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3章 第 7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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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3章 第 73 章
晏昭回打心眼裏覺得十一是故意的。
先前還鐵塔一樣跟他對峙的人, 怎麽偏在他勸姜月窈留下時，就虛弱成這樣？
奈何姜月窈心軟，被十一這一攪, 頓時亂了方寸：“十一，你沒事吧？哪裏不舒服？”
晏昭回忍不住冷哼一聲。
只是，還沒等他思索好怎麽戳穿十一的假面，把守山道的侍衛就匆匆趕來, 急聲稟告：“公子，龍驤衛正在往這兒來！約兩刻鐘抵達。”
晏昭回聞言，心頭一震：“龍驤衛？”
他一時難以揣測龍驤衛此行目的，但思緒電轉間, 晏昭回馬上看向姜月窈：“姜姑娘, 脫下喜袍，我立刻派人護送你離開。”
晏昭回一邊說, 一邊解下自己的披風，欲交給姜月窈遮掩。
然而, 在他說話的當口，先前還病怏怏的十一眸光驟冷，搶先一步，猛然將姜月窈抱起，輕巧地放上自己的馬背。
十一鷂躍翻身上馬, 勒緊韁繩：“窈窈, 我們現在就回家！”
“這是怎、怎麽了？”姜月窈一時有些混亂，她依言飛快地脫下最外面的喜袍, 卻還完全沒回過神來。
“龍驤衛是攝政王的親衛。”十一在她耳畔沈聲道：“他們必定會追究連家的事。我們必須現在就走。”
“可是……”姜月窈下意識地看向晏昭回、章嬤嬤和七斤。
章嬤嬤反應很快, 她雖然對情勢一知半解，但她很清楚, 為了盡快離開，她們不可能坐馬車。
而十一只能騎馬帶一個人。他現在傷勢不明，萬一遇險，多一個人就是多一個累贅。
“姑娘，您快跟著十一郎君走，不必擔心老奴和七斤。我們留下來，聽晏公子指揮，做您跳河失蹤的人證。”章嬤嬤一把奪過姜月窈手中的喜袍，語氣堅決。
七斤忙不疊地點頭。
晏昭回沒料到章嬤嬤竟會如此果斷地讓姜月窈隨十一離去。
他卻難以釋懷。
晏昭回直盯著十一，向前一步，沈聲道：“十一，你重傷在身，如何能護她周全？”
“憑我一條命。”十一居高臨下，目光堅定地與晏昭回對視，語氣中透著不容置疑的決心。
晏昭回沒有說話，他攥緊手中的披風，又略微松開，將它拋給十一，連帶著，還有一瓶藥。
十一深看他一眼，到底將藥瓶收入懷中。然後，他替姜月窈裹好披風，遮掩她鮮亮的紅色喜服。
爾後，他揮鞭策馬，帶著姜月窈疾馳而去，轉瞬間消失在山灣的轉角處，只留下一陣飛揚的塵土。
*
晏昭回只盯著飛揚的塵土看了片刻，就收斂視線，扭頭回看歇涼亭的殘局。
他先命人劈暈章嬤嬤和七斤，讓侍衛將他們扮作受襲的模樣。
要是連家人都死光了，章嬤嬤和七斤卻安然無恙，龍驤衛必定懷疑。
然後，他微微擡手，示意侍衛檢查所有看似已經死亡的屍體：“掃清餘黨，按山匪劫道布置現場。”
刀起刀落的聲音令人膽寒。裝著妝奩的推車下，一道人影瘋狂發抖。
侍衛把那個藏起來的人從馬車下拖出來。
此人正是疼得昏死過去，又好不容易醒過來的連嬤嬤。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老奴、老奴什麽也沒聽見……”
連嬤嬤魂飛魄散，四肢著地，如篩糠般顫抖，聲音含混地連連叩首求饒。
晏昭回沒說話，只是緩緩擡腳，踩在她的脖頸上。
“哢嚓”一聲，連嬤嬤徹底沒了聲息。
