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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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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大壯的嗓門喊得特別大聲, 一下子就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其他幾個人都圍了過來,就見虎子手裏拿著些辣豆皮、辣豆幹正在那裏就著饃饃吃。

幾個人都是一臉譴責,就連孫安元也多看了虎子幾眼, 最後把目光落在了他手裏的東西上。

虎子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總共就這麽些個, 是我哥走的時候給我留下來的, 要是拿出來給大家分了,我這就沒得吃了。”

大壯他們才不管, 把那些豆皮豆幹都給分了, 就連孫安元也上手拿了幾個, 虎子欲哭無淚, 早知道被這群人看到, 還不如早些拿出來分了。

他們幾個人就像蝗蟲過境一樣,掃蕩一圈,什麽都不給他剩下。

大壯吃完, 更是覺得手裏的饃饃頭沒辦法吃了,在虎子身上摸了摸, 又去翻他帶來的包裹。

虎子著急了,扒拉著大壯的手,“大壯哥你可別翻了,那包裹裏就我一身換洗的衣裳,什麽都沒有。”

大壯被虎子攔著不能動, 那邊的趙四卻早就跑到包裹那裏,先不著急打開,直接拿了那包裹放到鼻子跟前聞了聞, “虎子你這孩子也不老實了,你的衣裳能是這個味兒?我一看就知道, 準是林小娘子攤子前的東西。”

“快打開看看。”

旁邊有人催趙四,趙四也不再猶豫,把那包裹打開,這裏面是用了荷葉包的東西,一層一層地翻開,就見裏面是那下飯的四樣小鹹菜。

好些個人都拿著四樣小鹹菜來下酒,也是最受歡迎的小鹹菜,見他這帶了這麽一大包,走鏢的幾個人立刻歡呼起來。

大壯松開抓著虎子的手,跑過去也要跟著吃上幾口,虎子見事情洩露了,一直在那裏低垂著腦袋,唉聲嘆氣的。

孫安元走過來輕輕地踢了虎子屁股一下,“你這小子行啊,都知道藏吃的了。”

虎子這才擡頭嘿嘿幹笑了兩聲,“這不是想著就這麽點東西,我路上一個人吃剛好。”

“你這孩子不地道,等回頭到了鎮上,瞧我怎麽把你收拾一頓。”大壯邊吃邊揮舞了一下拳頭。

熱熱鬧鬧的說了一會兒,大家也都沒放松警惕,這條路他們是走慣的,知道哪裏容易受埋伏,哪裏能哪天休息,可也怕個萬一。

林春燕這頓飯做完,自個兒的手癮也過了,把三郎和林桃紅找回來,就要家去。

這兩個人都去看新娘子了,林桃紅更是趴到了門口往裏面瞧,看著那深大紅色的新衣裳和頭面就羨慕。

見林春燕來叫,林桃紅拉著她的手撒嬌,“大姐,我也想要那首飾,都沒個銀的呢。”

林春燕哄她,“回頭給你打一個。”

林桃紅立刻來勁,“大姐,你可要說話算數,別唬我!”

林春燕點頭,瞧了瞧林桃紅的耳朵,“等有空兒了帶著你去穿耳洞。”

林桃紅興奮的臉蛋都紅了,拉著她的手嘰嘰喳喳說了好些個話。

“咱們去哪裏穿?要不要讓娘給穿啊,還是算了,娘肯定弄不好……”

說了幾句,秦老丈人正在前門等著他們,給了他們一個大大的紅封。

雖然他們手裏都多多少少有了錢,可看到這大紅封,還是覺得格外高興,說了些吉祥話才往回走。

那邊陳老丈人又來攔人,說過壽想請她來做席,這邊王三兒哭的鼻子眼淚一把,想要拜師,一時還脫不了身。

等好不容易出了家門,把林春燕累的都出了一層汗。

三郎也好不到哪裏去,拿了袖子擦了額頭之後,玩笑似的說,“燕娘,我看回頭出門,你得顧上兩個人護著你安全了。”

林春燕也笑,“那請你來如何?”

