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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生死相隨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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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生死相隨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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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大清早。

南蘭和苗人鳳罕見地來了一樓大堂裏,他們坐在正中央,周圍是其他南來北往在此停歇正吃早飯的過路人。

苗人鳳和南蘭早已在廂房裏吃了。

苗人鳳叫廚房做了一大碗熱騰騰的面,痛痛快快地吃了個幹凈,他昨日睡的也格外香甜,因此現下一碗面下去更是精神煥發。

顯然他已備好了迎戰的最佳狀態。

至於南蘭,她素來吃不慣北方的面食和口味,這些天裏都是用蜜餞就著一碗清粥足矣。

大堂內,四周時不時就有人看一眼他們。

南蘭自知自身容貌易惹麻煩,向來很註意不在外顯露,今日為了方便雖沒戴著繁覆的帷帽,但依然蒙著一層面紗。

只露出一雙極美的秋水剪瞳淡淡低垂。

盡管周身清貴高華的絕代風姿令她仍然無法泯然眾人,引人側目,但今天的主角卻不是她,而是她懷裏的刀。

鑲金嵌玉,還未出鞘就可見華貴。

這無疑就是此前引起南仁通父女殺身之禍的那把冷月寶刀,那日南蘭用完手刃仇人後就毫不在意地丟在雪地裏。

上馬離開前她記得將跌落的帷帽撿起,卻對這把被數十個江湖高手處心積慮謀奪的寶刀未曾多看一眼。

但後來她出錢請小二收斂南仁通等人的屍體時,小二將馬車裏的行李和寶刀一起帶回來,她卻也未曾再將之丟棄。

只是不在意地掛在廂房的墻上。

直到今日又被南蘭帶出來作為苗人鳳待會兒決戰的武器,而除此之外他並未再做其他多餘的布置。

等待強敵到來的期間,坐在椅上的苗人鳳明明雙腿都無法站立卻始終一副神態自若的模樣,而一旁的南蘭雖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卻也沒有任何懼意。

明明是迥然不同的人,此時卻又莫名有些相似。

鐘氏三兄弟沒讓他們等待太久。

辰時正,馬蹄聲在客店外由遠及近響起,鐘氏三兄弟準時準刻地走了進來,他們的到來倒是好生驚嚇了一番店裏的其他客人。

只因他們三人都是披麻戴孝的打扮,又生地極是兇惡醜陋,一打照面便叫人不禁認定絕非良善之輩,縱使是光天化日都忍不住生出防備。

鐘氏兄弟對這些目光早已習慣,只大步向前到苗人鳳面前,三人腳下步子都輕飄飄地宛如足不點地,顯然輕功造詣極高。

這就是外號鬼見愁的鐘門聞名江湖的輕功。

六日前偽裝成挑夫的鐘門弟子的輕功尚不能踏雪無痕,但落腳之輕盈淺淡已然讓苗人鳳心下讚嘆。

可和身為門主的鐘氏三兄弟這真正飄忽如鬼魂的腳下功夫一比,簡直像是剛會走路的稚童和成年的大人。

苗人鳳的眼神驟然亮了起來。

他自出生便背負著世代的仇恨,為了覓的仇家蹤跡不得不“打遍天下無敵手”的名頭行走江湖,因此樹敵頗多,這一生遭遇險境無數。

但敵人愈強,精神愈振。

見他們聲勢不同凡俗不但不會懼怕,只會更加興奮。

鐘氏兄弟看似兇惡,但並不蠻橫無禮,相反很是講規矩,昨晚特意先下了戰帖,現下進來後也是先一揖到地口稱“苗大俠”與苗人鳳互相見禮。

但等到雙方開始動手卻也不會優柔寡斷。

鐘氏三兄弟的武器與他們古怪的打扮相合,俱是一對判官筆,苗人鳳則坐在椅上將手邊的冷月寶刀抽出鞘。

客店裏其他人見他們取出兵刃紛紛四散而逃,沒多時整個大堂便空蕩蕩一片,或逃出門外,或跑上二樓,甚至躲到廚房。

只剩下一個南蘭仍然留在苗人鳳身側。

從踏進這間小小的客店,鐘兆能的目光便情不自禁地一直關註著苗人鳳身側的那道纖麗身影,那個昨日雪夜燭光裏如同夜半幻夢般的女子。

見此他真心實意地為她的安全擔憂著,不由低聲勸說道“小姐你家還是先離去吧,刀劍無眼……”

帶著湖北土腔的聲音嘶啞難聽地像破掉的風箱,昨晚夜色下見過的醜陋面目在白日裏看著更加慘不忍睹。

南蘭聞言側目看了他一眼,雪白面紗上露出的一雙明澈的杏眸一如昨晚見到他時那般幹凈淡然地空無一物。

既沒有對敵人的警惕,也沒有旁人看他們的嫌惡。

仿佛在她眼裏是美是醜不過一具再平常不過的表象皮囊,沒什麽區別,怎樣都無所謂,怎樣都不在意。

與鐘兆能相貌相似的同胞兄長鐘兆文和鐘兆英註意到她眼神,兩人歪斜上挑的三角眼裏閃過震動,冷漠的神情一滯。

“你們是為何而來?”

