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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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第25章
姜娩帶著飯從家裏出發的時候剛到申時, 近日日頭太大，太陽還未落下山頭，燥熱的氣息還未完全退卻。坐在驢車上, 她都感覺身上在冒汗。
怕謝童熱，她出門時打了一碗冰粉給小家夥, 小姑娘坐在車邊, 兩條腿懸在車旁晃悠, 埋著頭嘗碗中的冰粉。
方淑娘擡頭看了一眼西邊兒的太陽, 用手遮在額頭上，問：“娩娘，今個兒我們怎的比以往要早？”
平日裏下午送飯，幾人都是申時過後才從家中出發，到了山口，正好就能碰到軍戶們出來吃飯。
姜娩道：“夫君說他中午聽到大夥說, 傍晚大家會早點出來, 所以讓我們早些過去。”
方淑娘看了一眼和趙老漢一起趕車的謝翊，“這樣啊, 文杉也真是的, 午時也不告訴我, 要不是你相公, 今日恐怕得讓他們等了。”
姜娩點了點頭, 心裏倒覺得有些奇怪。
那些軍戶和她早混熟了, 應當是給她說，怎麽還讓謝翊轉達了？
只不過這點疑惑還沒來得及解開，剛駛到山口, 他們便看到駐地外面一片狼藉。非但如此，裏頭的人打成一片, 依稀還能聽到有人傳來慘叫。
姜娩和方淑娘頓時傻眼了，連忙叫趙老漢停了車，遠遠地看駐地裏是什麽情況。
前些天，為了方便夥頭軍們做飯，外頭搭了一個竈房，此時竈房外兩三個人摁著龍大壯在地上一陣胖揍，龍大壯被打得鼻青臉腫，一會兒護著臉，一會兒護著頭，“哎喲哎喲”地喊救命。
地上散了一地的食物，米和地上的土混在一起，幾乎區分不出來顏色，蔬菜被踩成綠糊糊一片，甚至還有肉被扔了。
綠色的汁液黏在大夥的身上臉上，個個形容狼狽。
其他夥頭軍也沒好到哪裏去，要麽和龍大壯一樣被軍戶摁著揍，要麽兩三個一起反擊。
方淑娘看著這一片狼藉，喃喃道：“天哪，這是怎麽了……”
打鬥中，不知誰還拿著蔬菜亂扔，一片菜葉子直接飛到了姜娩他們的驢車上。
姜娩下意識地看向了謝翊。
謝翊許是一早就意料到姜娩會看他，兩人的視線對個正著。姜娩說：“你不是說大夥兒今個兒會早些出來嗎？”
謝翊一臉攤了攤手，臉上露出一副“我怎麽知道的”無辜表情。
“都給我住手！”
一道洪亮磅礴的聲音平地響起，震得駐地的人都下意識停了手。
只見仇恩領著幾個軍戶氣勢洶洶地走到駐地，從山裏修路的軍戶們也陸續回來了。
大夥看到這亂糟糟的一片，俱是一驚。待仇恩走到被揍得屁滾尿流的龍大壯身邊，看了看滿地的蔬菜肉類，冷笑一聲：“誰來說說，這到底是什麽情況？”
龍大壯似的傷得不輕，躺在地上哼哼唧唧，揍了他的幾位軍戶站在旁邊，個個都氣得臉頰通紅，但不說話。
仇恩又說了一句：“我問你們話。怎麽動的手，為什麽動手。”
這才有一個絡腮胡男人站了出來，沖仇恩行了一禮，“百戶，今日之事是我先動的手，要罰就罰我好了。”
“怎麽罰你們稍後再說，先說清楚是什麽情況。”
絡腮胡狠狠地瞪了龍大壯一眼，又梗著脖子對仇恩道：“這事還是等到千戶來再說吧。”
仇恩一笑，“聽你這意思，我還做不了這個主了？”
