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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又回到了那日回國的輪船上。

船上的工作人員舉辦了舞會, 水影雖然不太感興趣,但船上實在枯燥,這算得上是唯一的娛樂活動了, 水影便也參加了。

水影手上拿一杯紅酒,小酌了幾口, 一名男子卻遠遠地朝她隔空敬了一杯酒。

不一會兒,那男子便來到了她身邊, 問:“美麗的小姐,能否與您跳一支舞?”

水影見他眉毛疏淡, 眼眸狹長,神情倒是認真,也不好拒絕, 便與他跳了一曲。

他左手小拇指沒有了, 水影也沒見怪,畢竟每個人都有不想提起的經歷。

舞畢後,水影有些悶,便去甲板吹風,那人也跟了過來。

“你這次回國有什麽打算嗎?”他隨意問道。

水影抿了口酒, “希望能用專業報效祖國吧,如果有機會的話。你呢?”

他的目光突然望向了遠方:“舊的秩序已然崩潰, 需要有人去建立新的規則。”

水影被嗆了一下,心想這人野心倒挺大,難道要造反不成?

“一般這種事不是默默地去做嗎?第一次見跟一個陌生人掏心窩子的。”水影並沒有當回事,只是兀自喝了一口酒。

“沒關系。”他淡淡道。

時至今日, 水影才明白他那句“沒關系”是什麽意思, 他早就計劃了炸毀輪船,到時候船上除了暗夜組織的人不會有一人生還, 所以和她說與不說都是一個結果,反正她馬上就要永遠地閉嘴了。

怪不得道別時,那人會以一種“可惜了”的眼神看她,如果那時她就知道這人會做出後面一系列的惡行,她在輪船上就會想方設法結束這一切,哪怕是和他同歸於盡。

可惜,沒有如果。

……

打開窗戶,雪花被狂風卷了進來,帶來一室的冰冷。

剛才白明禮傳來消息,炎曜被抓到了北洋政府管轄的監獄,在獄中受了大刑,依著他的傲氣風骨,定是不會松口,想必還要繼續受審。水影聽到這個消息,心像針刺一般,他是那麽一個驕傲的人,如今卻在那麽腌臜的地方受苦,而她在外面,卻什麽也做不了,只能白白擔憂。

晚些時候,水影收到了傑克給她的紙條,是炎曜離開前給傑克的,他叮囑道,如果自己晚上六點前還沒回就將紙條親自給水小姐,切記切記。

紙條上赫然寫著“梅三霍”三個字。

原來,炎曜也破解了血魔的秘密。

可是,為什麽偏偏這麽巧,炎曜前腳破解了秘密,後腳就被捉走了……知道了血魔是誰又如何?她不還是孤軍奮戰,誰都指望不上?

水影只覺風雪將至,眼前白茫茫的一片。

如今山河破碎,暗夜未除,前路到底在何方?

突然想起陳子昂的一首詩,足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

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

事情往往就是這樣,上天在絕望時總會給你一絲希望,就像打個巴掌再給一顆甜棗一樣。

那天傍晚,水影收到了一封信。

記憶一下就回到了小時候,兩個小丫頭一起學寫字,放學後,她們一人拿一根小木棍,在泥地裏寫,寫完就擦掉,就這樣反反覆覆的。

這是顧茉的筆跡,水影怎麽都忘不掉。

顧茉說自己已經到了上海灘,約她在一處周記制衣店裏見面。

根據約定的時間來到制衣店,水影並沒有看到顧茉的影子,只看見一些樣式別致的旗袍,有夥計見到水影,熱情地要給她量尺寸,在量的過程中,突然笑著說:“老板最近又得了一些樣式,要不去二樓看看,一定讓您滿意。”

他使了一個眼色,水影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二樓有個小閣樓,上樓梯時,水影心臟砰砰直跳,推開門,果然看到那個熟悉的臉龐。

“影兒,終於又見到你了!”顧茉見到水影,情不自禁給她了一個擁抱。

赫宅一別後,顧茉正式來到了廣州參加革命,正當事業進行得如火如荼之時卻聽說炎曜被抓進去了,組織領導對她說,炎曜是炎白鈺的兒子,炎家對於革命黨有大恩,一定要救出炎曜,不要讓其他革命黨人寒心。

與顧茉同來的還有一位中年男人,大概五十歲左右,他便是一直與炎白鈺聯系的劉敬則。

顧茉知道水影和炎曜的關系,不用想也知道,水影如今一定心急如焚,她很想寬慰她,給她一些力量,便率先聯系上水影,共同制定營救炎曜的方案。

水影有些欲言又止:“我聽知情人說,革命黨有人被抓了,這才供了炎曜出來。”

