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峽谷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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峽谷回聲

淩晨四點接到許言清電話的時候,李澤睡眼惺忪,盯著電子鐘看了半天,腦子都沒反應過來。

“哥們,你知道現在幾點的吧?”

對面語氣頗為淡定:“嗯,你的電子鐘沒壞,是淩晨四點。”

“淩晨四點——所以——你不睡覺的嗎!!”

面對抓狂的李澤,許言清依然淡定。

“去清風小區408號,找一個叫溫思凝的女明星,她現在很危險,我需要你寸步不離地跟著她。”

“餵餵餵,我是刑警,不是保鏢好吧,而且我現在還在休假!休假,懂什麽意思嗎?”

盡管嘴上唧唧歪歪,李澤還是頂著淩亂的雞窩頭,認命地去了許言清交代的地方。

在李澤騎著摩托車過去的路上,許言清向他說明了溫思凝的委托,最近發生的命案,以及她經紀人身上的疑點。

“你是不是想讓我查她啊?”風呼呼吹著,李澤問得很大聲。

“誰?”

“溫思凝啊,不然我這個能力,純純當個保鏢?”

藍牙耳機那頭可疑地停頓了下。

李澤發誓。

如果他聽到許言清說,真讓他只做保鏢。

他會立馬!

掉頭回家!

繼續睡大覺!

“你要查,就自己看著辦。”

這是讓他自由發揮的意思嘍?

還沒等他繼續聊深入些,電話那頭好像傳來了女人的聲音,聽起來還有些耳熟。他一時沒想起來是誰,嘴快過腦:“這個點,家裏還有女人,我們神仙苗苗開葷了?”

話還沒說完,電話就“嘟——”地掛了。

李澤到了目的地,天還沒亮。他不方便敲門,於是靠在門口點了根煙打發時間,打火機一點上他頓時咂摸出味兒來了。

剛剛電話裏那女人,聲音聽起來怎麽這麽像顧朝朝啊!

而此時被他推測出來的顧朝朝,以板鴨趴的姿勢,扒在長沙發上睡得正香。

案子折騰地太晚了,跟著許言清來到他家,都快兩點了。她實在不想收拾行李再整理許言清給她勻出的次臥。

況且明天還要早八去所裏,本來就沒多少睡眠時間了,還不如直接裹著毯子在沙發上睡一宿得了。

於是,許言清洗完澡出來,給李澤打電話的時候,顧朝朝已經睡熟了。

他一時沒反應過來,還差點坐在她小腿上。

他習慣了孤獨,甚至享受這種孤獨,不願讓人打擾。

而突然闖入他領域的顧朝朝……

不——不能說是闖入,明明是他,主動將人帶回的。

許言清捏了捏鼻梁,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電話裏李澤還在不斷說著什麽話,他沒仔細聽,只憑借本能隨意敷衍。他的目光卻不自覺地停駐在了她睡著時嘟起的紅唇上。

嬌艷欲滴,宛若熟透的水蜜桃,手指稍微一捏,便有汁水四濺。

他的目光逡巡,放肆,侵略如有實質。

直到沙發上的女子不自覺地嚶嚀了聲,他才恍然大夢初醒。

他方才在想些什麽?

電話裏,李澤的調侃,這時竟然變得格外讓人心虛,他當即掐斷電話。

掛斷了,才突然覺得這番操作,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他根本沒必要心虛。

因為,本來也什麽都沒發生。

*

溫思凝像往常一樣,七點半打開了大門。

只是,今天院子外站了個男人。

身材高大肌肉健碩,藍色T恤,連帽夾克外套敞開著。他正靠在矮墻邊閉目小憩,地上零落著煙頭。她心頭一跳,捏住門把手,下意識想要退回自己的安全領域。

可惜,那人的聽覺實在靈敏。

還沒等她動作,就單手壓著矮墻,輕松一躍便跳進了院子裏。

“欸,別關門。我不是壞人!”

