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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火中的游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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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火中的游輪

許言清知道。

這一切正在按照他預料的結果進行著。

朝朝會采取行動,不會有任何人受傷害,只除了他和朝朝兩人——兩人那脆弱到不堪一擊的感情。

可就算如此,許言清也像握住流沙一樣,緊緊地攥住了手,希望能夠得到一絲垂憐。

他想起了從前,朝朝和自己告白的時候。

如果她問的不是,他喜不喜歡她這樣的話。

而是問他,想不想和她一直在一起……

許言清不能保證當時的自己會拒絕。

所有人都說,許言清的眼中沒有顧朝朝。只有許言清自己知道,他的眼角餘光中全是她,就算只是泯然眾人的背影,他也能在第一時間認出來。

可他也分明知道,他的整個人生將經歷人的種種情感騷動,有時離得很近,有時會幸福,又有些時候會失望。

然而,天生的情感缺失,讓這一切都不會牽扯和傷害他。

受傷的會是另一個人。

一個他絕不想要傷害的人。

*

顧朝朝給顏韞打完了救援電話,想要把船艙的火警警報拉響,好讓眾人從假面舞會的熱鬧中抽身,轉移到甲板上。

她不清楚氣球裏是什麽,但此地不宜久留是實打實的。

不過,她想到的應急辦法,也在崔誠的預料之中。

——廳內的所有警報全部都被破壞了。

她焦急地轉身,發現許言清一直跟在她身後。

“你還不走嗎?”顧朝朝現下滿腦子都在想著解決辦法,語氣甚至帶了幾分不耐煩,“難道,你還想著要阻止我,好親眼見證你和崔誠布下的殺局有多成功嗎?”

許言清被她的話刺痛了。

他不過,是擔心她的安危。

“你就這麽想我的?”他艱難地問。

“許言清,不是我這麽想你。”顧朝朝緊抿著唇,一字一頓,“是你讓我這麽想你的!”

她走向前幾步,揪住華麗騎士服的衣領,眼眶通紅,直直看向許言清那雙從來都是冰涼清冷的眸。

“你知道,你選擇自己要走的路的時候,我在做什麽嗎?”

顧朝朝頓了頓。

“我在和長官爭執,我在李澤家到處搜查,我打印了十年來幾千份的報紙專欄,滿腦子都在想著怎麽證明你的清白……”

顧朝朝的話音帶了幾分挫敗。

“我終於找到了真相……而你呢?”

說著,她松開許言清的衣領,後退了幾步。

“你無視我的努力,也不要我給你證明的清白……”

面前的許言清依然挺拔如松,氣質如清淩皎月。

這個始終如故,帶著冰冷理性的男人。

“呵,”朝朝忽地自嘲一笑,搖了搖頭,“我好像從沒真正了解過你,許言清,你讓我感到很陌生。”

許言清捏緊了拳頭,指甲掐進了掌心,疼痛卻不及心口半分。他張了張口,有一瞬間想要告訴她真相。

告訴她,這一切,只是一場欺騙崔誠的騙局。

告訴她,他不是壞人,他還是原來的那樣。

可許言清不能,他們正在被監控著。

他擡眸瞥了眼警報器頭頂的微型攝像頭,點點紅色的光在眸中輕閃,眼底的陰沈和狠戾也一閃而過

“我怎麽樣,隨你怎麽想”他冷酷地說,“跟來也只是提醒你,這個大廳,所有可以用作警醒的東西,都失效了,別白費力氣。”

無論是火警裝置,還是煙霧報警器,中央控制室都已經被切斷。這是一座被音樂環繞的孤島,島上的罪犯會死在盛大的舞會中,直到最後一刻。

顧朝朝覺得渾身發冷。

她看著許言清不自覺觸摸手表的動作,忽地轉身撐在欄桿上,用盡全身力氣向舞池喊道:“舞廳有危險,緊急疏散,不要觸碰氣球!”

音樂好像通曉人性,在朝朝嘶吼的時候,突然變得更加嘈雜和大聲了起來,把朝朝的聲音立刻遮住。

朝朝瞳孔緊縮。

這裏,被人監視了。

許言清:“現在知道了麽。”

顧朝朝緊緊握著欄桿,怔怔地望向許言清,他在朝她一步步地走近,捏住了她的手腕,“那我還能怎麽辦……還能做什麽……”

她喃喃自語,腳步不自覺地跟著許言清走到了門口。

氣球在兩人之間不停地落下,身側擠過來的人群,大笑著將氣球踩爆,氣流夾雜著彩帶在空氣中炸裂,伴隨著白色的粉塵。

“咳咳。”

“這是什麽?”

“管他呢!踩氣球!”

……

“咳咳……”朝朝也跟著咳嗽了一聲,她皺起了眉頭,說,“這是……面粉?”

面粉?

……不是火藥。

她的腳步頓住,從許言清手中掙出了手。

“粉塵爆炸?!”

當面粉充滿整個空間的時候,只要點燃一根火柴,面粉燃燒,空間膨脹產生劇烈的爆炸,粉塵爆炸,一個初高中的化學基礎知識。

“快開門!快開窗!”