絡腮胡很是不服氣：“那天殺的給我們吃了什麽東西我都不想提了，百戶您可是負責這後勤的，誰知道在後頭有沒有您的示意。”
仇恩眼神一凜，瞇著眼看向梗著脖子不說話的絡腮胡，絡腮胡不是他手底下的軍戶，怪不得對他脾氣這麽硬。
仇恩順手指了絡腮胡身邊的一人：“你說。”
那人沒絡腮胡這骨氣，戰戰兢兢地走出來，只能把憤怒寄存在眼神裏，向龍大壯那幾個夥頭軍發洩：“這個天殺的夥頭軍，要不是我們今天來廚房看了一眼，哪能知道他給大夥吃的都是什麽東西！”說完，他又沖回到駐地的軍戶們喊了一聲，“大夥可曉得，我們最近的夥食，都是怎麽做出來的嗎，這就是我們最近吃的飯菜！”
說著，他順手薅過竈房外的一個籃子，把裏頭的菜都倒了出來。
這些菜又臟又爛自不必說，有的菜已經壞了，連菜葉上都能看到黏糊糊的汁液。
那軍戶把今天看到的內容全部說了一遍。
他們剛才提前跑回來，就是為了看一眼夥頭軍是怎麽做菜的，結果這不看還好，一看差點把隔夜飯都吐了出來。
在駐地裏的幾個夥頭軍摘回來的菜都不洗凈，隨便用水淋了一道，就往鍋裏扔。裝飯菜的鍋和盆，都還盛著前幾頓飯的殘羹冷炙，甭管你油的素的，舀在鍋裏完事。
更惡心的是，放在地上的那盆肉，還有狗上去吃了幾口，夥頭軍們看到壓根就不管。
“狗吃的肉你拿做給大夥吃，那不是侮辱人嗎！從今以後，我們都不會再吃你做的飯了！”
這段時日，對夥頭軍飯菜不滿的大有人在，聽到這形容，大夥都怒了。
原來他們的飯菜不好吃，是因為本來就是用些爛菜做的，連那肉居然都是狗吃過的？！
這哪裏能忍。
“我也不吃夥頭軍做的飯了，把糧食還給我們，我們自己做！”
“對，我們自己做！”
……
有人帶了頭，這段時間積攢的不滿洗漱間爆發。
這時，不知哪個唯恐天下不亂地在其中喊了一句：“喲，姜娘子，你們已經來了啊，快給咱們打飯吧！”
在姜娩那兒吃飯的軍戶們趕緊從人群裏站出去，到姜娩那邊排隊。
姜娩看了一會兒的戲，到自己幹活，讓大夥拿上碗筷，打開鍋，給大家排隊舀飯。
今天的菜她依舊做了三個：紅燒茄子、素雞豆腐、糟燴鞭筍。
紅燒茄子是大夥比較喜歡的菜，所以她常做。最近山裏新鮮的春筍多，姜娩摘了不少，所以換著各種花樣的筍炒給大夥吃。
糟燴鞭筍味道香濃，香糟裏淡淡的米酒味和嫩筍相融，一揭開鍋，誘人的香氣似有若無地勾引著人的味蕾，那邊在討伐龍大壯等人的軍戶們一聞，心裏更加不平衡了。
怎麽人就吃得那麽好！
一時間，誰都在喊著退糧食。
仇恩喊了幾聲“肅靜”，然而眾人怨氣太重，根本不聽他的話。龍大壯伏在地上，臉都不敢擡起來，就怕又有人沖過來再給他幾拳。
一片爭吵聲中，駐地裏另外幾個百戶也趕了過來。
高百戶在來的路上聽說廚房出了事，一來見到地上躺著的幾個夥頭軍，差點沒兩眼一黑。
在駐地有話語權的幾個管事們都到齊了，軍戶們更加緊抓著不放，沖著百戶們拼命表達自己的訴求：“百戶，廚房要是還給咱們做這些東西，我寧可不吃了！”
“我也是，給咱們退糧食，這自己做的總比和狗吃的一樣要好！”
“要麽換廚子，要麽把糧食退回來，這飯我可不敢再吃了。”
……
那頭吵成一團，這邊姜娩給大夥打完了飯，人人都抱著碗筷坐在旁邊看戲。
她走到謝翊身邊，小聲道：“說什麽大夥會早點出來，讓我們早些過來，其實你是讓我來看這出戲吧？”
謝翊坐在驢車頭，左腳踩在驢車的木頭上，懶懶散散地靠著驢車，一派悠閑的模樣。
