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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賽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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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賽羅

翌日,清晨。

穿著白大褂的丁希言帶著實驗報告和往常一樣穿過一樓大廳,搭乘電梯來到辦公室。

周圍同事用異樣的眼神,明裏暗裏地朝她遞來視線,而在她看過去的時候,又迅速收回,裝作無事發生。

大約是因為她和高彥走得近,又共同參與趙霽博士的項目,現在倒是成為了整個研究所的重點觀察對象了。

真無聊。

明明每天都有那麽多的實驗要做,論文還在等著發表,沒有天分只能仰仗努力的人,又有什麽資格懈怠。

趙銘宇又來了。

丁希言疲於應對,心裏又壓抑著憤怒——對逃走的高彥以及死去的趙霽,留下的爛攤子只能她來收拾。

身體上和精神上的無力,像是潮水一樣突然湧現,仿佛要淹沒整個世界的平庸和無聊。

“怎麽又來了?還有什麽事情要了解的,我不是已經都說過了嗎?”

丁希言盡力控制情緒,但話語間依然洩露了幾分不耐煩。

趙銘宇摸了摸頭,笑得憨憨的,說:“表姐,是警督讓我隨時跟著你的。”

他的坦白直言,讓丁希言的眼中閃過一絲異樣。

“跟著我?”她擡眸問,“跟著我做什麽?”

趙銘宇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就說跟著。”

看著銘宇一副真的什麽也不知道的樣子,丁希言的表情有些微妙。她嘆了口氣,頗有知心姐姐的樣子,說:“只做些邊角雜活,照這樣下去,對你的職業發展很不妙吧?”

她話裏有話,用邊角雜活來試探銘宇,以揣測警方對於她的態度。若銘宇順著邊角雜活說,那至少證明警方對她不會有多大的懷疑。

只是,沒想到銘宇是個腦子一根筋的,反而認真思考起職業發展的問題來了。

他摸了摸後腦勺,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我覺得什麽事情都需要人做啊,可能是我自己能力不夠吧。”

他又掰著指頭細數自己的不足。

“我不像警督破獲過很多大案子,也不像許先生那樣聰明,不像蘇櫻姐電腦技術那麽強,更不像顧博士既能做解剖,武力值又高,我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好啦。”

傻樂。

丁希言嘆了口氣。

銘宇提及丁希言,更是慚愧:“我也不像表姐,從小就聰明,做什麽事情都輕而易舉,姑媽之前說表姐你很快就要出國組建自己的實驗室了,真厲害啊。”

聽到這裏,丁希言垂下眼簾。顯示屏的白光打在她因為拼命工作而憔悴蒼白的臉上,心頭一陣唏噓。

很難想象,她會和趙銘宇是一家人。

和趙銘宇完全相反,在丁希言的人生裏,沒有她力所不能及的事情,她永遠在往前走,追逐領域內的最頂尖的人物,相信努力是能戰勝天賦的。

如果不行,那就是她還不夠努力。

丁希言想起了高彥,眼神微暗。

本質上她和高彥也算同一種人吧,天賦不多,全憑後天努力。只是她不會和高彥一樣瘋狂,丁希言永遠只會做正確的選擇,並且堅定地走向自己的前途和未來。

桌上的手機適時震動了幾下,顯示的名字讓她瞳孔緊縮。

“是高彥!”

“嗯?!”

“餵?”丁希言接通電話,眼神有些許不自然,她率先質問起對面的男人,“高彥,你現在人在哪兒?”

此時的高彥,左手拿著手機置於耳側,右手提著褐色的公文包和一卷晨報,走在中山路的梧桐樹街道上。

聽到電話裏丁希言的質問,他沒有回答,反而問了一個摸不著頭腦的問題。

“你看過今天的晨報了嗎?”

“什麽?”

丁希言皺著眉,不懂他究竟想說什麽。

高彥停下腳步,身子靠著一顆梧桐樹,繼續說:“真是失望啊,只說我被警方懷疑殺人潛逃,他們半點都沒有提及涅墨西斯的事情。”

“別做傻事了!”丁希言眉頭緊皺,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嚴厲,“你趕快去警局自首吧!”

