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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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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國子監招收的新生不少,再加上老生們也要加試騎射,各齋要輪流去用校場。老生那邊的課還得重排,自然就便宜了他們這些新生!

都是沒加冠的少年人,眾人得知可以上騎射課都歡騰不已。自己練得怎麽樣不要緊,要緊的是他們可以出去玩耍了!

來給他們教授騎射的是隔壁武學的老生,年紀也不大,江從魚一見著有自己不認識的同齡人就跑過去跟人家打招呼。不一會的功夫,他就跟人家混熟了,誰見了他都會喊上一聲“小魚”。

倘若國子監這邊還有一些因為種種原因看他不順眼的人,那武學那邊來的老生就全都格外喜愛他。這一點還得追溯到他那位成為文壇領袖之餘,還掌過兵事的父親了!

據傳他父親起覆之時,各地兵禍頻起,內憂外患不斷,將士連軍餉和撫恤都領不到,反的反,逃的逃。這也不能怪他們,連先皇這個皇帝聽聞外敵來犯都嚷嚷著說要回老家祭祀祖宗!

偏偏他父親楞是說服眾人一起爛攤子給盤活了,還在後方給了袁大將軍極大的支持,這才換來邊境十餘年的安寧。

讀書人可能對江清泓各有評議,這些立志從戎的年輕人卻是聽著江清泓的事跡長大的,大多都懷揣著像江清泓那樣安邦定國的想法才考的武學。

他們得知江從魚的父親是誰後當然對他另眼相待。

江從魚本就是個好交朋友的,熟稔起來後聽他們說起自己爹的故事更是心潮澎湃。他單知道他爹是有大本領的,沒想到居然那麽厲害!

這些事還得是從別人口裏聽來才有意思,不像他柳師兄那樣只幹巴巴地介紹他那素未謀面的爹當過什麽官,許多東西他不問柳師兄便不講!

江從魚如魚得水地交了一堆新朋友,才想起自己說要教韓恕騎馬來著。

他轉頭找了找,赫然發現袁騫已經在教了。

江從魚忙跑過去關心韓恕這個老朋友。

忙忙碌碌一下午過去,眾人都練出一身汗來。已經三月初,天氣漸漸暖和起來了,連熱水都不必燒,一夥人直接跑澡堂外的石井邊汲水沖澡。

直至暮色四合,夜風吹來些許春寒,趁機玩鬧了許久的監生們才穿好衣裳各自歸去。

江從魚非常喜歡這種每天都有人陪著自己玩個盡興的日子,與韓恕他們一起往回走的時候還在感慨:“真想一直待在國子監念書!”

從前興許是要藏好他的身份,老師他們是不許他離開村子太久的,他偷跑去縣城玩耍還會被老師罰抄書,抄到他倒背如流還要繼續抄,說是要他靜下心來好好練練字、爭取能磨掉他性子裏那幾分頑劣。

小孩子都是越被拘著就越想玩耍,江從魚也一樣,這不,到了京師他便感覺從此天高海闊,一刻都沒消停過!

何子言聽了江從魚的傻話,嘲笑道:“一直念書有什麽意思,當了官才更好。”

江從魚聽後忍不住用眼梢瞟他。

那眼神像是什麽都沒說,又像是什麽都說了。

何子言怒了:“你什麽意思?”

江從魚樂道:“沒什麽意思,我就是在想你要是當了官,遇到難事會不會哭鼻子?你既然想當官,那還是得少哭一些才是,當了官可就沒人哄你了。”

何子言道:“我才不會哭鼻子!”

江從魚點頭應和:“啊對對對。”

何子言氣得要打人,江從魚直接撐著欄桿來個跨欄跑,邊跑還要邊樂不可支地笑出聲來。

惹得何子言愈發窮追不舍。

可見江從魚這人天生愛討打。

接下來幾日韓恕把騎馬給學會了,休沐日一大早幾人便齊齊出城去。得知是江從魚想了解軍屬撫恤的落實情況,韓恕便說要回去問問他舅舅。

韓恕舅舅如今是禁軍統領,想了解這些事實一點都不難。

江從魚高興地道:“謝啦!”

何子言幫不上什麽忙,有點郁悶。等與江從魚分別後,他才問袁騫:“他追查這事做什麽?”

袁騫道:“我也不知道,可能就是感興趣吧,他一向想到什麽就做什麽。”像江從魚才進國子監呼朋喚友偷溜去“探課”,就是許多人做不出來的荒唐事。袁騫補充了一句,“我覺得這事兒是該好好查一查。”

別人豁出命去為自家妻兒換來的撫恤,卻被那些啥都沒幹的縮頭烏龜給奪了去,著實讓人氣憤!

另一頭,江從魚騎著馬兒回到家,便聽人來報說他樓師兄來了。他忙問:“什麽時候來的?有沒有領進屋裏去?”

管事林伯笑道:“自是已經請進去了。”他看向江從魚的眼神慈祥得很,“侯爺要不要先收拾收拾再過去?”

