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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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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燕徽柔最近的情況好了很多, 每日的睡眠時間逐漸朝正常人逼近。

在研究中心的深夜,她聽到有一些窸窸窣窣的動靜。

燕徽柔閉著眼睛往前一撈,懷裏的柔軟軀體只剩下了餘溫。

江襲黛呢?

又越獄了?

頓感不妙的燕徽柔坐起身來,所幸一眼就看見了女人的身影坐在床邊。

她看見了更讓人窒息的一幕——

那女人拿著一把手槍, 槍口正抵著她自己的太陽穴, 還在試圖扣動扳機, 似乎是在找準頭。

“放下!”

江襲黛被喊得一驚, 肩膀瞬間繃緊,她頓時回過頭,槍口離開了太陽穴。

“幹什麽?”燕徽柔甚至往前挪動了一點,一把把她手裏的槍奪過來, 嚴肅道:“誰教你這麽玩槍的?”

……燕徽柔在兇她?

還真是罕見。

江襲黛偏著頭, 觀察著她臉上的神情, 目光從燕徽柔彎彎的眉鋒繞過,那裏的弧度因為皺眉而顯得波折了一些。

只是看起來還是不怎麽兇。

“燕燕, 這語氣好像呵斥小輩。”江襲黛傾身靠過去, 長發全部傾洩在了她的身上, 若有所思:“可是明明你自己還很年輕。”

“別岔開話題。君子不立危墻之下。要是走火了怎麽辦?你見過這東西的威力的。”

燕徽柔操心得很:“不許再玩危險的東西,很多現代的東西雖然方便但是都有各種各樣的安全隱患……”

她低頭查看著這支槍,正想弄清楚到底是江襲黛從哪個安保機器人身上搶過來的——只是這會兒才發現這把手槍輕盈得過分。

哎?塑料的?

燕徽柔小心翼翼地對著空地摁了一下扳機, 這把槍發出一聲細微的空響。

是玩具槍,還是不能裝彈的那種。

燕徽柔訝然地挑了眉梢,把槍欲蓋彌彰地收了收, 輕咳一聲,佯裝無事地問:“對了, 這種危險的東西,誰給你的?”

“那小系統拿著手機在看槍, 我瞧中了這個,不是那蜂蜜松餅似的,樣樣皆可以送來嗎?”江襲黛多加了一個“小”字,可能是為了體現其輕蔑。

“陳茶安?”

“……嗯。”江襲黛聞言眉梢略蹙,有些不高興地道:“今日去抽了一管血。”

燕徽柔明白了。

估計是陳茶安拿槍和江襲黛兌換了高貴的“一管血”,門主能為這個下如此血本,想必是當真很想要了……

但是陳茶安肯定不敢給她找把真槍來,只好退而求其次給她塞了把小孩用的高仿真玩具槍。

難怪江襲黛對著這玩意沈思了大半個晚上,可能是覺得手感和之前拿的半點不一樣,但又的確長這個樣子,塑料也是她沒見過的材質,正半信半疑地擺弄著。

燕徽柔:“早點睡覺。”

“所以你兇我。”江襲黛皺眉。

“……睡吧。”

“所以你竟敢兇我?”

“是有點擔心你,不小心語氣重了一些。”燕徽柔強行拉著人躺下了,以免江襲黛胡思亂想。她打了個呵欠,好困,企圖結束這一個小插曲,又親了江襲黛一口:“賠個不是。”

這下安靜了。

兩人拱起的被窩裏,窸窸窣窣產生了一些摩挲的動靜。

江襲黛似乎有些睡不著,她撫上自個的肩膀頭,低聲抱怨道:“對了,那名為洗衣的雞要幾時能好?”

燕徽柔閉著眼,微微彎了下嘴唇,她給江襲黛裸露的鎖骨掖了一下被子,糾正道:“洗衣機。”

“早說了穿我的。”燕徽柔嘆氣:“這樣就可以換著穿了,省得每天你晚上裸睡著涼,怎麽樣?”

“不。”

哪怕是對著燕徽柔,江襲黛也並不掩飾自己對此的厭惡:“那些衣物毫無美感,料子也粗糙厚重,瞧著難受。”

她往前蹭了一點,氣息淺淺又柔和地掃在燕徽柔耳側:“譬如那小系統褪下制服以後,裏頭穿的跟乞丐似的,腰上還破兩個大洞,下衣也刮花了。”

燕徽柔聽見她在輕笑,“好不要臉,那人卻還自詡為風尚如此。”

沒想到陳茶安研究的瀟灑穿搭得到了背後這樣的評價。

燕徽柔也笑了笑,後知後覺意識到陪著江襲黛吐槽不太好,便伸出一根手指抵住那女人的唇珠:“好了,別說了,晚安。”

“那小系統今日似乎有在糊弄我。”江襲黛挪過頭,輕聲說著睡前話,語氣又冷了幾分:“明日且要她好看。”

燕徽柔伸出手撫了一下她的發梢;“好。”

室內夜色寂寂,又安靜了一段時日。燕徽柔才剛剛有點睡意的時候,江襲黛咬唇說:“痛……”

睡意連忙馬不停蹄地消失了。

燕徽柔驚醒:“怎麽了?哪痛?”

