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間永逝

“轟”的一聲，巨大的石門被重重劈開，一白衣女子右手執劍緩緩而出。

距離上次出而不得，已經又過去了三年。

她推開修煉室的大門，一縷久違的陽光灑在她的臉上。

“久違了。”她用手遮擋著眼睛上方的光，似是在捕捉。

待適應了暖暖的光暈，她著急地喚來霜客。

霜客一見到自家宮主，還沒來得及激動，只聽淩嵐眼眸閃亮，迫不及待開口：“賀竹之來找過我了嗎？”

霜客一楞，聲音低沈：“沒……沒有。”

淩嵐聽到這個回答並沒有不開心，她背手在院中踱了幾步，情緒高昂道：“三年了，是我爽約在先，不怪他。他現在應該還在清行派吧，待我梳洗一番，主動去找他賠個罪。”

淩嵐說著就快步往外走，腳步裏是藏不住的輕快和喜悅。

“宮主！”霜客從身後叫住她。

淩嵐回頭，終於從霜客的神情中看出了一絲不對。

她微微皺眉：“到底怎麽了？”

霜客咬著牙，半晌終於擠出話：“宮主，這六年發生了很多事。……賀公子殺師叛出，如今，修仙界正集結了一大批人馬，和他在流雪川一戰。”

淩嵐的腿猛地一軟，差點站立不住，手中的滿庭芳“當啷”一聲重重滑落在地。

為什麽？

為什麽？

為什麽？

為什麽這一切還是發生了？為什麽這一切都沒有改變？

淩嵐失魂落魄摸索著地上的長劍，許久，她踉踉蹌蹌站立起來，再沒有說什麽多餘的話，轉身便禦劍向流雪川飛去。

好幾次，她都差點因為身形不穩從劍上掉下去。

終於，流雪川的大門再次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小心、忐忑、恐慌、驚懼……

淩嵐又來到了這裏，這個一切命運齒輪開始轉動的地方。

她循著記憶中的痕跡，一步，一步，仿佛在重走自己的前世今生。

一路所見，皆如初見。

循著血流的痕跡，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終於，在血的盡頭，淩嵐看到了一片屍山血海，仿佛一座血色的修羅煉獄。

四周是環繞的青黛色的山，中間是一川平原，一湖，一溪，一煉獄。

那一刻，一股冰涼的冷意從淩嵐的脊背竄了上來。

她按著記憶的指引，微微轉了一個角度，望向了那個充滿窒息卻又無力回避的方向。

“咚咚咚！”淩嵐的胸腔劇烈起伏跌宕，仿佛喘不過氣來般。

在滿眼的血與肉的廢墟上，她看見一個匍匐的身形，在微微顫抖！！！

淩嵐感覺眼眶一時灼熱得竟讓人承受不住，她微微仰了仰頭，重重閉上了酸澀腫脹的眼，覆又睜開。

“賀……”她聲音沙啞，幾乎差點出不了聲，“……賀竹之！”

廢墟上的那人身形明顯一頓，須臾，他全身顫抖，雙手緊緊陷入泥土之中。

淩嵐壓抑著自己聲音中的哽咽，仿佛哄孩子般，再次輕喚：“賀竹之！”

周圍血氣翻湧如銹蝕，雨點淅瀝朦朧了雨中人的雙眼。

孤獨陰暗的世界中，兩個曾經鮮衣怒馬的少年人目光終於相撞，只一瞬間，淩嵐的心重重塌陷。

與初次不同，此時，他的身下或許其實已經不是血海，而是爛泥，被血和雨混雜澆濕的爛泥。

而他，匍匐爛泥之中，好似一朝跌落，便丟失了曾經所有的少年風流和意氣風發。

她知道，一切，終究是再也回不去了！

就像破鏡終究無法真正重圓。

有些事，經歷過後，也再無法回到當初。

淩嵐的心在那一瞬間猛然一縮，口中有說不出的苦澀。

“淩嵐！”賀風的聲音低沈沙啞，深邃幽深的眸中不再是初次相見的冰冷和死氣。

歷經這須臾數年，此刻，他哀傷紅腫的眼中是掩飾不盡的溫柔，無處藏匿的渴望。

是六年等待後的久別重逢。

這一次，淩嵐沒有猶豫，她靜靜抹去了眼角的濕潤，擡腳拼命地向對方跑去。

倏然間，眼前昏黑一片，天旋地轉。

淩嵐腦中走馬燈式浮現出溯洄前的一幀幀記憶。

意識模糊前，她痛苦不甘出聲，心中充斥無限哀傷：“只一步，只差一步！”

終於，最後一滴眼淚落下，眼前賀風哀傷無措的面容徹底消失。

……

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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