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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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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夠了?江襲黛很難覺得夠。

平心而論, 倘若她可以做到,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殺了李星河和燕徽柔。如果不弄死他們兩個,最後死的很可能是自己。

但凡她的長劍抖一下,她江襲黛直接把名字提來倒著寫。

就算是如今不能做到, 她也在一步步試探著, 尤其是暗自琢磨這名為“系統”的東西。

畢竟江門主對腦門中那個突然掌握起了自己性命的“系統”絕無敬畏, 只有嫌棄和憎惡。

江襲黛前半生受人擺布慣了, 她不想後半輩子還受人擺布——不是人的玩意也不行。

但是燕徽柔這麽說話,卻顯得有些不同。

她不想殺一個對自己好感太高的人,打心裏頭膈應。

這般想著……

江襲黛又有些嗔怒,為什麽燕徽柔願意待她好, 還偏生不像是假惺惺的。

天底下哪裏來的無私的好?除了母親——或許有時候, 連母親也是有私的。

燕徽柔憑什麽無私?

又憑什麽明明白白地告訴她?

江襲黛一直希望幹脆利落, 要愛便純粹地去愛,要恨就血肉淋漓地恨。但事與願違, 為何人的情感總是橫亙於兩者之間, 尤其是她自己的。

這世上少有好人惡人, 多的是蕓蕓水性人。於是愛也不坦蕩,恨也不暢快,束手束腳, 讓人受盡憋屈,還張口難言。

江門主不擅長深入分析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兀自一氣, 便把“這般的不是”推到了燕徽柔身上。

她思忖著,自個兒遲早有一天得把燕徽柔這空穴來風的好感刷下來。

金蘭什麽金蘭, 莫名其妙的。

自打這個念頭浮起來了,她便輕松了許多。

只是江門主在反思的時候, 卻沒反思個所以然來——畢竟她對燕徽柔,確實一直不好。也不知道好感是怎麽加上來的……有幾次好像瞪她幾眼也加上了。

莫非,這小丫頭——

天生偏愛吃硬的?

“我不用你的好。”

“畢竟你又不欠我的。”

江襲黛想了想,嘗試著將語氣放柔了一些,她的聲線本就不淩厲,一旦軟下來,柔柔婉婉的。

“……”

江襲黛滿意地看著燕徽柔楞在原地,甚至往後退了一小步,仿佛是不敢相信自個聽到了什麽,“江門主,您……”

這一次,那突兀的好感沒有發出增加的聲音。

江襲黛微微一笑。

原來這樣——

【滴!女主好感度+1】

【滴!女主好感度+1】

【滴!女主好感度+1】

“……”

她的笑容才凝到嘴角,此刻神色一僵,又半笑不笑的,幽幽地看著燕徽柔。

“您這樣同我講話,倒顯得很好。”燕徽柔讚許地望著她。

“不錯?”女人笑意明艷了一瞬,咬著字問她。

“嗯。”燕徽柔和顏悅色。

而她未曾想到下一瞬,那女人騰地變了臉色,唇邊的弧度蕩然無存,眉眼冷冽下來。

“滾。再往跟前湊仔細我抽人!”

*

“江門主,似乎很喜歡讓人滾出去。”

燕徽柔對碧落說:“我已經不記得自己‘滾’了多少回。”

那綠衣少女挽著燕徽柔的手,掩著嘴笑笑,左右看去,見四周沒人,便道:

“燕姑娘,門主急了是會砍人的,倒很少見她張嘴罵人——畢竟沒必要罵死人嘛。燕姑娘這是殊榮,尋常人可輕易體會不得。你……你算是她罵得最多的啦,連聞師姐也要往後稍稍。”

“原來如此。”燕徽柔也笑了笑,“她的確不怎麽會罵人。若要我說,我會說請你圓潤地走開。”

碧落咀嚼了一下:“好怪。”

兩個年輕姑娘正在閑聊,並在殺生門散步時,迎面而來的是一熟悉女子。

啊,正是那“往後稍稍”的聞弦音。

聞弦音上下打量了燕徽柔一眼,恭敬喚道:“燕姑娘。近來過得怎麽樣?”

“我一切都好。”

“嗯。”聞弦音客氣笑笑,又猶豫了一下,打探道:“那門主她心情——”

“時好時壞。”燕徽柔道:“你放心,江門主今日話多了些許。不再酗酒,精神頭兒似乎比前幾日好些。”

“那便好。”聞弦音頓了頓,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她又輕聲說:“李星河逃走那事兒,江門主……”

燕徽柔看出了她的顧慮,仔細回想了一下江襲黛的神情。她婉言安慰道:“沒事的,聞師姐。江門主若是生氣,當場定會落罰到人身上。這麽久了,她可能都忘了。”

聞弦音站在原地想了想,好像的確如此。江襲黛罰人鮮少拖很久以後再秋後算賬的,畢竟江襲黛的耐心並不算太好,也沒必要這麽做。

她一時想通了,頓覺渾身舒暢,人也輕快起來,於是聞弦音感激地看著燕徽柔,心中又覺驚異——

自己跟了江襲黛多年,竟都未想到這一茬子上來,也沒有總結出門主的小習慣。

而燕徽柔卻直接點醒了她。

這瞧著和和氣氣的燕徽柔,倒是個細致的人。難怪能走近江門主身旁。

聞弦音倒也談不上羨慕她,她其實並不想和江襲黛太過推心置腹。畢竟門主雖不算什麽窮兇極惡,但性情實在難料……她還得給自己留個退路。

所以聞弦音對江襲黛的關心,一直處於本分敬重謹慎周到但不親昵的程度。

正好,燕徽柔來了。

聞弦音本能地更願意親近這樣溫和又好脾氣的女子。

最重要的是,江門主對她很特殊。燕姑娘雖柔和,但似乎並不卑微,反而總能和江襲黛犟上,這樣都能活得好好的……

實在是本門一大奇觀。

“燕姑娘。”碧落見了聞弦音頗覺敬重,便對燕徽柔說:“你無名無分地留在殺生門許久,何不讓門主收你當個弟子什麽的?這樣便也是聞師姐這樣的人物了!”

