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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微言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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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微言輕

一夜過後,平安無事。

為了早些收覆舊土,將軍和校尉還有軍事參多次商議,這也就是意味著許元熵不用躲著世子,世子他本來就不在。

許元熵跟著那一群人,早上跑晚上跑,其餘時間就在泥潭裏摸爬滾打。

“老大,我……我快不行了。”許元熵坐在沙地上,望著無垠天地,頻頻喘|著|粗|氣。

許元熵見其他人都對這個少年將士為首,且叫他老大,於是乎,許元熵也跟著叫。

“你這身子這麽差?”少年坐在許元熵旁邊,不屑地看了他一眼。

其實他這樣細皮嫩肉的,能跟一天已經是超乎他的料想。

“老大,我從小就身子弱,沒辦法啊。”許元熵擦擦汗,半死不活的。

“我可以,問你個問題嗎。”許元熵捋順了呼吸,突然問道。

“什麽事。”

“為什麽大家都說將軍是變態,他明明不是。”許元熵怎麽也想不明白,他可是世子殿下,這些小兵怎麽敢的。

“你不知道吧,咋們將軍在朝廷孤立無援,皇帝想弄死他太子容不下他。將軍曾經鬧過,殺了那些說閑話的人,就因為這件事被皇帝指派到海上去除倭寇,差點沒命回來。自那以後,將軍就再也不理會這些事了。”少年說著面色逐漸凝重,眼底浮現出敬佩之意。

“將軍真的很厲害,你小子到底是怎麽入了將軍的眼。莫不是將軍真好男風?”不得不承認這小白臉生得真好看,不像自己其貌不揚,以後討老婆都是件難事。

“所以,你是嫉妒我才說將軍的不是……不對,你的本意是為了讓我不堪?”這是許元熵萬萬沒想到的,原來是這樣啊。

她心裏難受的勁一瞬間煙消雲散,“老大原來是敬佩將軍啊。”

“不是!”少年被戳穿心事,他一個無名小卒怎麽配提起將軍。

有瑕疵的將軍他可以肆無忌憚的評判,但是許元熵打破了虛假的鏡子,破碎的他無處可躲,眼前是一片狼藉。

“我看你還有力氣,滾去加練!”少年慌亂起身踹了許元熵一腳,頓時,許元熵的胳膊傳來火辣辣的疼。

“切,敢做不敢認。”許元熵嘀咕幾句,乖乖提著半桶水接著跑。

夕陽斜下,橘紅色的餘暉落在許元熵身上,她好久沒有這麽肆意的蹦跑。

莫名想到了在懷安沒人管的日子,大伯的小女兒還在,沒事就拉著她到山裏玩……

要是她還在,會長成什麽樣子……許元熵好想知道。

這天夜裏,許元熵夢見她了,她還是五歲時候的模樣,小小一個人拉著自己的衣角。

許元熵十分驚喜,彎腰要去抱她,卻抱了空。

她本該在營帳榻上睡覺,可轉身之後她便在深山老林。

咻——

一支箭迎面而來,射穿她的身體,許元熵轉身去尋找那只熟悉的利箭。

“姐姐……”哭啼啼的聲音揪住許元熵的心,她擡腳跑去,“阿玉,姐姐在這。”

走近時才看見那只利箭深深刺入她的胸口,鮮血源源不斷的流出來,“阿姐,我害怕……”

許元熵看著年幼無知的自己扯下衣角摁在阿玉的傷口上,試圖止血,可是血滲透出來,像是沒了河堤洶湧的水。

鮮血漸漸漫延到許元熵的腳邊,她無計可施只能在原地站著,看著阿玉在哭,在喊疼。

“你醒醒。”

謝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許元熵驀地醒來,驚魂未定。

“……那是,噩夢?”許元熵不確定地問,昏暗中謝貞的眼睛亮亮的,讓她生出一絲安穩。

“嗯,是夢。”謝貞淡淡的回她,突然想起剛剛著急,沒戴面具。

意識到這一點,謝貞迅速轉過身,祈禱許元熵沒看見。

“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許元熵看不清楚全貌,恍惚中世子的側臉似乎有一條疤。

“你看見我的臉了?”

