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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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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只是

要怎麽形容容溪的表白事件呢,開頭壯烈,結尾慘烈。

後來她問容溪到底是誰教你那種方式的,容溪閉口不答,於是她迂回一點,也芝講:“你怎麽會用那麽蠢的方式。”容溪咿裏哇啦,說你怎麽還人身攻擊呢。行吧,也芝只好安慰他,傻人有傻福。

她高中偶然有次和同學在外吃飯見過那個女生,和她男朋友在一起,她一小時前剛同容溪線下說完拜拜,她拿同學的手機登上□□問容溪:“要拍給你看看人家的答卷嗎?”容溪回她,不要了吧,怪尷尬的。她同那個女生,從來都只是只知道對方名字的同學關系,從來沒加過聯系方式,從來沒熟悉過,沒私下講過話。她那時候看了兩眼,覺得這女生和初中沒什麽變化。

很瘦,很白,戴著一個厚底眼鏡,穿jk的腿好像只有也芝胳膊粗。五官,其實不算好看的,算普通,如果怕被人罵你是不是有偏見你這個惡毒的人也芝就會誇一句協調。十一班其實有比她好看的女生,不止一個,在大眾審美上,但過了好久也芝同容溪認識了才聽他講:“不是啊,她笑起來很好看啊。”

“那你喜歡她什麽?”

“笑起來很好看。”

“......”

一瞬間有想罵臟話的沖動,但轉頭一想自己對容溪的喜歡又何嘗不是因為他長得好看,她有什麽資格笑他。只是也芝不放棄,她說:“更有內涵一點的理由呢?”

她真忘了容溪怎麽回答的,因為想不起來容溪怎麽回答的,也芝根據自己對於自己記憶力超群的堅信,她相信容溪根本沒能說出來什麽內涵。就這樣他還堅稱,自己不是搞一見鐘情的,他是日久生情。

也芝同他講道理:“日久生情的根本是一見鐘情啊。你肯定是在某個瞬間忽然發現自己喜歡她的,某個瞬間忽然發現她笑起來很好看的。你不能是一直看一直看,然後日久生情吧,肯定是某個瞬間。”

“不是啊,我觀察她很久了。”

“變態。”

“.......”容溪氣惱,“md你又人身攻擊我。”她那時候就發現了,容溪只會罵三句臟話,分別是tmd,md,和wc。甚至這三個詞匯,她這麽多年下來沒見過他正確打過這三個詞,用的一直是字母代號,wc偶爾會變成挖槽,就沒有了。

回想起來,喜歡容溪這件事總帶著一些僥幸,是一些小確幸。年紀很小的時候只是因為一個人長得很好看就喜歡他,徘徊很久以後下了決心去主動接觸認識對方,幸運地發現,原來他是個好人。很久很久以後的某一天,也芝和平春都到了可以做老師也考下來了教師資格的年紀,雖然沒有很老,但回想起來總覺得像上輩子的事,那天也芝忽然想起和平春說:“我沒有後悔過喜歡容溪。我到今天都覺得他是個好人。”

沒發生過什麽戀愛關系,從來沒把這份喜歡以一個女生喜歡男生的方式告訴對方,但回想起來是覺得幸運的。還好你是個好人,所以回看沒有覺得這份喜歡讓自己惡心。

容溪表白那天也芝記得還挺清楚。她走在學校裏,是一個清晨,山霧還沒完全散開,身後自己班上的女生匆匆跑過去。她聽見她們說:“快快快,xx說容溪要表白。”

也芝幾乎要壓不住自己裝不在意的腳步了,她看那幾個女生一路小跑夾著快走互相攙著快跑進教學樓了,想自己現在加速應該不奇怪了,才快步起來。到她到班上,以也芝的體力,這一路加快腳步讓她有些喘氣了,真是十一班為什麽要在五樓,為什麽不能在一樓。