“表姐,把電話給我!”

銘宇從丁希言手中拿走電話之前,已經提前和警局的蘇櫻聯系過了,蘇櫻快速地根據手機正在通話中的信號,開始定位起高彥的位置。

“餵?”

聽到對面突然出現的男聲,高彥只詫異了一秒,唇角忽地漾起笑容,說道:“哦?你是誰,聽起來似乎不是研究所的人。”

“我是南市重案一組的警察趙銘宇。”

“重案一組?”

高彥笑容加深。

銘宇打開手機外放,和自己正在通話的手機放在一起,好讓警局的指揮中心能一起聽到。

這是他第一次面臨和罪犯交涉的情況,和在警校的訓練到底還是不同,光是想想此時“監考”的人從教官變成了警局裏高層長官,他就心跳如鼓。

“高博士,我就直截了當一些問您了,帶走病菌究竟是想要做什麽?”

高彥站直身體,看著街上寥寥無幾的路人,忽然說到其他:“玩過奧賽羅棋嗎?”

“啊?”銘宇懵了。

說話拐彎抹角,是高智商人士非得維持的人設嗎?

奧賽羅是一種黑白棋游戲,規則是在8*8的棋盤上的中心位置先放入四個棋子,黑白各兩顆,然後雙方輪流下棋子,黑白棋可以通過形成夾縫進行翻轉,直到棋盤全部被占滿,棋子數多者為勝利方。

高彥冷嗤一聲,說:“這個世界就是一個巨大的奧賽羅,我們不過都是棋子罷了,可以把黑子變成白子,也可以把白子變成黑子。”

“什麽?”銘宇不懂棋,卻也抓住了關鍵,“你是說,把黑變成白,把白變成黑?”

他一定在暗示著什麽。

“趙警官,”高彥站直身體,轉身繼續往前走去,說,“我們也玩個……游戲吧。”

“游戲?!”

……

南埔路的指揮中心,蘇櫻根據微弱的手機信號,在計算機的地圖中不斷縮小定位圓環,得到數據後,立刻對著耳麥大聲回覆:“信號在下關區!”

碩大的顯示屏上投了整個南市的地圖,信號紅圈是在以妙法寺為中心半徑三公裏的範圍裏。

“好,立刻通知這個區域的警員,開展地毯式搜索,務必抓住嫌疑人!”靜姐立即補充了一句,“一定要讓大家註意安全,他身上帶著病菌!”

*

“南市警察局通知所有在外的警員,嫌犯高彥正在與我方進行通話,下關區的警員請註意,進行地毯式搜查,務必抓住嫌疑人……”

車內的警局無線電反覆播報著搜查信息。

顧朝朝開著車在送許言清回蘇城的路上,她的車還未上高速,正好也在無線電所指的範圍內。

下關區高樓聳立,人行道上人來人往。

朝朝停下車等紅燈,就著防風玻璃內夾著的嫌疑人照片,條件反射地看向左右車窗,開始巡視比對人像。

白皙帶著骨感的食指輕輕撥動了下車頂懸掛的平安扣,鈴鐺清脆的撞擊聲讓朝朝即刻回了神。

許言清轉頭,平靜地道出現實。

“下關區的人流量指數常年在5.0以上,堪比高峰期的地鐵,這裏可不是蘇城的一條街,下這種指令說實話沒有多大意義。”

如果再刻薄一點,許言清甚至會說,這種指令是對警力的消耗,毫無效率可言。

“我們知道啊。”

許言清聽到朝朝這樣說著,他看向她的側臉,是她品格中最閃耀的堅定和勇敢。

紅燈過後,顧朝朝腳踩油門啟動車子,語氣一如平常,說道:“就是很清楚地知道,希望不大也必須要去做,長官才下的指令。”

不符合理性。

也不符合許言清的為人處世之道。

風從半開的車窗吹進來,吹亂了他額前的碎發。許言清沈寂的瞳孔暗了暗,不知為何,聽到朝朝這樣的話,他總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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