三郎驚恐搖頭,“那可不行,我身上都沒幾兩肉,擠下去怕是就沒了。”

林春燕也沒虧著他,說好陪著來給一天工錢,秦老丈人出手大方,還讓他們帶了不少肉菜回去,也分了些給三郎。

因著之前和淑芳齋進行了比試,林春燕一時在鎮上倒是出了名,都知道她的點心做得好,偏這段時間也不做點心出來,只能在她的攤子前吃一些其他的東西,生意倒是比之前更好。

那王員外本就是個愛吃的,錢姨娘為了拉攏他,還聽了梨花說的話,等著把她們村的林春燕帶到府裏。

可時間一長,錢姨娘就發現梨花根本就辦不了事,又嫌棄她長的有幾分姿色,便厭棄了她,提了另一個丫鬟上來。

且聽王員外說了好幾次大耐糕,錢姨娘就想著花了錢把這事辦了,派了丫鬟來找林春燕。

已經有好幾撥人來找林春燕做那大耐糕,林春燕都推了,只說沒有李子,別人聽了也不強求,換了其他的吃食來買。

偏這錢姨娘是個執拗的,見丫鬟沒有買來,就親自過來。

林桃紅一看是錢姨娘,心裏就不得勁,見她連轎子也不下,只拿了長長的指甲捂著唇,像是他們這裏味道有多難聞腌臜似的。

林春燕略微皺了眉頭,聽錢姨娘用高高在上的口吻說,“聽說你們這裏大耐糕出名的很,怎麽不見你們賣來?”

林春燕又把沒有李子的事情t說了,錢姨娘不悅,“怎麽先前做的時候就有,莫不是哄我們吧!”

“先前是淑芳齋給提供的李子,想吃的話,怕是得從曹掌櫃手裏買了才行。”

錢姨娘不認識曹掌櫃,只聽了這話不高興,“不過就是竈間一廚娘,也太蠻橫了些。”

林桃紅張了張嘴,到底沒開口,只把臉移向另一邊,眼不見幹凈。

錢姨娘還不依不饒,又說了兩句不好聽的話,恰被來吃東西的王員外聽到,心說這聲音怎地聽著如此耳熟,走近一看才知是自家姨娘。

王員外氣的大肚子都一顫一顫,再想不到來找事的竟然是自家人,覺得被人打了一耳光似的,怕同行的趙官人笑話,立刻就呵斥了幾句。

錢姨娘也沒想到在這裏碰到王員外,嚇得心肝亂顫,忙解釋幾句,“我這也是想給老爺買了大耐糕吃,並不是有心找事。”

“你且家去,多少人要吃那大耐糕,也沒得像你這樣。”

又給林春燕賠罪,讓她不要往心裏去,“回家一定多加管教,再不出來給你們找麻煩。”

錢姨娘被鬧了一個沒臉,哭啼啼的往家走,林桃紅忍不住說了一個該字。這錢姨娘不過也是披著層厲害的皮,繞是在外面作威作福,也不過是仗著王員外的勢。

林桃紅又再次慶幸沒去當了丫鬟,如今她是自由身,以後誰要是像王員外那樣對她說話,她定是要一巴掌打過去的。

跟著王員外來的是趙官人看了一場熱鬧,才覺得肚子已經開始鳴叫起來,說了上次在秦老丈人家吃的各種菜,“做夢都還夢到了。”

王員外沒去,這時候也後悔的很,偏趙官人是個促狹的,專門說了做出來的東西給王員外聽,“那炸肉丸就不用說了,我還從來沒有吃到過這麽好吃的肉丸,還有那鹹蛋黃豆腐也是一絕,我娘子那麽不重口腹之欲的人都吃了好些個。”

王員外只覺得口水都要流下來,趕緊堵了耳朵,“你且不要再說,早知如此我也就要過去,下次林小娘要去誰家做席,只必要叫上我才好。”

說完就去看攤子上有的東西,一時只覺得眼花繚亂,竟然不知道先吃哪個好

林春燕就說,“要不就嘗嘗這拉面?”

