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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船失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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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船失事

高級轎車緩緩停在水影兒的別墅前,和老常道別後,她扭動鑰匙,開了門。

雖然已經住了十天,可水影兒還是覺得這裏新奇而陌生——

富麗堂皇的水晶吊燈,價值不菲的唱片機,珍藏多年的紅酒,奢靡新潮的裝修……無不昭示著主人社會名流的地位。

累了一天,水影兒坐在意大利定制的牛皮沙發上,揉了揉太陽穴,開始沈思。

她原本是北平水家的大小姐水影,父母都是學者,書香門第出身的她,自然也想繼承父母的衣缽回國當教授,可是唯獨對法醫學感興趣,父母雖不解,卻也不幹涉她的選擇。從英國牛津大學法醫學畢業後,終於踏上了回國的輪渡,記憶仿佛定格在那一天,久久無法抹去。

那日,她在輪渡的房間內看書,突然有些悶,便打算去甲板上透氣。

因為是半夜,大家都在睡覺,走廊內靜悄悄的,連針掉到地上的聲音都能聽見。

突然,某個房間內傳來議論聲,水影本無意插手,只覺得是別人的隱私,可他們的話卻吸引了水影的註意。

“明日午時,這船一定會沈沒。”

“都布置好了嗎?”

“是,貨艙內被放入定時炸彈,我們在午時前坐小船離開,先走一步。”

“很好,若這次行動成功,暗夜組織一定會對你嘉獎。”

“感謝老大的信任。”

透過門縫,隱隱約約的,水影看到兩人的胳膊上有個奇怪的紋身,是一條“銜尾蛇”,難道這蛇就是所謂“暗夜組織”的符號?她捂住嘴巴,努力不讓自己發出聲音,默默記住了房間號,轉身離開,連腳步都小心翼翼,生怕撞倒周圍的任何東西。

此時的她勢單力薄,只能尋求外援,當前的第一件事,就是將此事告知船長和船員,即時阻止他們沈船的計劃。

她沿著標識快速來到控制室,幾個船員在打瞌睡,一人正在駕駛。

水影咳嗽了一聲,推醒了他們。

“有急事。”她聲音提高了一點。

船員們揉揉眼睛,睡眼朦朧。

“有人明日午時計劃沈船,請你們去貨倉檢查,有炸藥在那裏。”

眾人對視一眼,突然哄堂大笑,其中一人還吹了聲口哨:“哪來的黃毛丫頭,騙誰呢!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吧。”

“我說真的。”水影有些怒意,握緊了拳頭,“不信,你們可以和我一起去貨倉檢查。”

“我相信。”從駕駛室的甲板上拐出來一人,兩鬢斑白,目光銳利,正是船長,船員們見船長都發話了,自然不敢造次。那船長的腰間掛著一把造型奇特的彎刀,這刀來自中東地區,刀柄用犀牛角所制,水影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姑娘,請和我一起去貨倉,一探究竟。”

水影點頭,心想,不愧是船長,是個明白人。

他們沿著狹窄的樓梯來到了貨倉,只覺得氣味難聞,水影舉著煤油燈,請求船長幫忙,將貨品的箱子打開,入目正是黑色的炸藥。

“這下你們該相信了吧。”水影自信一笑,長須一口氣,“還好發現即時,現在請叫船員們下來,我們一起將炸藥丟入海裏,再去2005房間抓住那些不法之徒。”

船長點頭,“丫頭,多虧你了。”

身後卻半天沒動靜,水影轉身,想催促船長,這都火燒眉毛了,為什麽還如此淡定?誰想到,脖間突然一麻,水影只覺得動彈不得,癱軟在地。

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她說不出話,表情卻暴露了一切。

——原來你竟和他們是一夥的?!

船長終於露出一絲詭異微笑,他掀起自己的袖子,裏面有一橫刺青,還有兩條銜尾蛇的紋身。

“姑娘,你很聰明,只是運氣不太好,多謝告知,要是你聲揚出去,這計劃可能會落空。我會和組織報告,避免日長夢多,要求提前行動。”

就這樣,隨著爆炸,“轟隆”一聲,水影隨著船一起沈了下去。

水一點一點漫入船艙,直到將一切湮沒殆盡。

臨死的前一刻,水影心中十分不甘,自己在國外努力學習,好不容易學成歸來,希望能為國家做一些貢獻,如今卻要死在這裏,一切的努力,都成了泡影……

她不能死。

不能!

強烈的求生欲讓她血脈賁張。

再度醒來,靈魂卻落入到另一個軀殼……

水影發現,自己與水影兒雖然相貌不同,生辰八字卻一模一樣,連名字也只差一字,也許是冥冥之中,上天的安排吧。醒來的第一件事,便想去告知父母,可是上海離北平相隔千裏,自己如今又換了樣子,難免會讓年邁的父母受到驚嚇,說不定還會被當成失心瘋,讓家丁給趕出來。可憐她父母在北平,一定會傷心難過,水影便寄了一封信,說自己之前的船票掉了,錯過了失事的那班,如今已經平安到了上海灘,還找了一份工作,到時候休假再回北平看望雙親與奶奶。

不知怎的,對於“暗夜組織”,她總有一絲不祥的預感,總覺得他們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穿越後,她查閱了典籍,發現銜尾蛇在古歐傳說中是“烏洛波洛斯”,因為形象是一條蛇正咬著自己的尾巴,形成一個圓環,寓意是“自我吞噬者”,也是“無限循環”的意思,用此符號來當做組織的徽章,足以彰顯領導者的野心。