“沒看清,就是,夢裏好像有將軍。”

“你夢見什麽了。”

“可以不說嗎。”

阿玉的死是許元熵這兩輩子都無法釋懷的事情,要不是自己帶她進山她就不會死——懷安那些人怎麽對她她都無所謂,許元熵認為那是贖罪。

寂靜加入二人之間,誰也沒有再開口說話,謝貞坐在地上,背對著許元熵。

許元熵沒問其他,側過身朝著裏邊。

心中滋長出奇怪的信任,之前是對盛忘,現在是對世子——這一定是要轉運了,她這般想著入睡。

謝貞卻睡不著,一直想知道許元熵是不是看見了,看見了可認出來了。

怎麽可能認得出來呢,時間過去那麽久了。

“真的很抱歉。”謝貞在無邊夜色中開口,他希望許元熵聽見……他清楚知道許元熵現在已經睡著了。

翌日清晨

“老大,今日跑多少。”

少年還在半夢半醒之間,才吃了早飯就碰上小白臉,看他這個樣子像是等很久了。

“今日得跟著領隊的練,你就跟在後邊,別掉隊就行。”少年被重新分到沖鋒的隊伍,這支隊最容易死也最容易升職。

所謂富貴險中求,他可喜歡的不得了。

許元熵還不知道要面對什麽,精神飽滿地點頭,“好!我知道了。”

撒汗水這件事許元熵很享受,只是汗如雨下,她覺得要死了。

這運動量跟昨日的不太一樣。

這幾日程肅一直不在狀態,這次視察將士操練情況他也是全程掉線。

白文玉忍不住出言提醒,“程大人,身體不適不必逞強。”

“抱歉,我回去調整好。”程肅頭一次沒回懟白文玉,這讓白文玉有點不適應了。

莫不是真的病了,看著也萎靡不振的。不過要是病到命除,那還真是一件好事。

程肅失魂落魄般轉身離開,不遠處二隊回來,許元熵累蒙了要坐在地上,給少年拉住。

“你找死啊這就坐下。”

許元熵嘿嘿傻笑,“死,死不了。”

白文玉看著這個小兵有點眼熟,想不起來是誰,估計是在隊伍裏太突兀的原因,認錯了吧。

程肅沒找到想找的人,從謝貞的態度知道了人沒丟也沒事。

他為此感到失望。

身後訓練的將士揮舞著紅纓槍,怒喝著“殺!!”

程肅回頭望去,眾人鬥志昂揚。很鮮活的生命,不過馬上就要消逝了。他眼中滿是冷漠,似笑非笑地牽起嘴角。

“將軍,你真要帶兵從山外這邊突破敵軍?”許元熵從老大那裏知道五日後進軍,勢必要攻城而入。

許元熵聽著耳熟,在聽見是將軍親自帶隊後,她發現不對勁的地方了。

上輩子是齊耀校尉帶隊走山外,很不幸中了埋伏,全軍覆沒,世子正面和人家剛還等著齊耀從後邊來個前後夾擊。

結果沒等到人,無奈撤兵,路上就聽見了噩耗。

許元熵對打仗的事情很關註,又常年待在書房裏,前線傳回來有關戰況的事情她都十分留心。

一直到現在她還記得清楚,許元熵等著謝貞回來,回來後給他端茶送水,又給他捶腿。

謝貞看她一副要問話的樣子,還偏不理睬她。

許元熵註視著謝貞不放,等他開口問,找點理由打聽打聽是不是真的。

“將軍,您不問問我要幹嘛嗎。”許元熵沈不住氣了,世子是真一點不搭理人。

“你想讓我問什麽。”謝貞饒有興致,微微低頭對上許元熵的眼睛。

“就問……為何獻殷勤。”許元熵很認真的想。

“那好,你說說看你這幾日的衣裳怎麽總是破的。”

“那是小的好奇……”不對,問的不對啊。

“將軍,您問錯了。”

“沒錯。”謝貞目光下移,落在許元熵的膝蓋上,不出所料又是破的。

“就是摔了。”許元熵心虛地站起身,兩手空空卻試圖擋住膝蓋上的殘缺。

“你腳踝早就好了,還能日日摔?”謝貞慢慢地說,明明不急又叫人聽了感覺催促。

“這不是總躲人,心裏害怕,走路就不穩。”許元熵笑笑道。

謝貞看得出這個笑沒有真誠,她不願意說事實。這幾日光顧著忙,確實沒怎麽留意許元熵做了什麽,該不會給軍營裏的哪個小子忽悠了。

一想到這個可能,謝貞心裏不爽,交代了那麽多次要小心要謹慎,她怎麽就是不聽呢。

“將軍,小的說的是真的。您放心,這沒人知道我的事。”許元熵感覺到謝貞有點不對勁,連忙應下錯。

“這幾日不準出去。”

“可是……”

“那我將你捆了。”

許元熵後悔了,就不該問將軍,還不如去外頭套那些將士的話。

謝貞看她失落又懊悔的神情,思考是不是說話有點重。思考著他就走到書案前,將最近的情況寫下,準備叫人八百裏加急送到京城去。

沒想到這次會打這麽久,要是這次計劃不通,怕是要在這待上一年半載。

糧草是個問題,必須讓朝廷派人運送。

“你過來磨墨。”謝貞朝面壁的許元熵看了一眼。

許元熵還想著怎麽打破僵局,這就有機會來,她手腳很快,眼睛也識趣就盯著硯臺看。

等謝貞把信件封上,掛上黑白羽毛,差人送走。許元熵才小心地問,“將軍,您不氣了吧。”

謝貞:“我為何要氣?”