晏昭回神色絲毫未變，聽阿蓿回稟道：“公子，屬下已經用嫁衣、鳳冠制造姜姑娘墜崖落水的假象。”
晏昭回微微頷首，把一個瓷香盒交給阿蓿：“再把這些倒出來，藏入翻倒的妝奩中。”
瓷香盒裏，裝著的是晏昭回一路收集的鶯歌綠香片。十一縱馬跟著獵犬追蹤鶯歌綠的氣息，他十萬火急，自然無心管地上的香片。
而晏昭回則不然。
他知道攝政王有多渴求奇珍的香材，恐怕已經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龍驤衛名義上是護送攝政王妃來瓊崖郡，但實際上，亦肩負著替攝政王尋香的重任。
所以，他仔細收起每一片鶯歌綠的香片，如今，恰能派上用場。
阿蓿將鶯歌綠香片散倒在被翻得亂七八糟的妝奩裏，當她收起香盒時，鳥哨聲恰在密林深處響起。
——龍驤衛即刻就到。
晏昭回緩緩吐出一口長氣。
以姜月窈的身世，任誰都不會相信她能拿到鶯歌綠。
而且，平波客棧的人可以作證，姜月窈被關在客棧裏，房門釘死，不得出入，所有的香材，都是連嬤嬤采買。
龍驤衛已經有一節鶯歌綠，對鶯歌綠的香片也絕不會陌生。
他們一定會以為鶯歌綠是連家的，只不過，山匪不識貨，所以把香片留下，只搶走珍寶。
連家有奇香而不報。
攝政王必將震怒。
晏昭回神色陰冷。
他要連家不得好死。
*
姜月窈卻無心關註連家的命運，她甚至都無暇顧及自己。
她緊貼著十一的胸口，只覺得自己的後背越發濕濡，而鼻尖縈繞的血腥氣，也愈發濃郁。
姜月窈心中焦急如焚，期待著他們已經到安全的地方，十一能半途停下來休息。
但她不敢說話，深怕自己一開口，反倒拖累十一。
那個虛弱地半靠著她的十一仿佛只是一個幻覺。
十一壓根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他駕馬狂奔，一路疾馳。直到河岸邊的船埠出現在視野中，他才猛地拽緊韁繩。
馬兒嘶鳴一聲，前蹄高揚，一個矯健的躍動，穩穩地落在一艘停靠的平底渡船上。
木船在突如其來的重量下劇烈搖晃，河水拍打著船舷，發出嘩啦啦的聲響。
十一的動作絲毫不亂。他翻身下馬，“咻”地一聲，利落斬斷系船索，隨即抄起一根長篙，奮力一撐河底，渡船便如離弦之箭，倏然滑入滾滾江流。
“誒——你們做什麽！”岸上休息的船夫猝不及防，急得跳腳怒喊，聲音卻很快被河風和水聲淹沒。
*
船行至中央，十一找準時機將馬劈下水，以免他們過於招人眼。
一旁有船咋咋呼呼地要撈馬，十一熟視無睹，撐篙往下游去。反正，這不是他的踏雪，不過是一匹驛站拿來的馬。
等他們再看不見岸邊渡口，十一才踉蹌地靠坐在渡船的船艙內，吐出一口濁氣。
他眉宇間難掩疲態，可望向她的眸子，卻依然明亮：“窈窈，沒事了。”
“從和浪渡出發，順流而下，傍晚就能到瓜洲渡。”十一微閉雙眼，調息體內空空蕩蕩的真氣，道：“到時候，我們再換船。”
姜月窈驚魂未定地跪坐在他身邊，語帶哭腔：“怎麽會沒事！”
“你什麽藥都沒吃，什麽傷口都沒處理。”姜月窈強忍著眼眶中打轉的淚，小心翼翼地解開他的衣襟。
姜月窈頓時倒吸一口冷氣。
十一的胸口血跡斑斑，她一時竟分不清傷口的具體位置。她手中握著的衣襟濕漉漉的，稍一用力，就要往下滴血。
姜月窈的手顫抖得厲害。
她現在才終於深刻理解了，何為“憑我一條命”。
十一看著她眼眶裏的眼淚在打轉，忙道：“窈窈，你別怕，我真的沒事……”
姜月窈充耳不聞，她緊緊地咬著牙，爬起身就在船艙中翻找。她的小腿磕到船艙的凳子上，也渾然不覺得疼。
可惜這艘船裏，除卻一些捕魚的工具，外加一個水囊，沒有什麽別的物什。
“你別說話，先喝水潤潤喉嚨，然後靠著休息。”姜月窈忙不疊地把水囊遞給十一：“可是、可是你別睡著了。”