王員外直接拍手說好,“我瞧著這麽多的樣式,就是每天來吃也能好多天不重樣的。”

那邊林桃紅聽到了點頭稱是,“如今我們家裏吃飯,頓頓就是不重樣的,天南海北什麽樣的吃食都有。”

趙官人在一旁聽了,只恨沒有生在張大娘家裏,或者給張大娘做了兄弟,哪怕沾親帶故一些,他也能光明正大地去蹭吃的。

那邊有大船的上的仆役過來吃飯,聽了他們要的拉面,就在那邊用著方言說,“拉面好喝的很,這小娘子做的地道。”

這拉面是花了力氣扯成這個樣子,有勁的很,尤其要講究湯清面黃,裏面蘿蔔要白,配上翠綠的蔥花和大塊的肉片,香氣直接撲面而來。

王員外和趙官人再顧不上說話,都被那碗拉面給吸引住,挑了一塊筷子就往嘴裏送。

吃了一會兒,趙官人突然停了,看著張大娘欲言又止。張大娘剛把碗刷完,坐在凳子上正歇著,金娘子一直給她使眼色她都沒理,那趙官人就神秘兮兮地湊了過來。

張大娘不知道他要幹什麽,還以為是要買其他的東西,就往攤子前弩了弩嘴,“可是要吃些其他的?那些鹹菜,糖蒜都在前頭放著,吃什麽自個去拿。”

趙官人卻不是想吃那個,他如今已經有五六分飽了,那些鹹菜什麽的,打算一會兒回家的時候帶一些,晚上的時候也好用來下飯,他如今想的卻是方才那事,“大姐兒,我看你面善的很,不知你可缺弟弟?”

張大娘像看傻子一樣看著趙官人,“面善?這還是頭一次有人這樣說我,不過我可是有兩個兄弟呢,不知道你問這個做什麽,是想同他們認識?”

趙官人有些失望,但還是硬著頭皮把話說了出來,“自是不想和他們認識,倒是想做你的幹弟弟,大姐你看,你還想多個弟弟嗎?”

張大娘一臉驚恐,“官人可別辱沒了咱們,且咱們歲數差不了多少,還是不要走的那樣近。”

先前林桃紅從秦老丈人家回來,就和張大娘嘀咕了許多話,她可是知道趙官人家裏的娘子也是個厲害的。

況且她如今算是半個寡婦,想來和她說親的人也是有的。

等趙官人走了,張大娘還和林春燕嘀咕,“也不知他這是抽了什麽風,怎麽覺得最近遇到的人都瘋瘋癲癲的。”

林春燕像是想到了什麽,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娘你說的可是那四郎。”

張大娘也跟著笑了出來,四郎跟張大娘關系近,四郎又喜歡吃林春燕做的東西,恨不得認了張大娘當娘,還和林春燕說過幾次這話。

虧得李氏不在跟前,要是知道了,怕是連之前傳話的事情也要一並清算。

那邊金娘子再也忍不住,堆著笑過來,“你們都忙呢,要不我來幫幫忙?”

張大娘撇撇嘴,“你這怕不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呢。”

她知道金娘子想要那餛飩秘方之後,氣就不打一處來,原先宋娘子魚肉羹的事她是不知道的,只上次那山楂罐頭賣了八貫錢的事,讓她知道了就心疼的不行。

林春燕還奇怪,“說來咱們家還沒這麽一大筆進項,娘怎麽不高興?”

“高興什麽,那罐頭方子留著,以後也能靠賣罐頭賺大錢呢。”

林春燕知道,她這又是那套雞屁股理論,只跳過這事,說起來金娘子來。

“你們說要不要給她方子?”

張大娘堅持不給,“她那餛飩賣得好,都不來咱們家吃了可咋辦?”

“哪裏有這樣的事。”林桃紅不讚同,“咱們家東西多的是,金娘子就那餛飩一個攤子,味道再好也和咱們不犯沖。”

張大娘皺眉,“那若是咱們也賣那餛飩了,不就有了沖突。”

林春燕搖頭,“我卻沒打算賣那餛飩,每日調餡包了也是麻煩的很,娘既然不願意,不若我給他們說幾個花樣來。”

“都有什麽花樣?”

“除了那鮮肉餛飩之外,像蝦仁鮮肉的,胡蘿蔔鮮肉……也都好吃的很。”

張大娘不樂意,“那還不如只教她做了那最普通的,且得多要些錢。”

“三貫錢如何?”