燕徽柔笑道:“我還沒修道過,起步晚,門主怕是看不上我。”

“燕姑娘見笑了。我們殺生門收徒,在資質上倒不是很苛刻。”聞弦音卻道。

燕徽柔訝然:“為何?”

“門主似乎總是覺得,我們打架像小孩兒添亂。她一人足以擺平,因此便不大上心。”

“我觀她平日倒是沒什麽事。”燕徽柔看著聞弦音,似乎是明白了什麽。

果然聞弦音擺手道:“宗門瑣事,全是我與我手下的幾個人來管的。我們門主懶得摻和,也很少過問。燕姑娘若是想當門內弟子,我覺得也不是什麽難事,告知門主一聲就好。”

江襲黛與其說是殺生門的主人,更像是鎮宗山石。平日在宗門懶著,大事小事往聞弦音身上一甩,如若有殺伐之事,才會出山迎敵。

燕徽柔並沒有想拜師的事,她對於修道成仙也無野望,只是順著答:“那就謝謝師姐了。”

江襲黛前腳趕走了燕徽柔,沒待一刻又覺得殿內冷清清,黑漆漆地閑得慌。

這後腳,便瞧見門口影子隱約。

她翻腕彈指一揮,一陣厲風摧拉枯朽地襲過室內燈燭,一盞燈一盞燈接二連三地噗地燃起。

燈明搖曳,照亮了來人。

聞弦音站在瓊華殿門口,長身玉立。

“怎麽了?”

聞弦音打量了一下門主的臉色。燭火在側,眉目比往常溫柔。

“最近您在外面的動靜很大,那些人積怨已久,弟子聽到些風聲,有人放了您負傷的消息出來……近來宗門口總是不安生。”

“那就讓他們來鬧好了。”

剛才燕徽柔將她氣得酒完全醒了,江襲黛終於拖著這幾日怠懶的身子挪了個窩。

她將那把繡花傘取了過來,掏出個手絹兒拭著傘沿尖銳凸起,那兒是玄鐵所制,花紋有些覆雜,倒是容易藏進汙血。聽到聞弦音這麽說,倒是渾然不放在心上:“喊打喊殺這麽多年了,也不差這一回。殺生門豈是那麽輕易能攻破的。”

聞弦音順從地說:“是。有門主您在,我們都很安心。何況門主修為天下數一數二,也不用擔心門主您的安危。”

“只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譬如上次燕姑娘……”

在聞弦音看來,這事兒屬實離譜得很。

那天晚上,燕姑娘被劫走了。

江襲黛當時神情不悅得可怕,二話不說便去搶人。

不知門主這一次去是否經歷了一場惡戰,雖然燕姑娘搶回來了,但回來時足足休養了好幾日沒出門。

能讓江襲黛重視若此的,還沒有幾個人。

聞弦音想到這裏,嘴突然順暢了許多:“燕姑娘沒有修為,身嬌體弱,毫無自保的能力。弟子以為,為了避免下次這樣的事情發生,也省得再讓門主掛心,不如讓燕姑娘拜入殺生門,平日也修習一下道法……”

“而且您便能名正言順地把她留在殺生門了。”

聞弦音有理有據地道:“以後就算去搶人,那也是師出有名。”

江襲黛的手微微一頓,忽地皺眉,將手絹兒攥回掌心。

她打量著聞弦音。

“燕徽柔是給你灌了什麽迷魂湯?”

聞弦音鮮少多事,或者說常常默默地做事,只挑必要的上報給江襲黛。這也是懶得理事的江門主一直還算對她滿意的緣故。

這一遭,聞弦音卻親自來勸了,又是一口一個燕姑娘的。她以前分明不是那麽多管閑事的人。

聞弦音聽了江襲黛這話,不由得心中警鈴大震,她連忙一把跪下來:

“您誤會了。弟子只是上心於門主上心的人,絕對不敢——而且也對燕姑娘絕無僭越的感情。”

“……”

只聽得一聲裂帛響起,聞弦音擡眼瞧去,感覺門主的手絹兒被她自個繃成了兩截。

“是麽。”江襲黛冷笑了一聲,幽幽道:“本座、對她哪裏上心了?”

“聞弦音,你眼神不好也罷,莫要在我跟前丟人現眼。休要再議此事。”

座上的女人的語氣內含三分惱意。

聞弦音仔細一聽,又仔細一思,忽地反省後悔起來,恨不得在心裏抽自己一下。

剛才太直白,這豈不是直接把門主的心思戳破了。先前幾次,門主她還故意罰燕徽柔,而後晚上又別扭地差她去送藥。

估計也是如此,又別扭起來了。

於是體貼的殺生門大師姐恭敬道:“是弟子妄言了。弟子原本不是這個意思……”

“你今日倒是啰嗦了,到底想說什麽?”

聞弦音對於門主的別扭,也感到了一絲疲憊,所以她輕嘆一口氣,道:“弟子以為,門主既然看燕姑娘如此不順眼,不如將她招入殺生門。”

“憑著她那細胳膊細腿的,若要修習道法,或是鍛煉武藝,想必會狠狠吃一番苦頭。”

“如此報覆,正好解門主心頭大患。”

果不其然。

這一次江襲黛沒有出言駁回她,反而皺著眉細細思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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