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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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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

平時不過半小時的路程,兩個人走走停停轉眼就到了將近晌午。

當初信誓旦旦誇下海口說自己學東西很快的春歲這會兒也覺得有些沒了面子,於是小心翼翼回過頭又猶猶豫豫著說:“要不,你先松手,我自己騎一下試試?”

姚嘉年認真問:“可以嗎?”

可以嗎?這話聽上去不像詢問反倒更像一種耐心的鼓勵。春歲也聽得莫名定下心來,用力點了點頭。

“好。”嘉年在她身後扶著車子,聲音清澈平靜的緩緩流到春歲耳邊說:“你慢慢往前走,放輕松,別害怕,我就在你身後。”

“嗯。”嘴上這樣應著,春歲還是緊張地深吸了一口氣。等到調整好找到一個相對舒服自在的姿勢後,春歲這才目視前方直挺後腦勺擺出一副舍身取義的架勢說:“我可以了,你松手吧。”

你松手吧。無人回應。

嗯?春歲下意識匆忙回頭,卻發現姚嘉年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松開了手被自己拋在身後。

教人騎車嘛,騙過對方說自己不會松手是每個教學者的最後一步流程。

姚嘉年也不例外。

春歲慌了神,但腳下車輪還在穩穩的慣性前行。

姚嘉年在離她不遠的地方看著她微微笑著,然後春歲就在這樣詫異又驚喜的瞬間,學會了騎車。

“啊!”春歲激動地大喊,“姚嘉年,你看!我會騎車了!你快看!”

一直看著呢。

嘉年眼神裏也漸漸多了許和她一樣的開心自豪。他能想象到春歲現在有開心,人生第一次騎自行車的感覺應該像飛行,耳畔是自由的風,腳下是萬裏的雲,無拘無束,很微妙。

只不過這份興奮也沒堅持太久,春歲因為回頭看姚嘉年沒註意到前面路段上用小塊碎石墊補起來的坑窪。

車輪壓在這樣稀松的地上容易搖晃,加上春歲剛學會騎車還沒辦法熟練掌握平衡,於是很快,春歲甚至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車子便已經朝著一邊狠狠斜了過去。

完蛋了。

喜極生悲。

好在嘉年一直跟在離她不遠的地方,見狀不對便快步追上去在她倒下之前抓住車身扶正了,像先前那樣手臂張開呈弧形將她穩穩接住。

他說了他會在她身後,就不會讓她摔倒。

春歲從車上下來拍著胸口長吐一口氣,再擡起頭時也不知是因為驚嚇過度還是因為兩個人此時離得太近,少女臉上又多了片晚霞般層層暈開的紅暈。

“沒事吧。”嘉年低頭看她。

春歲抿嘴搖搖頭,她的心臟還在靠近他的地方持續的劇烈的砰砰亂跳。

“騎車的時候要專心。”

“嗯。”

“人多的時候要放慢速度。”

“好。”

“拐彎的時候先響鈴鐺。”

“記住了。”

……

嘉年一句接一句的交代,春歲一聲接一聲的應著,只是目光卻在他身前偷偷閃躲,不肯直視。

太近了。

嘉年似乎還沒意識到,他現在這個動作幾乎已經是將春歲摟在了懷裏,加上他個子本來就高她不少,春歲一顆腦袋剛好貼在他下巴處,眼睛盯著他的心口,一動不敢動。

日光將近正南向。

春歲眼前一片陰涼,等到心跳漸漸平覆下來才試著擡眼看他說:“我真的記住了。”

所以,你可以松手了。

春歲左右晃晃腦袋,看向嘉年雙手的眼睛又恢覆了往日的明亮狡黠。

“你還要繼續‘抱’著嗎?”春歲仰臉彎著眼睛笑,而後鼓鼓臉小聲說,“可是我有點熱了。”

嘉年一楞,臉紅了。

能量守恒這四個字果然適用於所有,這個世界上任何感情和情緒都不會憑空消失,它們只會悄悄轉移。

姚嘉年緊張的喉結上下微動,最後還要強裝鎮定說:“車子扶一下,別摔倒了。”

“好!”春歲笑的明媚,轉身接過車子推著沒走幾步就又來了勁頭重新騎了上去。

只不過這次她騎得慢,又或是嘉年跟很緊,兩人一路並肩前行。

趕上飯點,面館這會兒坐滿了人,店門外防水布撐起的棚子下也坐了幾桌。嘉年提醒春歲記得鎖好車子後便趕著進店裏幫忙去了。

“我來吧。”嘉年接過二喜手裏的面碗就往門口端。二喜跟上他本來還想關心兩句身體不舒服就好好在家休息,不要硬撐之類的,結果話到嘴邊還沒說,就被緊跟著進來的春歲給堵回去了。

