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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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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哐的一聲,門開了,萩原研二看向包間內,眼睛緩緩瞪大。

偏西式的雅致包間裏,阿笠博士手裏拿著一把工具鉗慌亂地望過來。而他面前漆白色鋪著淺色桌布的餐桌上,一個棕色皮箱大大咧咧地敞開,露出一堆已經完全拆解的炸彈零件。

“已經拆了?”

萩原研二快走兩步來到桌前,正要再說什麽,晚秋的夜風忽然吹進來,揚起窗簾的一角,撫過他額前的碎發。

他下意識地擡頭看向半掩的窗簾,一種莫名的力量驅使他擡起腳,讓他就要往窗口的方向走去。

結果這時,旁邊的人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臂,急促的聲音也同時響起來。

“萩原警官,那個、你聽我解釋,這個炸彈不是我的!”

“啊……我知道。”

萩原研二頓了頓,回應道。但就是一句話的功夫,等他目光再移向窗邊時,那種莫名的沖動像是飛鳥掠過水面,一點漣漪也不剩地消失,只剩下一種仿佛錯覺的空落感壓在心頭。

“制作炸彈的人已經抓到了,結果我們發現他的皮箱裏不是炸彈,應該是他在門口和你撞到的時候,不小心互換了箱子。”

“那我的皮箱裏面的東西還好嗎!”阿笠博士嚇了一跳。

“在我的同事那邊,剛打開就發現不是炸彈了,所以沒有仔細看,裏面似乎也是一些器械零件之類的?”

“嘛,這個……”

似乎看出了阿笠博士不想回答,萩原研二體貼地轉換了話題:“說起來,沒想到阿笠先生會拆彈。”

“啊哈哈,我是工學博士,稍微會一點也不奇怪嘛。”

這個理由確實說的通,但萩原研二還是覺得不對勁,專門拎著一個箱子來這種餐廳,肯定是和人約好了,那和他約在這裏見面的另外一個人是沒有來,還是看見東西不對所以走了?

他帶上手套小心收攏炸彈的零件,順勢說道:

“一般人遇到炸彈的話,都會選擇報警的吧,阿笠先生居然就這麽鎮定的直接拆……”

萩原研二說到一半,目光觸及某個部件上有點扭曲的鉗口,瞳孔驟然縮緊,忽然失了聲。

外面的腳步聲作響,其他同事們似乎已經到了,旁邊的阿笠博士似乎也在解釋什麽,但萩原研二卻忽然什麽也聽不見。

被他牢牢埋在深處的記憶,此刻紛湧而至。

“小陣平,這裏應該換用刀撬開吧。”

“哈?我才不,你看這樣用鉗子在這裏扭一下,不就打開了。”

“好作弊,除了你誰還會想出這種辦法,啊,好傷心,研二醬又輸了。”

“餵,別做這種表情,我教你不就行了!”

一時間,萩原研二的大腦眩暈,指尖抑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怎麽可能?小陣平明明已經……

“阿笠先生,這個炸彈真的是你拆的嗎?”恍惚間,他聽見自己的聲音落在空曠的房間裏。

“啊對,沒錯。”

謊話。萩原研二將那一片零件握在掌心,緩緩收緊,尖銳的刺痛讓他的神智終於重新清晰了起來。

半開的窗戶、被挪動的兩把椅子,甚至阿笠博士握住鉗子的動作和拆卸炸彈的施力角度也不一致……

幾分鐘之前,這個房間一定還有另外一個人,他在短短兩分鐘之內拆掉了炸彈,然後跳窗離開。

——他不想被別人撞見,還是……

萩原研二想起阿笠博士在餐廳門口看見他時有些慌亂的表情。

還是他只是不想撞見我,因為……我認識他。

這一刻,萩原研二居然出奇的鎮定,出奇的從容。他不去想公寓樓上那場絕不可能生還的爆炸,不去想墓園裏那塊冰冷的青石碑。

萩原研二的腦子裏只有一個想法。

找到他。

爆處組的警察們從一樓上來,他們半路得到了炸彈已經拆除的消息,所以神情並不急切。

“誒,不是說萩原隊長在這裏嗎?”

阿笠博士默默將鉗子揣進衣服裏,苦著臉道:“啊……他有事先離開。”

萩原研二問了一句炸彈是不是他拆的,就直接從窗戶跳出去了,事情發生的太快,他甚至來不及攔一下,只能祈禱對方來不及追上去。

“幾位警官先生,我的皮箱可以還給我嗎?”

“噢噢,好的。”

——

松田陣平正在逃跑。

他很後悔,為什麽跳下去之後不直接離開,而是躲在人群裏觀察了一下情況。

如果他不觀察情況,就不會被一個小偷趁亂摸向錢包,如果他不是按住小偷時耽誤了一點時間,就不會看見直接從窗戶跳出來的萩原研二。

即使他迅速地搶過了小偷的帽子帶上,本身也帶著口罩和墨鏡,但他還是相當確定,萩原研二跳下來的那一瞬間,一定註意到了人群裏的他。

萩原研二有著驚人的敏銳和觀察力,他作為從小一起長大的幼馴染,比其他任何人都清楚。但松田陣平當時沒有想過,他有一天會站在對立面感受這種驚心動魄。

松田陣平不是沒有可能甩脫萩原研二,但他更清楚,萩原追過來一定是發現了什麽,他如果再按照自己的習慣行事,那簡直和送上門沒有區別。

[希拉,幫我指路。]松田陣平決定換個腦子,

[嗯……向左。]希拉興致勃勃道。

松田陣平立刻拐進左邊的小路。

[……再向左……哇,他跟的好緊,松田你可以跑的再快一點嗎?]

