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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血百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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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血百君

“夠了!”吳由出聲終止了眼前這場鬧劇。

淩嵐仿佛沒聽到般,道:“你猜,今日我們能走出這個破陣嗎?”

賀風道:“未知性太大。”

淩嵐輕笑一聲,提劍而起。

然而她一轉身,很快便楞在了原地。

褚玉列向她伸出一只手,語氣輕柔哀傷仿佛懇求般:“淩宮,過來!”

“還有最後一步,我便可以功臣之名迎你重回修仙界。”

他籌謀了這麽久,還差一步,他便可以幫她恢覆名譽地位和尊容,不用再受一切外在的汙名和罪罰所困。一切就像流雪川一戰之前那樣,她還是那個本該高貴無憂的淩宮。

淩嵐面容嚴肅,道:“褚玉列,對不起。在臥底這條路上走久了,我突然想看看此處盡頭、迷霧之後的風景。真相對我來說,很重要。”

“我不想再當渾渾噩噩的隨波逐流之人,不想再為了融入大眾而將自己偽裝成人群中的一員。我要自由,我要真我,我要鋒芒畢露。”

“我要用我自己的眼,去窺探所有隱藏在似霧濛花般繚亂世間後的所有真實。”

眾人之聲再起。

“仙首,你還要替她開脫嗎?”

“其實一切早有預見。”

“身為仙首,怎麽能為一己兒女私情而枉顧整個修仙界的利益,仙首,大局為重啊。”

吳由忽然笑起來,道:“雖然您從未宣之於口,但修仙界誰人不知您暗中愛慕淩宮。如今您為情所困,決策難免會有偏頗。不如……”

話落,他一道迅捷術法飛出,堪堪加註於封印金陣,這時被淩嵐暫時封停的流光大陣重新緩緩流動起來。

褚玉列怒道:“吳由!你想幹什麽?你還記得自己的身份位置嗎?”

吳由態度謙卑:“自然記得,只是您為情所困,猶疑難定。回去之後,懲處賞罰,我絕無怨言。”

封印金陣中,重新孕育出的陣罰劍影從滿庭芳劍尖幻化而出。

淩嵐猝不及防,沒想到對方會忽然施壓,只能倉促抵擋。

但是,情況並沒有她想象中那麽簡單。這次,空中迫近而來的那把劍,太強悍了。

慢慢地,淩嵐的右腿微微彎曲。她撐不住了!

賀風拖著疲憊的軀幹,心思動搖,後悔道:“淩嵐,聽話,快出去!”

淩嵐從牙縫中蹦出一個字:“不!”

她未曾回頭:“你有什麽資格來管我?”

賀風忽頓,撐在地上的手微微曲起。

下一刻,淩嵐右腿猝然跪地。

她徹底堅持不住了。

陣外,褚玉列腳步微動。

與此同時,淩嵐又忽覺上空的逼迫微松,她擡頭,眼前不知何時走來一個身著清行服飾的弟子,看上去背影有些熟悉。

“征鴻!”當年的同窗,碧血殿的倒二。

那人回頭,好奇道:“淩宮認識我?”

淩嵐微怔,搖頭:“不,不認識。”

這時,又有一個人從自家門派陣營豁然躍出,掠至陣內,同先前那人一樣,以靈力拉住了上空的劍。

淩嵐手上又是微微一松。

“回渚。”她低聲呢喃了一句,不自覺低頭輕笑起來。似是蓄力,半晌後,她的右腿顫抖著重新站了起來。

這次擡眸,卻是怔然。

眼前絕地險象之中,環繞一圈挺立之人,是當年丹院碧血殿的那一屆同窗。

本以為此生再難相會相聚的一群人,此時齊齊玉立於這危機四伏的流光陣內。

賀風瞳孔驟然大睜,忽然明白過來什麽,壓著腥甜的喉嚨道:“之前丹劍院,你早知那是陷阱,所以故意帶人早早埋伏在了師承園附近,只為我不慎落網後,先趕到的是你們的人,對嗎?”

人群中,一襲身著丹院紅衣之人從緩緩分開的兩列身影中走出。

長聚深深地看向地上跪著那人:“是,是我帶丹院的人故意為之。”

不止這次,湖心亭囚殺局,他們亦籌謀多日做好了最終劫囚的準備。

只是臨時被一白衣女子所阻並被告知——若想救人就按兵不動配合她。

長聚:“時歲流疊,世事不覆。當初我們碧血殿那批人,或是立場相對,或是門派之爭,再或是身不由己。很多事情,再也不像當初少時那樣簡單粗暴,憑性情而為。但是,若你需要,我們可以隨時都在。”

長聚苦笑一聲:“更何況,如今我所行有限,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晶瑩的淚珠失控般從賀風眸中汩汩流出,一滴一滴打在地上那雙沾滿血汙的痙攣雙手之上。

