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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t?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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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t十八章

張牛力這次多挑了些果凍豆腐, 想著要實在賣不了,他就走得再遠一些,去深山裏面的村子裏賣上幾日, 總是能回本的。

他年輕, 別的沒有, 倒是有一把子力氣, 也願意幹。

見他拿了這麽多回來,胡氏和張小妹都大吃一驚。張滿糧也是覺得有些太多了, 只說也要幫著一塊出去賣。

只讓胡氏再做了扁擔出來, 張牛力不放心張滿糧, 讓他先跟著自己跑幾趟, “總得知道行情, 該怎麽和人講價……”

張滿糧不樂意,“這事我也是懂的,大哥你且放心, 我肯定能賣出去。”

他賭著氣,不想被看輕了去, 背著扁擔直接出了門。

張牛力不放心,又叮囑了幾句,倒是胡氏在後頭拉著他,“且讓他自個去,不過是一擔子的果凍豆腐, 咱們還是能賠得起。”

張牛力便不再管,自個兒拿了扁擔出去賣貨。

胡氏話是這麽說的,可到了晌午, 聽說張滿糧和人打起架來,還是唬得他們一大跳。

等見到張滿糧人了, 才發現他被人揍得鼻青臉腫,很是嚴重。

胡氏一邊心疼給他擦傷口,一邊問,“這卻是怎麽回事?你拿著豆腐去賣了,還能被打了不成?”

張滿糧忍著疼在那裏嘶哈,他卻不覺得自個兒有錯,明明是那馮家村賣豆腐的一家先動手打的人。

原是張牛力之前去他們村賣了一次果凍豆腐,好多人吃了之後眼巴巴地等著。

這樣一來,倒是沒人去馮家買豆腐了。

“這不我一去,就有人給他們報了信,那夥人不分青紅皂白上來就把我打了一通。”

張滿糧覺得一肚子的委屈,這事倒是讓張牛力沒想到的,他尷尬地撓著頭,“我上次去馮家村的時候,也沒遇到這事,不知道哪裏得罪了這賣豆腐的家。”

胡氏看得比他們透,“咱們這果凍豆腐賣得便宜,別人吃得好了,自然等著咱們來,沒人去買他那豆腐,可不是要少賺好些個銅板。”

可別小看那好些個銅板,對於鄉下人來說,那一個銅板都要存上好久,這斷人財路的事情,挨打也是正常。

張小妹又著急又心疼自家哥哥,害怕以後生意沒辦法做了,只說,“要不我去問了燕娘這如何做?讓她給拿個主意。”

其他人都不同意,“哪裏能事什麽都去問燕娘,她不得忙得腳不沾地,這事兒咱們自己想法子就行。她一個女娘,天高皇帝遠的也管不了人家來。”

胡氏卻發了狠,“憑他什麽馮家村的賣豆腐的,咱們只管在自個兒這裏賣,要是誰想來買,只管讓他們來,咱們再把那黃豆豆腐也賣上。”

先前的時候,因為他們隔壁村就有賣豆腐的,胡氏就沒讓拿那麽些豆腐,怕賣不出去了。

又想到林春燕也是因為他們那邊做豆腐的洪娘子漲價,才想自個兒做起來。

“這樣只怕是把咱們村賣豆腐的一家也給得罪了。且如果不去走街串巷地賣,遠一些的,怕是不願走這麽長的路來咱們這裏買。”

這說得也在理,屋裏陷入短暫沈默,最後還是張牛力說,“要不這樣,以後我和石頭一塊兒去,有什麽事也好互相照應。”

張小妹也出了主意,“不然咱們也在他們村找了人,讓這人每日來咱們這裏挑了貨,回他們自個村子去賣,這樣那些賣豆腐的也不敢來咱們村子裏鬧事。”