“姐夫!”春歲還是一如既往的熱情。

二喜一時沒反應過來,轉頭看看旁邊假裝忙到根本顧不上往這邊看一眼的嘉年再回過頭來看看正在專心看向嘉年的春歲,心裏瞬間了然一切。

兩人這是一起來的。

二喜很開心。他和嘉玲都不是那種古板的大人,他們很高興嘉年能有自己的好朋友,而且還是春歲這樣討人喜歡的朋友。

“春歲姐姐!”麥苗幾乎是聽著聲音就從後面跑了過來拉住她的手便往後院走,邊走邊說:“春歲姐姐你跟我來,我有個事情要跟你講。”

一張小臉神秘又嚴肅。要不是剛才他是笑著朝自己跑過來的,春歲這會兒都要懷疑麥苗是不是已經知道自己把他們的秘密講給了姚嘉年,找她興師問罪來了。

“怎麽了?”春歲蹲下來低了麥苗一點仰臉認真聽講。

麥苗用力抿著嘴試圖繼續營造出幾分神秘感,但那份藏不住的興奮已經掛上了嘴角。

“劉大福上午來跟我道歉啦。”麥苗湊到她耳邊,一只小手在旁邊擋著。

“真的嗎?”春歲睜大眼睛裝不知道,一臉吃驚問:“那你有沒有原諒她。”

麥苗用力點頭。

春歲擡起胳膊放他頭上輕輕搓了兩下頭發說:“真是太好了。”

春歲沒再問麥苗大福和她媽媽具體說了什麽,反正看他現在這樣輕松高興的樣子,大福應該是沒有把那天的事情完全還原。不過這樣也好,二喜不會知道後難過有心理負擔,麥苗也會覺得自己這傷受得值。

麥苗說:“以後大福還是我的好朋友。”

春歲說:“那你也是大福的好朋友。”

太好了。麥苗連說了好幾聲太好了。

春歲也覺得太好了,好在他們還在一個無憂無慮的年紀,好在這個年紀還沒有學會計較。

小孩之間說好的和好,就真的能和好如初。但是長大後,如果鏡子碎掉一塊,碎了就是碎了,那條橫在兩個人眼前的裂痕可能需要過很久才可以假裝一切都沒有發生。

就像七年後的春歲和姚嘉年。每春歲差點就以為他們又可以像從前一樣了的時候,現實就會提醒她說別傻了,你們分開了七年,姚嘉年怨了你七年,這七年的痛苦與難過又該如何說抹除就抹除呢。

——

那晚在縣公安門口不歡而散之後,嘉年直接睡在了單位後面連續幾天也都沒有回家。

兩個人鬧別扭是真的,春歲那樣認真的跟他道歉時,姚嘉年就知道她說的自己總有一天會再離開也是認真的。嘉年雖然生氣,但他也明白是時候彼此都冷靜下來認真整理思考下兩個人的關系了。

總不能一直這樣刻意對過去的事避而不提吧。

他要從不是兩個人身體上的暧昧糾纏,他要心無旁騖,堅定而唯一的愛。

就像七年前一樣。

當然,姚警官這幾天工作忙到廢寢忘食顧不上他這些兒女情長也是真的。胡連生的案子有了新的進展。那天下午胡連生大學同學現在在縣醫院上班的李曼找到專案組長說胡連生去世前找過她,因為碧水園的事情。

胡連生跟李曼是大學同學,這事縣上很少人知道。

一個因為丈夫家暴離婚的獨身女醫生,一個性格孤僻外派過來無親無故質檢員。

可能因為曾經的同學關系,所以私下裏兩人其實經常會一起吃飯聊天。

說到底,這世界上沒有誰能真的孤獨活得像浮萍。

前陣子她跟胡連生聊天說到醫院最近很多接了咳嗽發燒的病人,剛開始還沒察覺,後來多了才發現他們大都是碧水園的住戶。兩個人都覺得事情蹊蹺,懷疑是跟環境汙染有關。

胡連生跟她說完想要調查這件事然後便一連消失了好多天。開始李曼還以為是他忙,胡連生這個人工作認真也較真,所以忙到屏蔽了外界消息也是有可能的,只是她沒想到,最後自己等到的會是胡連生的死訊。

李曼相信警察最後會還胡連生一個真相,只是她想這個真相來得更快寫,也想幫胡連生把他沒做完的事情繼續完成。

碧水園是匯隆集團名下產業,匯隆又是泉水經濟發展龍頭企業。事情既然已經牽扯到了這裏,錯綜覆雜,嘉年他們要抓緊破案,不留一點被人先一步掩埋了真相的機會。

嘉年又回到了春歲回泉水縣前的狀態,沒日沒夜連軸轉。不過春歲和嘉年兩個人也不是完全斷了聯系,畢竟她現在人還住在他家裏。

無論是出於客人的禮貌,還是出於主人的客氣,他們都不應該沒了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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