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饑熱交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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饑熱交迫

“可以。”

“我就說,陳默教授還是很能吃苦……你說什麽?”

意識到回答不對,蘇聞青的語調陡然拔高了兩個度。她盯著陳默,不解地皺著眉頭。

“……也能理解,”幾秒後,她皺了皺鼻子,眼神飄忽地看向角落,“那你就去吧,最好第6天晚上再回來。”

氣氛有些異常,許存安在一旁看得真切。她抱著胳膊,朝這對男女比了個抹脖子的造型。

做完一切後,她頭也不回地上3樓補覺。

一個小時後。

咚咚咚。

房間門被敲響,許存安開門,蘇聞青正站在門口,且只有她一個人。

“你們吵架了?”

許存安她實在想不通,為什麽兩個加起來快60歲的人,會在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中鬧矛盾。

蘇聞青瞪她一眼。

“那邊有先天優勢,加上進度不慢,我們得想辦法拖住他們才有可能成功。”她把“歡歡法則”的紙條遞給許存安。

“宋歡已經反水,帶他們玩了一個下午的捉迷藏。明天是交流日,陳默會帶著空調去他們組,然後假意被躲貓貓項目吸引。這裏就他的年紀最大地位最高,剩餘4個人不捉弄他還捉弄誰?”

說話間,蘇聞青的眼神流轉,似乎又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

“而且,有陳默在,宋豫也不會安心修文物的。”

這是許存安第一次聽見兩個人的名字同時出現在一句話裏。她擡眼,確認過附近沒有任何隱藏的小紅點後,才問:

“你們發展到什麽地步了?”

許存安的身體微微前傾,左手代陳默,右手代蘇聞青,兩只手交織糅合在一起啪啪鼓掌:“這樣?”

蘇聞青搖了搖頭。

她掰開許存安的兩只手,左手在下,右手在上。

“是這樣。”

許存安像看天書一樣看她的手勢。

“有什麽區別嗎?”

“當然有,”蘇聞青伸出一截小拇指比劃在左手的下面,離右手有相當一段長的距離,“這樣能看得懂嗎?所以你匿名寄過來的計生用品,我們目前還用不到。”

許存安皺眉:“那他還怎麽取悅你?”

蘇聞青緩緩伸出一小截舌頭。

時間已過11點,兩人在修覆室內,把手頭最後一件器物修覆完就回房間睡覺。

和修覆間不同,他們居住的套間,不論是硬件還是軟裝都非極盡奢華,光浴室都有3個,全都配備了目前市面上最昂貴的按摩浴缸。

機械女音提前放了熱水,蘇聞青又往浴缸裏擠了幾滴香氛,躺在水裏足足泡了有半個小時。

直到皮膚與水流接觸,眼前豁然開朗,像重感冒患者的鼻塞突然暢通,縈繞在周身的那一股劣質指甲油味兒才逐漸消散。

走出浴室,她躺在價值十萬的床墊上嘆氣。

頭頂是明晃晃的燈光,明亮卻不刺眼,可以沒有負擔地觀賞到華麗又璀璨的水晶燈。

一覺睡醒就是第三天,時間已然過半,而她似乎還沒有好好享受過這一片奢華的套間。

蘇聞青渾身酸痛,索性閉上眼睛,回憶起她初次參觀所看見的各個設施。

電競房,私人影院,游泳池,瑜伽按摩室…

這些設施對她而言並不陌生,在某處房產中隨處可見。

可經過一整天的臭味轟炸後,這一切都恍如隔世。

一邊是豪華體面的物質享受,另一邊是挨餓勞累,灰頭土臉的生活。

想到要用1張飯票撐4天,每隔一天吃一次飯,蘇聞青就覺得自己像個傻子。

……當然,提出建議的許存安也聰明不到哪去。

事實上,她們完全可以讓陳默牽絆住他們,那邊核心人物宋歡已經反水,這事兒肯定不難。得知他們的修覆件數後再酌情努力,只要保持稍微領先的水平就可以獲取勝利。

實在沒必要搞得像設想中的那麽狼狽。

可《代號:溯源》的第二季不只是競爭。

它的本質還是綜藝。

這樣將將好的領先,然後毫無看點地贏得比賽,真的是她所追求的節目效果嗎?