青年束著高馬尾，青絲垂落在肩頭，漂亮的鳳眼漫不經心地落在姜娩身上，嘴角輕輕勾起一個弧度，“這出好戲，不知夫人如何評價？”
他沒正面回答，但其實已經給了姜娩答案。
姜娩心頭微微一震，幾種情緒交雜在胸腔裏，讓她有些讀不懂謝翊的意思。
是在給她出氣嗎？
她連忙搖了搖頭。
不，謝翊不像是這種人。這些日子，他一貫是置身事外的態度，謝翊沒理由替她出這個頭。
那他又是怎麽知道，今天會有這出好戲的呢？
謝翊看姜娩在哪裏又是搖頭又是思考的模樣，頗為無奈地笑了笑。不知道她又在腦補些什麽了。
就在這時，他轉過頭，看到駐地裏有個高大的男子向他們這邊走來，瞳孔瞬間放大，笑容凝固在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震驚。
仇恩徑直地走到姜娩跟前，並沒有看他，而是拱手沖姜娩道了句：“這位娘子，可否借一步說話？”
姜娩楞了一下，見這人眼生，但看他身上穿著和高百戶同樣的衣服，雖不明白對方的來意，但還是同意了，“好，百戶您帶路吧。”
仇恩笑了笑，領著姜娩走到旁邊的樹林裏，確認他們在這裏談話其他人聽不見，他才開口：“恕仇某冒昧，方才的情況娘子應該也看到了，我和幾位百戶商量了一下，聽聞娘子手藝不錯，想請娘子來駐地做廚娘，不知娘子可方便？”
“廚娘？”姜娩微微驚訝，沒想到那頭一鬧，事情居然還能牽連到自己，“是到駐地來給大夥做飯嗎？”
“對，我見娘子日日都來送飯，與其每次都這麽麻煩，不如娘子直接到駐地來，廚房一應事宜都交由娘子負責。”
姜娩：“百戶應該聽說了，我來給大夥送飯也是要收費的，請我做廚娘，每月的餉銀可不會低。”
“娘子開口便是。”
“每月一兩半如何？”
仇恩沈默了片刻，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姜娩也不著急，靜靜地看著仇恩，十分淡定，好像不管對方答應不答應，她都不虧。
過了幾秒，仇恩笑了笑，“每月餉銀仇某說了不算，不過我可以給娘子轉達一下，這幾日娘子也可以回去考慮一番。”
做生意嘛，三思而後行。
姜娩同意了。
兩人說定，仇恩拱手告辭，他剛轉身，一樣東西便從他身上掉到了草地上。
姜娩連忙叫住他：“百戶，您的東西掉了。”
說著，她幫仇恩把東西撿起，看到那是一塊翡翠色的玉佩。
再擡起頭，對上了仇恩冷冽的眼神：“娘子可有覺得，我這塊玉佩眼熟？”
姜娩下意識看向手中的東西，方形的玉佩中央，是一個顯而易見的“丁”字，字體旁邊的花紋模樣，都和謝翊那塊大同小異。
雖然玉佩的模樣有些差距，但她一眼就看出了兩枚玉佩的相似之處。
“這……”
話音才剛出口，姜娩的手被人一別，一只手就扣在了她的頸間，她能清晰地感覺到，剛才還和自己說說笑笑的人，此時牢牢把她扣住，隱約透露出了殺意，“說，那枚玉佩的主人現在在何處？”
姜娩仰著頭，覺得後背有些汗濕，喉間的手牢牢把她的脖頸鎖住，好像她敢輕舉妄動，就能輕而易舉地把她的脖子擰斷。
張了張口，姜娩覺得喉頭有些幹澀。一句聲音都還沒發出來，忽然有人捏住了仇恩鎖在她脖子上的那只手。