“沒氣就好。”許元熵默默松了口氣,欲說還休的樣子看著謝貞有了些許好奇。

“你到底想問什麽。”謝貞看門見山,認真幾分。

“我聽人說五天後又要開戰,心裏邊有點緊張,想問問將軍這事是不是真的。”許元熵也不彎彎繞繞了,問道。

“誰告訴你的。”謝貞的關註點完全偏離了許元熵的設想,許元熵耐著性子,陪著笑臉回話,“就偶然聽見的。將軍,這事不能說嗎。”

“跟你說倒是沒什麽事,就是你告訴你消息的那個人你得給我供出來。”謝貞眸光暗了暗,嚴肅起來。

許元熵掙紮一番,老大的前途以後她可以幫著找機會,千百人還有世子殿下的性命沒了就是沒了。

所以,許元熵把人供出來了,不過不知道名字,也就只說了哪個隊做什麽在什麽位置。

“將軍,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

謝貞沈默片刻,回她計劃是這樣。

許元熵神色逐漸凝重,“將軍,別走那。”

“為何。”謝貞見過許元熵很多面,或開心或難過或哀傷想死,倒是沒見過她認真的樣子。

“將軍,你也清楚這個地方易守難攻,要是東靖人埋伏於此,我們的人路過此處,輕則死傷過半,重則全軍覆沒。”許元熵停頓片刻,看謝貞沒有不悅才繼續說道,“此處繞後確實是不二之選,但太險。”

謝貞聽著手指又開始敲起來,這話程肅也說過,他提出前後夾擊,一舉攻克,又說此法之險。

得失之比,謝貞一直在猶豫,可朝廷那邊又出事,要是再不打下來,太子難繼位。

“我記著沒讓你看布防圖,你是怎麽知道的。”謝貞眼中流露出了懷疑,許元熵畢竟是許容德的女兒,許容德又想鏟除自己。

謝貞不想懷疑,但是今日許元熵的話讓他不得不去懷疑他的認知是不是出錯了。

“一些是書裏看的,一些是餵馬時那些休息的將士說的。”許元熵認真回憶,拼拼湊湊得出結論並不難,加上有前世記憶,她可以斷定這次出兵必敗。

謝貞還可能因此喪命,這一點讓許元熵迫切想讓謝貞冷靜。

“將軍,您要是這樣做很可能會死。”許元熵打心眼裏覺得世子是個好人,不想他死。

謝貞忽的楞住,許元熵的心思就是這個?一時間羞愧難當,竟然懷疑到那裏去了。

“……我再想想。”謝貞很心動這個計劃,它能解決目前所有的問題。

高回報往往對應著高風險,確實應該再謝謝。

“將軍,別去。”許元熵深知在這她是人微言輕,可她想試試。

五日後,謝貞還是帶了三百精銳出發。

許元熵心急如焚,找上老大,老大卻把她給綁了。

“那日就是耍耍你,你還真要上戰場啊?”少年把許元熵拖到馬廄裏,綁在柱子上。

“老大,你想不想升官。”

“什麽意思。”

“山外那有埋伏,只要你我趕在將軍之前去詐他們,救下將軍和三百精銳,絕對升官!”

“我看你是白日做夢。”

“真的,老大你信我這一次。”許元熵欲哭無淚,不信就不信吧,還把她給綁了。

眼睜睜看著人去送命,許元熵心窩子難受,這個法子都低是那個挨千刀的提出來。

“你從哪知道的。”少年有點相信,但還是動搖。

“我親眼看見的!老大,我會騎馬,你跟著我,咋們一起立功升官!”突然看見希望,許元熵挑著什麽話真她說什麽。

少年猶豫不決,游離的目光回到焦急不安的許元熵身上。這可是出現在將軍面前的好機會,如若小白臉說的是真的......

他松口了,“我看你這些天確實仗義,就信你一次。”

捆在身上的繩索掉在地上,少年給許元熵找來一匹馬,將馬鞭遞到他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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