這倒是個好主意,不過讓人家來這裏買貨,多少是要給人家幾個銅板的,不能讓人家白幹。

且人也不是那樣好找,幾人商量過後,只說先按了張牛力的法子,再慢慢找人。

臨近重陽節的時候,碼頭上都要比往日熱鬧幾分,有好些個人都要來他們白雲鎮爬山賞菊的。

據說他們這邊有一山上的道觀很出名,裏面求子娘娘靈驗得很。

也有純粹是登高望遠的,在重陽節這一天,人們還習慣插茱萸,賞菊花,邀了三五個好友一塊,好不熱鬧。

也有人回來探親,說是拜了家裏的老人,一年都有好運氣。

來往的人多了,林春燕就把能擺出來的東西全都擺了出來,像那山楂罐頭,山楂糕,菊花酥什麽的,倒是一應俱全。

他們這裏早早就圍過來許多人,有買肉夾饃的,有要豆皮的,也有奔著新鮮的吃食來的。

胡小郎君家的小廝書香,一早就在這裏等著了,今兒個他們小郎君是要跟著同窗一塊去爬山賞菊的,這不就早早的打發他來這裏,看看有什麽新鮮的吃食,不拘多少,都買了回去。

書香是他們這裏的老顧客,林桃紅和他熟稔起來之後,就笑著打趣,“這麽些個東西,難不成還能全要了?我們這新做的山楂糕,菊花酥,罐頭,可是有好些個呢。”

書香有些臉紅,只讓他們拿盒子包了幾個,這些木盒是林三叔幫著做出來的,他手倒是巧,上面還刻了些花,瞧起來就比較上檔次。

多這一個盒子就要多上五文錢,普通老百姓家自然是不要這種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兒。

但是這書香卻要了好幾個那木盒,說是提著也好看。

買了東西也不著急走,等著包裝的功夫,書香就拿了山楂糕來吃,“這點心那淑芳齋也有,上面還刻了花,卻不如你們這個好吃,裏面倒是放了什麽?”

說完就自打嘴巴,一時多嘴問了不該問的,不過他也只是好奇,林桃紅和林春燕都沒去過那淑芳齋,可也知道是鎮上最有名的點心鋪子。

據說他們是從京城那邊開過來的,說是百年老字號,裏面光點心的樣式就有幾十種。

林春燕就好奇地問,“那淑芳齋除了這山楂糕之外,還有些個什麽討巧的吃食?”

書香對這個可熟了,往常胡小郎君不愛吃飯的時候,都要從那淑芳齋裏要些點心回來,有時候直接就著茶水當宵夜吃,省了小廚房的事。

他就劈裏啪啦說了一堆什麽荷花酥,杏仁糕,玫瑰餅這些,“也有菊花酥,不過我瞧著卻沒你們做得好。”

這話不知道被哪個路過丫鬟聽了去,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見幾個人的目光都望向她這邊,那丫鬟也不惱,反而扭了頭和轎子裏面的小娘說話,“三娘子你可聽到了?這有人在那裏說大話呢,說做的點心是比那淑芳齋的還要好吃,真是大言不慚!咱們從京城裏來,誰買點心不去那淑芳齋裏買了吃,如何一個小攤子也敢說這樣的大話?真是沒見識。”

林桃紅把帕子一甩,就要上去理論,林春燕趕緊扯了她一下,這人一看就是來歷不凡,如今又不是現代法治社會,凡事都講究個理,這裏卻不同,是要看出身的。

林桃紅被這樣一拉扯,倒是不敢再說什麽,只是冷哼一聲,更大力地叫賣起來,“菊花酥,各種口味的菊花酥……山楂糕,山楂罐頭。”

那擡轎子的人也是個機靈的,沒著急走,裏面的小娘子就伸出來一雙纖纖玉手,露了個臉出來,先是輕斥了丫鬟幾句,又看向那攤子上的東西。

別的還好,什麽菊花酥,山楂糕的,往日裏也是吃慣的,沒什麽新鮮,只那山楂罐頭倒是讓人覺得有些意思。

一邊的林春燕和林桃紅都驚呆了,兩個人都閉了嘴,互相對視一眼,誰也沒開口。

這書香還以為他們是嚇的,他對這些個人倒是沒什麽感覺,他們家在京城也是能說得上話的,真論起來,指不定誰要給誰磕頭呢。

他就上前一步,擋在林春燕他們面前,“這位姐姐說的可是不對,那京城裏的淑芳齋我們也是吃過的,滋味雖然好,但是論起好吃來,還是在這林家小娘做的。別看她年紀小,那手藝可是一絕,咱們鎮上多少人都知道這個事呢。”