張大娘動了動嘴唇,想說要少了,可一想從前她手裏都沒摸過這麽些個,還是賣了地才有,就點頭同意了。

金娘子和張大娘說了些好聽的,張大娘故意板著臉,“且先說好了,這方子交給你,是看在咱們有交情的份上。”

金娘子連連說知道,“你們且放心,只我們家人知道,再不外傳去。”

激動的她一直紅著臉,手腳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林春燕就挑了一天,過去把怎麽熬煮餛飩的湯汁,和怎麽調餡料才鮮都說了出來,讓金娘子恨不得立刻大幹一場。

這日正擺著攤,忽然嘩啦啦的下起了一場雨,倒是不大,但氣溫明顯就降低了不少。

林春燕和林桃紅他們連忙找了地方避雨,板車上的東西只草草地拿了油布蓋著,張大娘往那邊張望了好幾眼,生怕給淋著了。

“都說一場秋雨一場寒,這眼看著就到了十月送寒衣了,天也該冷了。”金娘子嘆了一口氣,“這樣的天,舒舒服服的在家多好。”

她生意好起來,見天忙得很,早就覺得疲乏了,恨不得在家裏多睡上一天。

天一冷,來往碼頭的船只少了許多,聽說有的地方已經上凍了,他們這邊雖然還沒有上凍,可穿了薄的衣裳,也是難以把手伸出來。

來攤子上吃東西的人也少了許多,倒是叫閑漢來拿外賣的人不在少數,在家裏暖暖和和的烤著爐火吃,總好過在外面被北風吹著。

張大娘卻問起金娘子,“可準備了五色紙沒?”

金娘子點頭,“前幾日就準備了,連那冬天要穿的衣服都給拿出來了。”

這寒衣節當天還要燒了爐子出來,煮了茶或者面條來暖身子,林春燕知道這習俗,這天怕是來吃面的不少。

張大娘不樂意她來,“到了那天都要燒紙,沒得再沖撞了,還是別出來的好。”

見林春燕不信,又拿了誰家出來說嘴,“就是被沖撞了,開口就是說的胡話,唬的她家t裏人忙找了神婆來。”

林春燕從來不知道還有這樣的事情,忙問後來怎麽樣。

“倒也沒怎麽著,就是人變得癡癡傻傻,咱們這天還是不來了。”

林春燕聽了張大娘的話,還以為那說胡話的也和她來自一個地方,後來一想,哪裏有這樣的巧事。

見她不同意,張大娘急的跳腳,“怎麽說你都不聽,你小孩子家家的不知道事,正經見了鬼可就晚了。”

這話倒是把王英娘給嚇住了,也來勸林春燕,“我看咱們還是別去了。”

只林桃紅傻大膽,左看看右看看瞧熱鬧。

林春燕見兩個人是真心為了自個兒擔憂,也老長時間沒有休息過了,日日來鎮上擺攤也是勞累得很,就同意了張大娘的話。

林桃紅聽說能休息一下子,高興起來,在那裏琢磨著要給自己做身新衣裳。

如今家裏染布的手藝,比之前強上許多,能染出三個顏色來,且只需要扯到白布就能染色。

不過林桃紅的手藝不好,只能拿了布去要求王英娘幫著她做,去的時候她還有些扭扭捏捏,這段時間的相處,兩個人雖然比之前長進了不少,不會動不動地陰陽怪氣,可也沒有像她和林春燕這樣近。

王英娘卻很包容她,只把她當成自家的妹妹,之前還同林春燕說,家裏就她一個女娃,剩下的都是男孩子,從前她就是特別羨慕別人家姊妹多。

說這話的時候,她臉上已經沒了之前的遺憾,如今要什麽有什麽,就連往年都長著凍瘡,今年也還沒長出來,日子不知道有多好過。

林桃紅又纏著林春燕去打耳洞,“只去了買上銀丁香,小一點也行。”

張大娘倒是沒反對,只說她就能幫著打,“要再冷一些打了不生膿,到了臘月是最好的。不過如今也行,拿了黃豆來,我給你穿。”

林桃紅不信張大娘,“我怕娘弄的疼了,還是找了鋪子去打。”