謝翊的聲音隨之響起：“仇百戶，你要尋的人是我，別為難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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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娩帶著飯從家裏出發的時候剛到申時, 近日日頭太大，太陽還未落下山頭，燥熱的氣息還未完全退卻。坐在驢車上, 她都感覺身上在冒汗。
怕謝童熱，她出門時打了一碗冰粉給小家夥, 小姑娘坐在車邊, 兩條腿懸在車旁晃悠, 埋著頭嘗碗中的冰粉。
方淑娘擡頭看了一眼西邊兒的太陽, 用手遮在額頭上，問：“娩娘，今個兒我們怎的比以往要早？”
平日裏下午送飯，幾人都是申時過後才從家中出發，到了山口，正好就能碰到軍戶們出來吃飯。
姜娩道：“夫君說他中午聽到大夥說, 傍晚大家會早點出來, 所以讓我們早些過去。”
方淑娘看了一眼和趙老漢一起趕車的謝翊，“這樣啊, 文杉也真是的, 午時也不告訴我, 要不是你相公, 今日恐怕得讓他們等了。”
姜娩點了點頭, 心裏倒覺得有些奇怪。
那些軍戶和她早混熟了, 應當是給她說，怎麽還讓謝翊轉達了？
只不過這點疑惑還沒來得及解開，剛駛到山口, 他們便看到駐地外面一片狼藉。非但如此，裏頭的人打成一片, 依稀還能聽到有人傳來慘叫。
姜娩和方淑娘頓時傻眼了，連忙叫趙老漢停了車，遠遠地看駐地裏是什麽情況。
前些天，為了方便夥頭軍們做飯，外頭搭了一個竈房，此時竈房外兩三個人摁著龍大壯在地上一陣胖揍，龍大壯被打得鼻青臉腫，一會兒護著臉，一會兒護著頭，“哎喲哎喲”地喊救命。
地上散了一地的食物，米和地上的土混在一起，幾乎區分不出來顏色，蔬菜被踩成綠糊糊一片，甚至還有肉被扔了。
綠色的汁液黏在大夥的身上臉上，個個形容狼狽。
其他夥頭軍也沒好到哪裏去，要麽和龍大壯一樣被軍戶摁著揍，要麽兩三個一起反擊。
方淑娘看著這一片狼藉，喃喃道：“天哪，這是怎麽了……”
打鬥中，不知誰還拿著蔬菜亂扔，一片菜葉子直接飛到了姜娩他們的驢車上。
姜娩下意識地看向了謝翊。
謝翊許是一早就意料到姜娩會看他，兩人的視線對個正著。姜娩說：“你不是說大夥兒今個兒會早些出來嗎？”
謝翊一臉攤了攤手，臉上露出一副“我怎麽知道的”無辜表情。
“都給我住手！”
一道洪亮磅礴的聲音平地響起，震得駐地的人都下意識停了手。
只見仇恩領著幾個軍戶氣勢洶洶地走到駐地，從山裏修路的軍戶們也陸續回來了。
大夥看到這亂糟糟的一片，俱是一驚。待仇恩走到被揍得屁滾尿流的龍大壯身邊，看了看滿地的蔬菜肉類，冷笑一聲：“誰來說說，這到底是什麽情況？”
龍大壯似的傷得不輕，躺在地上哼哼唧唧，揍了他的幾位軍戶站在旁邊，個個都氣得臉頰通紅，但不說話。
仇恩又說了一句：“我問你們話。怎麽動的手，為什麽動手。”
這才有一個絡腮胡男人站了出來，沖仇恩行了一禮，“百戶，今日之事是我先動的手，要罰就罰我好了。”
“怎麽罰你們稍後再說，先說清楚是什麽情況。”
絡腮胡狠狠地瞪了龍大壯一眼，又梗著脖子對仇恩道：“這事還是等到千戶來再說吧。”
仇恩一笑，“聽你這意思，我還做不了這個主了？”
絡腮胡很是不服氣：“那天殺的給我們吃了什麽東西我都不想提了，百戶您可是負責這後勤的，誰知道在後頭有沒有您的示意。”