坐在攤子上吃面條的秦老丈人也點頭,“是這個理,我們這些老饕餮說起來林家小娘,個個都是豎大拇指。”

他今兒個吃的就是那蟹黃拌面,雖然比平日的拌面要貴上幾文錢,但是這滋味他還從來沒有吃過,吃上一口就覺得滿嘴的鮮香,恨不得這一盤子的拌面能長長久久地吃下去。

林春燕卻不是因為害怕,她和林桃紅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實在是因為這小娘子長得和趙杏花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要不是說話語氣都不同,他們還真以為杏花就坐在轎子裏了。

原村裏人都說,憑趙杏花那樣t的模樣性情,要是真改了主意,保不齊就能當上小娘子,再生了兒子,以後可是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只是再也想不到,這世上竟然還有一個和趙杏花長得如此相像的人。

只是趙杏花從小在村子裏長大,也沒聽說過她是什麽抱養來的,若真是中間有什麽隱情,那杏花娘豈不是膽大包天,竟敢把她給賣了。

知道這不是說話的地方,姐妹兩個都沒吭聲,只聽著書香和那丫鬟在那裏你一句我一句說得好不熱鬧。

周圍來瞧熱鬧的人越來越多,就連那金娘子也不賣餛飩了,搬了個馬紮坐在那裏看得津津有味。

後來是轎子裏的小娘子發了話,這丫鬟才閉了嘴,等他們走遠了,金娘子才收起看好戲的表情來,剛想和林春燕他們說幾句來,一想這不是張大娘,頓時沒了談話的興致。

只問林春燕,“你娘什麽時候再來擺攤,我這有幾日不見她,還怪想她的。”

張大娘這幾日在家裏光享清福了,只等著林春燕快回來的時候,才裝模作樣地做起活來,那林二嬸和孫娘子又不能說她什麽,要指著張大娘給他們銅板的,也都閉了嘴。

張大娘還以為做得天衣無縫,只不成想,林春燕早就知道了,只讓她先松快幾日,待過幾日了再和張大娘算賬。

聽了金娘子的話就說,“我娘怕是這幾天都不出來,過段時間等她歇夠了,保不準還會來擺攤。”

金娘子在心裏又感嘆了一遍張大娘的好命,她怎麽就沒生了這樣的女兒,什麽都會做不說,還是個會心疼人的。

要是張大娘聽到了,保不齊會一口血吐出來,林春燕哪裏都好,只這心疼人一事上就不太能說得過去。

要是真心疼她,哪裏會讓她日日幹活?

那菊花酥已經裝好,林春燕又特地給書香裝了兩塊,讓他路上吃,書香知道這是她謝自個兒剛才仗義出口,也不推辭,拿了東西就往回走。

回去他就把這事和自家小郎君說了,“也不知是哪家的娘子回來探親,口氣竟然如此狂妄,當誰沒吃過那淑芳齋的點心。”

胡小郎君回想了一下,他比書香的年紀小,在京城的時候還是個豆大點的娃娃,不太記得那淑芳齋的點心是什麽口味,只不過他們鎮上的淑芳齋點心的確一般般。

胡小郎君看那菊花酥做的樣式討巧,拿了一個吃起來,咬下去一口滿嘴的酥香,裏面竟然放的是豆沙餡兒。

書香見他吃的是紅豆餡兒,又說自個兒吃著的是芝麻花生餡,“香得很,聽說還有什麽桂花餡兒,果醬餡兒。”

這一說,倒是讓小郎君更好奇起來,可找了一圈也沒看見那菊花酥上哪裏寫的字,“這如何能分得清到底是什麽餡兒?”