李澤壓住門把手,把人攔下,“我叫李澤,是個警察。你不是委托了許言清辦事兒嗎?和那事兒有牽扯的人昨晚上死了一個,我是他委托來保護你的。”

警察?

溫思凝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重。

“保護我?”面前的女人長睫輕顫,弱弱的問,“那我……是會有什麽危險嗎?”

看著眼前這個聲音大一點似乎都要嚇暈過去的女孩,李澤還是把那句“有被殺的危險”給咽了回去。

他思索半晌,寬慰道:“沒事,我是警察,有我保護你,你不用害怕也不用擔心,會沒事的。”

溫思凝把門廊下那把撐了一夜的雨傘抖了抖水珠,收了起來,說:“我能問問,昨天晚上死的人是誰嗎?”

說著,便領著李澤進屋子。

李澤瞥了那雨傘兩眼,在玄關邊換客人用的拖鞋邊回她:“是黃挺,昨天晚上似乎是和女人廝混的過程中,死掉的。”

他頓了頓,繼續,“他是當年沈漫案子牽涉到的人吧?”

“除了黃挺,還有蔣仁武和紫金慈善會,沈漫是紫金事件的受害人嗎?”

他的話裏隱約帶了幾分試探。

溫思凝走到沙發邊,闔上了茶幾上敞開的書頁,她捏著染著一圈圈咖啡漬的杯子,目光直直地看了過來。

淺棕色瞳孔中的暗色一閃而過。

“李警官是什麽意思,可以直說。”

她拿著杯子去了開放式廚房的洗手臺,背對著李澤,動作用力地搓洗著隔夜的汙漬,杯子和水流聲碰撞在一起,聽起來讓人格外煩躁。

李澤:“我得到消息,安娜是紫金慈善會的小老鴇……”

“您是想問,我是不是她手裏的高級妓.女嗎?”

杯子碰在洗手臺邊角,伴隨著女孩冰冷的話音落下,瓷杯碎了邊角。

李澤一楞,察覺到失言,想要解釋。

他不是那個意思。

卻見溫思凝轉過身來,眼角泛著紅,嘴唇緊緊抿著:“那我回答你,是的……我們都是……”

李澤懊惱萬分,才想道歉,剛要開口就被打斷。

“我不需要你這樣的警察來保護我,希望你盡早離開!”

溫思凝並不想聽他的道歉,這種沒什麽同理心的男警察她見多了。三年前和經紀人一起去給沈漫報警的時候就見過了,早就掀不起她內心多少的波瀾了。

她冷漠地收拾好杯子碎片,包好扔進垃圾桶,看也沒看李澤一眼,轉身便上了樓。

留下李澤一個人在客廳,郁悶地走了兩個來回。

他瞥見茶幾上有本書,名字叫《重塑心靈—NLP療法》,是本心理學的書。

NLP療法,似乎還是治療心理創傷後遺癥的。

李澤皺了皺眉,忽然聯想到溫思凝那副模樣,而後猛地拍了下自己的腦門。

“你可真該死啊!”

他看到了門口那把傘,警察天生的疑心病就犯了。

傘,有水珠,沒幹。

昨夜,八點後下了雨,直到淩晨才停下的。

——說明,溫思凝昨夜八點後出去過,或者八點後有人過來找過她,淩晨時分雨停後才走,留下來了把傘。

結合昨夜發生的命案,安娜的身份,她和死者的關系,很難不讓人懷疑……

溫思凝會不會就是導致黃挺死亡的A女士。

但懷疑歸懷疑,他千不該萬不該,就是去戳一個女孩子的傷疤!