“這裏。”江襲黛擡起手臂,指著那個小小的針孔,可能因為按壓不當,青紫了一小片。

燕徽柔伸出手,捏著她胳膊上的皮肉,避開針孔,輕緩地揉著那裏:“過幾天就好了。”

真是愈發喜歡撒嬌了。從前不待見燕徽柔的時候,每日刀光劍影也不見她多流露一點脆弱。

如今門主的確嬌嬌的……無論哪裏都是,前幾日被割到手也會放過來讓自己看看——無死角地展示一下。

被揉了一通,大概也不會有什麽緩解。但心理上卻得到了極大的緩解,江襲黛是覺得沒有那麽刺撓撓的感覺了,但她發現揉著自己的力道愈發緩慢,燕徽柔閉著眼睛,似乎慢慢地快要滑入夢鄉。

江襲黛伸出一根手指,在她即將睡著時戳了她的臉頰一下。燕徽柔朦朧睜開眼睛,看了她一眼:“睡不著嗎?嬌嬌……閉上眼數數羊。”

“不許在人前如此稱呼本座。”

“好。”燕徽柔的眼皮子支撐不住,很快又合了起來。

江襲黛收回了自己的胳膊,她的確無甚睡意,也不打算愚蠢地數羊,便只安靜地瞧著燕徽柔睡覺。

燕徽柔脾氣真是好到沒有邊際了,換做是她自己,三番五次在困意邊緣被人戳醒,甭管是誰也會被拍進土裏的。

性子這麽好的人,怎麽命也這麽苦呢?

今日陳茶安在擺弄手機時,見江襲黛正看著她,順便也教了她一下簡易版的手機使用教程。

江襲黛雖說臉上不屑,只道不明白為何這群人在工作間隔時間不事休息,反而更費勁地玩弄這塊發光小板子。

但是她還是學會了大致的。

然後回來以後頭一件事,她試著解鎖了燕徽柔的手機,指腹有些生疏地劃著屏幕,戳戳點點,點進了她的相冊。

相冊裏全是她家人的照片。

但是據燕徽柔曾經含糊帶過的話,她們已經都在意外裏去世了。

江襲黛從頭翻到了尾,也幾乎瞧著一個小女孩是怎麽長大的。

最殘忍的事情,莫過於歲月留下的不經意的碎片只是一堆數據,被血肉分明地保存在這裏面,以一種冰冷又溫情的感覺存在著。

當時燕徽柔沒發現她在蹙眉,只是提醒道:“別看太久哦。”

江襲黛又嘗試著對著每一個圖標都戳了一遍,燕徽柔的手機裏不像陳茶安一樣下滿了亂七八糟的游戲,非常簡潔流暢。

她打開自帶的短視頻播放軟件瞧了一會兒,覺得這群人和有病一樣,難登大雅之堂,於是便退出去了。

最後江襲黛戳來戳去,不經意點進了燕徽柔留下的備忘錄。

這個倒是讓江襲黛有了點興趣,她對於燕徽柔的前半生一無所知——並不是燕徽柔沒對她說過,只是其中蘊含著很多她無法理解的事情。

但是如今來看,她對於這裏的世界越來越熟悉,那些不懂的事情,也在有漸漸變得好懂。

備忘錄裏雜七雜八地記錄了很多事。

有的是簡單的記賬,一些收藏的網址,編輯過的短文案,一天要做但是還沒做的事,去超市購物的清單……

偶爾也有一兩句感悟,但是不知道她是不適應寫還是更喜歡紙質的書寫,沒剩下太多。

江襲黛本來無甚感觸的,只是她的指尖戳到了一行小字,目光頓時就挪騰不動了。

5月17日17:58 晚

“沒想到他們一點情分都沒有了,舅舅說再上門就報警”

5月18日18:36 晚

“有點難過,頭一次被人指著鼻子罵,不過更多其實是不習慣”

5月19日18:20 晚

“妹妹還是要治的,沒辦法”

後來斷了一段時間。

6月23日 2:34 淩晨

“媽媽,我很累了,想來找你們”

6月24日18:39晚

“晚上做夢夢見在課堂上念‘春風又綠江南岸’,有一點懷念。就叫江襲黛吧,希望手術成功,和小懿一起迎來明年的春天”

又斷了一段時間,中間全是在記賬。

7月25日3:14 淩晨

“她走了,後事已經安排完了。為什麽明明很拼命了,老天還是要這麽對我?”

7月26日12:48 午夜

“試過了,但恐高,真沒用”

7月28日4:23 淩晨

“老夢見江襲黛,要是我有她那麽厲害就好,或者能那麽勇敢地活下去也好”

7月28日6:28清晨

“不試了,我還想去看看她”

備忘錄終止在這一天的淩晨,毫無疑問地,江襲黛很難不多想她到底嘗試了些什麽東西。

但毫無疑問地,自己好像是她在溺水時的最後一根稻草。

在燕徽柔再次看過來,似乎又想提醒她不要湊太近時,江襲黛佯裝若無其事地把手機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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