書香就得意地同他說,“那林娘子可是同我說了,得看這花瓣的形狀。”

這菊花的樣式多了去,林春燕做的也不全都是一個樣子的,不同的形狀裏面的餡兒不同,不仔細打量還真看不出來。

胡小郎君又讚嘆林家小娘這心思巧,讓書香送了兩盒菊花酥給自家的美人娘親,他則收拾著要去外面賞菊。

美婦人最近卻在為一件事情頭疼,只因為她丈夫在外頭收了個妾,模樣水靈得很,還是個良家子。

在信上寫了說是過幾天回來要給她磕頭,顯然是要擡了做妾。

這麽些年下來,美婦人對丈夫身邊的鶯鶯燕燕早就沒了什麽興趣,不過是添雙筷子的事情。

那些個丫鬟,也不過比普通丫鬟多了個名頭,只要不鬧大了肚子就隨便他們去。

可誰知,就在他們馬上要去京城起任的時候,胡相公竟然要納個小的,這意思還是要給名分的,讓美婦人如何不生氣。

她身邊的丫鬟若柳一打眼就知道美婦人在想什麽,端了茶水過去,又拿了美人錘輕輕的替美婦人揉捏著腿。

只是還不見她開懷,就把小郎君送來的菊花酥拿過來湊趣。

美婦人實在沒什麽心情,“這孩子又去外面買吃食,咱們馬上就要去京城了,這毛病的改改,沒的讓別人知道了,回頭又和相公說嘴。”

到底是自家孩子的一片心意,美婦人提了幾句,也就把那木盒打開,那盒子在她看來做工實在粗糙,不過是圖個野趣。

裏面的菊花酥卻是精巧得很,樣式各不相同,她拿了一個嘗了一小口,外面酥的掉渣,裏面的餡料確實酸酸甜甜,和往日吃的那些都不同。

就著茶水吃了幾口,美婦人才問,“這餡料是什麽做的,倒是比往年吃的都要新鮮許多。”

若柳剛拿過來的時候,就聽書香說過了,一五一十地回了,“說是裏面的餡料各不相同,有什麽棗泥餡兒,山楂餡兒的,還有各種果醬,芝麻花生的,紅豆餡兒的。”

她把這些餡料一一報來,美婦人聽得也稀奇,又讓她切了一小塊棗泥的來,“這林家小娘倒是手巧,要不是她沒那個志向,我倒是想把她帶到京城裏面,以後有個什麽人情往來,也好讓她做些新鮮的吃食,可惜了。”

若柳又說,“娘子心善,是這林家小娘沒福氣。”

等把美婦人哄高興了,若柳才從屋裏頭出來,外面的梅香眼巴巴地湊上去,“姐姐可是有什麽吩咐?”

自從上次買那小河蝦的事情之後,這梅香被革了月錢,也被調到了屋外頭伺候,等閑不讓進去。

雖然不甘心,可梅香是到這鎮上後才買的,和美婦人從京城裏帶回來的那些丫鬟本就不同,只能忍了氣,想著胡家馬上就要回京了,得趕緊使使勁兒,保不齊就能被帶到京城裏。

這還真有一樁事情,若柳就吩咐了梅香去做,“你去那清風樓找黃掌櫃,買了那林家小娘做的菊花酥來,只問掌櫃什麽時候能做出來,咱們等著要。”

全是這美婦人吃得好,想著他們家就要走了,少不得和這裏的人情往來一回,就把這菊花酥添上去,也算是應個景。

梅香領了命,趕緊就往角門去,直奔清風樓。

黃掌櫃這一整天的嘴就沒有合攏過,來買菊花酥的人實在不少,林春燕給他的那些,一早就被訂了出去。

見梅香來問,只說今兒個沒了,“怕是訂單得排到後面了。”

梅香著急的團團轉,“這可如何使得,我可是胡家的丫鬟,我家娘子等著要呢!”