江從魚道:“我洗個手擦把臉就去,別叫師兄等急了。”他今天聽韓恕說林伯是他爹留下的人,忍不住多看了林伯幾眼,“府裏也沒旁人在,林伯你喊我一聲小魚就可以了。”

林伯讓人幫江從魚把馬牽去餵,又命人取了熱水來給他洗臉擦手,才說道:“哪有這麽沒規矩的道理?”

江從魚道:“你喊我侯爺我心裏不得勁,感覺不像回了自己家,而是來當客人似的。”他平白撿了個侯位,心裏一直沒什麽實質感,聽底下人喊他侯爺他根本不覺得是在喊自己。

林伯聞言怔忡良久,也不知是想起了什麽。

等他回過神來,江從魚已經一溜煙跑遠了,顯然是擦了額上和脖頸上的汗便急著去見他師兄。

對江從魚來說,與朋友們一起出行是很令他開懷的事,而回到家還能見到心心念念的人又是另一種開心。他一點都不怕樓遠鈞笑他太急切,高高興興地跑到了樓遠鈞面前喊道:“哥哥你來啦!”

說實話,科舉選人首先選的就是相貌,長得不周正的、身有殘疾或傷疤的,大多都直接被排除在外。

各家手裏的國子監名額又是有限的,當然是把最有希望出頭的兒孫送去,所以江從魚在國子監見到的同窗基本都長得不差。

只是有時人就是這麽奇怪,一旦不小心把某個人記進心裏去了,便覺得旁人不是眉峰瞧著不如他俊逸,就是唇鼻瞧著不如他順眼,反正哪都不及他萬分之一好。

江從魚也是這樣,平時見不著還沒什麽,他不至於日想夜想、想得神馳意往,可一見到人他便控制不住地高興起來。

樓遠鈞見他臉上寫滿歡喜,也莫名被他感染了幾分。他笑著招手讓江從魚坐到自己身邊來,也學柳棲桐那樣用帕子替他擦後頸的汗。

江從魚為了騎馬出行方便,今兒依然紮了個高馬尾,彩色的發帶夾在烏黑的發間,更為他添了幾分少年人獨有的朝氣。

樓遠鈞用的羅帕極輕極軟,以至於他替江從魚擦拭後頸時指腹仿佛直接觸碰到了他頸上細細的絨毛。

江從魚素來遲鈍,並沒有覺出不對來,一臉懵懂地仰起頭問樓遠鈞:“我剛擦過了,還有汗麽?”

兩人挨得本來就近,他一擡頭便像是把自己往樓遠鈞面前送似的。

樓遠鈞看了眼江從魚近在咫尺的唇,輕笑道:“有一點。”

那極低的笑聲像是在撓江從魚的耳朵,叫他耳根熱熱的、癢癢的。他覺得自己似乎有點奇怪,居然會覺得眼前的樓遠鈞有點像是誘著他去吃的香餌。可人又怎麽能吃呢?真是莫名其妙的怪想法!

柳師兄給他擦汗時他就沒生出過這種感覺來。

江從魚不由得挪開了一些,問樓遠鈞吃過飯沒。

樓遠鈞道:“還沒。”

兩人便又一起用了晚飯,本來樓遠鈞每頓都吃的不算多。有江從魚一邊吃一邊勸,竟比平時多吃了不少。

吃飽喝足,江從魚積極提議:“這麽晚了,哥哥你還要回去嗎?要不今晚就在我這裏住下算了!”

樓遠鈞道:“還是要回去的,我如今在韓統領手底下當幕僚,明兒一早還要與其他人一起議事。”

江從魚聽了也沒起疑。

那日樓遠鈞就是與韓恕舅舅一同到碼頭接他們的,兩人私交顯然不錯。

許多達官貴人的幕僚都是他們想方設法征辟到自己府中的奇人異士,有時候得主家三顧茅廬他們才願意點頭。既是自己三求四請給請來的人才,平日裏自然都禮敬有加。

江從魚道:“哥哥你不想科舉入仕嗎?”

樓遠鈞道:“我是罪人之後,沒法考科舉。”他說完看向江從魚,“你會嫌棄我嗎?”

江從魚楞了一下。

他擡頭看去,只見樓遠鈞臉上映著淡金色的夕輝,眸瞳中似也氤氳著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一想到樓遠鈞可能因為出身遭了許多磨難,江從魚心疼得不得了,趕忙否認道:“我怎麽可能會嫌棄你!”

樓遠鈞道:“你不必哄我。多少人當面說著不介意,過後卻再也不讓我進他們家門。”

江從魚只恨自己不能把心剖出來給樓遠鈞瞧瞧,自是毫不猶豫地向樓遠鈞起誓:“不管你是什麽出身,我對你的心都決不會變。我若有半句虛言,隨你想怎麽罰我都行!”

樓遠鈞握住他的手笑道:“你說得這般真切,我可要當真了。”

江從魚理所當然地說道:“本來就是真話。”

樓遠鈞笑了笑,起身說:“我先回去了。”

這種輕易許出的諾言根本毫無意義,自己卻鬼迷心竅似的親自跑來聽,真是有夠奇怪的。

有這閑工夫他應該待在勤政殿多批幾封奏折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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