只是現在,她在明,敵在暗,一切,還需從長計議。

***

次日。

水影一大早就接到了巡捕房的電話,電話那頭傳來一道年輕的聲音,來人姓“李”,名“為樂”,是炎曜的另一下屬。

“水小姐,早上好,巡捕房有個不情之請,不知您是否答應?我們的法醫蔣照最近家裏有急事,母親重病,請了很長一段時間假,事發突然,又沒有合適的法醫,所以想請水小姐過來幫下忙,當然,報酬一定會很豐厚。”

他的聲音緊張,好像練習了許久。

“是你們炎探長的請求嗎?”電話那頭,水影的聲音淡淡的,聽不出情緒。

李為樂瞟了一眼身旁的炎曜,訕訕道:“是的。”

炎曜一身警服,坐在不遠處的一個椅子上,正在閱讀文件,陽光落在了他的側臉,顯得英俊無儔,不動的時候,像一座古希臘雕像。

昨日將屍體帶回巡捕房後,炎曜委托法醫蔣照對屍體再檢查一遍,看是否與水影兒說得一樣。其實心裏對水影兒的能力還是存疑,因為她是個演員,術業有專攻,對於驗屍也許只懂些皮毛,說法會有錯誤,沒想到蔣照和水影兒說得完全一致,倒證實了水影兒的能力。可是蔣照來不及細看,今天一早就要回老家廣州,炎曜便想請水影兒過來一試。

上海灘一向臥虎藏龍,炎曜雖對水影兒會驗屍這事驚訝,卻沒有過多揣測。

掛了電話,李為樂興奮地說:“水小姐答應了,十點鐘會準時過來。”

炎曜頷首,繼續閱讀文件。

兩小時後。

水影坐一輛黃包車來到巡捕房,警局十分氣派,兩邊有大理石雕刻的石獅子,兩名哨兵在站崗,身姿筆挺。李為樂早候在門口,見到水影,露出一絲憨厚的微笑,大白牙,臉頰還有兩個酒窩,倒是個高高瘦瘦,幹凈清爽的小夥子,只是顯得有些稚嫩,像初出茅廬的樣子。

他做出一個請的手勢,帶水影來到一幢建築前,道:“水小姐,這裏就是驗屍房,最近下血本購買了許多德國先進的設備,一定不會讓您失望。”頓了下,又說:“炎探長今天很忙,所以由我來接待您,等下驗完屍後,會帶您跟炎探長見面。”

“謝謝。”

水影朝他微微點頭,便進入了驗屍房。

……

“炎Sir,查到了!”

傑克很興奮地進入炎曜辦公室,將拿到的照片遞給他。

“您看這些照片,我們檢查了整個歌舞廳,還詢問了所有服務員,終於在垃圾堆旁發現一輛手推車,這車很新,上面還有血跡,應該是拋屍的工具。”

炎曜頷首,果然是拋屍,第一案發現場並不在歌舞廳的洗手間。

“我們發現,這車的下方有一塊紅油漆,應該是在某處沾到的。”

紅油漆?

炎曜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著桌子,這是他思考時的慣用動作。

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敲了幾下,李為樂報告說:“水小姐來了。”

“請她進來。”炎曜擡眸。

門被推開,水影緩緩進門,她今天沒穿裙子,而是一件深綠色夾克,下面一條黑褲,腳上一雙長靴,勾勒得身姿楚楚,頭發紮成馬尾,倒顯得幹練獨立。水影本以為男人的辦公室會有些亂,沒想到一切都被收拾得井井有條,窗邊還有一處盆栽,更添生機盎然。

“請坐。”

炎曜示意李為樂給她倒茶。

“謝謝炎探長的信任,”水影微微一笑,直入主題,“今天的發現一共有三點,第一,死者死亡時間應該是昨天下午兩至三點,我仔細檢查了她的下|體,雖然衣不蔽體,卻並沒有被性侵過,第二,戴春芳中的毒是百草枯,這是一種常見的毒藥,對人畜都有很強的毒性,死者的口腔食管粘膜潰爛,頸部也有抓痕,證明死前十分痛苦,第三,我在她手中發現了這個——”水影將一個透明證物袋放在茶幾上,“這裏有一枚紐扣,當我看到屍體的時候,曾發現她手指緊握,可當時條件有限,不知當中有什麽,今天用鑷子小心掰開,才發現這個秘密。”

“多謝。”炎曜轉頭,對李為樂吩咐道:“將上海灘所有的裁縫鋪詢問一遍,特別是公共租界內的,幫我查查這紐扣的線索。”

“是!”李為樂恭敬地敬了個禮,轉身離開。

一時間,辦公室內只剩他們二人,有些寂靜,像身處玻璃球中,隔絕了外部的世界,連鳥鳴都有些模糊,像被漿糊給沾濕了。

炎曜摸了摸下巴,眼神深邃道:“除此之外,通過調查死者的社會關系,我們還發現,死者有個兒子。”

“這個我知道。”水影想起那幾名舞女的話,了然地點頭。

炎曜聲音清朗,淡道:“巡捕房派人去向他兒子問話,那孩子卻是個傻子,只知道哭,不知水小姐有沒有辦法,幫助巡捕房向他了解線索。”

水影美眸一閃:“他現在在哪裏?”

“我派飯堂的魏姨照看,正在巡捕房內。”

“當然可以。”水影起身,拿起手袋。

小時候在院子裏,她是出了名的孩子王,也是大家口中“別人家的孩子”,院裏的叔叔嬸嬸有事,就把孩子丟在她們家,讓自家孩子跟她一起學習,久而久之,水影對哄孩子就很有一套了,她剛走到門口,卻被炎曜給叫住了。

“等等,”炎曜頓了頓,道:“我和你一起去,看這孩子是真傻還是假傻。”

水影停住步伐,似笑非笑地望著他。

抱歉,她實在無法想象一名鐵血探長哄孩子的樣子。

一定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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