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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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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江從魚離開北狄王庭以後遇到了一隊人馬,為首的男人身量頎長,高鼻深目,有著鷹隼般的眼神,騎在馬背上給人一種難以言喻的壓迫感。

江從魚本來正與戴洋他們說著話,察覺由遠而近的馬蹄聲後擡眸看去,一下子對上了對方朝自己投來的目光。

他心頭一跳,警覺地意識到這人的不一般。

見對方的衣著打扮明顯是某個草原部族的貴族(甚至可能是首領),江從魚主動騎馬上前與對方打招呼,並沒有因為對方身上的懾人氣勢而顯露出半分畏怯。

那男人笑了笑,誇道:“聽說你把我妹妹和外甥都迷住了。”

他一張口,說的竟也是中原話。

在眾羽林衛警惕的目光中,男人也打馬往江從魚走近,似是想看清楚江從魚到底有何等魅力。

兩人在相隔兩臂距離時默契地停下。

雙方胯下的良駒仿佛察覺了主人之間的隱秘較量,也齊齊嘶鳴起來,似是發洩不安,又似是相互警告。

江從魚對上對方那雙深綠色的眼睛,再聯系到對方口中的話,霎時知曉了來人的身份。

這便是那位扶持阿羅多坐上國主之位的舅舅了。

比起王庭中那些墮落到近乎腐朽的北狄貴族,這人給江從魚的感覺更加危險,他年輕力壯,野心勃勃,只要給他一些時日,絕對會成為盤踞在這片草原上的雄鷹。

阿羅多不是他的對手。

江從魚的第一反應是,絕不能讓這人坐大。

可轉念一想,他只是來北狄出使的,在別人的地盤上能做什麽?

江從魚壓下心頭湧動的驚濤,笑著回道:“蒙貴國太後與貴國國主厚愛,敝使在貴國過得很愉快。”

那男人顯然不喜這種假惺惺的客套話,調轉馬頭回到自己的隊伍裏。他叫人拎出個中原奴隸來,紆尊降貴地詢問:“聽說這位使者向我妹妹討要了不少奴隸,你想跟他們一起回去嗎?”

那奴隸擡頭,眼底迸出幾分希冀,剛要開口,那男人已拔刀毫不猶豫地砍下了他的腦袋。

鮮血四濺。

“我肅日格最討厭背主之人。”

肅日格冷笑著說。

“誰要是敢像他這樣不安分,就跟他一起餵鷹去吧!”

江從魚胸中氣血翻湧,正要上前與這草原蠻族理論,卻被柳棲桐和鄒迎一左一右地攔了回來。

對方帶的人馬明顯都是真殺過人的,貿然跟對方起沖突吃虧的只會是他們。

許多草原部族本性就是如此,這是他們部族之間“勝者為王”的傳統決定的,掠奪與殺戮早已刻進他們骨子裏。

要不怎麽袁大將軍要死守北線?過去胡馬南下中原百姓是什麽境遇,史書之中可都是有記載的,要麽慘遭屠城滅族,要麽淪為生殺由人的奴隸。

沿途那些與江從魚把酒言歡的附屬部族因為常年與大魏互市,不再那麽迫切地需要爭奪草原上的豐美草場與水源,早已少了幾分兇性,多了幾分安分。

這才壓下了他們本性中殘忍嗜血的一面。

江從魚抿了抿唇,緊緊握住手裏的韁繩。

兩隊人馬就這麽錯身而過。

柳棲桐等走出一段路,才長長地籲出一口氣,對江從魚說道:“比起從前來,這已經算是好的了。”

出門在外能有什麽待遇,往往取決於國家強盛與否。當年江從魚父親出使北狄王庭的時候,先皇昏庸無道,大魏民窮兵弱,使者難免遭人奚落與刁難。

那時如今的北狄太後還只是個寵姬,與北狄國主說好奇中原樂器,北狄國主便讓江從魚父親彈奏給她聽。

這也是江從魚父親一個使者能接觸到北狄國主寵姬的原因——無非是人家要拿他取樂來。

現在他們出使北狄能得到禮遇可不僅僅是因為江從魚與阿羅多算是舊識。

只是這位叫做肅日格的草原部族首領,確實不能輕視。

江從魚道:“果然應該出來走走。”

不出來多看看,他哪裏知道眼下的安穩太平實則暗藏著不少危機。

對上柳棲桐擔憂的目光,江從魚說道:“走,回去了。”語氣多了幾分來時沒有的堅定。

他已讀過許多人的文集,了解過許多人的理想與抱負,尋常的欲求便很難再入他眼。既然有幸占了這樣的好開局,輕而易舉地走到了許多人夢寐以求的位置上,那肯定不能辜負了老天對他的慷慨饋贈。

只有他們大魏真正強盛起來,那肅日格才不敢再肆意殺害任何一個大魏子民,那些北狄貴族才不敢再拿中原奴隸的性命來取樂。

江從魚沒有改變計劃,回程路上仍是與沿途的附屬部族歡聚了數日,與一批批馬背上長大的漢子較量騎射功夫。

他待人爽朗大方,還拿出從北狄貴族手裏贏來的紀念品當彩頭,各個附屬部族的人很快便和他打成一片,由衷喜歡這個風姿過人的俊爽青年。

還有位首領想把自己女兒許給江從魚。

江從魚張口就來:“我已有心上人了,他這人兇得很,容不得我找別人。”

那首領一聽,心有戚戚地說道:“我懂,我懂,我家那位也這樣。你看我耳朵下這道抓痕,就是她前兩天抓的,現在都沒消!”

