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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她兜底◎

“許檸同學, 不管你是否選擇接受推免,還是拒絕,都在今天結束之前發郵件給我。”唐予最後這樣說。

許檸正好是早上最後一個面試的。

她走出面試教室後, 心情久久難以平靜。她再一次審視自己, 她的確不喜歡這個專業, 她要是再繼續下去, 當然能拿到一份好學歷,再用好學歷找到好工作。

可是, 有這等時間,為什麽不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呢?

正如唐予所說,她並不是一個沒有選擇的人, 她有無數種選擇。

許檸打開手機,看到裴止給她留了一條消息。

「我有一個會議,下午之後才能結束,晚上一起吃飯。」

這一刻, 她忽然很迫切地想見到裴止。覆雜的情緒在撕扯著她, 意識到自己不喜歡傳播學學術的醍醐灌頂, 放棄保研的大膽和魯莽、對未知未來的恐慌, 還有,不知道如何面對失望的阿婆...

種種情緒交雜在一起,她迫切地想找到一個情緒的出口。

裴止是她情緒的出口。

如果說前路是茫茫曠野, 那裴止就是立在這些曠野中的一棵大樹,他佇立不動,不搖晃, 直指向天際線, 成為她曠野中的標的物, 讓她不至於迷路。

許檸漫無邊際地在校園裏閑逛, 不知不覺,走到了學校的大湖旁。

湖水清澈深沈,遠遠望去像鑲嵌在校園裏一塊巨大的碧玉。岸旁,幾株垂柳,柳枝被秋風吹成了黃色,那黃帶了點兒憔悴,枯萎,如將要熄滅的煙,拂在岸旁。

她蹲在柳樹下,在腳下找到幾顆石子,無意識地把石子摳起來,丟進湖裏。

如果不保研,她讀完大學,她就該出去找工作了。

她要找什麽工作呢?

...

大湖挨近第二操場。許是到了啦啦隊訓練的時刻,一陣動感悠揚的音樂傳入她的耳中。

「Hand my life back to me

To live in the moment

In my mind I feel the flood

The truth so hard to find

But you guide me to the love

And nothing hurts me anymore」

這個音樂,正好是她們跳啦啦操時用的伴奏音樂,霎時將許檸帶回了那些在操場上肆意揮灑汗水的日子,站在臺上,和她的同伴一起,伴隨著音樂律動,起舞,被陽光照著,跳得滿頭大汗,也覺得心滿意足。

那一刻,好像世界的燈光暫時打到了她身上。

光是聽著音樂,她的雙腳忍不住輕輕點動,跟隨著節拍,一點點跳下去。

...

為了準備保研面試,她有多久沒跳啦啦操了?

許檸下定了決心。

像是為了防止她自己反悔一般,許檸掏出手機,打了一份郵件發給唐予教授。

“謝謝唐教授點醒,我的確對傳播學學術不感興趣,本科生四年,我要花費很大的心力去完成相關的論文和作業,我也沒有一雙善於觀察社會現象,發現社會病癥、並將社會現象轉化成研究問題,利用理論去解決它們的眼睛,我決定放棄保研。”

點擊發送,看著屏幕上顯示“發送成功”的數據,許檸忽然覺得渾身通暢,說不出來的輕松。

不過五分鐘內,許檸收到了唐予的回信。

“沒關系,人總是要做自己感興趣的事,不是嗎。希望你在你感興趣的事情上收獲良多。許檸同學,條條大路都是康莊大道,加油。”

許檸看著這則消息,不由得想,其實作為學院的教授,大多數教授都是按照面試成績和規則錄取學生,只要學生向教授證明自己有一定的學術能力即可,根本不會關照到學生的興趣愛好和長遠發展。

而唐予,作為學院的年輕教授,身上背著一堆課題,也沒有那麽多閑心來一一關照學生。

是不是因為裴止的緣故,他才對自己“特別關照”?

還是裴止開口請他這位好友,對她“特別關照”?

許檸忍不住胡思亂想。

不過,她很快沒有空胡思亂想了,阿婆給她打了一個電話,手機“嗡嗡嗡”地震動著,看著其上顯示的聯系人姓名,許檸心中一陣陣打鼓。

她要怎麽面對阿婆?

要怎麽向她解釋清楚,自己一直以來都對這個學科不感興趣,也不想以後研究這個學科,每天埋首在一堆文獻之中,最後混一個文憑?

眼看著電話鈴就要響夠60秒了,再不接電話就要掛斷,許檸趕緊將電話接起。

“餵,阿婆。”

“保研結果什麽樣?教授怎麽說?保上了吧?”阿婆的語氣裏,焦灼不減。

許檸張了張嘴,發現自己什麽都說不出來。

“阿婆,你現在在哪?”

“我剛從雍從寺回來,正打算做晚飯。怎麽樣,今晚上和阿止一起回幸福小區吃晚飯?”

甘悅蘭的聲音聽著有些氣喘。

許檸心中一酸。長年的操勞使得阿婆的身體並不太好,裏裏外外,是她扛起了這個家,給了年幼失去父母的她一個庇護所。

阿婆對她要求嚴格,也不過是想讓她未來的路好走一些、更好走一些。

她不論是小升初、初升高還是高中升上大學,每逢人生中關鍵的大小考試,阿婆總會拖著她沈重微胖的身軀,坐上公交車,到郊區的雍從寺上一炷香,虔誠地請各路神仙,保佑她外孫女逢考必過,人生順順利利。

“阿婆,你在家裏等我,我馬上回去了。有些話當面和你講,可以嗎?”

