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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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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韓擒聲音不大, 人卻如一塊沈冷的鈍鐵,頑而堅硬地擋在唐青面前,只要唐青沒有開口, 他勢必與他共同進退。

蕭亭冷聲激他:“本王與阿青的事, 何時輪得到你一個外人來插/手?”

韓擒不為所動。

蕭亭目光一越, 溫柔地望向唐青:“阿青, 到本王身邊。”

這二人一個寡言默然, 一個成熟從容, 此刻交起鋒來, 只言片語,便使人心口發沈,有山雨欲來之勢。

正如唐青所預料, 在他沒有選擇聽從蕭亭的話以後,只聽對方一聲令下,屋內頓時出現蕭王府的黑衣護衛。

黑衣護衛朝韓擒靈活迅速地發起襲擊,韓擒一邊應對, 另一邊還需小心護著他。

室內空間窄小, 對韓擒十分不利。可經幾番纏鬥之後, 他仍將唐青護得嚴密周到。

困戰陷入焦灼,黑衣護衛也不是吃素的,看出韓擒的軟肋在於身邊護著的人,拳鋒一轉,襲擊的目標變成唐青。

韓擒有了弱點,無暇分心。

正當他化解連接沖著唐青攻擊的黑衣護衛,蕭亭借機扯住唐青的一只手腕, 欲將他帶到跟前。

見狀,韓擒低呵一聲, 飛身而起,不再與黑衣護衛纏鬥,硬生生挨下一掌的同時,掌心握緊唐青另一只手。

“阿青!”

“先生!”

唐青雙手被攥得生疼,他少有的生出慍怒,餘光掃視周圍,精心整飾的寢室瞬間剩下滿地支離破碎的殘物。

他吸了口氣,心臟竭力跳了幾下,撕扯出些許疼痛。

忍著怒,冷聲道:“都住手。”

韓擒遲疑,最終選擇先松了手,目光卻仍緊緊鎖著他。

唐青道:“王爺,讓你的人都離開。”

他眸光幽幽,聽不出語氣道:“若我想走,你能攔住一時,可能攔一輩子?”

蕭亭:“阿青,你當真非走不可嗎。”

唐青:“王爺,你與我的關系非要鬧到今日這般地步不可嗎。”

話音剛落,眼前驀然沈入一片黑暗。

他模糊中看到韓擒憂慮的面容,蕭亭又驚又痛的目光,耳邊最後響起他們的呼喊著自己名字的聲音。

……

深夜起了大風,緊閉的門窗窸窣輕響。

唐青好像聽到有女子小聲嗚咽,隱啜的哭聲熟悉,恍惚記起,這應當是蘭香在哭。

在昏暗裏浮沈許久,終於開口,喚出那句“莫要哭了”。

緊接著他的手被人握住,蘭香又哭又笑的,好像起身離開了。

不久,有人在檢查他的身子。

唐青緩緩掀動眼睫,床帳兩側分別站著蕭亭和韓擒。

蘭香守在邊上,眼眶通紅。

蕭亭道:“阿青,你感覺如何?”

韓擒看著他:“先生。”

蘭香也道:“先生,你要嚇壞蘭香了。”

他露出微弱的淺笑:“這不是沒事,別哭了。”

視線在韓擒蕭亭二人之間打量,略過雙方,停在欲言又止的大夫身上。

蕭亭本來想讓大夫到外面單獨說明病況,唐青斷了他的話,道:“就在房內說吧,我的身子情況如何自有了解,不必隱瞞。”

如此,蕭亭便讓大夫開口。

從大夫的話中了解到,唐青心臟方面患有先天性的缺陷,若養護得當,能一直與常人無異。

但他連日勞碌憂慮,前不久又受到刺激,這才引起病癥忽然發作。

此次病癥雖不算嚴重,佐以養心湯調養,忌勞費心力,可慢慢恢覆。但心疾不能全然愈合,只能靠養。

這次施救及時,且算運氣不錯,如果多延誤半刻,釀成的後果就不好說了。

送走大夫,蕭亭坐在床頭。

他握住唐青一只軟綿綿的手,目光溢出懇求之色:“方才大夫叮囑你靜心休養,所以留下來,留在王府,好麽?”

唐青望著自己被緊握的那只手,眼神閃了閃。

他沒有立刻答應,而是堅持雙方冷靜的想法,輕聲道:“我想休息。”

待屋內安靜下來,他才有心情打量四周的環境。

原來所住寢室裏的陳設家具都被打壞了,他被安置在另外一座收拾出來的院子。

蘭香端了盆水進屋,帕子擰濕後替他擦拭面頰。

她的鼻尖和眼睛都是紅的,說道:“先生,下次莫要這般嚇蘭香了。”

唐青拍了拍她的手:“無妨。”

