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一百一十三章 睡吧

關燈
第一百一十三章 睡吧

李奉淵端著熱氣騰騰的面回到東廂時,李姝菀已洗漱更衣。

她穿著一身雪白中衣,肩披一件天青色外衣,安靜靠坐在床頭。

床下放著他讓人送來的箱櫃,櫃門開著,她正把玩他帶回給她的首飾。

李姝菀聽見李奉淵進門,擡眸看他。

侍女點亮了墻邊的燈樹,房中亮堂,暖色的燭光往她身上一照,卸下脂粉的面容看著少了三分艷色,更顯清麗。

李姝菀正欣賞手中一條華麗的串了細金珠與青玉珠串的腰鏈,此刻李奉淵一來,她似覺得他比手裏的東西更有看頭,眨也不眨地盯著他。

坐也好,行也好,李奉淵身姿都不曾折過,從來挺拔如松。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此刻手裏端了一碗湯面,他走得比平時要慢些。腰上的玉佩隨步伐輕晃,引著李姝菀的視線往下一挪,落在了他腰上。

所謂虎將,多是生得虎背熊腰,持槍跨步一立,猶如一堵難以撼動的山墻。

然李奉淵雖高大,衣裳一穿,看著更似個有幾分力氣的文官。

有虎背,卻無熊腰,腰身上沒有贅肉,腰帶一束,掐得腰身勁瘦,叫人忍不住遐想衣下裹著的身軀多結實有力。

李姝菀盯著他的腰不挪眼,李奉淵察覺到她的目光,在床前站定,問道:“看什麽?”

他說著,正要在床邊坐下,李姝菀忽然傾身朝他靠近,將手中細細的金珠玉腰鏈戴在了他腰上。

因與外族接壤,邊關的民俗熱情豪放,女子亦是大膽豪邁,著的衣裙也與京中不同。

多是短衣長裙,露出中間纖細柔美的腰肢。

這鏈子便是她們戴在腰上,用以顯露纖瘦柔軟的的腰線,李奉淵實在沒想到有一天這種鏈子會戴在自己身上。

李姝菀倒像是很滿意,戴好後盯著看了看,伸出食指在長長的玉鏈上勾了一下。

玉珠滑過指尖,又摔落在他衣裳上,與他的玉佩相撞,發出一小串清脆的響。

李奉淵低頭看了一眼,李姝菀盯著那過長的鏈子讚嘆道:“好細。”

李奉淵沒聽明白,他在床邊坐下,問道:“什麽細?”

“哥哥的腰。”李姝菀老實道。

李奉淵聞言楞了一下,忍不住輕嘆了口氣,伸手去解腰鏈。

房內伺候的侍女聽見這話,默默朝李奉淵腰上看了一眼。金珠玉鏈,勁腰長腿,倒別有一番美感。

他將鏈子放在一旁,將碗往李姝菀面前伸了伸,道:“別玩了,趁熱吃。”

李姝菀就著他端著的碗,低頭喝了口湯,拿起筷子,坐在床上小口小口吃起來。

李奉淵看著她微微鼓起的腮幫子,問道:“還合胃口嗎?”

李姝菀沈吟一聲,如實點評道:“尚可。”

碗裏什麽佐料都沒多放,就撒了幾許鹽蔥,估計也美味不到哪裏去。

不過李姝菀酒後正需吃淡些,是以也不覺得有多難吃。

李奉淵擔心她積食,煮得不多,李姝菀吃著吃著,像是撐著了,漸漸皺起了眉。

李奉淵道:“吃不下就不吃了。”