鐘兆能不意她突然有此一問,但還是乖順地回答道,“殺徒之仇,不得不報。”

“好。”南蘭頷首,甚至讚同道,“你說的對,這樣的仇的確是不得不報的,那你們可知我是誰?”

在場只有鐘兆能曾見過南蘭一面,深夜裏她和苗人鳳孤男寡女同住在一間房裏,最合理的猜測已然很明顯。

鐘兆能心中卻對那個答案萬分抗拒,一時竟語塞。

不過南蘭問的本就不是這一層身份,因此見他不答,便自己開口了,只見她平淡的眸光陡然變得清寒,冰冷無比。

“你們的弟子劫掠的正是我家的車隊,要奪的是我懷中的寶刀,我的父親和仆人們因此身亡,而你們現在要殺的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擇定的夫君。”

南蘭突然從凳上站了起來,向鐘兆能三人的方向走去,口中清聲喝問道,

“那麽於情於義,我又應不應當留在這裏?”

鐘兆能三兄弟被那面紗上如利劍般的目光迫地竟不由自主隨著她前進的步子後退了一步。

明明面前的只是個絲毫不懂武功的弱女子,縱使懷抱寶刀怕是也傷不到他們分毫,可此刻那纖弱如雲的身姿竟也有著一股極有壓迫感的氣勢,令人心驚膽戰。

或許是因為她立身端正,道義和公理在她身後。

“蘭兒。”

這時苗人鳳伸手拉了南蘭一把,才沒讓她繼續走上前,他擔心鐘氏兄弟惱羞成怒傷到她。

南蘭於是站在原地,她沒再看向鐘氏兄弟,而是側身與苗人鳳眸光相接,眼底的神色又變得平靜、堅定。

就像那日雪地裏初見時的回眸。

苗人鳳從她眼裏看到了一種莫大的決心,他知道南蘭將要說的是一個無比重大的決定,他不知道是什麽,又似乎隱隱有所覺。

他神色不自覺鄭重起來。

“這把寶刀本是父親給我準備的嫁妝。”

南蘭輕撫刀身,“一切因它而起,今日你就用它,若你勝了,我依然帶著這把刀嫁給你,若你敗了……”

話未說完,南蘭突然拔刀出鞘,清冷雪亮的刀光宛如一輪彎月,閃爍不定的寒光就如皓月清輝般映照在她面紗上露出的一雙杏眸裏。

刀冷,眸更冷。

令人不禁想到深夜裏一輪清冷孤傲的寒月照耀下的一片冰封千裏的皓皓雪原,月色、雪色,而遺世獨立的她是其間第三種絕色。

“我就用這把刀自刎於此,亦隨你而去。”

這句話從她口中輕飄飄地說出,卻重若千鈞,擲地有聲。

滿室寂靜無言,盡皆失聲。

但話畢南蘭將出鞘的寶刀扔向了苗人鳳,便幹脆利落地抱著刀鞘轉身。

她當然沒有離開,只是退到了大堂的角落裏,這是個不會妨礙到他們決鬥又離戰場最近的距離。

而在場之人看著她的背影,無不心神巨震。

此時此刻,縱使南蘭依舊戴著面紗不見真容,但從她那一番話出口,原本就高華的氣度仿佛又更添一種令人心折的獨特風采。

沒有人能見之不目眩神迷,死心塌地。

鐘兆能的眼神更癡了,而鐘兆英和鐘兆文也已然徹徹底底的明白了為何他們的兄弟只一面就對她魂牽夢縈。

旁觀者尚且如此,受南蘭生死相隨之諾的苗人鳳就更是震撼異常,欣喜若狂,只覺生平從未有過如此快慰之事,甚至當年與胡一刀的知己相逢都不及此刻的柔腸百結。

從五臟六腑到四肢百骸似乎都浸泡在能將他融化的暖流中,但這並不讓他變得軟弱,反而身體裏像是燃起了一股煥然一新更為強大無畏的力量。

苗人鳳註視著南蘭,目光無比熾熱、滾燙、溫情。

自這一刻起他真正體會到自己已不再是孤身一人,他的身後還有他生死以之,傾心相愛的妻子。

從此她之所在便是他的家,無論碧落或黃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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