班上到的人不多,就沒幾個人這麽早到了。她看見剛剛那幾個女生圍在前面一些,再往前看,是容溪的背影,他的背影擋住了女生的臉,讓也芝看不見他到底要同誰表白。也芝剛想裝作不在意放下書包然後換個角度看看是哪個女生,她就聽見容溪的聲音。

容溪說:“我喜歡你。”

然後她聽見一聲更幹脆利落聲響更大的:“傻b。”

容溪讓開路,那個女生今天是值日,手上還拿著掃把,她直接下臺了。沒人敢堵著路,剛剛在空氣中暗湧的一些躁動分子忽然都平靜下來了,這個早上似乎什麽都沒發生。也芝看到了那個女生的臉,啊,是她,原來他喜歡她,除此之外,她也沒什麽多餘的情緒。硬要說誠實地面對自己,大概是心裏有個聲音在說,自己這輩子有可能瘦到這地步上嗎。

沒有一點可能,站在今天的視角上她只能這麽說。如果不是天生這麽瘦小骨架,你的身材體格忽然要瘦到這地步,你早晚進醫院。有些東西生來有就是有,生來沒有也不要強求,就活一輩子人要寬容對待自己,23歲的也芝對13歲的自己隔空喊話道。

這個早晨就這樣了,容溪整個初中沒再喜歡過別人,沒再做過當眾表白事。他同那個女生好像也沒有不再講話不再往來,也芝好幾次路過學校外的小賣部會看到那個女生和她玩得好一兩個女生手挽著手,旁邊就站著一臉笑著說話的容溪和另一個男生。

或許她當時就應該明白,為什麽自己初戀分手後對前任念念不忘兩三年的時間裏,連平春都有一兩刻忍不住要抄起枕頭揍她讓她清醒一點,只有容溪從來沒說過她這樣不好,也沒笑話過她,每次都會回覆她,有時候會安慰,有時候沒話可說也會發表情包然後講兩句話。本質上,他們兩個在這件事上是一類人。這個道理,一直到後來有天她清相冊看見自己截圖的成年後容溪追女生失敗,晚上十點給也芝發我覺得我今天還好,然後兩點又發不行了也芝,怎麽辦啊好想她的聊天記錄可以看出。她那時截圖就是為了後來等他緩出來發給他的,後來不用緩了,容溪終於用他口中的真誠打動了人家,甜甜蜜蜜在一起了。沒什麽好說的,祝他和他女朋友幸福。

成年以後她看他,實話和平春說,我覺得容溪是那種你和他結婚應該會很幸福,但我真覺得他沒什麽成年男性的魅力。平春問,什麽是成年男性的魅力。

“性張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還有呢。”

上進、掙錢的能力不能低於我,善良但不能沒有底線的善良,人品好,其實還有好多。倒也不是說容溪對不上裏頭的哪些,只是,很莫名其妙的,她成年以後見容溪的狀態,總覺得他是個好人,要是他以後和誰結婚生小孩,不管和誰,他都會是個好丈夫好爸爸,但就是,以也芝後來的審美取向看,沒什麽成年男性的魅力。

成年男性的魅力,有時候是個褒義詞,有時候戀愛談得不好,就會變成重傷自己的根源。不過這都是後話了,同朋友這兩個字應該不需要有什麽關系的話。做朋友,是個好人就足夠了。長大以後,出了江城去討生活的日子讓也芝由衷覺得誇一個人是正常人已經是很高的誇讚了,更不要苛求對方是個好人了。

班上人漸漸多了起來,一陣上課鈴響後,共振的鈴聲終於掩蓋掉今早那一聲清脆動人的傻b。【1】

第一節是語文課,語文老師今天講作文,她講了幾分鐘要大家開始寫。些什麽呢,寫自己未來的理想職業。語文老師在黑板上寫上作文題目:

未來,我想做一個——

下劃線上的內容自由填空。

幾百字的作文,給他們一節課的時間來寫,寫不完可以帶回家寫。也芝看著作文紙發呆了一分鐘,她想做什麽,她未來會從事什麽樣的職業,會做什麽樣的人,一切的未知數會從今天開始書寫嗎。

