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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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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

許之窈一進包間, 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邱慈讓她到自己身邊坐,許之窈微微一笑:“我坐在這裏會不會不太方便?”

她能感受到, 包間裏的其他人看她的目光並不友善,反而好奇和探究更多一些。

她有點後悔, 這樣的場合她並不十分適應,但邱慈盛情難卻,說什麽也非要讓她坐在自己身邊。

“這裏所有人你和我最熟,你不坐這裏,又能坐哪裏?”邱慈反問她道。

許之窈無法反駁, 只好坐下。

“這就是我跟你們提到的許之窈,我們也是在坎裏亞巧遇的, 之窈在非洲拍攝紀錄片, 撤僑的時候幫了大使館不小的忙。”人來的差不多了,邱慈介紹道。

“真的是聞名不如見面啊, 之窈比照片上可上鏡多了。”有姑娘調侃道。

“非洲風吹日曬的, 你怎麽保養的皮膚啊, 看著真不錯。”

許之窈擡頭看過去,發現說話的正是之前在微信群裏陰陽過她的那個胡菲菲, 胡菲菲真人比照片上看起來更鋒利一些,她身材高挑, 眼睛微微挑起,顯得有些微的刻薄,她今日一看便知是精心打扮過的模樣, 手腕間露出滿鉆的卡地亞手鐲, 很有些紮眼。

是個非富即貴的大小姐。

“可能是天生的吧,也沒怎麽保養過, 一直沒變。”許之窈道。

胡菲菲抱怨道:“好羨慕你啊,我就不行,在坎裏亞呆了幾天就曬黑了許多。”

“菲菲你也去過坎裏亞?”邱慈好奇問道。

“是啊,因為撤僑嘛,我們社也過去采訪過,不過當時學長不在大使館,我就沒聯系你,年後社裏還想做一個關於難民的專訪,我說不定還要過去。”胡菲菲說道。

坐在胡菲菲身旁的女孩驚訝地看著她:“坎裏亞現在亂成那樣,你們還要去嗎?太危險了吧。”

就連邱慈也難得蹙眉,露出不讚同的神色。

“是啊,現在大使館都撤了,你們再去可太危險了。”

胡菲菲卻滿不在乎,擺擺手說道:“只有深入最危險的地方,才能得到最真實的報道,之窈應該懂我的,對吧?”

許之窈微微一楞,先是點點頭,但也忍不住說道:“坎裏亞現在執政的當局對我們不是特別友好,據我所知也不會喜歡媒體采訪,建議你還是好好考慮考慮。”

胡菲菲似笑非笑看向許之窈:“沒辦法啊,我可沒你那麽好的運氣,輕輕松松就能拍到那麽好的照片,還能拿到嘉獎。現在社裏競爭那麽激烈,想博出位,就得付出一點嘛。”

許之窈挑了挑眉,她就知道,胡菲菲之前在微信群裏就那麽陰陽她,今天見了面,怎會不趁機多說兩句。

她之前話裏話外的意思就不太相信那些照片真的出自許之窈之手,此時再這樣一說,氣氛頓時有些微妙的沈默。

邱慈打了個圓場:“菲菲你這話說的,倒好像之窈靠的都只是運氣而已。”

胡菲菲“哎呀”一聲,“我不是那意思,對不起啊之窈,我這個人情商低,說話有點不經大腦。”

而後,又有人主動岔開話題,“對了,辰東也是從戰區回來的,讓辰東講講東南亞那邊的事吧。”

周辰東是個斯斯文文的男生,戴著一副眼鏡,有些沈默寡言。許之窈記得,剛才邱慈介紹過,他剛剛從東南亞一個內戰的國家回來,也是一名記者。

提起之前的經歷,周辰東仍是有些心驚膽戰。

他喝了一口水壓壓驚,才擺擺手說道:“我是真不想提,剛回來那會兒天天晚上睡覺都做噩夢,那倒黴地方我是再也不想去了,回來以後恨不得轉行。”

胡菲菲饒有興趣地托腮看他:“給我們講講細節嘛。”

“大過年的,講這個多不吉利。”周辰東打死也不肯說。

胡菲菲話鋒一轉,又繞到了許之窈身上。

“辰東不講,之窈講講嘛,我是真好奇。你在坎裏亞呆了那麽久,總不會什麽也沒見著吧?就比如說你拍的那張照片,難民姐弟,肯定有很多故事吧。”

許之窈笑了笑:“其實辰東說的對,大過年的講這些不吉利,但大家都是年輕人,肯定也不迷信,那我可就講了。”

“說說吧,等我年後去坎裏亞,有機會還想采訪采訪他們。”胡菲菲笑道。

“那恐怕很難。”許之窈垂下眸子,看著自己杯中的茶水,慢條斯理道,“照片上的姐姐,已經死了。那天是她的婚禮她運氣不錯,只是被流彈射中,好歹留了個全屍。她丈夫運氣就差了很多,我看到他的時候,他腰部以下已經被炸彈全都炸爛了,血糊糊的一片。”

許之窈話音剛落,周辰東突然一臉不適地站起來,轉身沖進衛生間,劇烈的幹嘔聲從衛生間裏傳來,所有人都沈默了。

邱慈無奈地對許之窈說:“之窈你……細節可以不用說那麽多……”

許之窈笑了笑:“不好意思,我這個人情商低,說話有點不經大腦。”

同樣的話原樣奉還。

胡菲菲的臉色變了。

她家和邱家是世交,從小到大胡菲菲就喜歡邱慈,可邱慈這次從坎裏亞回來,話裏話外卻一直在提許之窈。大學時,那個班上毫不顯山露水的女孩,怎麽就和邱慈有了交集?

