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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對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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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對飲

“昔日荊南節判嗜酒,宴客時總愛用巨杯勸酒,賓客往往被他弄得極為狼狽,但因為他為人德善,親友亦愛相陪,還戲稱其家酒筵為‘觥籌獄’。這家店以巨杯聞名,因此店名就用了這個典故。”康承訓與晁靈雲坐在酒樓寬大的屋檐上,與她用巨大的犀角杯碰杯,“我是這家店的常客,但從沒有哪位胡姬,敢像孺人這樣陪我坐在窗外喝。”

晁靈雲捧著犀角杯灌了一口烈酒,愜意地嘆了口氣:“為什麽不坐在這裏喝?這裏多好啊,視野開闊,可以俯瞰長安景色,風又大,吹得人心裏舒服。康大哥,你果然點子好,主意多!”

“孺人不愧是女中豪傑。”康承訓笑道,“我實在想象不出,有什麽能束縛住你這樣的女子。”

晁靈雲放下酒杯,黯然道:“除了光王,誰能束縛得了我?”

“是光王束縛了孺人嗎?”康承訓摸摸下巴,意味深長道,“我看光王倒是一副深陷情網的模樣,被孺人束縛得動彈不得呢。”

“你是說我和他各自為情所困?”晁靈雲眺望著萬裏無雲的碧空,悵然道,“也許吧,可他解不開我的心結,所謂檻花籠鶴之寵,非我本願。”

“以孺人之英姿膽魄,的確做不了那檻中花、籠中鶴。”康承訓附和道,“光王也是當局者迷,才會對你放心不下。”

晁靈雲斜睨了康承訓一眼,往他杯中斟滿酒:“他有什麽好不放心的呢?若問這世間誰能讓我甘願傾盡所有,那也只有他一個。”

“孺人竟是這般的心思?”康承訓楞了一下,笑起來,“原來如此,唉,你和光王還真是……”

他剩下的半句順著酒又咽回肚子裏,害得晁靈雲忍不住追問:“我和光王怎麽了?”

“你和光王,或許應該以誠相待。”

“以誠相待……”晁靈雲沈吟著,面露悵惘之色,“我與他曾在不同陣營,各自為謀,就算如今走到一起,想要以誠相待又談何容易?”

“話雖如此,孺人難道不是為了光王才會這般苦悶嗎?”康承訓沖晁靈雲擠擠眼睛,“實不相瞞,近來光王為了孺人,也是愁腸百結、茶飯不思。要我說,你們明明就可以一條心,怎麽勁偏不往一處使呢?”

晁靈雲白了他一眼,嘆道:“還不是因為他信不過我,或者說,我也不能毫無芥蒂地信任他。陷於運計鋪謀的人,也許都跟我們一樣不可愛。”

“我懂孺人的顧慮了,不過白璧無瑕固然可貴,只要情意足夠赤誠,也算瑕不掩瑜吧?光王信不過你,那是他犯了糊塗,你又何必為他顧慮重重?”康承訓拍拍胸脯,說,“今後你想做什麽,就盡管去做,我康承訓一定鼎力相助。”

晁靈雲噗嗤一笑:“你說得倒好聽,光王肯嗎?”

“比起真的失去你的心,我相信他會舍得。”康承訓說完,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紓解情緒這種事,亦如大禹治水,只能疏,不能堵。孺人覺得可對?”

晁靈雲點點頭。

康承訓又道:“今日這一趟買賣,光王只讓我保你稱心如意,可沒管我到底賣給你什麽。孺人既然想要自由,我便保證讓你自由。”

晁靈雲打量著他染上醉色的面龐,若有所思道:“康大哥,你沒喝醉吧?”

康承訓半瞇著醉眼,豎起一根手指沖晁靈雲晃了晃:“我這人千杯不醉,你別以為我是喝醉了酒在對你說胡話。”

晁靈雲笑了笑,又為他滿上一杯:“康大哥果然爽快,來,我們接著喝。”

康承訓不曾領教過晁靈雲的酒量,以為她不過是女流之輩,結果一時輕敵被灌得爛醉如泥,像條醉貓似的癱在屋檐上亂扭,靴子跟還“喀啦喀啦”地磨蹭著瓦片。

晁靈雲怕他踢落瓦片傷著樓下行人,將他拽回包廂,安置在榻上。

“我想做什麽,都可以嗎?”她站在榻前,看著昏睡中的康承訓,替他關好窗子,轉身走出了包廂。

出了酒樓,晁靈雲騎上驢子趕往教坊,所幸此時元真娘子和寶珞尚在宅中,兩人見她來了,都吃了一驚,寶珞更是驚喜萬分地嚷道:“天,光王終於肯放你出來見光啦?”

晁靈雲笑笑,沒作解釋,只望著她問:“你前陣子去光王宅找我好幾次,是為了什麽事?”

寶珞回頭看了元真娘子一眼,二人屏退侍兒,關上房門,壓著嗓子對晁靈雲道:“我們去找你,是為了鄭中丞的事。”

“鄭中丞?”晁靈雲沒想到此事還有後文。

元真娘子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對晁靈雲道:“當日鄭中丞入殮時,我順手替她松開了脖子上的白綾,等回到教坊時,發現她身體柔軟,尚有餘溫。你說這是不是一線生機?”

意識到元真在說什麽,晁靈雲瞬間變了臉色:“師父你……你的意思莫非是……可這怎麽能瞞得過教坊使?”

“所以我沒有聲張,只借口曾和鄭中丞約定過身後之事,堅持替她水葬,”元真握住晁靈雲的手,安撫道,“你快喝杯茶壓壓驚,我就知道這事會嚇到你。當時教坊使盯得緊,我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也只能往鄭中丞的棺槨裏多放些帑帛,讓她順流出城,聽天由命罷了。”

晁靈雲哪顧得上喝茶,憂心忡忡地問:“照師父所言,鄭中丞當時在棺中人事不知,她能被人及時解救上岸嗎?”

“這就只能寄希望於天命了。”元真嘆道,“水葬之後我遣小廝順著河流打聽,沒聽說有誰撈著浮棺或女屍,我只擔心鄭中丞氣息不能覆蘇,或者來不及被人解救,就葬身魚腹……”

“事已至此,擔心也無用。”寶珞在一旁安慰元真,“師父當時特意替鄭中丞換了一口整木的棺材,哪那麽容易就沈進水裏?沿河漁家看見這麽一口纏著織錦的棺材,定會有勇夫貪圖棺中陪葬,設法打撈的。依我看,師父你一點消息都打聽不到,多半是有人已經救了鄭中丞,不敢聲張而已。”

“但願如此吧。”元真嘆了口氣,對晁靈雲道,“照理說,這事知道的人應該越少越好,但我就是放心不下你,我怕你會因為沒救下鄭中丞而自責,就想著去光王宅給你報個信,沒想到卻吃了那光王的閉門羹。光王一向不茍言笑、城府深沈,他忽然擺出這種態度,簡直比潁王還難捉摸。靈雲,他沒有為難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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