些覆雜的機關可根本不像這個年紀的稚童能夠鉆研出來的東西。

博士已經打定了主意,不會當真放任這個小女孩去往爐心關停儀器——如果當真這麽做的話,她恐怕會在今日,成為最影響自己的謀劃,乃至整個愚人眾關鍵計劃的一部分。

於是,不同於昨夜的貓捉老鼠小打小鬧,多托雷毫不遲疑的朝向面前的少女釋放出了自己的力量,不帶一絲放水的猛烈攻擊,他猜到了對方會運用自己的護盾來扛,但是他也發現了,幼小的女孩體內的元素力並不足矣支撐她釋放出太過消耗力量的元素技能太久。

這算是一場消耗戰。

即便她能夠運用那勉強看的過去的風元素力對自己發起反擊,但是一面開啟著極其消耗力量的護盾提防她的攻擊,一面又主動對他發動襲擊的過程,無異是加快了女孩體力損耗的進程。

多托雷逐漸勾起唇角,動作也變得游刃有餘,他在想之後要用怎樣的做法來進行後續的計劃更好,先是讓面前的小老鼠失去意識,帶走這個女孩方便後續實驗,再去殺掉丹羽,取出丹羽的心臟,最後對從主城歸來的人偶聲稱,是丹羽畏罪潛逃,並且慌亂之餘誤殺了那個試圖阻止自己的女孩,自己已經力挽狂瀾,將她廢物利用,用她的心臟制作成了裝置?

啊,一切可真是太有趣了,他已經迫不及待的想看到那只人偶未來的神情——

多托雷狂妄的笑容忽然間僵住了,因為面前的女孩在一擊落空之後,她並未像自己料想的一般繼續使用對於他根本不起作用的風元素力。

他暗道不好,剛準備拉開自己與她的距離,但是根本沒有給予他閃避的機會,下一秒,眼前閃過一道刺目的光芒讓他幾l乎失明,一個楞神期間,從半空中墜落而下的巨大星隕已經近在咫尺,根本沒有予以他反應過來的機會。

意識消失之前,

多托雷的最後一個想法是……

瘋了吧,巖神怎麽會將這種力量都饋贈於她?她的真實身份其實是巖神的後代不成?



少年手握著雷電將軍的憑證,可是,當他獨身一人站在偌大的天守閣外,滿懷期望的焦急等待時,最終只得到了一個“您還是請回吧,現在的將軍不想見任何人”的答案。

一瞬間,如墜深淵。

“請您,請諸位讓我去見一眼將軍吧!”人偶如同紙一般的面色在此時此刻更顯得蒼白,他的身體顫抖著,聲音也不由自主的帶上了顫音:“拜托了!踏韝砂的人民已經經不起等待了,請讓我親自對將軍說——”

回應他的,是侍衛門已經出鞘的刀刃,閃著寒光的刀刃鐵面無私的橫在傾奇者的面前,形成了一道無法逾越的銅墻鐵壁。

傾奇者怔楞的望著侍衛門出鞘的刀刃,他仰望著面前高大宏偉的建築——傳聞中雷電的神明,就居住在這座天守閣內,而此時此刻的他,離那位神明不過一隅之隔。

他費盡了氣力,稱作一葉扁舟艱難的漂泊過大海,從踏韝砂來到了稻妻主城,滿懷希望的為島嶼的人民們尋求一線生機,可是到了最後,他所得到的,卻是雷電將軍不允進諫的答案。

在很早很早之前,桂木在借景之館的門口發現他時,有些驚訝的望向了他胸口的金色羽毛。

他笑著對他說:“這是屬於神明的尊貴憑證,也許你是神明身邊重要的存在呢?那位雷神大人才會將如此重要的憑證放在你的胸口。”

神明大人,重要的……存在?