[辦不到!你行不行!]

[……右轉,停停,不要往前了,他馬上就拐過來,你從左邊的墻翻過去,橫穿院子。]

松田陣平:……

他稍一遲疑,就聽見不遠處的腳步聲,當即放下猶豫,趁著夜色翻了進去。

[他應該不會進來……等等,他怎麽!他不是警察嗎?!]

松田陣平早有預料地迅速地從另一邊翻出去,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別看他一副乖巧的樣子,其實從來都不守規矩。]

[那你還聽我的。]

[啊,我故意的,不然怎麽誤導他。]

這時候,松田陣平已經跑到大路上。

他從人群中穿過,手中的帽子悄然換了個顏色,黑色的皮夾克反過來穿,也變成淺灰色底藍色印染的棒球服。

而這時,他眼前已經稍微有些模糊了,剛剛明晰的世界逐漸變得扭曲,月光滴落,將冷峻的樹幹灼燒成烙鐵般的紅色。

松田陣平站住腳步,往來時的路遠遠望去,卻已經分辨不出萩原研二,只有希拉的特殊標記在遠處頑強地閃爍著,像是港灣上永不熄滅的燈塔。

[你還好嗎?今天好像共享的時間有點長了。]

[沒事。]松田陣平倚在陰影中,從衣服裏摸索到藥瓶。

希拉是一種連祂自己也搞不清楚的存在,用祂的話說,祂和人類並不處在同一個維度,祂眼中看見的世界,和人類眼中的也並不一樣。

松田陣平是唯一一個聽到祂的聲音而沒有直接瘋掉的人。因此,希拉和松田陣平簽訂了契約,祂幫松田陣平回到過去完成心願,其中一個要求是松田陣平和祂共享人類的感官。

但兩人後來發現,松田陣平並不是不受影響。共享和交流的時間越長,他就越容易出現感官紊亂。

最開始的時候,兩個人因為這種突發狀況兵荒馬亂了一陣,但好在很快就發現,這種影響是可逆和可抑制的。

他們又實驗了一段時間,最後選擇通過藥物將情況維持穩定的狀況,並且只是間歇性的共享視覺聽覺。

至於不交流,那是是不可能的。

就算不用互相交換情報,松田在組織裏待了十多年,每天見到的要麽是科研狂人、要麽是瘋子和殺人犯。如果完全沒有一個可以說話的,就算是他這種社交需求極低的人,也一樣會精神出問題。

為了精神健康,松田陣平選擇吃藥。

他剛把藥瓶從兜裏拿出來,一輛馬自達緩緩停過來。

車窗搖下,模糊的淡金色人影頭上,是一個碩大的特殊標記。

[波本]

“科涅克,要我載你一程嗎?”波本有些失真的聲音響起。

再晚來一分鐘就好了,他真的很好奇zero現在的表情,總覺得這個語氣和印象裏那張嚴肅的臉對不上號。

松田陣平在心裏嘖了一聲,把手中的藥瓶放回兜裏。

“不用……”

他剛說完,餘光忽然瞥到遠處,屬於萩原研二的特殊標記正在往這邊移動,松田陣平立刻打開副駕駛的車門上去。

“往前開。”他說。

“去哪?”波本卻沒有立刻開車,反而不疾不徐地問道。

松田陣平能感覺到旁邊人探究的目光和話語中的試探,但耳邊愈發詭異的蜂鳴聲和後視鏡裏隱約能看見的特殊標記,讓他一時間疲於應付。

隨便吧,降谷零總不會把我埋進水泥柱子沈海。

他含糊地說了個地址,終於感覺到汽車啟動。

後方,在人群中搜尋的萩原研二若有所覺地擡起頭,只看見了一輛遠去的白色馬自達。

他又找一個小時,才回到了警視廳。

這時候已經接近晚上九點半,因為案子加班的伊達航看見、萩原研二,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萩原,你怎麽回來了,今天你本來就休息吧,報告可以明天再寫。”

“剛才就在附近,不知不覺走過來了。”

萩原研二努力想笑了一下,卻實在做不出表情,他目光微轉,註意到伊達航手裏拿著一張寫滿了字的信紙,“那是什麽?”

“白天那個炸彈犯拿錯的箱子裏的,當時檢查時掉出來忘記放回去了,我打算明天那個阿笠博士過來做筆錄的時候還給他。”

“我看看!”萩原研二的眼睛一下子亮起來,伸手拿過信紙,結果發現上面寫滿了數字和各種符號。

“……暗……號?”

“你也覺得有點奇怪吧,這種暗號相當覆雜,感覺很可疑。”伊達航叼著牙簽說道。

“不,也不是很覆雜。”

萩原研二僵立在原地許久,忽然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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