黃掌櫃立刻不敢怠慢,想了想說,“要是實在急要,你且先去碼頭那邊看一看,若是有的話,回頭我給你包裝上。”

梅香聽了這話,立刻就撒腿往碼頭上跑,只見林家小娘的攤子上圍了很多人,使勁擠了進去。

見這裏有這麽多人,梅香的心裏實在是吃驚不已,想到之前就因為沒買著林春燕他們家的小河蝦,她就被革了一個月的例錢,心就慌了起來。

這事被她記在了林春燕他們身上,要不是他們那天沒來,少不得她也不會買錯。

偏這件事情上她又不占理,只能繃著臉對林春燕說,“給我拿十盒菊花酥來。”

林桃紅和林春燕都沒有生氣,只是好言好語地說,“菊花酥並沒有了,今兒個帶來的全都賣了,這邊還有山楂糕,也酸酸甜甜很好吃。”

梅香一聽那菊花酥沒有了,少不得回去又要挨一頓罵,頓時著急起來,眼淚就啪嗒啪嗒往下掉,“怎麽就沒有了呢?真是邪了門,偏我每次過來都沒有,是不是故意針對我。”

林桃紅忙得腳不沾地,終於有了功夫朝梅香看了一眼,奇怪說,“我們又不認識你,何苦跟你作對,你這人說話也真是怪。”

梅香見自己不占理,旁邊的人還對她指指點點,眼圈更紅,轉了語氣央求著林春燕再做些來,“這是我主家讓我出來買的,要是買不回去了,怕是少不得一頓罵。”

她說得實在是可憐,見林春燕沒什麽動靜就要下跪,今兒個檔口胡家是要回京城的,她實在是不想把這機會給了別人。

林春燕見她這樣著急,又低聲勸慰了幾句,“不是我們不給你,實在是家裏那菊花酥也還沒有做出來,怕是明兒個才能有。”

這邊梅香在這裏哭訴,那邊周晚娘已經到了王家,說是回的外祖家,卻沒有開正門,t只一扇小小的角門把她給擡了進去。

周晚娘身邊的丫鬟霽明自然是憤憤不平,上次回來的時候,還讓他們走的正門,早就有丫鬟婆子等著他們,見了就說一堆吉祥話,今兒個角門那裏冷冷清清的,連個人影都看不著。

周晚娘怕霽明鬧出什麽事情來,只趕緊開口,“這不比咱們自個家裏,你要是犯了什麽事情,就像剛才在碼頭上,非要和人爭個長短來,我也是救不了你的。”

說著說著眼圈就紅了。

聽了自家小娘子的話,知道她心裏也覺得委屈,霽明便收斂了臉上憤憤不平的神色,語氣裏帶了幾份恭敬,“小娘子請放心,我是知道輕重的,再不敢像之前那樣胡說。”

周晚娘用帕子擦了臉,輕點了頭,收起心中覆雜難言的心緒,到了正院裏先和自家外祖母請了安。

王老太太見了她也是心肝肉地摟著叫了一通,“早些時候我就說把你接了來,也省得鬧出事了,偏你爹娘不同意,倒讓你受累了。”

一聽這話,周晚娘的眼淚就忍不住往下掉,小姑娘舟車勞頓一路,都是強忍著,直到此刻才覺得心裏有了底,哽咽的叫了一聲外祖母。

一旁的大舅母開口勸了幾句,“你且安心在這裏住下,等京城的局勢穩定下來了,再回去就是,只不要在家裏拘束了。”

周晚娘知道她以後定是還要回京城的,別看她年歲小,卻已經許了人家,只等著事情平息了,就開始交換賡帖。

她點了頭,大舅母見她身邊只兩個丫鬟,一個看起來倒還可以,另一個就木訥吶的,知道家裏怕是來不及給他準備丫鬟,倉促間就過來了。

又撥過去一個丫鬟,讓她千萬把這裏當成自己家,就放她去院子裏休息。

這院子也是之前她住過的,新分來的丫鬟原是大舅母身邊的三等丫鬟,忙前忙後地張羅了一通,又去小廚房叫了點心來,“想著小娘子走了這一路,也是疲乏了,先吃些點心墊墊。”