隔天江從魚要走了,那首領還神神秘秘地送他一箱贈禮,說是他與戀人小別勝新婚,回去後不一定吃得消,路上可以多吃點這些大寶貝補補。

江從魚:。

戴洋好奇心最重,傍晚大部隊停下歇腳的時候他就勾過江從魚脖子問:“那家夥送你什麽東西?怎麽只有你有,我們都沒有?你這算不算收受賄賂?快打開給我看看,不然我要去告發你了!”

江從魚知曉裏頭肯定不是啥好東西,卻還是抵不過戴洋的纏磨,無奈地開箱瞧瞧對方到底給自己送了啥。

那箱子一打開,大大小小擺了好幾層……大寶貝就出現在他們面前。

什麽老虎的、牛的、馬的、鹿的……

江從魚:“……”

大開眼界。

這玩意還有這麽多形狀的嗎!

戴洋也受到了極大的震撼,他早年曾在市舶司生活了許多年,見識過一些稀奇古怪的“海貨”,但也沒人會收集一大箱子來送人。

“你有這種需要的話,下次有人弄到鯨魚那玩意我給你留著。”

戴洋幽幽地說道。

“我跟你講,那東西不僅比我手臂粗,還比我腿都長。”

江從魚:。

不是很想知道這些沒用的知識。

他啪地把箱子合上,決定把它囫圇著轉贈給陵游,看看能不能拿來做點什麽醫學研究。

無緣無故收到一箱子大寶貝的陵游:?

一行人都是男的,倒也沒什麽避忌,只是柳棲桐比較關心江從魚說的心上人。

“若是真遇到喜歡的,須得和我們說說,我們好給你準備準備。”

柳棲桐語重心長。

“你要三媒六聘正正經經把人娶進門,不能像粗魯的草原人那樣相中了就把人往……家裏帶。”

江從魚聽著覺得很耳熟,像極了他老師叮囑他的話。

想到柳棲桐可能是想說“往床上帶”,江從魚耳根又有些發熱,雖然後面他們膩在一起整整五年了,可一開始他們確實是……才見了幾次就忍不住要和對方親熱。

只是情到濃時又哪裏能忍耐得了?

江從魚只能閑扯幾句糊弄過去:“我說的心上人是假的,要不然難道真帶人家女兒回去嗎?”

柳棲桐想想覺得也是,他從來沒聽說江從魚跟誰家女孩兒走得近。

記得江從魚考上狀元還有不少人摩拳擦掌想來個榜下捉婿呢,好在陛下給配了禁軍沿街攔著,要不然江從魚說不準就成哪家貴婿了!

柳棲桐頗為惋惜地說道:“你沒有心上人,我和師叔也發愁得很。”

“現在想想,倒不如當初你被人榜下捉婿早早成婚。”

江從魚一陣沈默。

可千萬別提這一茬了。

當時樓遠鈞沒少拿這件事來跟他算賬,尤其是聽說頻頻有媒婆上門給他說親後更是……給他準備了幾件嫁衣,說要是聽說他跟誰家女孩兒相看就要將他擄進宮來個洞房花燭。

考慮到樓遠鈞的種種做派,江從魚都疑心這家夥會不會自己傳播謠言,好把他綁到宮裏去可著勁折騰!

好在樓遠鈞還沒惡劣到那種程度,至今那嫁衣都沒派上用場。

江從魚道:“緣分到了,自然就水到渠成了,師兄你不也是二十八歲才跟嫂嫂成婚的嗎?”

柳棲桐知曉在這種事上多勸要惹人煩的,笑了笑沒再繼續催。

……

與此同時,各方消息都已陸續送達京師,包括但不限於江從魚寫的信、暗衛寫的記錄、使團寫的奏報、暗線寫的密報……

樓遠鈞喊來幾位朝臣把涉及正事的部分過了一遍。

過來議事的朝臣輪番傳閱了這些內容,向樓遠鈞誇道:“永寧侯此行收獲頗豐啊。”

樓遠鈞心道,確實收獲頗豐,連身強力壯的年輕奴隸都收了一個。

據說長得還十分俊朗。

這是在許多份密報中都曾提及的,畢竟江從魚撈了一批俘虜回來,總得把事情始末稟報清楚。

這批奴隸就是江從魚的收獲之一,除此之外還有借著兩份舊情(他爹的以及他自己的)商定了相當優渥的互市條件。

要是在雙方邊境有了相對穩定的榷場以及相對安定的商路,那些懷疑自己親人還活著的人也可以放心地派人過去尋親了。

秦首輔等人讀完江從魚等人提前送回來的文書都感慨不已,很難想象這份對大魏極為有利的協約是江從魚他們談下來的。

要知道這使團之中相對年長的柳棲桐和阮遙都才三十出頭!

更別提他們還帶回了一批被擄去當奴隸的俘虜,連一個銅板的贖金都沒出!

君臣幾人議事結束,這天的公務就算是解決完了。樓遠鈞倚在禦座之上,拿起暗衛的密報再次翻看起來,試著透過那簡單至極的記敘在腦海裏想象出江從魚做過的每一件事……

只分開了短短兩個月,他卻已是思之欲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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