十一拗不過她，接過水囊一飲而盡，還將它倒轉過來，以示他喝得幹幹凈凈。
姜月窈稍松一口氣，把藏在懷中的手帕勾在魚鉤上，然後把它放到河水中浸濕，再釣上來。
她顫抖著手，小心翼翼地擦拭十一的胸口。
帕子很快滿是血汙，她於是再重覆先前的動作，周而覆始。
十一靠在船艙壁上，看著她。她面色蒼白，顯然難過得厲害。
可她什麽都沒說，縱然有晶瑩的淚珠偷溜出兩顆，她也很快就將它拭去，不想讓他發現。
十一的心裏泛起一陣酸澀的疼痛。
“我不會死的。”十一安慰她。
可這話一點都沒起到安慰的作用，姜月窈伸手按住他的唇，焦急地道：“不許說那個字！”
十一親吻她的掌心，眉眼低垂，似在吻無上珍寶：“我舍不得啊。”
“你要保存力氣，不許說話了。”姜月窈的眼淚流淌而下，她飛快地拭去臉上的淚痕，輕輕地推他。
十一便乖乖的，不說話了。
姜月窈埋頭清理他身上的傷口，等終於拭凈他的胸口和後背，看著他胸口上大大小小十數處傷口，姜月窈聲音都在發顫：“十一……”
十一沒有回應。
姜月窈慌亂地擡頭一看，發現十一不知何時已閉上雙眼，臉色蒼白如紙。
還好他的胸口仍在微弱的起伏，讓姜月窈定了定心。
她連忙拿出晏昭回臨走前丟給十一的藥，打開瓶塞，仔細嗅聞。
她眉眼一亮。
這是上好的金瘡藥！
姜月窈二話不說，立刻用在船艙中找到的割漁網的小刀，將自己的裏衣下擺裁成布條，準備拿來當繃帶。
然後她才把金瘡藥小心地倒在十一肩頭洞穿的劍傷上，金瘡藥珍貴，這兒是他受傷最重的地方。
原本昏迷的十一倏爾睜開眼，握住姜月窈的手腕。
姜月窈嚇了一跳：“十一？”
十一神情恍惚片刻，目光漸漸聚焦在姜月窈手中的藥瓶上，眉頭緊鎖，語氣中帶著懊惱：“窈窈，晏昭回想殺我。”
“他的藥，可能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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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昭回打心眼裏覺得十一是故意的。
先前還鐵塔一樣跟他對峙的人, 怎麽偏在他勸姜月窈留下時，就虛弱成這樣？
奈何姜月窈心軟，被十一這一攪, 頓時亂了方寸：“十一，你沒事吧？哪裏不舒服？”
晏昭回忍不住冷哼一聲。
只是，還沒等他思索好怎麽戳穿十一的假面，把守山道的侍衛就匆匆趕來, 急聲稟告：“公子，龍驤衛正在往這兒來！約兩刻鐘抵達。”
晏昭回聞言，心頭一震：“龍驤衛？”
他一時難以揣測龍驤衛此行目的，但思緒電轉間, 晏昭回馬上看向姜月窈：“姜姑娘, 脫下喜袍，我立刻派人護送你離開。”
晏昭回一邊說, 一邊解下自己的披風，欲交給姜月窈遮掩。
然而, 在他說話的當口，先前還病怏怏的十一眸光驟冷，搶先一步，猛然將姜月窈抱起，輕巧地放上自己的馬背。
十一鷂躍翻身上馬, 勒緊韁繩：“窈窈, 我們現在就回家！”
“這是怎、怎麽了？”姜月窈一時有些混亂，她依言飛快地脫下最外面的喜袍, 卻還完全沒回過神來。
“龍驤衛是攝政王的親衛。”十一在她耳畔沈聲道：“他們必定會追究連家的事。我們必須現在就走。”
“可是……”姜月窈下意識地看向晏昭回、章嬤嬤和七斤。
章嬤嬤反應很快, 她雖然對情勢一知半解，但她很清楚, 為了盡快離開，她們不可能坐馬車。
而十一只能騎馬帶一個人。他現在傷勢不明，萬一遇險，多一個人就是多一個累贅。
“姑娘，您快跟著十一郎君走，不必擔心老奴和七斤。我們留下來，聽晏公子指揮，做您跳河失蹤的人證。”章嬤嬤一把奪過姜月窈手中的喜袍，語氣堅決。