周晚娘真有些餓了,就點了頭,想著好賴吃上幾口,卻見那點心端上來之後,和在碼頭上看見的菊花酥一模一樣,只放在了碟子裏,看起來也是精致的很。

要不是她恰好看到過,還以為這點心也是那淑芳齋裏新出的。

她似是不經意的問著丫鬟,“這點心可是李娘子做出來的,先前在外祖家小住的時候,最惦記的就是李娘子做的吃食了。”

那丫鬟正巧有個姐姐是在廚房當差的,聞言就笑著搖頭,“這可不是咱們小廚房裏做出來的,李娘子別的吃食都還好,只是那點心一事上做的不是特別出挑。這些點心是她從林家小娘手裏買的,聽說老太太和大娘子們都愛吃的很,這才又從清風樓裏訂了許多來。”

霽明一聽就著急起來,“這如何能吃外面做的東西,也不知幹不幹凈,吃了再染了病可就不好了。”

新分來的丫鬟楞了一楞,倒是沒想到周晚娘的排場竟然這麽大,只能尷尬地說,“其他的吃食倒也罷了,府裏會經常做,只是這些個點心卻經常去外面買來,小娘子若是不喜歡,我再讓小廚房做些其他的吃食來。”

時下人最愛點外賣,聽說很多人家根本就沒小廚房,就連皇上也曾叫了人去外面買了吃的來,買點心更是常事。

丫鬟說著就要退出去,周晚娘趕緊叫住她,“罷了,我也不是沒吃過外面的東西,咱們剛來這裏,倒是不好鬧起來,沒得讓別人說我嬌氣。”

說完就拿了一塊點心吃起來,眼圈略微有些發紅,又想到了她不得不來這鎮上的情景。

吃的時候周晚娘也是小心翼翼,生怕點心上沾了些不幹凈的東西來,不過一入了口,她就顧不上想那麽多了,只覺得這菊花酥的味道竟然不錯,到真比那淑芳齋的強上一些。

她吃的是果醬餡的,裏面酸酸甜甜,倒是嘗不出具體是什麽。

就著茶水吃了一塊,周晚娘總算覺得活泛起來了,剩下的讓霽明拿去吃了,又問其他的姊妹和兄弟去了哪裏。

之前每次來的時候,都是要見了面互相說笑的,今兒個卻只見了老太太和大舅母。

丫鬟笑著解釋,“也是巧了,今兒個胡小郎君他們要去爬山,咱們家的郎君和小娘子都跟著一塊去了,估計下半晌的時候就能回來。”

霽明找了個借口把新來的丫鬟支出去,周晚娘指了那點心讓霽明快嘗一嘗。

跟著她這麽長時間,兩人私下裏就和自家的親姐妹也沒什麽不同,霽明見四下無人,就拿起來嘗了一口,隨即她的眼睛也就瞪大了。

“不承想這味道竟然還可以,那些人也不全是信口胡說。”

周晚娘知道她是個嘴硬的,能說出這些話來,已經算是服了軟,只是又說,“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連個點心也是。咱們只覺得那淑芳齋的點心好,可這鎮上也有做得不錯的廚娘,以後可不能太張狂了。”

霽明紅著臉點了頭,又小聲的同周晚娘抱怨起來,“我看就是故意的,偏巧今兒個小娘子來,他們就都出去了,不就是給咱們臉子瞧。”

周晚娘聽了之後也不太高興,只說了身上不舒服,回帳子裏躺著。

再也沒想到竟然因為自個家裏面,就得罪了上面的人,周晚娘悄悄哭了一會,才覺得心裏松散了不少。

想著來投奔外祖母之前,母親同她說的話,讓她且寬了心,到了這裏,外祖母肯定有辦法幫了她。

那時候她也是這樣想的,可今兒個來了大舅母家,卻發現處處與往日不同,倒像是他們家真的從此就翻不了身一樣,倒讓她心裏沒了底。

今兒個登高賞菊,胡小郎君請的人不多,都是他平日裏來往的人家,趙官人家的兩個兒子也來了,聽說胡小郎君馬上就要去京城,還有些不舍,湊在一起嘀咕了好半天的話。

他們兩個是愛吃的,偏巧胡小郎君也是,只說吃的,他們就能說上大半天的話。

爬了山,幾個人也都累了,胡小郎君就趕緊讓書香把帶來的菊花酥拿出來。

同他們說,“這就是從碼頭上那林家小娘那裏買的,大家快嘗一嘗味道如何。”