仇恩眼神一凜，瞇著眼看向梗著脖子不說話的絡腮胡，絡腮胡不是他手底下的軍戶，怪不得對他脾氣這麽硬。
仇恩順手指了絡腮胡身邊的一人：“你說。”
那人沒絡腮胡這骨氣，戰戰兢兢地走出來，只能把憤怒寄存在眼神裏，向龍大壯那幾個夥頭軍發洩：“這個天殺的夥頭軍，要不是我們今天來廚房看了一眼，哪能知道他給大夥吃的都是什麽東西！”說完，他又沖回到駐地的軍戶們喊了一聲，“大夥可曉得，我們最近的夥食，都是怎麽做出來的嗎，這就是我們最近吃的飯菜！”
說著，他順手薅過竈房外的一個籃子，把裏頭的菜都倒了出來。
這些菜又臟又爛自不必說，有的菜已經壞了，連菜葉上都能看到黏糊糊的汁液。
那軍戶把今天看到的內容全部說了一遍。
他們剛才提前跑回來，就是為了看一眼夥頭軍是怎麽做菜的，結果這不看還好，一看差點把隔夜飯都吐了出來。
在駐地裏的幾個夥頭軍摘回來的菜都不洗凈，隨便用水淋了一道，就往鍋裏扔。裝飯菜的鍋和盆，都還盛著前幾頓飯的殘羹冷炙，甭管你油的素的，舀在鍋裏完事。
更惡心的是，放在地上的那盆肉，還有狗上去吃了幾口，夥頭軍們看到壓根就不管。
“狗吃的肉你拿做給大夥吃，那不是侮辱人嗎！從今以後，我們都不會再吃你做的飯了！”
這段時日，對夥頭軍飯菜不滿的大有人在，聽到這形容，大夥都怒了。
原來他們的飯菜不好吃，是因為本來就是用些爛菜做的，連那肉居然都是狗吃過的？！
這哪裏能忍。
“我也不吃夥頭軍做的飯了，把糧食還給我們，我們自己做！”
“對，我們自己做！”
……
有人帶了頭，這段時間積攢的不滿洗漱間爆發。
這時，不知哪個唯恐天下不亂地在其中喊了一句：“喲，姜娘子，你們已經來了啊，快給咱們打飯吧！”
在姜娩那兒吃飯的軍戶們趕緊從人群裏站出去，到姜娩那邊排隊。
姜娩看了一會兒的戲，到自己幹活，讓大夥拿上碗筷，打開鍋，給大家排隊舀飯。
今天的菜她依舊做了三個：紅燒茄子、素雞豆腐、糟燴鞭筍。
紅燒茄子是大夥比較喜歡的菜，所以她常做。最近山裏新鮮的春筍多，姜娩摘了不少，所以換著各種花樣的筍炒給大夥吃。
糟燴鞭筍味道香濃，香糟裏淡淡的米酒味和嫩筍相融，一揭開鍋，誘人的香氣似有若無地勾引著人的味蕾，那邊在討伐龍大壯等人的軍戶們一聞，心裏更加不平衡了。
怎麽人就吃得那麽好！
一時間，誰都在喊著退糧食。
仇恩喊了幾聲“肅靜”，然而眾人怨氣太重，根本不聽他的話。龍大壯伏在地上，臉都不敢擡起來，就怕又有人沖過來再給他幾拳。
一片爭吵聲中，駐地裏另外幾個百戶也趕了過來。
高百戶在來的路上聽說廚房出了事，一來見到地上躺著的幾個夥頭軍，差點沒兩眼一黑。
在駐地有話語權的幾個管事們都到齊了，軍戶們更加緊抓著不放，沖著百戶們拼命表達自己的訴求：“百戶，廚房要是還給咱們做這些東西，我寧可不吃了！”
“我也是，給咱們退糧食，這自己做的總比和狗吃的一樣要好！”
“要麽換廚子，要麽把糧食退回來，這飯我可不敢再吃了。”
……
那頭吵成一團，這邊姜娩給大夥打完了飯，人人都抱著碗筷坐在旁邊看戲。
她走到謝翊身邊，小聲道：“說什麽大夥會早點出來，讓我們早些過來，其實你是讓我來看這出戲吧？”
謝翊坐在驢車頭，左腳踩在驢車的木頭上，懶懶散散地靠著驢車，一派悠閑的模樣。
青年束著高馬尾，青絲垂落在肩頭，漂亮的鳳眼漫不經心地落在姜娩身上，嘴角輕輕勾起一個弧度，“這出好戲，不知夫人如何評價？”
