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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亂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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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雪兒剛醒時,鐘尚平怕嚇到她,便先出了門去。

房內,慶娘將熬好的藥端起來,舀了一口吹吹,餵了雪兒,隨後替她掖掖被子,道:“你知道麽,我頭一次見到姨娘哭成這樣子。”

雪兒眼神微微黯淡。

“明日還是要過下去的,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慶娘拍拍她的手,說,“這句話是姨娘曾對我說的,你既然在鬼門關前過了一回,當更加珍惜啊。”

雪兒不語。

不一會兒,楚清玟進了門來。

雪兒見著她絲毫沒有風度、急匆匆的模樣,方後知後覺悔恨,可是她因為壞了喉嚨,此時一個字都講不出來。

看雪兒醒了過來,楚清玟心裏欣喜,她讀懂了雪兒眼中的內疚,又有些酸苦,笑了笑,道:“好在你回來了。”

楚清玟想裝作不曾哭過的樣子,可她微紅的眼眶卻掩蓋不住。雪兒眼角流下一行清淚。

楚清玟一楞,替她擦眼淚,說:“你還知道哭……你怎麽舍得啊!你怎麽能這麽狠心?”

雪兒搖了搖頭。

楚清玟從慶娘手中接過藥,卻聽慶娘小聲說:“鐘侍衛還在外頭等著呢。”

“對。”楚清玟把藥擱下,對雪兒說:“你對不起的,不止我一個人,還有鐘侍衛。”

因一時想不開,以為自己永遠配不上他……結果他一直守著她,差點,叫他們永隔陰陽了。雪兒吸著氣哭了起來,楚清玟見她如此,反而放心了,她讓鐘尚平進門來。

大冷的天,鐘尚平渾身散著冰氣,他小心翼翼地端著藥,縮著手,不讓自己身上的冷度給了雪兒。

他一口一口地吹著藥,再送到她嘴邊。

雪兒吃了一口,淚卻流得更多,嚇得鐘尚平手忙腳亂,連連問:“這藥太苦了?我加的冰糖不夠嗎?”

雪兒用手肘撐起了身體,鐘尚平把藥放下,忙說:“別起來啊,有什麽事,叫我做就成了!”

雪兒不聽。只見她用盡了全身氣力,撲進了眼前這個男人懷裏,鬧得鐘尚平面紅耳赤。

楚清玟看著這一幕,心內暖洋洋的,她推門走出了房間,大雪停了後,遠近銀裝素裹,東方漸漸泛起亮光,她嘆了口氣,那水霧隨著這一夜漸漸消散。

陸璟一直站在房外等她。

她道:“真的沒事了。”

“嗯。”他輕輕摸了摸她的臉頰,把那殘餘的淚痕抹去,說,“以後不要哭了。”

“因為哭起來很醜是吧……”楚清玟皺起了眉頭。

“不是。”陸璟輕輕一笑,道,“我不喜歡見你哭。”他覺著這話還不夠達意,又補充了一句:“我心疼。”

這……楚清玟微微一驚,陸璟竟然也會說這樣的話了?她見陸璟眼中的柔和,也笑了起來:“好。”

後來,虞城知府因包庇玉清教命犯一事被問責,子女的名聲在虞城乃至半個大梁穿得沸沸揚揚,搞得多少親戚與秦家斷了關系,宋家上位,風水輪流轉,虞城官場宋家一家獨大。且自那天後,老夫人再不曾離了外宅,說是要養病。

這一切與楚清玟無關了。

從虞城到京城,快馬加鞭也要一天多,尋常人家出門也要一天一夜,若是遇上老天不賞臉,下個暴雨或者大雪,兩天也是有的。

東西收拾好後,一行人挑著一個還不錯的天氣,前往京城。

馬車裏楚清玟因為昨個晚上沒有睡好,眼下生了烏青,正微微瞇著眼睛養神,陸璟坐在她一旁,微微側過身,讓她靠在他懷裏。

“都說了不要了。”楚清玟抓住他放在她腰上的手,有些埋怨,道。

“好,是我錯了。”陸璟雖這麽說,但是那話語裏頭可沒有絲毫悔改的跡象,楚清玟惡狠狠想,等她三十了,她就如狼似虎,看他吃得消不。

他們說了幾句雪兒和鐘尚平的婚禮的事,不一會兒,臨近中午,他們才走到虞城與久豐連接的官道,是該住店歇息會兒,就往路旁開著的一家小茶館去。

一行八人把那家小店占走了大半空位,雪兒待坐下前,鐘尚平叫她坐到背風口處,引起其餘侍衛噓聲連連。

“這個鐘侍衛,平時我還以為是個木訥的人。”楚清玟看著他為雪兒忙前忙後,心裏十分欣慰,說,“現在看來,也是一個貼心的人。”

陸璟定定地看著她。

楚清玟想了想,才斟酌著加了一句:“你也是個貼心的人?”

陸璟這才拿起茶杯喝了幾口,神態很是滿意。

楚清玟抿茶笑了笑。

不一會兒,剛進門的一女客因雪滑倒了,她哎呀一聲,求助似的看了眼坐在椅子外較好走動的陸璟與鐘尚平。

那兩人卻跟完全沒瞧見她似的,還是店小二急急忙忙趕過來,扶起她說:“客人,下了雪,地上滑,你得多多小心啊!”