顧茉嘆了口氣,“實在是慚愧,沒想到我們內部居然出了奸細,真是燈下黑……劉叔已經告訴我了,因為叛徒洩密才導致炎曜被抓,實在是可惡,已經有我們的同僚著手鋤奸了,今天早上我剛得到了鋤奸成功的消息。”

“奸細身上是否有銜尾蛇的紋身?”水影問道。

顧茉頷首,“你猜的沒錯,他的屍身上有一條銜尾蛇,我們也聽過暗夜組織的名號,卻沒想到他們惡毒至此,為了誣賴炎督查居然做到這種地步。”

水影愈發覺得,這是暗夜組織的圈套,他們一定覺得,炎曜如果死了,她也會心中大亂,更沒有精力去管他們。這是一條一石二鳥的毒計,就等著他們跳下去。

越遇到這種情況,她越要冷靜,否則就如了小人的意了。

劉敬則一身青色長衫,國字臉,給人莊重可靠之感,他說:“我和白鈺兄年少相識,雖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卻都有一顆救國救民的赤子之心。白鈺兄一直支持我黨事務,對於革命黨捐錢捐物,實在是有大恩,如今他的獨子因我們而入獄,我們萬分抱歉,所以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救出他!”

顧茉點頭,說:“如今炎督查被關在上海監獄,那裏守備是一級的嚴密,平時連一只蒼蠅都不放出來,我們還得從長計議才是。”

“我也知道這事急不來,可是我聽說炎曜在獄中受了刑,他們對於革命黨那麽兇殘,一定上了很多手段,我擔心……我擔心他……”水影有些哽咽,眼眶一紅。

顧茉安慰她說:“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他們一向將我們視作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後快,如今炎督查因為這種罪名落入他們手中,實在是九死一生,可影兒,我希望你能振作起來,相信我們,我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水影抿了抿唇,“我相信你們。”

如今,她能相信的也只有他們了,雖然她對他們這個組織不太了解,甚至可以說知之甚少,可是顧茉是她從小一起長大的,二人早已義結金蘭,所以與其說相信他們這個組織,不如說水影是因為相信顧茉,才相信他們所有人。

“可是你也說了,上海監獄防備森嚴,我們如果強攻,肯定會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到時候很有可能不光救不出炎曜,連自己也要賠進去。”水影不無擔心道。

顧茉安慰她道:“你既然已經說相信我們了,我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流血與犧牲在所難免,自從我們加入了革命黨,就隨時準備舍棄這條性命。”

劉敬則說:“這只是後手,如果能通過談判將炎曜放出來,才是上策。”

談判?

也對,都說國家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國家如此,人亦如此,很多時候,人與人交往的本質便是利益交換。這話雖然聽起來有些冰冷,卻不能否認。如果他們出的牌能夠高於處死炎曜帶來的價值,那邊不可能不松口。

但是另一個問題便接踵而至,橫亙在她的心頭。

“北洋政府會聽我們的嗎?我們如今不是和租界要人,而是要直面北洋政府的壓力。如果單純是租界,花些小黃魚(指金條)把人贖出來也就罷了。但是這次很奇怪,人被移送到了北洋政府的地盤,我們和那些人要人,難度更上了一層樓。”

這件案子透著古怪,一般來說,北洋政府並不能直接在租界內抓捕犯人,因為租界享有一定的法律管轄權,但是工部局總裁威廉為了置炎曜於死地,主動提出願意將人犯交給政府,所以炎曜便被直接關到了上海監獄,也就是北洋政府的領地。而他們一向是憎恨革命黨的,炎曜和這三個字扯上關系,就算不死也要掉層皮。

水影眼睛突然一亮,“如果我們借助輿論呢?”

“輿論?”

“正是!輿論的力量有時比你我想象的要更加強大,你們難道沒聽過一句話?‘防民之口甚於防川’。炎曜這些年為上海灘百姓的付出他們一定都看在眼裏,我們可以組織民眾游行,給政府施壓,再三強調他是冤枉的,要求放了他。雖然可以預見,他們肯定不會那麽容易答應,但是起碼增加了談判的可能,如果上了談判桌,事情才會有所轉機。”

水影一口氣說了許多,一顆心也越來越安定下來,之前是她沒想到方法,如今有了奔頭,自然心靜了不少。

“很好,就按你說的辦!”劉敬則連連點頭道。

“你們身份特殊,這件事情我會去找傑克和阿凝,你們就等我消息吧。”水影起身告辭,步伐都加快了不少。

她得趕緊回家做準備,成敗在此一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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