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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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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元朔三年冬, 兗州以西烏裏郡有山匪滋擾,韓擒奉皇命率軍前往烏裏郡平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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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青在尚書臺聽到同僚們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話,執筆的手偏了偏, 筆鋒險些飛出紙卷外。

李秀莽擡眼, 唐青收起失態, 詢問:“這是皇上幾時下的聖旨, 統領已經出發了?”

從三樓走下的寇廣陵順口接了話, 說道:“前日下的旨意, 今日啟程。”

寇廣陵佇立在窗戶, 觀望外頭的天色。

“看這時辰,約莫就要過了。”

唐青有點心不在焉,放下毛筆。

前日他午後留在禦前當值, 未聽皇帝提起過烏裏郡受山匪滋擾一事。

思索之際,從遙遠處響起沈悶,似雷似鼓的聲響。

寇廣陵道:“聽,這便是出軍時的號角聲, 要啟程了。”

話說著, 在場的人紛紛默契地把目光落在唐青身上。

寇廣陵欲言又止, 見唐青收筆,似下定決心,直起身朝他拱手行禮。

唐青道:“大人,可否行下官一個方便,半時辰內定會回到尚書臺。”

寇廣陵不問緣由,揮了揮手:“去吧。”

唐青道了謝,走得匆忙, 從硯臺帶出的墨汁沾到袖擺也未註意。

李秀莽目送他離開,靜默須臾, 方才執筆潤墨,把唐青還未謄寫完的文卷繼續寫下去。

寇廣陵上前拍了拍李秀莽的肩膀,有的事情大家心裏都清楚,都默契地保持看破不說破的態度。

*

北風獵獵,遠處城墻上的軍旗隨風揚動。

唐青一路疾趕,到底還是晚了一步。

韓擒已經帶軍離開,他只能站在皇宮最外圍的那道城墻高處,遙遙眺望前方,依稀還能看見些許模糊的影子。

唐青趕到此地只為遠遠看幾眼,在心裏期望對方安全回來,半晌,未等守城的將士上前提示,便獨自下了城墻。

韓擒做事一慣穩妥,這次沒跟他辭別,想必事出突然,來不及和他見面。

返回尚書臺,唐青收拾好情緒,繼續把精力投入謄抄文卷的工作當中。直到散值,李秀莽整理摞放的卷冊,道:“天黑了,外頭開始起風,早點回去。”

唐青笑著點頭,將案幾清整幹凈後,適才離開。

他走了原先總和韓擒相遇的那條宮道,寒風襲面,不由裹緊披在官袍外的披風。

途徑石柱,側方繞出一名禁軍。

“七營後尉石崇見過唐大人。”

唐青端詳對方:“你是統領派來的?”

禁軍道:“統領臨行前特意吩咐,若大人有何需求,可差遣小的去辦。”

唐青淺淺一笑:“多謝。”

石崇低頭,不敢多看,道:“小的護送唐大人回去。”

唐青溫聲婉拒,但這名叫石崇的禁衛不愧是跟著韓擒做事的,性子一比一的覆刻,耿直固執,定要把他平安送到殿外才悄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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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唐青覺不安穩。

窗外隱約滲入風聲,憑添幾分陰森恐怖。

他從夢魘中驚醒,甫一睜眼,便看見不知靜坐了多久的男人。

蕭雋背對燭光,面孔隱在昏暗的光影下,叫人看不分明。

唐青心臟急驟悸動,顧不上發髻滑落的冷汗,撐著身從被褥裏下床。

“皇上半夜——唔——”

他吃痛地跌坐回床榻,右手腕落在那只寬闊有力的大掌之中。

蕭雋收起五指,力道只三四成,若再施加一點力氣,輕易就能把唐青這只纖細單薄的腕子捏斷。

唐青倒在榻前,自下往上地仰望著紋絲不動地帝王,心裏升起無名的不安。

“皇上這是何意?”

蕭雋低頭,捏起他的臉,指腹五六分力道,幾乎陷入羊脂般細膩潤白的下巴裏。

對視幾瞬,蕭雋翻身上了床榻,手臂交攏,直接將唐青錮於懷中。

唐青忍下顫抖,手指推拒著腹前的大掌。

“皇上……”

蕭雋漫不經意道:“卿越掙紮,孤的力道就越緊,卿需得想清楚,可能承受得起?”

兩副身軀隔著衣物相貼,蕭雋的話就像一盆冷水,兜得唐青渾身發涼。

而他身後的溫度卻隨著他的掙紮愈加灼熱。

蕭雋擁緊他:“卿莫要再掙,好好歇著,孤便不動你。”

“若不聽話……”

蕭雋似有所指,俯過英挺的鼻梁,極近地湊到唐青後頸細嗅,輕輕一吮。

唐青微震,不敢再動。

徹夜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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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伺候唐青的宮女換了人。

唐青問:“蘭香呢?”