張大娘不聽她的,已經拿了黃豆和燒紅的縫衣針來,讓王英娘按住林桃紅,“很快就好了,一會兒你們就去選耳飾。”

王英娘也沒耳洞,來了這裏之後,林春燕才知道打耳洞也不過是剛時興的,從前都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是不讓打耳洞的。

張大娘已經用黃豆把林桃紅的耳垂弄得薄了許多,一邊還和林桃紅說著話,趁著她楞神的功夫,直接拿了燒紅的縫衣針就穿了過去。

林桃紅只覺一陣刺痛,那邊張大娘已經把進了豬油的線穿到了她的耳朵裏,“這就成了,當初家裏沒人給我打耳洞,都是我自個兒穿的,你們看且正著呢。”

幾個人都湊過去看了看,見那耳洞果然位置正好,林桃紅都說不出個不字。

張大娘得意,又給王英娘穿了,輪到林春燕的時候,她反而成了最怕的。

“我原也不愛收拾打扮,連花都不願意戴,且放過我吧。”

“多早晚都得戴,哪裏有不愛俏的小娘子。”

林春燕心裏嘆了一口氣,她以前就不愛打扮,或者說是不敢喜歡,她父母生怕她打扮了就會貪玩不學習,或者和其他男生談了戀愛,總是盯著她的穿著打扮瞧。

導致很久之後,她還是覺得只要穿漂亮了,就會有一雙眼睛緊緊的盯著她,說她不學好,讓她渾身不自在。

張大娘動作越發熟練,林春燕剛被按著坐下,那縫衣針就穿了過來。

倒真沒多疼,有些火辣辣的感覺,那邊林桃紅已經拍了手,“趁著今個還不是寒衣節咱們且去逛逛。”

林春燕摸了摸她的兩個已經穿了豬油線的耳朵,長長的吐出來一口氣,“我也去,且等我穿上身厚衣裳。”

那些記憶都已經過去,倒是如今再沒那樣一雙眼睛盯著瞧。

張大娘也被拉著一道出了門,幾個人就直奔鎮上的金銀鋪子。

他們幾個都還沒來過這裏,不過身上穿著的衣裳都沒有補丁,倒是不怯場,各自挑了丁香耳珠,又看到有銀簪子,林桃紅和張大娘各自試戴了幾個,想買卻舍不得。

“還是再攢攢錢,等到過年再說吧。”張大娘放下沒要,“如今買了也不能戴多久了。”

雖然明天才是寒衣節,今個就已經有人在路邊燒紙,張大娘只催著他們趕緊回家,千萬別說什麽不吉利的話。

到底天冷了,走了這一路也不覺得熱。林春燕回來之後則去找了趙懷子,想從他手裏買些皮子。這些皮子做成衣裳之後穿在身上,就是到了冬天也不會特別冷。

只那皮子的價格不便宜,趙懷子打了這麽多年的野物,也只攢下來一些。

“先前還有,不過都賣給了皮子鋪裏。那兔子毛倒是還有很多,你要是用的話,就用那兔子毛做幾個圍脖,也是暖和的很。”

他們這邊的山上並沒有什麽特別兇猛的野獸,平常能獵到的最大東西也不過是幾只野豬。聽說之前的時候還有野狼跑下來,總叼了家裏的雞走,不過後頭村裏人發了狠,找了附近的幾個屠戶,一塊兒把那野狼趕到了山的另一邊。

這些個野狼其實也都聰明得很,知道哪裏能來,哪裏不能來。村裏在這之後不擔心被野狼騷擾,但是同樣的,趙懷子也很少再能遇到這樣的野獸來。

林春燕聽得入迷,“那狼不是聽說都是成群結隊的,豈是那樣好打的?”