七斤忙不疊地點頭。
晏昭回沒料到章嬤嬤竟會如此果斷地讓姜月窈隨十一離去。
他卻難以釋懷。
晏昭回直盯著十一，向前一步，沈聲道：“十一，你重傷在身，如何能護她周全？”
“憑我一條命。”十一居高臨下，目光堅定地與晏昭回對視，語氣中透著不容置疑的決心。
晏昭回沒有說話，他攥緊手中的披風，又略微松開，將它拋給十一，連帶著，還有一瓶藥。
十一深看他一眼，到底將藥瓶收入懷中。然後，他替姜月窈裹好披風，遮掩她鮮亮的紅色喜服。
爾後，他揮鞭策馬，帶著姜月窈疾馳而去，轉瞬間消失在山灣的轉角處，只留下一陣飛揚的塵土。
*
晏昭回只盯著飛揚的塵土看了片刻，就收斂視線，扭頭回看歇涼亭的殘局。
他先命人劈暈章嬤嬤和七斤，讓侍衛將他們扮作受襲的模樣。
要是連家人都死光了，章嬤嬤和七斤卻安然無恙，龍驤衛必定懷疑。
然後，他微微擡手，示意侍衛檢查所有看似已經死亡的屍體：“掃清餘黨，按山匪劫道布置現場。”
刀起刀落的聲音令人膽寒。裝著妝奩的推車下，一道人影瘋狂發抖。
侍衛把那個藏起來的人從馬車下拖出來。
此人正是疼得昏死過去，又好不容易醒過來的連嬤嬤。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老奴、老奴什麽也沒聽見……”
連嬤嬤魂飛魄散，四肢著地，如篩糠般顫抖，聲音含混地連連叩首求饒。
晏昭回沒說話，只是緩緩擡腳，踩在她的脖頸上。
“哢嚓”一聲，連嬤嬤徹底沒了聲息。
晏昭回神色絲毫未變，聽阿蓿回稟道：“公子，屬下已經用嫁衣、鳳冠制造姜姑娘墜崖落水的假象。”
晏昭回微微頷首，把一個瓷香盒交給阿蓿：“再把這些倒出來，藏入翻倒的妝奩中。”
瓷香盒裏，裝著的是晏昭回一路收集的鶯歌綠香片。十一縱馬跟著獵犬追蹤鶯歌綠的氣息，他十萬火急，自然無心管地上的香片。
而晏昭回則不然。
他知道攝政王有多渴求奇珍的香材，恐怕已經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龍驤衛名義上是護送攝政王妃來瓊崖郡，但實際上，亦肩負著替攝政王尋香的重任。
所以，他仔細收起每一片鶯歌綠的香片，如今，恰能派上用場。
阿蓿將鶯歌綠香片散倒在被翻得亂七八糟的妝奩裏，當她收起香盒時，鳥哨聲恰在密林深處響起。
——龍驤衛即刻就到。
晏昭回緩緩吐出一口長氣。
以姜月窈的身世，任誰都不會相信她能拿到鶯歌綠。
而且，平波客棧的人可以作證，姜月窈被關在客棧裏，房門釘死，不得出入，所有的香材，都是連嬤嬤采買。
龍驤衛已經有一節鶯歌綠，對鶯歌綠的香片也絕不會陌生。
他們一定會以為鶯歌綠是連家的，只不過，山匪不識貨，所以把香片留下，只搶走珍寶。
連家有奇香而不報。
攝政王必將震怒。
晏昭回神色陰冷。
他要連家不得好死。
*
姜月窈卻無心關註連家的命運，她甚至都無暇顧及自己。
她緊貼著十一的胸口，只覺得自己的後背越發濕濡，而鼻尖縈繞的血腥氣，也愈發濃郁。
姜月窈心中焦急如焚，期待著他們已經到安全的地方，十一能半途停下來休息。
但她不敢說話，深怕自己一開口，反倒拖累十一。
那個虛弱地半靠著她的十一仿佛只是一個幻覺。
十一壓根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他駕馬狂奔，一路疾馳。直到河岸邊的船埠出現在視野中，他才猛地拽緊韁繩。
馬兒嘶鳴一聲，前蹄高揚，一個矯健的躍動，穩穩地落在一艘停靠的平底渡船上。
木船在突如其來的重量下劇烈搖晃，河水拍打著船舷，發出嘩啦啦的聲響。