趙官人的兩個孩兒子不客氣的一人拿了一個,“這菊花酥我也聽我爹說了,可是難搶得很,清風樓裏賣得更快,你這倒是還能有這麽些。”

胡小郎君得意,“也是巧了,之前就猜著這林小娘子肯定要做一些應景的吃食來,使了書香去問,還真給問著了,就多訂了一些。”

王小郎君在家裏已經吃過的,也說自家的李娘子早早地就訂了些,“裏面的餡料卻是好幾種,一開始時我也是不知道,還是吃著不同的,才發覺其中的奇妙。”

大家又都拿起那菊花酥看起來,趙官人的兩個兒子,一個吃的芝麻花生餡,吃得滿嘴的香,另一個吃的棗泥餡,兩個人還互相換了換,彼此嘗了味道,都說好吃。

王小郎君的姐姐安姐兒說,“那李娘子買了這些點心回來,一開始除了三弟之外,是沒人吃的,都說李娘子這是心大了,想要躲懶,連點心也不肯做了。誰知吃了一口,就發覺與往日吃的不同,倒是十分的討巧。”

今兒個菊花酥賣得好,清風樓那邊的黃掌櫃也派了夥計早早地過來,說還要訂上幾十盒,加上他們這裏等著的人,竟然快有三四十盒。

林春燕犯了難,只和黃掌櫃說不一定能做得出來,黃掌櫃賣著菊花酥賣得正好,比林春燕還要著急,就問林春燕可有什麽難辦的,“有什麽事盡管和我說了,我替你尋去。”

見他這樣著急,林春燕就指了指攤子,“別的倒也沒什麽,家裏都還有,只是這攤子也不好就這樣收了。”

黃掌櫃只當她舍不得那幾十個銅板來,忙讓夥計拿了錢來,“林小娘子,今兒個下半晌就先別做了,少掙多少錢我與你出,只那菊花酥可是等不得。”

又說,“也就這兩天才能應景兒賣出去,下個節氣就到了臘月,如何能白白錯過。”

他那裏賣的菊花酥,雖然和林春燕這裏的一樣,只是那盒子要精美不少,一些自持身份的人家不願意來林春燕這裏買,就選擇去黃掌櫃那裏,能顯得上檔次t幾分。

只這一天賣出去的,就有不少個錢,聽說連淑芳齋的曹掌櫃都在打聽他們清風樓。

林春燕見黃掌櫃這樣著急,怕是答應了什麽大主顧,也不說其他的了,只把那錢收下,這是她該得的,去鎮上找了二郎他們。

幾個人匆匆地回到家,聽說還要做上許多菊花酥,家裏的其他人是又驚又喜,煮豆沙的煮豆沙,弄棗泥的弄棗泥,忙活了一晚上,才堪堪的做出來。

累的幾個人腰也直不起來,那林二嬸和孫娘子還說早知道買的人多,就早早給做起來,他們白日裏也沒什麽其他的事呢。

林春燕見大家辛苦,特地說了今兒個要多給他們些銅板,按三倍的來算,大家都歡歡喜喜的,回去了還都翹著嘴角。

張大娘聽林桃紅說鎮上和碼頭這幾日有多熱鬧,來了多少個人,只聽到心內癢癢,恨不得也去那邊,又舍不得在家裏清閑的日子,在那裏猶豫不定。

林春燕見她這樣,只冷哼一聲,“今兒個金娘子還提起娘來了,說幾日不見你,還怪想你勒,反正娘在家也沒什麽事做,倒不如過去幫忙端個碗筷,洗個碗。”

張大娘嘟囔,“哪裏在家裏就這麽清閑了,我也是要幹活的,還有你二嬸他們,不得找個人看著?”