趙懷子笑了兩聲,“自然不能跟他們硬碰硬,但咱們手上有弓箭,有刀還有挖的陷阱,且我也不是一個人去抓這些大型的野獸,之前的時候是和我大哥一塊去的。”

林春燕這才想起來趙沐陽的父親也是一個獵戶,不過不知道後來怎麽就死了,村裏也就只剩下趙懷子一個敢上山打獵的人了。

回來的時候林春燕就拿了幾只兔子皮,既然要做圍脖,那就一人一個,再把剩下的幾塊兔子皮縫合在一起,做了兩件馬甲出來。

林春燕摸著那馬甲柔軟的皮料,想著實在不行,就去別的村子獵戶那邊找一找,穿上這個總好過只穿一件棉花做的衣裳。

趙鈴蘭姐妹去了山上,回來說柿子已經紅彤彤,不過這些柿子樹都長在深山溝裏,並不好摘。

聽說之前還有人為了摘這柿子,冒險去了山邊,結果就掉了下去,半條腿也給摔折了。

張大娘見林春燕想上山,就特意叮囑了這事,“別見了什麽東西,就恨不得都給拿到家裏,那柿子可不好摘,回頭你要是摔斷了腿,真就如了你的意,做一輩子老姑娘了。”

林春燕翻白眼,“知道了娘,你且好好說話,幹什麽總是夾槍帶棒的,難不成更年期早早就來了?”

張大娘不知道什麽是更年期,猜這一定不是好詞,哼了一聲,“你娘我這麽多年都是這樣說話的,偏你就有話說。”

林桃紅在那邊舉手,“我也覺得娘說話太不中聽了,要不是你是我娘,怕早就被我們兩個給趕出去了……”

林桃紅話還沒說完,張大娘就已經起來,要找東西打林桃紅,林桃紅在那裏邊跑邊喊,“娘,瞧你這脾氣越來越大了,虧的那張屠夫看不上你,不然你去了他們家,定是要挨打的。”

這事過去之後,林桃紅就時不時地拿了張屠夫出來刺張大娘,原本張大娘只是嚇唬嚇唬林桃紅,聽了這話就真的要打。

屋裏面立刻雞飛狗跳起來,小雪團也炸了毛,喵嗚喵嗚地在那裏叫著,只嚇得往林春燕的懷裏躲。

那邊張大娘看到小雪團受了驚嚇,也不和林桃紅再吵,直接把他抱了來,心肝肉的叫了幾聲。

林春燕已經懶得理他們兩個,和王英娘收拾了籮筐出來,打算一塊上山去。

林桃紅見他們要走,也不和張大娘繼續耍嘴皮子了,拿了背簍跟著上去,“大姐你怎麽不等我,還有英娘你也是的,天天就知道霸占著我大姐,今個讓我跟著她去山上吧,我那衣服還沒有做出來呢。”

王英娘不應,“你那衣服還有幾針就好了,回來我就給你收尾。眼見著天冷了,再去看看山上還有什麽東西,下雪的時候,咱們也就不出來了。”

林春燕也知道上山摘柿子危險,可一想到柿子曬成柿餅之後那甜津津的口感,就什麽也不怕了。

成熟之後柿子樹上的葉子就會掉的差不多,滿樹紅彤彤的,讓人看著就覺t得十分喜慶,“看來今年柿子果然結的不錯,一樹上就有這麽多的果。”

林春燕拿了巴鉤,先找了比較好夠到的地方,那些山谷底下的,她也暫時不去想。

“實在不行就去其他地方收了來。”王英娘在一旁建議。

林春燕就笑,“這倒是個好主意,回頭問問狗蛋爹可能收了來。”

自從把山楂罐頭的方子賣給了曹掌櫃之後,曹掌櫃拿了那方子沒多長時間,就做了好些個山楂罐頭出來。且他們用的是琉璃瓶,裏面顆顆山楂又紅又亮,價格也賣的貴的很。

但是去買的人還不少,聽說還專門有人拿了那山楂罐頭來送禮。

林春燕先前給曹掌櫃說的,讓他山楂沒了可以來他們這裏收購,也並不只是一句玩笑話,狗蛋爹可是把附近能收購的山楂都給收購回來了,他們家地窖裏放的滿滿當當,當時可把趙鈴蘭給愁壞了,生怕這些山楂到時候砸在自己的手裏。