同一時間的朗博路256號,顧朝朝按照生物鐘準點起來的時候,沒在屋子裏看到許言清。

倒是註意到客廳的餐桌上,三明治底下壓了一張小紙條,旁邊是一張銀行卡和一把鑰匙。

三明治的樣式,顧朝朝挺眼熟的,是樓下咖啡廳買來的。

她捏著紙條,看了眼。

上面寫著:飯卡密碼,七分之一。

雖然有點無語,但是她腦子居然條件反射蹦出一串數字。

——142857

朝朝能建立起這種條件反射,純粹是因為許言清在高中那會兒,特別喜歡研究七為分母的真分數的小數值。

據說無論分子是多少,小數點後面的循環,永遠都是這六個數字的循環。

他覺得這種數字的永恒很有趣。

連帶著她也記住了。

思緒有些飄遠。

朝朝實在趕時間,沒看卡裏面有多少錢,洗完澡就匆匆咬著三明治出了門。後來,她才知道那張“飯卡”裏居然有……五十萬,還只是他某一個案子的酬勞。

一時間,酸到她差點不認識飯卡這兩個字了。

不過,無論那張卡裏數額是多少,也和她沒多大關系。她就是一個短暫借宿的,這短暫時間裏花費了多少錢,她等發了工資都會AA回去。

因為,他對她的特殊。

她有太多的不確定了。

或許,她只是站在了峽谷的另一邊,拼盡全力呼喊。她需要思考自己得到的回覆,究竟是來自於他,還是只是自己的回聲。

*

踢踢踏踏的腳步聲傳過來。顧朝朝站在走廊盡頭的窗邊吃完最後一口三明治,她轉過身,正好和解剖室走出來的老師碰了個正著。

她立刻迎上前去。

還沒等顧朝朝問出口,主刀的王老師是她的博導,覷她一眼就知道。

——這貨肯定不是偶遇,是來蹲他的點,想知道屍檢結果的。

“急性心力衰竭,病死的。”

“老師,我可沒問這個,是您主動說的昂。”顧朝朝訕訕,“我就是來問問您和師母夏威夷度假,玩得開不開心。”

王老白胡子一抖,哼了聲,一副我信了你的邪的樣子。

顧朝朝摸摸鼻子,怪不好意思的:“老師,那我實話實說,您別罵我就行。”

王老白了她一眼。

看老師沒打算開罵,顧朝朝斟酌道:“有沒有可能是……他殺啊?我瞧他脖子上,頸動脈的位置,有刀片劃傷的痕跡。”

王老:“我看到你讓助理法醫寫的現場記錄了,雖然那個位置確實奇怪,但是脖子上的外傷確實不是致命傷。”

見顧朝朝仍然有疑慮,王老反而提起了她碩導。

顧朝朝本來是京大的學生,遠在北市。

來南市讀王老的博,是她碩導給王老寫了推薦信。在那封信裏最讓王老記憶深刻的,就是顧朝朝的敏銳和細心。

為什麽說深刻呢?

因為她碩導提了一件事兒,提到他第一次帶著顧朝朝去跑現場,屍體的膝蓋上有一道不知道從哪裏磕到的淤青。

當時,沒有人在意這個淤青,因為不是致命傷。

致命傷在死者的額頭,是被屋子裏的金屬雕塑砸傷的。

當時死因的鑒定結果就是前顱骨粉碎性死亡。

警方一度懷疑是他殺。

是顧朝朝註意到了膝蓋的淤青,並且根據淤青留下的形狀找出了死者在屋子裏的行動軌跡。

是死者的膝蓋撞到了櫃臺,導致金屬雕塑剛好從櫃臺上墜下,砸到了他的額頭。

意外死亡。

王老回憶完過去,拍了拍朝朝的肩膀:“我當時收你做弟子,就是因為這份敏銳。法醫研究的是死者的死因,而你卻能看得更多。”

“那老師,黃挺的死……您覺得是?”

王老笑了笑:“老師給你的是法醫的結論,死者死於急性心力衰竭。至於急性心力衰竭的原因,我就沒辦法給你了。”

顧朝朝楞了下。

等到老師走遠了,她才品到這話裏的一絲玄機。

老師是指,急性心力衰竭是自然死,也有可能是……他人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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