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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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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耗

六月中,吳家娶妻。

六月底,趙梁出兵。

謝貞是乘著夜色先走的,美名其曰早與守城將軍聯絡,實則是怕許元熵來送他。她來送,謝貞就不想走了。

謝貞起身穿衣,穿戴整齊從屏風後邊走出來,望向床榻的方向。半掩的床簾隱約可見一個小山丘的形狀,許元熵看上去睡得安穩。

關門聲在寂靜的夜裏響起,榻上之人拽了被子讓自己貓在裏頭。沒有確定重逢的分別讓人不想接受,許元熵心裏如明鏡,謝貞的一舉一動她都知曉。

許元熵一顆心懸掛著不上不下,睡不著。便起來挑燈夜讀,早時華春一開門,就看見珠簾之後坐著一人,這身形一瞧就知是許元熵那個不要命滿腦子想著考試的犟種。

“娘娘。”華春拖著不滿的尾音,疾步走到許元熵身旁。

“你又是這樣。”

停頓一會兒,忽而提到謝貞,“可是因為世子殿下?我看你又是把事兒藏到肚子裏去了。”

許元熵沒了看書的興致,慢慢擡頭,眼下烏黑不說,兩眼腫起來,臉上沒什麽血色。

“我……”心中五味雜陳,開口到不知說什麽好。

華春見了心驚,兩條眉毛擠在一起,“你這病剛好就又糟踐自己,是不想活了嗎?”說著伸手去撫摸許元熵的臉頰,冰涼涼的不似活人。

“我……”許元熵眼前蓋著水霧,看不清華春,單聽其言語,是心疼了。

“華春,我害怕。”許元熵可憐巴巴看著華春,她自以為足夠堅強,不再以物喜或己悲。她年紀還是輕了,未嘗盡人生百味。

如今流淚,人之憔悴,不可思量。

“元熵,殿下哪次不是平安回來,這次自然也不例外。”華春立在她身側,抱著她的腦袋,輕輕拍打她的後背。

一如過去般低聲細語安撫著,許元熵淚落沾衣,藏在心底的不安暴露無遺。

“他們都說我是掃把星,萬一謝貞因為我出事,該如何是好。”許元熵哭道。

“世子殿下自小長在軍營,功夫了得,不會出事。至於什麽掃把星,不過是他們自己沒本事,將他們無力可為的果逼你一個不會鬧騰的小姑娘吃下去。”華春想到許元熵受盡欺負就來氣,語氣便重了幾分。

“今夜你陪我睡,好嗎。”許元熵擡頭看華春,問。

“當然好啊,借這次機會你去我房裏看看,我現在也是管一手人的一等侍女,可威風了。”華春咧嘴笑道。

許元熵破涕而笑,“好啊,我要看看你有多威風。”

“你別在想東想西,好好看書就行。我給你熬藥給你找大夫,等著年底上元節一塊去看雪,玩個痛快。”

許元熵擦凈眼角的淚,壓抑許久的心得到釋放後一片舒然。目光慢慢回到桌案上,堆成小山的書已不在,該學的都學了……剩下時間就是放平心態,什麽都別想。

可都別想是現在許元熵做不到的,夜裏她睡在華春身邊,久久無法入夢。不去想謝貞,不去想程肅,不去想祖母,也不去想華春……

許元熵做不到,於是擡眼遠望,試圖透過蚊帳床簾看到外邊。

“元熵,你可是睡不著。”華春睡眠淺,許元熵的一舉一動她都感覺到。

“我吵著你了?”許元熵低聲問。

“這倒不是。”華春坐起身,撩開簾子,地上鋪滿白花花的月光,靜謐中有蟬鳴。

“這夜色看著怪好看的,要是睡不著,去院子裏走走如何。”華春說。

“不了,我該休息好,明日還有好些事要做。”許元熵盯著地上的月光,她耳邊響起謝貞說過要回來給她戴上烏紗帽。

這帽子她一定要考下來,想著,拽起被子貓在裏頭。

華春輕輕嘆了口氣,有時候挺好奇許元熵腦子裏想的什麽。

不過這也好,靜下來不自亂陣腳。

這份平靜沒有持續多久就被打破,七月底北邊來報——趙梁大敗東靖賊子,不日班師。

此消息還有一部分被壓下來,乃是主帥遇害,屍骨無存。

華春在京城混了這麽久精通情報收集,在知道這件事的第一反應就是:完了!

這可不能讓許元熵知道,這事她如何受得了。

回府後,華春小心翼翼陪伴在許元熵身邊,頭一次這麽慶幸許元熵一心讀書這件事,壓根沒有心思在其它事身上。

知道謝貞快回來了,反應平平,就嗯了一下。

“你今日是怎麽了,總看我作甚。”許元熵察覺不對,問身旁的華春。

“沒什麽。就是見娘娘氣色好了不少,看著歡喜忍不住多看幾眼。”華春回她。

許元熵半信半疑,繼續看書,突然問,“你可知世子幾日回來。”

“快也得下月十二才能回來,北邊還有許多事情要交代。”華春道。

“也是。這戰比我預想的早結束得多,但為何我這右眼皮一個勁的跳呢。”許元熵蹙眉,垂眼擔憂起來。

“娘娘多慮了吧。也可能是快到日子考試,心裏緊張。”華春道。

許元熵勉強聽進去了,一直看書看到半夜,天沒亮就早早醒了。這幾日總是睡沒一個整覺。

摸著天黑,許元熵獨自出府,想去早市看看,或是去橋上走走吹吹風散散心。

“你聽說沒有,北邊現在太平,地廣人稀的,現在去那邊種地絕對能掙錢。”

許元熵聽見茶攤有人議論北邊的事情,想到謝貞的緣故就坐到一旁,叫了碗茶細細聽著。

“真的?”

“當然是真的,你要不要去,到時候在那去了美嬌娘生些娃娃,日子也是不錯的。”

“但是……會不會又打仗。”

“不會,聽說這次謝世子將東靖人打得不敢還手,連本家都不要了。說到這謝世子也是可惜,打了漂亮仗人卻沒了,真是應了那句亂世乃英雄平,太平不見英雄享。”

“這話你還是少說,那可是皇親國戚的事,那灘水太渾了。”

許元熵喝茶的動作一滯,謝貞沒了?她怎麽不知道,也沒有消息……

“你們從哪裏聽說的。”許元熵鬼使神差走到他們桌前,一臉不可置信地問。

“這位姑娘,我們剛剛沒說什麽,你怕是聽錯了。”有眼力見的那位,看出許元熵非富即貴,不敢招惹,搪塞幾句就帶著友人匆匆離開。

許元熵楞了好久,還是茶攤老板叫她別杵在那影響他做生意才回過神。

她一人失魂落魄走在橋上,怎麽也不相信謝貞死了這件事。

假的,一定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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