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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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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淩

銘宇的筆頓了頓。

“所以,你是覺得李筱筱性格很孤僻嗎?沒有朋友也沒有仇家。”

這個問題來得突然,惹得李澤多看了他一眼。

周晴猶豫了下,而後斬釘截鐵道:“當然,她很孤僻的,可能是說話帶鄉音的緣故,所以她平時也不怎麽說話,我甚至覺得她有時候還有點陰陰沈沈的,看起來就不好相處。”

*

從周晴這裏並沒有得到有用的信息。

據她所說,最後一次見到李筱筱就是在周三晚上的近代文學史大課上了,周四周五李筱筱在輔導員那兒請假了,她就沒再見過她了。至於案發時的周末,她和同宿舍的同學一起參加了敬老院的志願活動。

李澤又將李筱筱的另外兩個室友也找出來分別談話,她們也沒提供有價值的線索,和周晴的敘述都差不多,證詞沒有沖突。

能互相作證。

鑒於她們的體格和專業能力,與兇手的側寫相去甚遠,且有真實可靠的不在場證明,其實根本也不在嫌疑人的列表裏。

只是,她們的表現,以及事不關己的冷漠,讓人格外不適。

*

田甜是她們之中最後一個被談話的,這個女孩從頭至尾都帶著甜美可人的笑容。

銘宇置於膝蓋上的手,不自覺地捏緊了。

李澤則是在轉動著鑰匙串。

“你們,是在霸淩李筱筱,對吧?”

清朗的男聲突然響起,打破了平靜。

是誰的湖面泛起了漣漪。

田甜那張帶著酒窩的笑顏頓住,仿佛突然被拉到陽光底下的軟石膏面具,一下子裂開了邊角。

李澤扭頭看向問話的銘宇,皺了皺眉,有點冒火,“銘宇,你越界了。”

少女立刻站起了身,抓著自己愛馬仕小包的背帶,睨了他們一眼。

“警察叔叔。東西能亂吃,有些話可不能亂講呢。”

田甜笑容收起,窄小的面容上,黑色眼珠空洞洞地望了過來。

“如果因為性格不合,於是不和她交朋友就算霸淩,那這世界上可太多人需要被警察叔叔抓起來伸張正義了,如果警察叔叔非要伸張正義,那就和我的律師談吧。”

說完,離開時毫不回頭。

銘宇低眼,情緒低落:“警督,我好像搞砸了。”

又是一副落水小狗樣。

李澤嘖了一聲,嘴裏想夾根煙,但是想想這還在圖書館呢,就沒點。

“你知道就好。”

他的視線看向檔案袋上,那張青澀又帶著純然笑意的少女入學照片,“這李筱筱看起來也不像是個陰沈孤僻的人啊,至少剛入學的時候不是。”

“……家庭貧困的人又怎麽會在入學一年半後突然去校外租房住了呢,哪怕是朝陽那種老小區,租金也不便宜。”

除非再也無法忍受下去了,是沒有選擇了。

嘟——嘟——嘟——

李澤的手機震動了起來。

“蘇櫻,什麽事?是查到什麽東西了?”

他把手機外放打開,放在沙發上,音量是銘宇也能聽到的大小。

對面蘇櫻的快速說話聲,伴隨著敲擊鍵盤的聲音傳了過來。

“李隊,被害人那款老式手機終於被我破解了,我突然發現以後買一款23年產的老人機也不錯,保密性可比現在強多了,現在的設備雖然技術先進了,但是信息被洩露得一塌糊塗,只要上了網,人就跟裸體了一樣……”

“好了,蘇櫻。”

李澤及時打住了她還要不斷跑偏越扯越遠的話題,“就說說,常用聯系人。”

最後五個字說得一字一頓的。

蘇櫻:“ok,我把蘇櫻手機裏所有的人都拉了一個列表,裏面大多都是學校的老師,全部都是文學院的老教授,聊的話題也都是學業問題,她和室友不咋聊天,我看群聊消息發現了一個現象,裏面都是另外三個在聊天,她幾乎一言不發,而且只要她說話了,群裏直接無人應答……”

“果然是霸淩。”銘宇小聲道。

蘇櫻沒聽清:“什麽?”