胡菲菲不信,自己會輸,更認準了許之窈是個心機girl,在他面前立勇敢獨立女性人設。

她可不信許之窈真的能在非洲呆那麽久。坎裏亞那地方她去過幾次,又臟又臭,吃的也不好,還有蚊子和寄生蟲,她只待了兩天,就忍不住訂機票自己溜回國了,因此還在單位吃了個處分。

“不就是死人嘛,瞧把你們嚇得。去戰亂地區的,跟誰沒見過幾個似的。”胡菲菲嘴硬道,“不是說這次撤僑所有人都安安全全的撤回來了,不但外交人員,就連參與戰鬥的軍人都沒有一個陣亡的,輕輕松松拿了一個集體二等功。”

許之窈看著胡菲菲,臉色漸漸變了。

她可以允許她詬病自己,卻聽不得一點她說特戰連的話。那不但是因為宋星河,還因為趙小慶、徐晉、韓向前……因為每一個在異國他鄉出生入死,從血雨腥風裏走過來的戰士們。

“輕輕松松?”許之窈冷笑著看向胡菲菲,“你從哪裏提煉出的這四個字?”

胡菲菲一時有些懵了,她不明白這句話怎麽得罪許之窈了。

“冒著槍林彈雨救出被困的同胞是輕輕松松嗎?為了保護戰友,被手榴彈炸斷一條胳膊是輕輕松松嗎?十幾個人和上百號反政府武裝激戰一整夜是輕輕松松嗎?”許之窈越說越難受,她站了起來,胸膛起伏不定,她不敢再多說,宋星河叮囑過她,關於戰鬥的細節,她不可以未經軍方允許披露出來。

她深吸一口氣,聲音忍不住有些顫抖:“抱歉,我失態了,我去一下洗手間。”而後她轉身離開包間。

胡菲菲楞住了,她頭一次當眾被懟,臉色一陣紅一陣白,許久才故作不屑一顧憋出一句:“說的跟真的似的?怎麽得,她在現場嗎?”

與此同時,宋星河一本正經地跟張小姐講著戰場上的急救常識。

“如果腿被炸斷了,大動脈流血止不住,軍醫會把傷者的動脈血管扯出來,打個結。人的血管很有彈性,就跟橡皮筋一樣……”

“宋星河!”何卓看著張小姐慘白慘白的一張臉,暴怒地打斷了兒子的話,“你故意的是不是!”

張小姐蒼白著臉站起來,說道:“抱歉啊阿姨,我失陪一下,去洗手間。”

女方離開包間,宋星河放松地吐出一口氣,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何卓伸手指著他的臉,罵道:“你,你什麽意思!我好不容易給你安排的相親,你就這麽想要攪黃了?”

“我今天一早就說過了,我談女朋友了。是你非要來讓我走個過場,這就是我走過場的態度。”

何卓冷笑地看著他:“你少拿這話敷衍我,十年前你就跟我說你有女朋友,十年了,你連條母狗都沒給我領回家來過!騙誰呢你!”

“十年前我才十八,你就要安排我相親,我當然只能騙你。”宋星河無奈道,“但我現在真有女朋友了。”

“人呢?在哪呢?有本事你現在就讓她站到我面前,要不然我信你個鬼!你小子去非洲呆了大半年,還能給我弄個黑娘們兒回來不成?”何卓雖然商海沈浮多年,但家裏也都是軍人出身,脾氣上來了,說話也莫名帶著股子匪氣。

宋連城看看兒子,再看看媳婦兒,想到兒子突然換掉了抽煙的牌子,心裏想這回兒子說的說不定是真的,但想到媳婦兒的火爆脾氣,他終究是沒把話說出來。

提到許之窈,宋星河眼底略過一陣覆雜。

“我出去抽根煙。”他說著從座位上站起來,推門而出,站在走廊的窗戶前,點燃了最後一根屬於許之窈的煙。

也不知道她那還有沒有存貨。

宋星河心不在焉地想,他打開手機,再度停留在和許之窈的微信對話框裏,心裏莫名有些心虛。

他昨天回燕京,差一點就準備直接去找許之窈了,然而到底是過年,宋星河又有大半年沒回家了,父母早早把他堵在機場,說什麽都要先綁回家。

更何況他這一回來,身上還帶著傷,宋星河怕許之窈擔心,他想著再過三四天,就可以拆掉綁帶了,到時候雖然手上打著石膏,但至少看起來沒有現在這麽嚴重。

宋星河不怕疼,但他怕許之窈心疼。

然而母親的話讓宋星河又猶豫了,或許應該趁著過年,帶許之窈回家,見見父母還有爺爺,老爺子現如今只想見孫媳婦,還放言孫媳婦不來,他也別來看他了。

然而就在此時,宋星河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之窈,你等等!”邱慈焦急地追著許之窈離開包間,兩個人站在走廊裏。

許之窈停下腳步,深吸了一口氣,轉身面對邱慈。

“不好意思,胡菲菲說話有時候是有點難聽,她在家裏驕縱慣了,我替她像你道歉。”

許之窈搖搖頭:“抱歉學長,這樣的聚會確實不適合我,我先走了。”

“等等,之窈!”邱慈拉住了許之窈的手腕,神色間滿是青澀和懊惱:“抱歉,因為我的驕傲,有些話我在坎裏亞時一直沒有勇氣向你說出口,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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