才上中學接觸的東西不多,而在江城這樣的小地方,除了老師公務員和醫生,剩下的職業好像都不太被大人們當作職業。也芝那時候其實沒有確切地感知到自己想做什麽,她是隨手寫的,也有一點真心,她寫未來,我想做一個語文老師。那時候小,覺得江城好,在這裏做老師一年有寒暑假三個月,優哉游哉的日子想來會很好。後來大了,去外頭的世界轉了轉,年少寫過的願景成了她的緊箍咒,那會覺得江城哪裏都不好,太小了,沒東西吃又沒東西玩,從城南走到城北一個半小時足以走完鬧市區。後來又再大了一點,意識到自己學的專業自己在外的能力人脈很難讓錢包鼓起來,每天在地鐵裏擠得失去生活的欲望,要是碰上雨天身上都沾著水汽還有擔心鞋子會不會踩進積水的地方漏水,連生存的欲望都快沒了,於是江城又變得好起來了。

養她長大的地方最終接納了普普通通的她。也芝在家備考了好一陣,中間經歷了很多天一模一樣的日子,最終熬到招考出成績,她又回了三中執教。到這時候,已經是做出能力範圍能平衡點上能做出的最好選擇了。

只是快要三十歲的時候混不下去回來考老師,和十幾歲的時候就寫自己想當老師收獲的評價不同。也芝那篇作文因為寫得好,被語文老師拿出來當範文黏在教室後面,全班都知道了她寫的是想做語文老師。範文敏看到後又驚訝又不信的語氣:“你當老師?你?”

也芝實在是分辨不出來範文敏這意思是她不配還是她怎麽會想當老師,也芝講:“怎麽了?”

“你怎麽可能當老師。”

還是分辨不出來,索性不就結了。也芝問:“那你寫了什麽?”範文敏不答了,她說幹嘛要告訴你。

神經病,也芝不想跟她講話了。見也芝不問了,範文敏倒是反過來起勁了,她又轉過來和也芝說:“你說高明寫了什麽?”

“我怎麽知道。”

“你拿過來看看啊。”

“?”也芝回頭看,高明的作文紙被兩面對折疊好了工工整整的壓在課本下面露出一半的紙,“我就這麽拿?神經病吧。”

“你拿吧,他不會生氣的。”

也芝:“你要看你自己拿,我不感興趣他要幹什麽。”話說,有沒有人看見了容溪寫了什麽啊。也芝站起來,高明剛好回來。範文敏坐在椅子上,手臂撐在也芝的桌子上占去了一半的桌子,範文敏的語調和剛剛不一樣了,她說:“班長,給我看看你的作文?”

高明成了班長這件事,比也芝成了課代表還玄乎,印象裏應該是杜康問誰想當班長,全班就高明舉手了,於是他就是班長了。

也芝想往外走,趁著下課鈴還沒響去走廊上呼吸一點新鮮空氣.......而且走廊那個位置人背靠著欄桿可以順理成章地看見全班,站在哪裏就方便看全班哪幾排。也芝剛要往外走,高明伸手把自己的作文給也芝:“給她。”

也芝真是要把問號寫臉上了:“你倆自己沒手嗎?”就隔著這麽點距離,還要人傳。範文敏矜貴地伸出手來,也芝看了真是不耐煩,她一把接過高明的作文紙塞給範文敏,逃一樣地往外走。

擠出兩個同學後,她悔脫看了一眼,看高明站在那像個一臉深不可測的神經病,範文敏像個愛到處看人家隱私的神經病端坐在她自己的椅子上把卷子鋪平在也芝桌上蓋掉也芝自己的課本,看得津津有味。

真是兩個神神叨叨的神經病,下周趕快來,讓範文敏輪換位置坐到第一排去,受不了。

【1】防掛,拼音為sha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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