朝朝大喊著。

她邊喊邊推開大門,可是,她的動作比不上身後眾人踩氣球的速度,而在她意識到面粉和粉塵爆炸的時候,已經太遲了。

身後,有人端著一個蛋糕推車出來。

“火焰蛋糕!”

“哇——”

在眾人的歡呼聲中,作為壽星的慈善家,劃開了火柴——

只聽轟隆一聲。

橘黃色的火焰一下子吞噬了視線,朝朝猛地被人拽了出去,狠狠栽倒在甲板上。火舌立刻席卷了一切,她聞到濃烈的燒焦味,耳邊有哀嚎聲,求救聲。

她有一瞬間的耳鳴。

緊接著,就是救援隊的聲音,救援隊來得很及時,幾乎在爆炸聲響起的那一剎那,立刻來到了游輪上。

顧朝朝轉頭,看向許言清離開的背影。

她恍惚回到了十歲那年,兩人初遇,也是這樣的一場大火。

他對她伸出手說,我們可以回家了。

而現在,她卻只能看到他離開的背影。

*

“近日,柯蒂斯號游輪在太平洋公海發生爆炸,導致船身端為兩截,據游輪公司消息稱,該游輪是包船,船上共有36名乘客和10名船組人員,因救援及時,36名乘客僅有部分燒傷,已接受醫療救援,其餘人無明顯外傷。”

這條無人傷亡的新聞在網絡上傳了好幾天。

網友紛紛玩抽象,什麽有錢人的質量就是比牛馬好,人類是不是偷偷進化了沒帶我……

有博主為吃流量深挖了下去,發現那36名乘客各個都是“寶藏”,於是寫了一個叫做<柯蒂斯游輪的罪惡>的爆料帖。

虛偽的慈善家,縱容作惡的律師,學術不端的教授……

爆料帖被頂上頭條,警方介入調查,不過三天,這群衣冠楚楚的上流人士紛紛帶上了銀手銬。

案件似乎,到此為止。

周一清晨,法醫獨立辦公室,墻角的立式書櫃之間,倒置顯微鏡的旁邊,綠蘿盆栽的葉子,掛下來擺動幾下。

李澤是被顧朝朝硬拽過來的。

顧朝朝把門關上,拉上了百葉窗簾。

李澤見狀,舉起雙手置於耳邊作投降狀,挑眉笑說:“顧姐覆職第一天,我不玩這個啊。”

朝朝翻了個白眼。

“別廢話,我有事要問你。”

“我可沒玩弄你的感情,”李澤見她一臉怨婦樣,立刻嘴賤甩鍋,“和你鬧翻的另有其人,不關我的事!”

“呵。”朝朝冷笑了一聲,雙手抱胸,”不關你的事?“

她咬牙切齒地重覆了一遍。

“那我在柯蒂斯游輪上的演技,李警督覺得進駐娛樂圈拿個影後,沒問題吧?”

演技,影後。

李澤被顧朝朝問得有點懵,遲鈍了會兒,才反應過來。

合著,自己和許言清設的臥底局,被顧朝朝察覺到了,所以她在游輪上和許言清決裂,是她將計就計,跟著演了?

李澤訕訕地笑了笑,豎起大拇指。

“影後!”

顧朝朝沒笑,猜她為什麽不笑,她陰沈著臉:“所以,這算是承認了,你們合起夥來瞞我一個?”

李澤這下知道,是被詐出來了,顧朝朝就算察覺到了兩人的計劃,也不是在柯蒂斯游船之上察覺到的。

“計劃是許言清做的,我就是執行,你要罵就罵他。”

顧朝朝要是能罵到那個遠隔重洋的男人也就罷了,她深吸一口氣,“和我說一下,會死嗎,我就這麽不值得信任?”

行吧,原來是信任的這個事。

李澤松了口氣,好歹想給自己的好友,做一回愛情保安。

“這太危險了,你肯定不同意臥底這個事。”

“知道,還非要做?!”

李澤:“我們沒別的辦法了。”

朝朝楞了下。

李澤:“你別生他的氣,不讓你知道,是因為我,我說你演技太差,還是真情流露更容易讓人相信……誰知道你是個影後啊……”

顧朝朝皮笑肉不笑地狠狠地踢了李澤一腳,李澤看她出了氣,順勢哎呦一聲賣慘躺倒在了沙發上。

“等許言清回來,這一腳你也得踢他身上去!”

如果……如果他還能回來的話。

顧朝朝喝了口水。

李澤:“對了,你怎麽知道,綁架案游輪事件都是我們演給崔誠看的?”

朝朝腦海中閃過許言清撫摸腕表時,那雙溫柔又悲傷的眼眸。

“因為我聰明。”

“行嘞,騙騙哥們就算了,別把自己騙到了。”

顧朝朝很想把這個欠揍家夥從辦公室踢出去,但看他那扒著沙發聽不到真話就不走的架勢,只得承認一點。

“游輪著火的時候,來了兩批救援隊。一隊是我托朋友找來的,另一隊是警方的。警方的救援隊比我第一時間找來的、在港口時刻等著救命的救援隊來得還要快,你覺得我會怎麽想?”

就只剩下一個可能了。

警方的救援隊一直在跟著游輪。

他們知道會出事,而知道游輪會出事的人,掰著手指數起來就那麽幾個。

能通知警方的就只有一個。

——許言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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