他沒正面回答，但其實已經給了姜娩答案。
姜娩心頭微微一震，幾種情緒交雜在胸腔裏，讓她有些讀不懂謝翊的意思。
是在給她出氣嗎？
她連忙搖了搖頭。
不，謝翊不像是這種人。這些日子，他一貫是置身事外的態度，謝翊沒理由替她出這個頭。
那他又是怎麽知道，今天會有這出好戲的呢？
謝翊看姜娩在哪裏又是搖頭又是思考的模樣，頗為無奈地笑了笑。不知道她又在腦補些什麽了。
就在這時，他轉過頭，看到駐地裏有個高大的男子向他們這邊走來，瞳孔瞬間放大，笑容凝固在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震驚。
仇恩徑直地走到姜娩跟前，並沒有看他，而是拱手沖姜娩道了句：“這位娘子，可否借一步說話？”
姜娩楞了一下，見這人眼生，但看他身上穿著和高百戶同樣的衣服，雖不明白對方的來意，但還是同意了，“好，百戶您帶路吧。”
仇恩笑了笑，領著姜娩走到旁邊的樹林裏，確認他們在這裏談話其他人聽不見，他才開口：“恕仇某冒昧，方才的情況娘子應該也看到了，我和幾位百戶商量了一下，聽聞娘子手藝不錯，想請娘子來駐地做廚娘，不知娘子可方便？”
“廚娘？”姜娩微微驚訝，沒想到那頭一鬧，事情居然還能牽連到自己，“是到駐地來給大夥做飯嗎？”
“對，我見娘子日日都來送飯，與其每次都這麽麻煩，不如娘子直接到駐地來，廚房一應事宜都交由娘子負責。”
姜娩：“百戶應該聽說了，我來給大夥送飯也是要收費的，請我做廚娘，每月的餉銀可不會低。”
“娘子開口便是。”
“每月一兩半如何？”
仇恩沈默了片刻，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姜娩也不著急，靜靜地看著仇恩，十分淡定，好像不管對方答應不答應，她都不虧。
過了幾秒，仇恩笑了笑，“每月餉銀仇某說了不算，不過我可以給娘子轉達一下，這幾日娘子也可以回去考慮一番。”
做生意嘛，三思而後行。
姜娩同意了。
兩人說定，仇恩拱手告辭，他剛轉身，一樣東西便從他身上掉到了草地上。
姜娩連忙叫住他：“百戶，您的東西掉了。”
說著，她幫仇恩把東西撿起，看到那是一塊翡翠色的玉佩。
再擡起頭，對上了仇恩冷冽的眼神：“娘子可有覺得，我這塊玉佩眼熟？”
姜娩下意識看向手中的東西，方形的玉佩中央，是一個顯而易見的“丁”字，字體旁邊的花紋模樣，都和謝翊那塊大同小異。
雖然玉佩的模樣有些差距，但她一眼就看出了兩枚玉佩的相似之處。
“這……”
話音才剛出口，姜娩的手被人一別，一只手就扣在了她的頸間，她能清晰地感覺到，剛才還和自己說說笑笑的人，此時牢牢把她扣住，隱約透露出了殺意，“說，那枚玉佩的主人現在在何處？”
姜娩仰著頭，覺得後背有些汗濕，喉間的手牢牢把她的脖頸鎖住，好像她敢輕舉妄動，就能輕而易舉地把她的脖子擰斷。
張了張口，姜娩覺得喉頭有些幹澀。一句聲音都還沒發出來，忽然有人捏住了仇恩鎖在她脖子上的那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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