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終章

眾妃嬪自知得寵無望，除了一些必要的請安外出，基本都避在各自的寢殿不出來。

偌大的皇宮依舊空蕩寂靜，我懷上念兒那會兒，宮裏庶務實在管不過來，便想了個折中的法子。

先是我做主，酌情升了眾妃嬪的位分，又依照她們的性情特長將後宮庶務一應分了下去，平時各司其職，隔幾日便向我匯報。

眾妃嬪忙忙碌碌，後宮一片祥和。聽說前朝大臣對我下放職權此舉十分滿意，紛紛囑托自家貴女要好好效忠皇帝皇後。

李燼在前朝也沒閑著，選賢任能、整飭吏治，輕徭薄賦、休養生息，每每新政推不下的時候，他總是會上演一場傷心欲絕要隨亡兄去了的的戲碼。

英兒曾仰著頭十分天真地問他，“父皇為何總是善待那些阻礙新政的老臣？”

李燼摸了摸他的腦袋，笑道，“他們是保守，卻沒有作對的私心，父皇或許激進，但並非頑固無良，真正讓臣民信服的便是還給他們一個太平盛世，這是他們的期望，也是你我職責。”

英兒點頭，忽閃忽閃的眼睛似懂非懂。

李燼寵溺的笑了笑，握起我的手，輕輕揉搓，聲音溫和，“嬌嬌兒可是要陪著我見一見這盛世啊。”我低頭撫了撫隆起的小腹，再擡眼，李燼望向我時眼裏渴求的光轉瞬即逝。

念兒於我腹中三個月時夭折，我望著從裙底蔓延出來的鮮血楞了神，李燼抱著我慌慌張張地一路飛奔回寢宮。

醒來的時候，從李燼疼惜的眼神裏曉得我已然失去了這個孩子，我並未如眾人想象般那樣難過，更多的是平靜。

眾妃嬪在得知這個噩耗後，比我還要痛苦，她們都在期待這個孩子，渴望能給死水一般的後宮生活帶來些趣味和希望。

我身體痊愈後，李燼立了英兒為太子。我知道，他是想給我一個慰藉。英兒獨苗一個，眾臣無由反對。

我們終究是沒有做天底下最尋常最幸福夫妻的緣分。

英兒八歲那年，李燼身體狀況驟然下降，三日裏有兩日上不了朝，太醫查過之後紛紛搖頭，說是和先皇一樣的癥狀，無藥可醫。

我抓著李燼的手哭的一塌糊塗，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俊俏倜儻的少年郎，幾年下來，明明正值壯年，卻是如此的虛弱疲憊。

他拍拍我的手，有氣無力地安慰道，“嬌嬌兒，我只能陪你到這兒了，這盛世，你想要，我便給了。”

聞聲，我僵住了。原來他什麽都知道，原來李燼從一開始就看透了我。

頓了下，我擡手抹掉臉上的眼淚，抽回他握緊的手，跪在床邊，背挺得筆直，一副要殺要剮隨他便的視死如歸樣兒。

李燼掙紮著坐起來，笑得很是努力，他握住我的手，眼裏水光閃爍，“你是我的妻子，大慶的皇後，英兒的母後，我不後悔，但對不起，嬌嬌，對不起。”

他一聲對不起，我眼淚唰的一下就下來了，堅挺的肩膀垮下，潰不成軍。

李燼擡手，輕輕幫我拭去眼淚，他依舊笑著，和煦深情，“哭什麽？我只能陪你到這兒了，這不是你一直都想要的嗎。”

我偏頭離開他的視線，咬著唇哭的更狠了，我明明恨死他了，卻又無力悲痛。

他是在我的懷裏去的，臨閉眼之前，他說了一句我此生難忘的話。他說，嬌嬌，我想和你有未來，可是我知道，你的未來不能有我。

他同我說了許多遍對不起，我只在心裏回了一遍。對不起，李燼，我們兩不相欠。

你問我愛他嗎？

我該怎麽回答，世間千變萬化，愛又算的了什麽。

他從不敢問我是否愛他，可他若問，我便答，我愛過，在萬千個恍惚以為家國俱在的片刻間。

同年五月，英兒登基為帝，我，而後垂簾聽政近十年。

這盛世，是他開創的，卻是我留住的，我的子孫，世世代代，綿延不絕。

李燼，你李氏亡我國朝，滅我族親，可這天下，終究最後的最後還是姓了我的姓，這王朝，終究還是在我的裙擺下得以延續昌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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