自從徹底成魔之後,他從來沒有回過丹劍院,不過不是因為不想,而是不敢。

他自然也聽說過,丹劍院自從甄老師失蹤後,便一直視他為敵,更是曾揚言要為老師報仇。

從那時起,賀風便知道,除親人已死的流雪川外的第二個家,他永遠都回不去了。

他害怕和故人刀劍相向,你死我活,他以為丹劍院已經徹底拋棄了他,那這樣,索性不如避而不見,總比舊情在一次次的對峙中消耗殆盡、終至陌路要好。

卻不敢想,原來,從始至終他都沒有被拋棄。

他們一直就在原地等他。

“碧血百君,聽我施令,四方聚散,分而駐之。”長聚著舊日衣衫,語氣肅然不容侵犯,真真讓人想起少年時的堂堂碧血掌殿之名。

而身後那些身穿不同門派服飾的眾人仿佛訓練有素般,話落即動,規整有序,踏飛尋位。

剎那間,淩嵐仿佛看到了丹院的習劍臺,也是這一群人,也是同樣的持劍踏飛,三月春陽之下,每個人都如長劍之上跳躍的日光般,明媚張揚。

只須臾,每人已各歸其位。

“碧血劍陣,覆啟!”長聚話落,近百道長劍虛影直沖上空,在當空逼近的滿庭芳劍影之下,結出一道禁制劍墻。

長聚袖中驟然飛出一條狹長的綢帶,牢牢覆上滿庭芳劍柄,飛身至封印金陣上空猛地一提。

淩嵐手上的力猛然一松。

她正想一鼓作氣,蓄力一試看能不能徹底擺脫這道束縛。

這時,眼前突然飛出幾十道繚亂飛揚的彩帶,竟一齊向同一個方向而去,是滿庭芳劍柄!

當最後一道綢帶從最後一人的袖中飛出,一時間,百人同飛,彩帶紛紛然同時向上收束。

長聚有些意外地看著下面的同窗,好似顯然沒料到他們也會如此般。或者說,一時沒料到他們也會隨身攜帶著某樣東西。

他們都像長聚那樣,拽著彩帶的另一端,禦劍停留在了封印金陣的上空。

也就是那一刻,淩嵐上空向她逼來的劍影倏然上升,最終停留在半空。

淩嵐全身虛脫,身體失重般向後倒去。

最後一刻,她終於看清了那些淩厲翻飛的彩帶是什麽。

那是……

少年時拜師入碧血殿時,老師親授的入門禮帶,是碧血殿學生身份的象征。

“一朝為碧君,一生銘其意。”

“縱有萬千急驟雨,百心永為一心結。”

那是曾經每個人都牢牢記在心中的話,也許,如今也同樣是。

賀風扯動身上傷口,吃力地接住了那個精疲力竭的女子,但表面卻不現任何痛色,任由對方放松地躺在自己的懷中。

“淩嵐!”賀風輕輕喚她。

淩嵐閉著的眼睛睜開,頭向後上方微仰,深深地看著正溫切看著她的那雙眼睛,疲憊道:“真好啊!”

雖然有些人離開了,但幸好,還有一些人永遠都在,不曾走散。

賀風微怔,終於嘴角勾出一道淺淡笑意。

他好似不經意地問道:“眼下之境,好在何處?”

淩嵐看了一眼四周:上懸利箭,圈圍眾敵,身陷囹圄,困窘之至。確實無任何好之所在。

她輕笑了一聲,道:“那是你不懂。”

話落,淩嵐一躍而起。

周圍從征鴻出現開始就此起彼伏的各派威脅之聲仍未停止。

淩嵐聲音穿破這些令人生煩的雜音,清朗道:“長聚,我和你們上下合作,一起賭一把,怎麽樣?”

長聚想都沒想,道:“好!”話落,他才倏忽反應過來:自己尚未斟酌,便下意識答應了這位從未有過交集的淩宮。

淩嵐拿過落於賀風身旁的定風波,在眾目睽睽之下,使出了一招萬象歸虛!

一瞬間,鴉雀無聲,所有人都閉了嘴。

空氣中只剩下淩嵐指揮長聚等人空中布陣走位的聲音。

她本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卻沒想到在丹院陣法的加持之下,陣眼中的滿庭芳竟開始搖搖欲墜起來。

空中近百人見此,悉數一驚。不過令他們不解的是,這位與他們毫無交集的淩霜宮宮主,竟然會一一記得他們這些別派弟子的名字。

仙門中人的聲音此時再次炸鍋:“她為什麽會萬象歸虛,那不是賀風的絕招嗎?”

“而且世人模仿他人術法多是只繪其形而不得其意,眼前淩宮所使竟與賀風有八分相像!”

只是兩句話的功夫,封印金陣頃刻間崩塌,震於陣眼的滿庭芳一瞬落下。

淩嵐飛身而上,颯爽英姿,穿風略影,利落地接住了她的佩劍。

“淩宮,你……”仙門的人一臉不可置信,這可是集他們多人之力築起的封印金陣!

“……究竟是用了什麽方法?!”

“你們想知道嗎?”淩嵐在賀風面前蹲下身來,“我也想知道。”

“賀竹之,我的修為是怎麽恢覆的?”淩嵐死死盯著他,“定風波的劍靈又究竟在哪裏?”

賀風知道瞞不過她,道:“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

淩嵐眉頭不覺微微蹙起,喉間泛起一股酸澀,道:“所以,經脈盡斷修為被廢後根本就沒有什麽恢覆之法,而我之所以可以重塑靈脈恢覆修為,只是因為你獻祭了雙劍之一定風波的劍靈嗎?!”

賀風點頭。

淩嵐突然身子微傾,一手撐地,道:“為什麽雙劍可以?”

“雙劍作為修仙界的聖物,一來是除魔仙劍,二來,據說它的劍靈可以助修士重聚靈力,修脈培本。”這也是這麽多年來所有修士都爭奪雙劍的原因。

“劍靈獻祭之後呢?”

“成為一把廢劍。”

淩嵐徹底楞住。

仿佛不敢相信般,她聲音微啞,問:“你從那時就已經……?”

喜歡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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