李姝菀搖頭,把面吃了個幹凈。

李奉淵將碗遞給侍女,端茶給李姝菀漱了漱口。李姝菀飲了半杯,靠著休息了會兒,忍了忍實在沒忍住,臉色一變,伏在床邊,彎腰吐了出來。

她吐得急,侍女來不及拿來痰盂,穢物臟了一地,也濺臟了李奉淵的衣靴。

李姝菀看他衣裳臟了,自己嘔得難受,卻還在伸手用力推他,然而她的力氣哪裏推得動李奉淵。他擔憂地看著她,托著她的手臂,輕輕替她順著背:“別亂動,吐出來就好受了。”

喉嚨胃酸直冒,李姝菀難受得手都在顫,直到將吃進去的面和喝下去的酒都吐出來,她才緩緩喘著氣直起腰來。

李奉淵看她吐紅了眼,心疼道:“既然難受,何苦還強撐著吃完?”

侍女圍上來收拾穢物,遞上溫熱的棉帕和茶水,李姝菀虛弱地靠在床頭,漱口後擦了擦嘴,低聲道:“我怕明年就吃不到了。”

李奉淵道:“你想吃,隨時都能給你做。”

他聽著她的糊塗話,伸手順了順她鬢角的亂發,沈默片刻,又安撫道:“我不會走了。”

李姝菀沒有回答,只是靜靜看著他,仿佛不信他的話。

房中氣味有些難聞,李奉淵叫人支起窗戶透了透氣。

時辰已經不早,他扶著李姝菀睡下,等她面色好些了,便起身準備離開。

可才起身走出兩步,李姝菀卻又叫住了他。

“哥哥。”她面對他側躺在床上,小半張臉埋入柔軟的枕頭裏,睜眼望著他,慢慢朝他伸出了手掌。

袖口褪至小臂,露出纖細的手腕,養護得如玉一般的手掌靜靜擱在床沿上,等著他去握住。

她醉了實在粘人,李奉淵心裏有些說不出來的癢。他折身回來,坐在床邊,輕輕握住了她的手,垂眸看著她,低聲哄道:“睡吧。我就在這兒,等你睡著我再走。”

李姝菀反握住他,安心地閉上眼,呼吸漸漸變得平穩。

酒意之下,她沒多久便睡著了,但手卻還緊緊攥著他,仿佛怕他在不知不覺中離開。

李奉淵聽著她綿長平緩的呼吸,神色也跟著平靜下來。

侍女安安靜靜退了出去,不知過了多久,窗外似有雨聲響起。

李奉淵皺了下眉,伸手握住疼得如有鐵錘在敲打的膝蓋,擡眼透過窗戶,看向了外界暗沈無光的天色。

幾滴春雨輕輕落在屋檐上,漸漸連成一片雨聲。

下雨了。

酣醉一夜,晨時,李姝菀在一片密雨聲中徐徐醒來。

柳素聽見床榻上傳來動靜,放下手裏的燭臺,走過去掛起床帳,扶李姝菀起身:“小姐醒了。”

因宿醉,李姝菀開口時聲音有些沙啞:“幾時了?”

柳素在她腰後塞了只靠枕,回道:“不早了,已是巳時一刻了。”

今日是個陰雨天,天色陰沈,不見日光,房中點了燈燭亦暗蒙蒙的。

柳素端來溫茶給她,李姝菀喝下潤了潤喉,將茶盞遞回給柳素。

柳素看她喝得幹幹凈凈,問道:“小姐還喝嗎?”

李姝菀搖頭:“胃中有些難受。”

她昨晚吃的東西吐了幹凈,這又已是巳時,胃中空空蕩蕩,自然會有些不適。

李姝菀皺著眉頭,擡起手,用力揉了揉脹痛的額角,心中懊悔:早知就不喝那麽多酒了。

昨日在明月樓,李姝菀與沈回喝的是酒樓的桑葚酒,桑葚味醇厚,喝起來酸甜可口。

飲酒前沈回問過店家,這酒濃烈否,店家口口聲聲稱不烈,說什麽這酒他們家老板親自讓人釀的,誰知道一壇子下去喝倒兩個人。

沈回的酒量比李姝菀還遜色,他醉後又作畫又撫琴,一曲高歌作罷,臉砸倒在琴上,醉得不省人事。

李姝菀自己也沒好到哪去,多喝了兩口,也不得清醒。

她最後的記憶停留在從自己搖搖晃晃從酒樓包間中出來,至於之後的事,她腦中則一片空白,半點都不記得。

李姝菀頭痛欲裂,擡眼卻見柳素欣慰地看著她笑,她捂著腦袋,問道:“何事這般高興?”