十一的動作絲毫不亂。他翻身下馬，“咻”地一聲，利落斬斷系船索，隨即抄起一根長篙，奮力一撐河底，渡船便如離弦之箭，倏然滑入滾滾江流。
“誒——你們做什麽！”岸上休息的船夫猝不及防，急得跳腳怒喊，聲音卻很快被河風和水聲淹沒。
*
船行至中央，十一找準時機將馬劈下水，以免他們過於招人眼。
一旁有船咋咋呼呼地要撈馬，十一熟視無睹，撐篙往下游去。反正，這不是他的踏雪，不過是一匹驛站拿來的馬。
等他們再看不見岸邊渡口，十一才踉蹌地靠坐在渡船的船艙內，吐出一口濁氣。
他眉宇間難掩疲態，可望向她的眸子，卻依然明亮：“窈窈，沒事了。”
“從和浪渡出發，順流而下，傍晚就能到瓜洲渡。”十一微閉雙眼，調息體內空空蕩蕩的真氣，道：“到時候，我們再換船。”
姜月窈驚魂未定地跪坐在他身邊，語帶哭腔：“怎麽會沒事！”
“你什麽藥都沒吃，什麽傷口都沒處理。”姜月窈強忍著眼眶中打轉的淚，小心翼翼地解開他的衣襟。
姜月窈頓時倒吸一口冷氣。
十一的胸口血跡斑斑，她一時竟分不清傷口的具體位置。她手中握著的衣襟濕漉漉的，稍一用力，就要往下滴血。
姜月窈的手顫抖得厲害。
她現在才終於深刻理解了，何為“憑我一條命”。
十一看著她眼眶裏的眼淚在打轉，忙道：“窈窈，你別怕，我真的沒事……”
姜月窈充耳不聞，她緊緊地咬著牙，爬起身就在船艙中翻找。她的小腿磕到船艙的凳子上，也渾然不覺得疼。
可惜這艘船裏，除卻一些捕魚的工具，外加一個水囊，沒有什麽別的物什。
“你別說話，先喝水潤潤喉嚨，然後靠著休息。”姜月窈忙不疊地把水囊遞給十一：“可是、可是你別睡著了。”
十一拗不過她，接過水囊一飲而盡，還將它倒轉過來，以示他喝得幹幹凈凈。
姜月窈稍松一口氣，把藏在懷中的手帕勾在魚鉤上，然後把它放到河水中浸濕，再釣上來。
她顫抖著手，小心翼翼地擦拭十一的胸口。
帕子很快滿是血汙，她於是再重覆先前的動作，周而覆始。
十一靠在船艙壁上，看著她。她面色蒼白，顯然難過得厲害。
可她什麽都沒說，縱然有晶瑩的淚珠偷溜出兩顆，她也很快就將它拭去，不想讓他發現。
十一的心裏泛起一陣酸澀的疼痛。
“我不會死的。”十一安慰她。
可這話一點都沒起到安慰的作用，姜月窈伸手按住他的唇，焦急地道：“不許說那個字！”
十一親吻她的掌心，眉眼低垂，似在吻無上珍寶：“我舍不得啊。”
“你要保存力氣，不許說話了。”姜月窈的眼淚流淌而下，她飛快地拭去臉上的淚痕，輕輕地推他。
十一便乖乖的，不說話了。
姜月窈埋頭清理他身上的傷口，等終於拭凈他的胸口和後背，看著他胸口上大大小小十數處傷口，姜月窈聲音都在發顫：“十一……”
十一沒有回應。
姜月窈慌亂地擡頭一看，發現十一不知何時已閉上雙眼，臉色蒼白如紙。
還好他的胸口仍在微弱的起伏，讓姜月窈定了定心。
她連忙拿出晏昭回臨走前丟給十一的藥，打開瓶塞，仔細嗅聞。
她眉眼一亮。
這是上好的金瘡藥！
姜月窈二話不說，立刻用在船艙中找到的割漁網的小刀，將自己的裏衣下擺裁成布條，準備拿來當繃帶。
然後她才把金瘡藥小心地倒在十一肩頭洞穿的劍傷上，金瘡藥珍貴，這兒是他受傷最重的地方。
原本昏迷的十一倏爾睜開眼，握住姜月窈的手腕。
姜月窈嚇了一跳：“十一？”
十一神情恍惚片刻，目光漸漸聚焦在姜月窈手中的藥瓶上，眉頭緊鎖，語氣中帶著懊惱：“窈窈，晏昭回想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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