結果沒過多長時間,那曹掌櫃就打發了夥計過來,和林春燕商量起買山楂的事情。

這倒把張大娘樂的不行,那些個山楂他們是低價收起來的,但是賣給曹掌櫃就不用這麽客氣,把價格擡的高高的,倒是能賣個不錯的價格。

這一轉手又是兩三貫錢的進賬,剛好把曹掌櫃講的價給全部回來,張大娘不知內情,總算不說雞生蛋蛋生雞的理論了。

不過他們也沒有把山楂全都給了曹掌櫃,自個兒留了不少。這些還要做山楂片呢。

撿了兩筐柿子之後,林春燕把他們帶了回去,把柿子挨個挨的挑了一遍,折了掛鉤,拿刀從上而下將皮削幹凈。

再之後,將著削好皮的柿子果掛在繩子上,曬在了外面。

過幾天等外表發白之後,就要揉捏一下柿子,讓裏面的水分向外部擴散,這樣捏幾次之後,柿子曬出來也就沒了澀味。

這些柿餅能一直保存很長時間,到了冬天的時候拿一個出來,咬開外面的皮,裏面的果肉十分有嚼勁,不澀口,帶著一股特有的口感。

不過這東西不能多吃,張大娘幫著他們掛在了房子前,紅彤彤的一串串倒是看起來格外喜慶。

“這一曬柿子,就到了冷的時候了。”

到了下雪的時候,這些柿子上就又會多一層白白的雪,更添加了幾分意境。

寒衣節這天不出去擺攤,林春燕把小爐子放在了院子的棚子下,給他們一人煮了茶。

和在現代喝的茶不同,這煮茶的時候要加入蔥姜蒜茱萸薄荷等等,倒像是煮湯一樣。

她不會點茶,聽說清風樓裏光點茶的娘子,一個月就能有一貫錢的收入,是十分掙錢的營生。

有那技藝高超的,能在點茶的時候打出山水畫來,青山綠水格外好看,林春燕也是去清風樓見識過之後,才知道不僅僅只有咖啡能夠拉花。

不過手藝自然也不會輕易外傳,光那些個茶具就不是平民百姓能買得起的。

張大娘先去在路邊燒了紙,回來坐在爐子邊喝了幾口茶,隨口感嘆,“也不知道到了下面,還有沒有這樣好的茶水喝。”

說著就嘆氣,往地上敬了一杯。

林桃紅把地窖裏的板栗也拿了出來,看著剛掛起來的柿子,“恨不得現在就能吃了,配上那軟和和的柿餅喝茶才有意思。”

要是有紅薯幹南瓜餅了更好,配著茶水吃,都香甜的很。

“是下雪了嗎?”

王英娘伸了手出去,林春燕也擡了頭,果然見天空中零散地飄起的雪花。

張大娘一邊給板車罩上油布,一邊在那裏驚呼,“這老天爺,今年的雪來得也太早些了吧,這才十月份。”

不過大家心裏都很高興,瑞雪兆豐年,今年雪水多的話,地裏的小麥也能長的得好一些。

靠天吃飯,全靠的是老天爺的心情。林春燕用手接了一朵雪花,聞著空氣中幾分冷冽的信息,呼出了一口氣出來。

下雪天可不就該吃些熱乎的東西。

林春燕去了地窖,拿了一塊臘肉出來,要做酸菜臘肉火鍋,“一會兒把二房三房都叫過來,咱們也熱鬧熱鬧。”

想著好長時間都沒有留大家在家裏好好吃一頓了,林春燕就招呼起來。

這酸菜臘肉火鍋和普通的火鍋味道還不太一樣,但也美味得很,用的就是之前用野豬熏出來的臘肉。後頭趙懷子打了野豬來,都會先問林春燕要不要留,知道她手藝好,即便是那不好的野豬肉,也能做出來難得的美味。

林春燕每次都要上不少,回來之後用松柏是或者是好聞的果皮把豬肉熏制了,放在地窖裏,什麽時候想吃了,就切上一塊來,不管是用什麽青菜配著炒,都是一股濃郁的香。

錢娘子看見二房三房的人往林春燕家裏走,在那裏羨慕,“這定是又要吃上一頓好的,每次那燕娘休息的時候就給他們加餐,唉,這麽好的活計怎麽就不來找我。”

柳娘子在旁邊聽了,也嘆了一口氣,“誰說不是呢?我也想去那裏幹活呢,聽說一直在竈間就行,用的都是熱水,吃得也好也不受凍,就是不知道他們什麽時候再招人,眼見著橡子果都沒有了,得有大半年的時間不知道幹個啥。”

