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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日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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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日葵

在空姐的催促下,顧朝朝下了飛機。和她一同參加學術會議的助理,在行李轉盤取了自己的行李箱與她回合後,兩人打車前往預定的酒店。

為了節省經費,酒店選的是平價連鎖,助理訂了兩間大床房。朝朝推開其中一間的門,便聞到了一股濃烈的香精制香氛味,鼻子好一會兒不適應。

-“歐洲的香氛,貫會用香精激發氣味,香精比之植物精油可差遠了。”

腦中忽然閃現了這樣一句話。

顧朝朝這個人原本不是敏感嬌氣又好享受的性子,奈何被許言清的好東西慣壞了。

比方說,家裏的香氛,是許言清提取的植物精油,自己制備的,是一股淡淡的極其好聞的香味。

酒店的這種,和家裏的比起來,不得是差遠了嘛。

嘖,怎麽又想到他了。

顧朝朝揉了揉後頸,懊惱地踢了腳墻。

正是這一腳,讓她發現了墻邊櫃上橫擺著的禮品盒。盒內,是一株帶著晶瑩露珠的向日葵。拿起壓在花苞下的一張明信片,用著花體華麗的英文寫著——歡迎來到我的國度。

落筆的署名:Rain 崔

朝朝看著明信片上的字跡,手不自覺得收緊,向日葵花柄的粗糙,磨得她手心有些微的疼。

該死的,是崔誠。

和助理從預定酒店那刻起,應該就在這個男人的監視之下。按照這株向日葵的新鮮程度,甚至可以說……自己踏入酒店的前腳就送來示威了。

這意味著,她就算現在臨時換房間換酒店,也於事無補。

顧朝朝目光垂低,在原地站了會兒。

——他想做什麽?

……

熬到午夜,顧朝朝也無法入睡,索性起身,把助理送的玻璃制的六只小貓工藝品紛紛取出來,放在緊閉的玻璃窗沿上,每扇窗前各有一只守護著。

如果有人試圖從窗戶進來,碰倒玻璃小貓,她必定會聽到。

然後,便是門。

朝朝把墻邊櫃橫移,抵住門,又將花瓶放在了櫃門邊腳,如果有人推門,櫃子帶動玻璃瓶,她也能聽到。

做好這些,她靠坐在了房間最角落的沙發上,稍微松了口氣。

——兩面墻的夾角,比較安全。

*

第二天去了報告廳,擠在咖啡廳烏泱泱的人群裏,顧朝朝好不容易點到了一杯冰美式,兩倍濃縮。

助理一見到她,忍不住問:“顧博,你昨天晚上沒睡嗎?”

朝朝的眼底,粉底液都遮不住的黑眼圈。

“……嗯,我認床。”她敷衍道。

多虧了那兩倍濃縮的冰美式,顧朝朝才順利完成了自己的演講,不至於坐在底下連聽報告都要打瞌睡。

下午三點半的飛機回南市,至少能在飛機上睡一覺。

她這麽想著,打起精神回旁側另一個博士的問題,女博士來自英國,有三千次的解剖經驗,兩人聊起來有些忘我。

等再看時間,便是兩點半了。

從會場出發去機場不好打車,公共交通加上機場安檢和值機的時間,指定要誤機,幸好女博士說她有車,能載她過去。

顧朝朝不疑有他,上車前給助理發了個短信,讓他先過安檢在值機口兩人碰頭。

……

助理等了好一會兒,也給顧朝朝打了好幾通電話,一直到誤了飛機點都沒聯系上人。他覺得不對勁,就沒上飛機,聯系大使館。

果然發現了問題,那個和顧博士聊天的女博士冒領了身份,她可不是什麽解剖經驗豐富的教授,而是職業殺.手。

對屍解別有見解,不過是因為手上人命太多。

大使館聯系國內警察。

那時,距離李澤收到許言清說收網的信息,還沒過多久。

他穿上防彈背心,檢查了手槍的子彈荷數,對著耳麥那頭的男人說:“法醫在你那邊,失蹤了。”

“這鐵定是崔誠幹的,還收不收網?”