宮女埋頭做事,唐青便再問一遍。

宮女道:“奴婢不知,皇上下的旨意,請侍郎莫要為難奴婢了……”

唐青緩緩閉眼,在宮女的伺候下更換了衣物。

今早他需得去尚書臺上值,午後再到禦前伺候,可臨至殿門,卻叫看守的侍衛攔住。

“侍郎請回。”

瀟湘殿素來無侍衛看守,這會兒外頭圍了一圈宮中佩刀侍衛。

唐青回到前廳坐下,揉了揉眉心,沈吟不語。

就算再遲鈍,他也明白了自己目前的處境。

他被皇帝軟禁起來了。

至於緣由,還沒想清楚。

唐青回憶這半年來在宮裏的言行,從始至終他都恪守本分,未曾逾矩。

至於皇帝交給他的任務,更不曾懈怠,竭盡全力地完成。

整宿未眠,陷入沈思的他頓覺腦筋隱隱作痛,直到無法思考,方才回了寢室合衣而躺,打算閉目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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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青一連三日未去尚書臺上值,他無法離開瀟湘殿,身邊只留一名宮女伺候,外圍皆是侍衛把守。

雅致的殿宇仿佛又成了囚禁他的牢籠,讓他不禁回想過去的那段經歷。

蕭雋捋了他,欲將他視為孌寵關起來。今時不同往日,他成了對方的得力心腹,為什麽還要如此待他。

趕上韓擒碰巧的離宮,莫非是被有意支走的?

唐青疲倦地倚在坐榻前,對宮女送來的膳食毫無半點胃口,短短幾日,人已經消瘦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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兗州烏裏郡,斷崖谷。

巨石堆疊而成的山谷間燒著幾處熊熊火焰,蕭瑟冷肅的風裹帶著濃郁的血腥味,於這片黑暗的土地無邊蔓延。

韓擒下令讓將士打掃戰場,他身上的血腥氣很濃,話交待完,皺眉看著盔甲肩臂位置的血液,忽然擡頭,側首遙望鄴都的方向,心跳無端漏了半拍。

心腹送來一封密信。

“統領,這是七營石崇從宮內差人加急送來的,還叮囑過下屬,要等統領從戰場上下來後再交到您手裏。”

韓擒眉宇一跳,忙拆開了信,借著火光快速閱完。

只瞬間,前不久還在戰場斬殺寇匪的人身形一晃,往後幾步踉蹌。

心腹連忙扶穩:“統領?!”

韓擒幾乎攥碎了信,定了定神,啞聲道:“你著人一天內收整此地,後日啟程趕往鄴都,我先回去。”

韓擒牽起心腹剛才騎來的戰馬,翻身而坐。

不等心腹詢問緣由,火光中只剩下韓擒策馬遠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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瀟湘殿燈火憧憧。

唐青已被關在殿內整整七日。

他寸步難行,食宿乏力,時常在半夢半醒的狀態驚醒,一睜眼,便有一雙禁錮在腰前的手掌。

今夜亦是如此。

連著幾日食宿欠佳,他睜開漆黑疲倦的眼睛,啞聲問:“皇上,臣可是犯了什麽罪,要教您關在殿裏關到幾時……”

蕭雋目光清明,打量枕邊憔悴下去的美人,浮起的憐惜很快被怒氣取代。

“孤要確定一件事。”低沈的聲音冷如寒冰,“卿可自己說過,知曉犯了欺君之罪該如何處置。”

唐青:“……”

蕭雋趁其不備,傾身欲吻,卻被避開。

“皇上——唔——”

唐青嘴唇吃痛,下意識緊合牙關,抵住蠻橫落下的熾熱唇舌。

蕭雋冷笑:“怎麽,能接受韓擒,卻幾次三番的拒絕孤,卿可是好得很吶。”

唐青睜大雙眸,聽蕭雋繼續說道:“那夜出現在卿床榻的人,是韓擒吧。”

“卿與他……睡了?”

幾欲從嗓子裏擠出這句話的同時,蕭雋恨不得把懷裏的人揉碎捏爛。

可他到底舍不得。

唐青偏著頭急促呼吸,嘴唇微動,眼前籠下陰影,再次覆上那陣炙熱濡濕。

蕭雋觸著他緊閉的唇吮吻,任唐青掙紮,任他奮力推拒,依然紋絲不動,甚至一只手掌就將那兩條纖細的腕子鎖在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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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呼鳴不止,殿外響起一道沈厚有力的聲音。

“皇上,臣韓擒,請求覲見——”

被桎於枕榻的唐唐青驀然睜大雙眼,眸中細閃著微微濕潤。

哪怕要被蕭雋強制時,他也隱忍著情緒控制不發,乍一聽到來人開口,眼眶便止不住酸澀起來。

唐青望著落在地上破碎的衣布,紅腫的唇透著血絲,再開口時嗓音異常沙啞。

“皇上,你盡可以拿走臣的身子,屆時臣還是輔佐您的忠臣,可心底的情,永遠也不會給一個強迫過臣的人,”

“臣要的是兩情相悅,心意相合,這樣一副沒有心的身子,您要嗎……”

窺蕭雋面色鐵青,但禁錮著手腕的力道卻在逐漸松動。

唐青踉蹌起身,還未站起,眼前的帝王抽身而去。

*

瀟湘殿大門開啟,冬夜蕭冷漆靜,把守在門外的侍衛面面相覷。

韓擒跪在石階之下,和追隨了十餘年的君主視線交匯。

他一身盔甲上血漬已經冷透,聲色低沈而堅定。

“臣懇求皇上,望皇上念及臣數年追隨之功,放過唐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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