女客推開了店小二,坐在了一旁,她又看了眼陸璟,只覺得這男人十分俊秀,生得十分得她心意,便把方才那些不滿壓下了些,問陸璟:“你叫什麽名字?”

她的口音聽起來不大像土生土長的大梁人。楚清玟悄悄打量了她幾眼,只覺得這個女人眉眼間確實有些深邃,皮膚也比大梁人的黑了些。

不管如何,貿貿然搭訕,也不太叫人喜歡。

陸璟道:“鄙姓張。”

女子聽罷好生失望,道:“好俗的姓!”

這下同行侍衛中姓張的便不滿了,拍桌說:“張乃天下大姓,你是何等沒見識才覺得這個姓俗?”

女子聽罷反而一笑,說:“我就覺得俗,你奈我何?”

鐘尚平悄悄抓住佩劍,說:“我們這一行人裏都姓張,既然你說張姓俗,那你可說一說你的姓是什麽,能有多高雅?”

女子擺擺手,說:“我可與你們大梁陸將軍同姓,叫陸三菲。怎麽樣,夠高雅吧?”

陸三菲?此名有些假。楚清玟突然也生了些警惕,仔細一看陸璟,他雖一直面無表情,手臂卻帶著一股蓄勢待發之力。

只聽那陸三菲說:“聽說大梁的將軍路過這,你們瞧見沒?”

楚清玟輕輕拿了杯茶,喝了一口,她不敢出聲。只聽鐘尚平說:“方才好像往西北走了。”

陸三菲點點頭,往茶桌上放下一錠銀兩,其出手之闊綽嚇得小二眼都直了,她隨後出門去,那輕快的身手,怎麽都不像會被積雪滑倒的人。

一行人快速收拾好。

陸璟對鐘尚平說:“事態緊急,我們分成二路。”

鐘尚平攜帶著雪兒與另外兩個侍衛回虞城,而他則帶著楚清玟和剩下的兩個侍衛往久豐而去。

“怎麽了……”楚清玟心裏預感十分不好。

陸璟安撫地拍拍她的肩膀,說:“那個陸三菲,是個北狄人。”

果真如此!楚清玟擡頭看他。

“北狄王駕崩後,其子女爭位,目前看來北狄公主勝算更多,她便叫桑緋。”陸璟解釋說,“此行她絕無可能只身前來。”

她是如何混進大梁的尚且不知,既然她將他們的行蹤調查得如此明白,應就是為陸璟而來。

而他們帶著女眷,身邊只有七個侍衛,絕不能正面對峙,虞城有城軍,久豐有鎮北軍,此時往那邊去,是最好的法子。

只怕前頭有危險。楚清玟按了按胸口。

正這麽想著,車外駕馬的侍衛中了一箭,從車上翻了下去。馬兒受了驚,扯著馬車亂跑起來。

陸璟抱穩了楚清玟,說:“莫怕。”

顛簸之中,楚清玟牢牢抓著陸璟的袖子,她聽著他強勁有力的心跳,沈穩的聲線,莫名就穩住了心神。

另一個侍衛於慌亂中穩住了馬匹。

陸璟掀開車簾,只見不遠處,桑緋騎著馬遙遙站著,見他們這時候仍能不驚不慌,她大笑,道:“你果然就是陸璟,方才竟然騙我!”

她身後,還有近百人的士兵。

“不用顧忌,能留著一口氣算好,不能留就算了!”桑菲對部下下了命令:“我要陸璟項上人頭。”

近年來,大梁把北狄打得十分慘,北狄軍對陸璟這個名字又懼又恨,此時眼見著家國之仇將報,紛紛起了士氣。

“待在車裏。”陸璟對楚清玟低語一聲,便跳出了馬車。他拔出佩劍,與侍衛二人對著百來人,絲毫不曾露出畏懼之色。

桑菲大為欣賞,說:“你現在若是跟我回北狄,我還能留你一條狗命,如何?”

陸璟不語,朝著向他沖過來的北狄兵揮起了銀劍。

外頭兵器交接聲不斷,楚清玟知道,此時她絕不能拖累了陸璟,她緊緊攥住了拳頭,不一會兒,又聽到了桑菲的聲音:“馬車裏那女人好像是陸璟的心頭好,也不要放了她!”

一時間,兵器相接之聲離馬車又近了些。

這可如何是好!楚清玟慌了神,她半掀開車簾一看,陸璟身上染了不少血漬,他已經殺紅了眼,可那些人並非好對付。

一個人朝他身後刺了一劍,他一個閃身躲過,楚清玟捏了把汗,還沒松口氣,不遠處陷入苦戰的侍衛卻被幾個北狄兵齊齊屠戮,發出了慘叫聲。

這下所有北狄兵都往陸璟而去。楚清玟大驚,再這麽下去,會要命的!

不,絕對不行!她咬住嘴唇,拔下頭上的簪子,對著身前一直焦躁地踏著蹄子的馬,用盡全身力氣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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