柳素伸手替她輕輕揉著發緊的額側,道:“奴婢看您和侯爺又親近如故,自然也跟著高興。”

李姝菀聽見這突然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有些疑惑:“什麽?”

柳素道:“您忘了?您昨個喝醉了,回來後抱著侯爺撒嬌呢。”

李姝菀面露詫異,隨即緩緩皺起了眉頭:“我同他……撒嬌?”

柳素聽她語氣遲疑又不解,搖頭笑著道:“看來您是醉得沒了神竅,萬事都不記得了。”

李姝菀擰著眉沈思片刻,卻仍舊什麽都想不起來。

她披衣下床,在窗前坐下,垂眸梳著發,委婉問柳素:“昨夜醉後……我言行可有失儀?”

柳素看著李姝菀從小小一個人兒長成如今亭亭玉立的姑娘,在她眼中,李姝菀哪哪都好,便是像個孩子似的纏著李奉淵親近,又何以談得上失儀。

柳素接過她手中玉梳,替她梳順烏法,含笑道:“端莊如常,小姐不必憂心。”

李姝菀聽見這話,緩緩舒了口氣。

李姝菀今日得閑呆在家,上午看了會兒賬,中午就見李奉淵撐著傘從外邊兒回來了。

路上雨密,他路上濕了衣擺靴面,在東廂門口拂去身上雨水才進的門。

李姝菀看他大中午便回來了,奇怪道:“你下午不上值嗎?”

李奉淵在燒茶的爐子邊坐下,烤著火道:“軍中無事,放半日假。”

他在營中無人能管束,以往在軍中也多得是閑得無趣的日子,何曾見他營私給自己放過假。

他突然回來,李姝菀只當他是為了昨夜她醉酒之事而來。

果不其然,李奉淵坐著烤幹了衣裳上的水,開口問道:“胃裏還難受嗎?”

李姝菀正在撥算盤,聽見他這麽說,楞了一下,奇怪他怎麽知道。

不過她沒問,只回道:“……不。”

她語氣有些冷淡,似又變回了素日裏半親不近的態度,仿佛昨晚的相近只是李奉淵的錯覺。

她態度變化之大,叫李奉淵有些拿不準該如何同她相處。

他擡眸看她,開口叮囑道:“你胃虛弱,當少喝酒。再者你那位朋友終究是個男人,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喝得酩酊大醉,若被有心之人知道,有損你的名聲,私下你二人還是少見為好。”

他自小就是個小古板的樣子,長大了沒想更甚。

李姝菀幼時給楊修禪送一只荷包都能被他沒收了,更何況她昨日與沈回私飲至爛醉才歸,惹得他此刻好一陣絮叨。

李姝菀聽他嘮叨了一長串,反問道:“我已不是孩童,你何苦管著我?”

李奉淵聽她這麽說,坦然自若道:“長兄為父,我如何不能管你?”

長兄如父。李姝菀在心中喃喃。

她望著他一本正經的樣子,眉尾輕挑:“既如此,那侯爺要做我父親嗎?要不要……”

她說著頓了一瞬,等到李奉淵朝她看來,才接著道:“我改口叫你爹爹?”

她說話沒個正形,仿佛酒還沒醒透,好似只要李奉淵答應她立馬就能改口讓他再長上一輩。

李奉淵聽不得這玩笑話,有些無奈地抿了下唇,聲音微沈:“……胡鬧。”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