再後來,他在踏韝砂生活了很久,他發現這裏奔跑嬉戲打鬧的孩子們,他們幾l乎都擁有著“父親”和“母親”,在那些孩童開心的奔向父母的懷抱時,人偶從他幾l乎一片空白的最初記憶中,一點一點的描摹出了一位美艷而威嚴的女子的面龐,她擁有著與自己的色彩相似的眼睛。

那麽身為人偶的自己,其實是被神明創造出來的,重要的存在,所以她才會予以自己如此尊貴的憑證麽?

其實稻妻的神明,是創造出他的造物主,他的……母親?

他在心中暗暗懷揣著這樣的憧憬,事實上在今日,他除了想為踏韝砂的人民尋求一線生機之外,還想親眼去見見那位曾經出現在自己初生記憶中的神明。

可是,她不願意見到自己。

雷電將軍現在拒絕會面所有人,包括他。

【也許自己並不是被拋棄的人偶?也許他是被神明所珍視的造物?】

——在那一刻,他將自己曾經在心中描摹出的憧憬悉數埋葬。

雨淅淅瀝瀝的下了下來,少年狼狽的站在雨中,他還想說些什麽話語懇求面前的侍衛,張了張口,卻再也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來。

他想,自己實在是一只不合格的愚鈍人偶,並沒有學會與人交流,就連請求他人網開一面,都能做的如此笨拙和狼狽。

桂木,丹羽,悠依,踏韝砂的那樣多人,還在等著他回去。

他究竟應該怎麽做……

興許是看到少年淋雨的樣子太過狼狽,其中某個侍衛實在看不過去,開口為他另指了一條明路。

那就是前往鳴神大社,去拜托神社的大巫女,如今在稻妻有著一定的管轄權的巫女提供幫助。

事實上,此刻在傾奇者的心中,他已經覺得踏韝砂已經是被神明徹底拋棄的地方了。

無論是他還是踏韝砂,都一齊被他的創造者拋棄了。

但是,哪怕只剩下百分之零的希望,他也會做完之後才回去。

.

“你怎麽會有她的信物?”

鳴神大社的大巫女是一位相當年輕的女子,她有著櫻粉色的長發,和巧妙的與發尾的反翹融為一體的一對狐耳,這位狐貍巫女在看到傾奇者手中的憑證時,她怔楞了一下,接過了少年手中的金色羽毛,似是想到了什麽一般,眼中的神色變的百感交集。

“有關你說的踏韝砂發生的慘劇,我會即刻派人一同前去查明和確認。”巫女收斂了她日常玩世不恭的笑容,她認真的向少年保證。

可是傾奇者並沒有表現出萬分的欣喜,被雨水打濕的發覆過他的眼眸,看不清他此刻的神色,他深深的朝向面前的大巫女深鞠一躬,隨後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

“……”

狐貍巫女望著少年離去的蕭瑟背影,她欲言又止的嘆了口氣,還是沒有將他叫住。

“影啊。”她喃喃道:“你為了追尋永恒,第一個嘗試制作的那個人偶,似乎已經不知何時從沈眠中醒來了呢。”



在博士睜開眼時,他發現自己的四肢與手腳,早已經被巖元素力牢牢禁錮,動彈不得。

倘若那是屬於常人的元素力,那是絕對不可能困住他的,畢竟現在的他,擁有著幾l乎能夠比肩魔神的力量。

可那偏偏就是源自巖神的元素力,因此他在此時此刻只能費勁全力的掙紮,卻無奈只能被這個像豆丁一樣的小女孩,催動風元素力往前推,任人擺布。

她想對自己做什麽?