許檸說。

電話那邊,沈默了一會,甘悅蘭應聲“好,那你趕緊回來”。

掛斷電話後,許檸給裴止發了消息。

「今天保研面試很順利,我拿到了Offer,但我決定放棄,已經發了郵件向唐予教授說明了。今晚我會回阿婆家吃飯,你等結束工作了,去幸福小區找我。」

-

幸福小區,她住了十幾年的筒子樓裏。

許檸擰開門,淡淡的柑橘香混合著布藝的溫暖氣息,撲面而來。阿婆正背對著她,拿著一塊抹布,用力地擦著飯桌,擦得手臂上青筋突起。

“保研面試沒過是不是?考前你有好好覆習嗎?”

“接下來,你給我好好準備考研,還有三個月,沖一把,還是考江華大學。”

甘悅蘭將抹布放下,轉身看向外孫女。

老人家想象不到,外孫女是自己放棄保研的,她聽到許檸在電話裏說,有些事回去說時,已經預想了一個外孫女保研失敗被刷的事實。這個事實固然讓她沮喪,但老人家這麽多年風風雨雨下來,已經習慣了接受現實。

短暫的沮喪過後,她重新振作起來,並為許檸規劃好了新路線:考研。

許檸常常能從阿婆身上看到中國大多數女性的縮影:她們沈默地操持著整個家,有一股不怕撕扯的虎氣,又像地母一樣充沛而充滿力量。

許檸鼓起勇氣,艱難開口。

“...阿婆,不是我保研面試沒有通過,而是我選擇了放棄保研,外婆,我對傳播學學術不感興趣,我一直...一直不敢告訴您這一點。”

說出這句話,許檸覺得壓在自己心口的一塊大石頭都被搬開了。

甘悅蘭的臉霎時沈了下來。

“小檸,你在說什麽?不是你面試沒通過,而是你通過了,你沒選擇去?”

“是,我已經告訴老師,我放棄了...”

“你現在立刻給我打電話,告訴老師,你要保研,你要讀研究生。”甘悅蘭打斷了孫女的話。

許檸手指緊緊掐在掌心中,咬住唇。“阿婆,你聽我說,我對它不感興趣,我才放棄的。”

甘悅蘭甩了下抹布。“興趣興趣,你這孩子,是最近腦子不靈醒嗎?你放棄的是多少人都夢寐以求的東西。你、你簡直太任性了,我一而再再而三叮囑你好好保研,你居然臨頭來給我這麽一下,你這是要讓你阿婆操心死嗎?”

老人家說著,嗓音帶上了哽咽。

“阿婆,你別這樣...”許檸最怕讓阿婆傷心失望了。她手忙腳亂地撫上阿婆的背,將準備了一路的說辭拿出來,試圖說服阿婆。

“阿婆,我知道你讓我保研,讓我以後去當大學教授,是為了我好...你不想讓我的人生太辛苦,可這也是我自己的人生,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想要什麽。”

“每個人對辛苦的感知維度是不一樣的。您覺得我選擇了一條未知的漂泊的路很辛苦,但我卻覺得很有收獲...”

“請您相信我,我會把我的生活過好的。”

甘悅蘭重重嘆了口氣。

“你就是被社會上的思想帶壞了。一個女孩子,做份安穩的工作,非要去折騰這麽多幹什麽呢?你不保研,不讀研究生,你還能幹啥...再說了,人家阿止就是博士出身,是教授,你就讀個本科,你拿什麽配得上人家”

甘悅蘭這番話,總算讓許檸固執的心中出現一角松動。今天自起床後,她一直憑借沖動行事,到現在,才開始思考起一些更為現實的問題。

她和裴止的學歷差距,會因此拉大。

裴止說過會支持她的。那他怎麽看待他們學歷的差距呢?

這時,一個清冽的男音響起,如山澗清泉,流水自高山而落,穿過溪石,生出粼粼的清涼之意。

“不要這麽說。夫妻之間,沒有配不配得上的說法。”

“非要說配不配得上,小檸絕對值得比我更好的。”

正你來我往、誰也說服不了誰的祖孫兩聽到這沈穩的男音,不約而同地轉頭看向聲音的來源。

裴止正站在玄關處,高大頎長的身軀襯托得這間公寓越發地狹窄。

甘悅蘭抹了一把眼睛。

透過手指縫隙的餘光,老人家只看到,裴止走到許檸身旁,在她旁邊的凳子坐下,寬大的手掌握住了許檸纖細的小手。

許檸臉色蒼白,被冷汗濡濕的長發散在背後,他伸手替她輕柔地拂到腦後。

裴止註視著老人家,目光平和清明。

“外婆,放棄保研這件事,不是許檸一人決定的,而是我和她共同決定的。我支持她這麽做。”

這下,輪到許檸驚訝地擡眸看向裴止了。

他什麽時候和她共同決定了?他這般說,是為了分散阿婆的火氣嗎?

裴止捏了捏她柔嫩的小手,看向外婆,朗聲。

“外婆,您辛苦將許檸拉扯大,很不容易。我很理解您的心理,做父母長輩的,都希望我們做小輩的順利一輩子。您已經保佑她有了順風順水的前二十年。這以後的日子,讓她自己來。畢竟,這是她自己的人生。”

“我會一直在她身邊,為她的選擇兜底。”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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