帶著糾結,蘇聞青把被子扯上腦門。

第二天上午,陳默離開,跟著走的還有一臺落地式空調。冷風不再,頭頂的老式風扇只能起到一個安慰作用,修覆間重新變成了一架火爐。

碎發黏在蘇聞青的額角,此時吐出的熱氣也像噴火。來回滑動交錯的筆尖,軌跡從靈動逐漸轉為僵硬。

像是一架無情的機器,成百上千次的重覆著同樣的工作。

她必須努力。

隔壁的捉迷藏活動雖然偏離主題,但周勻和沒有制止,顯然也是在他的默許之內。蘇聞青的心底暗自發笑,她一點都不難猜出節目播出以後,此時的畫面將會如何剪輯。

畫面先會跳轉到一片歡樂的游戲間,360°無死角的播放宋歡組的人員有多麽快活。期間加上亮閃閃的特效,再裝作不經意間,露出甲方爸爸奢華讚助的商品。

三個超級賽亞人的身手和藝人們會產生一些化學反應,或許會爆出一些名場面,一些熱梗,氣氛歡樂,引得觀眾津津樂道。

隨後,畫面再一跳轉到她們這裏。

破舊的修覆間,火爐一樣的溫度和汗流浹背的女演員。此時,彈幕上會飄過一行行敬業的讚美之詞,然後再上一波熱搜。

聯系上一季的跳水奪取皿方罍器蓋,她的“敬業”人設會成為標簽,在央視的加持下,將會在未來伴隨她很長一段時間。

《代號:溯源》的自由度很高。一般來說,只要周勻和不出聲阻止,那麽所有操作都是被允許的。真要往深處了說,就是他早已料到mc會有這種行為。

現在,兩方畫面對比強烈,一張一弛,或許也早在他的意料之內。

至於從中包含的寓意,或許是為了襯托修覆人員面對誘惑的決心;說明一入文博深似海,從此享受是路人;又或許是模擬修覆人員在惡劣的環境下,依舊堅守在崗位的日常。

一行行美好的品格會化作文字出現在剪輯的下方,蘇聞青和許存安的身影是光偉正的,會是這座大樓中唯二的正面形象。

因此,她們的形象經過綜藝的誇大後,眼球的紅血絲越密越好,臉頰凹陷得越深越好,那張屬於女明星的形象包袱丟的越遠越好。

只有足夠慘烈,她們才會廣受讚譽。

這才是蘇聞青所需要的,比娛樂向更深一層的出圈方式。

並且不會有絲毫嘲點。

一口濁氣吐出,汗水順著她的下巴打在潔白的瓷板,一部分迷蒙住了她眼睛,落在睫毛根部,像淚珠。

涼爽豪華的套間就在對面,只要蘇聞青起身,不過10秒就能從火焰山直達天堂。

……

做完兩件器物,蘇聞青忍受不住,還是被光油和稀釋劑那股劣質指甲油的味道打敗了。

並且是全開封,12個小時,360°環繞在鼻尖的劣質指甲油味兒。

陳默說這股味道不好聞,比含甲醛的油漆還刺激,剛開始可能會不適應,頭暈惡心等等都是常見的狀況。

然而現在,她就只想吐。

光油是粘稠的透明液體,幹涸後會變成玻璃一樣的質地。因此在光油裏添加稀釋劑,把它稀釋成像水一樣的質地後,就可以用來模擬陶瓷的玻璃釉面。

桌上放著筆刷,勾線毛筆,還有一瓶光油。

光油的用量不是很大,今天是第三天,他們連光油的四分之一還沒有用到,完全不用擔心用量不足。

蘇聞青閉上眼睛,那股惡心昏沈的感覺還是沒有散去。

眼神渙散之際,桌上的光油和毛筆仿佛變了個樣式。

光油,透明指甲油。毛筆,勾線筆。

她想,她需要找些樂子來提提神。

半個小時後。

“蘇聞青,你瘋了?”許存安驚呼出聲。

她原本在兢兢業業地上色,擡頭活動脖子的那一瞬間,就看見蘇聞青拿著筆刷,在自己的指甲上來回勾畫。

起初以為她只是好奇,沒想到一分鐘過去,她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甚至,還要將筆刷伸向自己的第二根手指。

聽到驚呼聲,蘇聞青擡頭悶聲道:

“我沒瘋,你快過來看。”

說完,她還朝許存安晃了晃手指。

蘇聞青用筆刷在指甲上塗了一層稀釋過後的光油,又用勾線筆沾取白色和黑色的色粉,均勻地點在上面,做成一個波點的造型。

“土鱉,知道這是什麽嗎?”她得意地向許存安招手,“這叫釉上彩。”

許存安:……

不等她說話,蘇聞青又用筆刷沾了一層光油,均勻地塗在黑白波點的表面。於是波點的表面變得光滑起來,即便是用手觸摸也不會掉色。

做好之後,蘇聞青像哄小孩一樣,又把手指放在許存安眼前晃了晃:

“看到沒,這叫釉下彩。”

許存安被這一番操作整得說不出話來。

“你要怎麽卸掉?這玩意兒幹了可比指甲油硬得多。”

蘇聞青一臉無所謂,伸手指了指桌面上那小半瓶稀釋劑。

“你是真的瘋了,”許存安的嘴角抽搐,恨不得把搖晃她的肩部大吼,“這玩意兒有腐蝕性。”

腐蝕性,這三個字對於普通人來說都具有一定的震懾意義。

可蘇聞青的表情沒有一絲驚恐。

笑話,稀釋劑的腐蝕性如果真這麽恐怖,陳默宋歡秦安的雙手為什麽至今還是好好的?為什麽他們操作的時候不像稀硫酸那樣,哪怕佩戴任何手套和防護措施?

一切的一切只能說明,稀釋劑有腐蝕性。

但不多。

接觸到人體產生的危害就相當於熬夜。

大家知道熬夜不健康,但熬夜又真的很爽。

聽完解釋,許存安只覺得自己吸入過多劣質指甲油的味道,導致大腦出問題了。不然她怎麽會認為,蘇聞青的話竟然還有幾分道理可信?

“來嘛,”蘇聞青把指甲伸到她的面前,鼓舞,“苦中作樂嘛,咱們多少利用手上的資源來休息一會兒。”

“反正又用不完。”她又補上一句。

許存安原本想拒絕,這句話是一把箭,打碎了最後一層屏障。

“可以是可以,”她看著蘇聞青的指甲,“但我不要波點,太俗氣了。”

“……”

陳默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他背著一口旅行包,行走間,包內傳來一聲輕微的動靜。

“陳默,你們以前過得是什麽苦日子?”

蘇聞青的聲音蔫蔫的,像被抽幹精氣的枝丫。

陳默垂眸,從旅行包裏摸出兩個黑色的塑料袋,背對著攝像頭:

“時間不早了,快去休息。”

塑料袋分量不輕,蘇聞青接過,又遞許存安一包。

回到房間後,她打開帶子,裏面用瓷碟子倒扣了兩份牛排。牛排滾燙冒著熱氣,像剛剛出爐的樣子。

誰也不知道他是怎麽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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