許是這次讓蘭香受到不小驚嚇,她徹夜守在榻邊,無論怎麽勸都不離開。

唐青無法,便差人在屏風另一端多支一張睡榻,讓她好好休息。

翌日,唐青起身後讓大夫又診了遍脈象,臨走之前,對方叮囑他勿傷神,少思慮,多休養。

蘭香送走大夫,圍著他將醫囑重述幾次。

唐青好笑道:“我記住了。”

蘭香“哼”了聲:“先生光記住也沒用,要做到啊,蘭香知道,昨兒您在榻上輾轉,幾乎一宿沒怎麽合眼。”

又不忘補充:“一會兒喝過藥就躺下休息,別再勞神去想其他事情了。”

唐青應下。

午前服了藥,他靠在榻前看書,只聽房門響了三聲,是韓擒過來看他。

蘭香把韓擒請進門,靜悄悄地退了出去。

隔著段距離,韓擒低聲問:“先生今日可好些了?”

唐青:“好多了。”

他仔細打量對方:“你呢,昨日為了護我,你受了府內護衛的襲擊,可有傷到?”

韓擒:“都是些小傷,休養幾日就好。”

唐青:“此事我有一半責任,我與王爺之間的事不該將你牽連進來。”

韓擒:“皇上所托,我只是奉命行事,先生無須自責。”

而且他心甘情願,為了護住唐青可以不惜一切,包括性命。

但這些話說出來只會讓唐青困擾,他選擇留在心底。

兩人敘話片刻,韓擒適時離開,走前囑咐唐青臥床靜養。

門外,蕭亭立在廊下,韓擒目不轉視。

二人雖然因致使唐青動怒生病而心生愧疚,但他們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並未緩解。

*

連續幾日,蕭亭都出現在門外,他有許多話想對唐青開口,卻沒有進去的勇氣。

他怕對方恨他怨他。

這日天陰,朔風凜冽。

蘭香從室內打開門朝外走去,對著廊下的蕭亭福了福身。

“王爺,先生請您進屋。”

蕭亭詫異,面色難隱欣喜。

他疾步走到門前,繼而踟躕。

唐青輕喚:“王爺,外面風大,進來吧。”

蕭亭定了定神:“阿青。”

幾日未見,隔著屏風頓步,他幾乎要將裏面的人癡癡地望穿了。

唐青有些清瘦了,披著單衣,烏發松松束起半綹,剩下的柔軟地散落在肩後,眉眼盈笑。

他臉上的笑一如舊日,不見絲毫怨恨。

蕭亭有些恍惚,低聲問:“阿青,你這幾日休息的可還好?”

唐青嘴角噙著一絲無奈地笑:“實話實說,不太好,因為在想一些事情。”

“那你恨我嗎?”話剛出口,蕭亭面色已然發白。

“不恨。”

“不、不恨我?”蕭亭不確定地問。

唐青倒了杯茶,隨即遞出。

“為何怨恨?”

蕭亭接過茶時不願松手:“我做了傷害你的事。”

唐青嘆道:“比起恨你,我更恨自己吧。”

杯子的茶水晃了晃,竟是蕭亭險些握不穩。

唐青雙眸溫和,目光對此毫無避諱。

“王爺是什麽樣的人我再清楚不過,似懸崖勁松,如深海沈木。您自有風度和從容,可因與我交往甚密的關系,致使王爺逐漸迷失了自我。”

蕭亭道:“這與你無關!”

唐青淺淺笑著:“感情是彼此之間的事,怎會與我無關?若我及早覺察,加以勸阻,或許就不會讓您傷害了旁人,牽連了數條無辜的性命遇難,也不會讓王爺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自己。”

他閉了閉眼,道:“王爺,一段感情若落得個傷人傷己的程度,那就該適時的停止了。”

蕭亭手上的瓷盞頃刻間滾落,茶水淌了一地,毛氈上都是水珠。

“……阿青,沒有挽回的地步了嗎,你不喜歡我做那些事,我改,今後絕對不會再犯,你把方才的話收回去可好?”

唐青睜眼。

他看著蕭亭的滿面痛苦,指尖輕撫上那道皺起來的眉宇。

唐青神情中有憐惜,有不忍,還有堅定。

“王爺,此事並非為了我改變,而是為了你自己,”

“這是我唯一求王爺的一件事,希望王爺能答應。”

蕭亭:“……何事。”

唐青輕喃:“明禮,請你尋回自己的本心,好麽”

**

蕭王府迎來了一段溫馨寧靜的日子,蕭亭幾乎晝夜不分地陪了唐青半個月。

十幾日來,唐青依舊溫和如水,待蕭亭與過去並無不同。

可他們之間不再有情人間的蜜語和擁吻,唐青已經做出的決定,不會再有更改。

十月中旬,到了冀州每年一度的豐秋節。

豐秋節當天冀州各地十分熱鬧,家家戶戶都在準備糧食谷物和牛羊鮮肉,可謂是囤糧倉,迎元年。

唐青選在熱鬧的這天離開平城。

雲幕灰沈沈,北風卷地。

韓擒驅動馬車,帶著唐青低調地趕往幽州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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