罷了,像這個年紀的小孩,尤其是她這樣性格看著便內斂膽怯的小孩,最多也只能想出遇到事情要將壞人送給天領奉行的這個念頭。

而他在如今踏韝砂那寥寥倆個天領奉行的手中脫身,簡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多托雷心想,他一定會記住這一天,記住這個名為悠依的小女孩所帶給他的恥辱,在此之後,再尋找機會對她加倍奉還。

他說到做到。

“你醒了?”悠依擡起手輕輕一揮,被巖元素力鑲成了粽子形狀的多托雷便漂浮到了她的面前。

“醒了。”多托雷依舊是一副無所謂的語氣,他嘗試活動了一下自己的四肢,意識到現在的他,至少骨折了七根以上的骨頭。

無妨,他會想辦法從她的身上剝離出七根完好無損的骨頭,加倍奉還。

“所以呢?”即使內心的想法如同淬著毒液,他明面上依舊表現出了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你要帶我去哪?”

“你沒有看出來嗎?”女孩的面龐恬靜溫和,她淡淡的說著,語氣好像是在說她今天要去吃什麽一般簡單:“我要帶你去機械運作的中心,把你丟到爐心裏,用你自己作惡的方式去懲罰你呀。”

“……?”

剛剛還以為面前的小丫頭要帶他去見天領奉行的多托雷赫然瞪大了眼睛,他用力掙紮了一番手腳,卻發現無濟於事。

餵,開玩笑的吧,這是這個年紀的幼童應該擁有的價值觀麽?還是說他們璃月人,生來就這樣狠厲?

“你不要這樣看著我呀,叔叔。”悠依很認真的說道:“你制造的機械害死了島上的這麽多人,而且你很明顯就是故意這樣做的,你甚至還想誘導我去取無辜之人的心臟去完善停止爐心運作的裝置……我在想,叔叔,你做過的惡,應該遠遠不止這些吧。”

“我想要阻止你作惡,所以,我就只能帶你去你創造的爐心,用你過去的惡,去終止你未來的惡。”

她粲然一笑:“食言者,當受食巖之罰,叔叔騙了丹羽先生,騙了阿奇,騙了那麽那麽多的人,悠依覺得讓叔叔接受食巖之罰還是有些殘忍,所以——”

在說著話的同時,她已經帶著博士來到了機械運轉的核心,撲面而來的黑煙瞬間籠罩了二人。

“所以,我選擇把叔叔你,帶到這裏。”

在這一刻,她的做法冥冥之中與那位天與暴君拎著族人丟進忌庫的身影達成了一致,應當說不愧是兄妹,在處理事物時使用的手段都那樣的相似。

“你很好。”即使現況已經是強弩之末,面前的男人也依舊沒有對她發出半個字的懇求,就算被她相當過段的親手投擲進入爐心的那一刻,在蔓延著汙穢黑煙的火焰吞噬掉他罪惡的軀體時,他仍舊用一種耐人尋味的目光看著面前的少女,揚唇一笑。

“我們,來日方長。”

“禪院悠依。”

“……?!”

他又是怎麽知道自己的全名的?

悠依的心臟突突一跳,她忽然萌生出了一個不好的預感,雖然早先料想到能夠擁有那樣殘忍計謀,手上那麽多人命的家夥一定會留有後手,但是她的內心還是忽然間變的相當不安起來。

算了,當前更加重要的任務,還是需要快點使用師父教給她的機關之術重組的裝置,去停止這個破機器。

……欸?

在少女的指尖觸及機關的一瞬間,失去了全部的高光與神采,變得迷茫了起來。

“悠依!”

身後似乎有人正在嘶聲力竭的呼喚著她的名字,可是太遠了,那聲音遠到她聽不清晰,也根本傳遞不到她的心裏。

“悠依!不可以,悠依,你不能再繼續往前了,悠依——”

人偶少年幾l乎要將自己的嗓子嘶吼出血來,他伸出雙手,十指霎那間被緋色的火焰灼傷,可他根本來不及捕捉到女孩子衣炔紛飛的裙角。

抓不到,觸不及。

在極致的高溫之中,像蝴蝶一樣翩翩起舞的輕盈身影,已經在霎那間墜落爐心,被火焰吞噬殆盡,在他的面前化作了泡影。

“悠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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