如今還有人往山上去撿了橡子果,雖然不太多,沒那麽好撿,但是能正經換了雞和豬吃的東西,劃算的很。

錢娘子撇撇嘴,“說得好像你多勤快似的,你家那地方都不能下地了,還想著去給人家幫忙,燕娘肯定不要你,要也是我這樣利索的。”

柳娘子不幹了,伸著脖子剛想反駁回去,那雪花就飄到了她的脖頸間,只好縮了縮脖子說,“我那家裏怎麽不幹凈了?你別聽他們瞎說,要是不幹凈的話,我兒子能娶了媳婦回來?”

錢娘子直接戳穿她,“你家那屋子還不如我們家豬圈幹凈呢。”

倒是沒有說她兒子找了個媳婦兒的事情,雖然柳婆子身上不幹凈,家裏也弄得亂七八糟,可她兒子長得一表人才,又是個大高個,出去做了幾天的活,不知道就怎麽認識了這小娘子,還真就給帶回了家。

柳娘子的一樁心頭大事解決了,到了哪裏都要把這事宣傳一通,誰再說她家裏臟,她也能直接回絕過去,理由都是現成的,之前都說她家臟沒人敢嫁過來,如今她兒子不照樣娶的媳婦。

兩個人在那裏你一句我一句說得正熱鬧呢,柳婆子就聽到了前方不遠處有人喊她,“娘,快點回來做飯了,雞都等著吃飯勒。”

柳娘子一聽這話立刻就起了身,同錢娘子說,“我兒媳婦叫我回去呢,不和你在這裏瞎扯皮了。”

說完腳底就像抹了油似的,飛快回了家。

旁邊有人就哎喲一聲,“再也想不到這懶貨也有這樣一天,被她那兒媳婦兒治的服服帖帖。”

錢娘子也笑,“誰說不是呢。”

隨即就開始發起愁來,她家可是有三個兒子呢,要是娶了像柳娘子這樣的兒媳婦兒給她,她該如何辦?

聽說林春燕要做了酸菜臘肉火鍋,幾家人就都過來了,進門都笑呵呵的說話,“之前燕娘還說要去擺攤,虧得這個沒去擺攤,不然下了雪,來吃東西的人不多,還會被凍著。”

孩子來了直接跑進竈間,眼巴巴地看著林春燕,那臘肉已經被切得薄薄的,旁邊就是酸菜。

“這東西是什麽?怎麽長得和白菜一樣。”

林春燕就笑,“這就是酸菜,是用白菜做的,不過才做了兩天,還不是特別酸,要是有土辦法來腌制,那味道才是正。”

一旁的五郎趁著說話的時候,挑了一塊酸菜放在嘴裏,只見他的眉頭很快就皺了起來,被酸得打了一個激靈,大家看他這個樣子,都笑了起來。

林春燕點了點五郎的小腦袋,“這放到菜裏面做出來好吃得很,直接吃了自然酸的很。”

五郎現在和林春燕他們已經熟了,奶聲奶氣地說,“我還以為這東西好吃得很,姐姐這裏的東西都好吃。”

鍋子放到了棚子下面,拿了兩張大桌子拼成一塊,把東西都擺在桌面上,再回頭看的時候,就發現幾個小的已經開始偷喝起菊花酒來。

這酒滋味清淡,小孩子們覺得喝了也沒事,把這個當成甜果子飲了,哪裏知道後勁兒也是大得很。

最小的五郎才喝了兩杯,臉蛋就紅彤彤起來,嚇得林春燕趕緊讓他去屋裏躺著。

“這酒可不能亂喝,不是有酸棗引子,怎麽t喝起了這個?喝多了小心明個頭疼。”

孩子們都知道害怕了,幾個小的在那裏互相推卸責任,這個說是你帶的頭,那個說都怪你,吵吵鬧鬧的大人們聽得很煩了,說了他們一通,他們這才安靜地坐下。

不過片刻又都熱鬧起來,那鍋子咕嚕咕嚕的冒起來,酸菜和臘肉的香味同時飄散出來,引得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這鍋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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