李澤有些猶豫,在緊要關頭崔誠抓走了顧朝朝,無非就是借此威脅許言清。現在,人質在他手裏,被動的人變成了他們。

許言清沈默了一會兒。

就這樣靜了五分鐘,他的臉上沒有一絲情緒,平靜地讓人覺得可怕,五分鐘之後,他才捏了捏手心,起身。

他說:“嗯,收網。”

李澤松了口氣。

說實話,這個時候收網是最適合的,若是因為顧朝朝而放棄,崔誠這條滑不溜手的魚真的落入了大海,再找就找不到了。

大局更重要。

他臨到掛通訊,想想又補了一句:“我帶了狙擊手,就算是對峙,也是保護人質優先。所以……你放心。”

*

為了防止顧朝朝的反抗掙紮,女殺手用了電擊針,就卡在了安全扣的位置,朝朝的手一碰上去就中了招。

刺骨的痛麻感侵入肌肉,帶來可怕的痙攣,只一瞬間,朝朝就失去了意識。

等再次醒來,就是在一座奢華覆古的城堡裏。

她被人綁著腿腳吊在天花板上,有點像懸梁自盡的姿勢。和它唯一的區別大概是懸梁自盡掛的是頭,而她掛的是……雙手。

沒辦法掙紮,腳也夠不到地板,一動就晃來晃去。

“餵,你綁了我,就沒什麽話要說嗎?”

顧朝朝沖著在房間另一個角落自顧自畫著油畫的男人喊道。

崔誠知道她早就醒了,卻沒管,兀自用筆刷蘸取顏料,把那塊因她突然的叫喊導致筆誤的地方修正。

一副顏色艷麗,光彩奪目的向日葵。

這世界上最著名的向日葵是梵高筆下的,炙熱的黃色花朵,卻帶著花開荼蘼的頹廢之態,崔誠在畫的也是這樣的花朵。

他收了筆,才回過頭:“你看起來一點也不害怕,不意外?”

朝朝自然不意外。

從在酒店收到那株向日葵開始,她就知道自己不容易離開意大利了。被他抓過來在意料之中,不害怕……純粹是覺得他抓她有用,對許言清有用。

她沒去了解,臥底和暗網進展到了什麽程度,那是李澤在忙活的事情。現在僅憑自己被綁來,朝朝也大約猜到——崔誠,他急了。

急到在異國他鄉,不惜涉及大使館,也要綁架自己。

“我害怕,你就會放了我?”朝朝微微垂下頭,忽而揚起笑臉,“那這樣,我立刻哭給你看。”

崔誠放下筆,走近了些。

“不會。”

他穿著一身針織毛衣,斯文儒雅極了。

“那不就得了。”

朝朝呼了口氣,被人吊著的滋味是真不好受,她不太想讓話題結束,試圖聊天來拖延等待救援,於是說道:“電影裏的反派角色,不都在這個時候,要和主角說些什麽的嗎?”

崔誠:“什麽?”

朝朝:“就說些毀滅世界的話……”

崔誠仿佛被逗笑了,他臉頰上的黃色油彩彎起漂亮的弧度:“那我說,這個世界太爛了,爛人被清理掉,留下善良的人,是我創造的物競天擇……這樣可以了嗎?”

他看起來似乎只是在滿足顧朝朝這些莫名其妙的要求,但玩笑中又透著些許正經。

朝朝:“還有呢?”

崔誠默了默。

“顧朝朝,明明你才是頑固不化的反派才對。”

守著舊規則,無視他人的苦難,整天只會抱著——正義雖遲但到的假大空話,站在道德的制高點指責別人。

她在象牙塔裏待得太久了,久到以為全世界的人都是好人,都會遵循那套做壞事會受到懲罰的規則。

其實不然,君子才會守規矩,有錢有勢的爛人只會利用規則來馴服弱者。

他沒做錯什麽。

也無需向任何人解釋,無需任何人理解。

顧朝朝:“那你要說大道理,讓我這個頑固不化的反派,回頭是岸嗎?”

她沒有反駁,也沒有說假大空的正義之詞。

崔誠擡頭看了眼她,一瞬間忽然明白,她為什麽會這麽吸引人了,吸引他們這些不正常的人。

“哦,可是我沒興趣。”

他胸腔裏溢出一聲冷笑,而後從腰側拔出手槍,毫不拖泥帶水的對準顧朝朝的右臂——他自己的右臂上曾經被她射擊的位置。

“砰——”

血花飛濺,顧朝朝悶哼一聲,奶白色的臂膀上立刻掛上了鮮紅的血漬。

崔誠靜靜地看著她吃痛,掛著冷汗的臉。

仿佛在提醒著自己,

他的心從未淪陷。

*

反社會者的情感依托是固定且唯一的。

崔誠以設計精妙的犯罪計劃為樂,這種技巧型反社會者,習慣對自己的絕對掌控,換言之他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麽,不應該做什麽。

所以,他不會傷害朝朝。

許言清在腦中不斷完善對崔誠的側寫,就算如此,在聽到城堡裏那聲尖銳劃破夜空的槍鳴時,還是心臟不可自控狠狠顫抖了下,連帶著開門、走路的姿勢都倉促起來。

他看到了臉色蒼白,手臂血肉模糊的女孩。

“放了她。”

許言清的影子扭曲,他此刻不像是來談判,他像是頭猛獸,想要沖過去扭斷對方的頸項一樣,對著崔誠咬牙切齒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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