“沒事,你繼續。”李澤說完瞪了趙銘宇一眼。

“哦。”蘇櫻繼續敲擊著鍵盤,“我們被害人還是個艱苦奮鬥的女大學生,你敢信,她一個人在做五份家教,不過都是線上輔導,我查了IP地址,輔導的孩子三年級的,初一的,高二的都有,不過都在外地,不在南市。”

可排除。

聽著,李澤眉頭上的川字不斷加深。

也就是說沒有發現目標嫌疑人。

電話那頭的蘇櫻翹著腳,吸了口珍珠奶茶,因為嚼著珍珠說話,有些含糊:“碴倒嚎洞悉了!”

“什麽?!”李澤和銘宇伸長了脖子,聽著那是兩個頭四個大。

“好東西!”蘇櫻咽下珍珠,急忙說,“她有個男朋友,叫孟川,清大醫學系的,聊天記錄顯示,9月26日也就是案發當日,被害人約了男朋友在家裏見面說要談事情,不過看聊天記錄沒說是什麽事情。”

無論他們聊了什麽,目前為止,這個叫孟川的具有極大嫌疑。

李澤內心松了口氣。

“但是——”蘇櫻頓了頓,臉色逐漸覆雜。

“你說——?”

“9月27日,被害人又給男朋友發了一條信息,問他現在在哪兒,約他在家見面。”

什麽意思?

是說,9月26日李筱筱被殺害後,第二天還發了一條短信???

*

顧朝朝接到李澤電話的時候是上午九點四十,她正拿著被害人註射針孔部位的組織切片,走進清大醫學部法醫系的大樓。

“法醫,被害人的死亡時間,你確定是9月26號嗎?”

電話那頭聲音有些嘈雜,也不知道是在什麽地方。

但是,語氣裏的質疑聽得很清楚。

顧朝朝皺了皺眉:“當然,角膜完全渾濁,胃部內容物已達高度腐敗糜爛狀,這是死後48小時才能達到的表征,往前推斷死亡時間在9月26日是沒有問題的。”

對面停頓了一會兒,而後語氣顯得很煩躁。

“死者的死亡時間不能是27號了?”

略作思考後,顧朝朝的語氣有些不客氣了。

“在證據不足的情況下,如此判斷確實會有誤差,但是這個誤差只在3-4小時,不可能有超過12小時的誤差的。”

李澤反駁:“她住在頂樓,天氣這麽熱的情況下,腐敗程度就提高了,這很合理!”

顧朝朝:“這個誤差已經說了,不可能超過12小時。”

李澤黑臉:“我們破案要考慮所有可能性!”

顧朝朝語氣嘲諷:“如果這個可能性會讓你抓錯人,你也要考慮咯?”

最後不知道是誰先掛斷的電話,兩人針尖對麥芒似的,反正交流得格外不順。

*

相比於學生走動頻繁的醫學院其他樓棟,法醫系的大樓裏,除了幾個穿著白大褂來上解剖課的醫學生,就沒什麽人了。

空氣中散發著經久不散的消毒水和酸性試劑的味道,略顯陳舊的墻壁和帶著汙漬的瓷磚構成了大樓內部的基本結構。

顧朝朝路過解剖教室,看了眼教室裏正在上理論課的學生們,他們大約三到五人坐在一組,每組面前都有個不銹鋼解剖臺,上面放著假標本和模型。

屍體非常珍貴,一般理論課上,也就只會展示假的標本模型做教學用。

朝朝還記得自己還是本科生那會兒,一度以為那些模型是真家夥,畢竟那觸感實在太逼真了。

當然,她幹過的蠢事還不止這一件。

她還在趴在那不銹鋼解剖臺上睡過午覺,直到被人一言難盡地提醒:

——那是操作課上解剖屍體的臺子,那臺子下面有時是空置的,有時候裏面會放屍體。

顧朝朝:“……”

大概,她這膽子也就是這麽練大的吧。

走廊盡頭就是研究室,顧朝朝推開門。

穿著白大褂的齊耳短發女孩剛好轉過頭來,看著顧朝朝滿眼驚喜:“朝朝師姐?你怎麽回來了啊?”

如果女孩手裏不是拿著一罐子……爬動的……擁擠的……不知名的……節肢類蟲子,朝朝應該還是很樂意和她擁抱握手一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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