林春燕就指了王英娘,“咱們這不是還有英娘在家呢,如何就要人盯著瞧了,我看嬸子們都是厚道得很。”

他們特別珍惜現在這活計,幹起活來都賣命得很,就怕林春燕一個不高興讓他們不幹了,村裏不知道多少人都眼巴巴地等著。

林春燕還想著過幾天,把做橡子果的事情也交給他們呢。

張大娘沒法,只能答應了去鎮上繼續擺攤的事情,這幾天沒去幫忙,林春燕都不給她發銅板,倒是讓林桃紅在她跟前炫耀了好大一會兒。

有人來敲門,卻是林三叔過來,他拿了不少個做好的盒子,“燕娘,你看這次做的可能用?”

這幾天他也是忙得腳步占地,一個木盒子就能有幾銅板的進項,讓他如何不歡喜。

林春燕看了新做出來的盒子,上面還拿刀刻了些菊花,端的是好看又吉祥,忙點了頭,“這可是費了不少功夫呢。”

她給林三叔算了錢,林三叔從前還扭捏一會兒,如今也不這樣了,直接把錢放在袖帶裏,回去打算和李氏好好地炫耀一番。

前段時間,四郎把他抱李氏大腿哭的事情,宣傳得全村都知道,讓他好個沒臉,背地裏沒少笑話他是個吃軟飯的,男子漢大丈夫竟然還要看家裏婆娘的臉色。

村裏人見了他也經常打趣,臊的林三叔好多天都沒正經出個門。

不過如今有了進項,他覺得自個兒腰桿也能挺直了,只是不得空出去,不能讓那些笑話他的人看一看。

又問林春燕明個還要不要這些木盒子,要的話要打多少。

林春燕盤算了一下,說了個大概的數,林三叔又被嚇了一大跳,“竟然要這麽多,燕娘莫不是照顧我的生意。”

“那確實沒有,這菊花酥應了景,來買的人不少,不過也就這幾天,過了節氣就不做了。”

等林三叔走了,張大娘不由得又擔心起張小舅來,“也不知道你小舅舅那邊的情況怎麽樣,他一個人去,實在是讓人不放心。”

可家裏實在沒有閑人了,連林三叔都得幫忙做木工盒子。

林春燕也在想這事,若是以後真的跑其他地方,少不得要給張小舅再找個人。

兩個人做個伴,什麽事情也有商有量,不至於抓瞎。

卻說張小舅在攤子上賣了豆幹和山楂罐頭,下午又去了幾趟茶樓,他倒是沒再像之前那樣,直接進去就把帶的東西拿出來,而是裝成客人,或者點上一杯茶,或者是要上一點果子,等小二上了茶點,才把帶的東西拿出來,讓他遞給掌櫃的看。

夥計看張小舅已經在這裏點了東西,也不好直接趕人,只好帶著東西去找了掌櫃。

這樣下來,倒是有三四家肯收他的東西。

賣得最好的就是那山楂片和山楂罐頭了,一來這兩樣東西比較新鮮,二來他們茶樓裏慣常吃的就是這些點心了。

不像他們那邊的清風樓,連豆幹豆皮這些都賣,端的是雨露均沾。

有了經驗,張小舅也就不著急起來,晚上尋了個客棧住下,只要了一碗湯面來,就著帶來的東西吃起來。

張小舅吃了幾口,突然覺得有幾分好笑,發現好些個人,非要他在那裏吃上幾口,再眼巴巴過來打聽他吃的是什麽。

這次也是,他剛吃上沒兩口,同樣是住在客棧裏的一個客人就看見了,把小二叫過來,指了涼菜說,“給我也上一樣那東西來。”

小二伸著脖子往張小舅這邊看了幾眼,見不是他們這裏上的東西,只能撓著頭回來陪笑,那個人也有些尷尬,倒是張小舅開了口,“這位兄臺想來是想吃這涼菜,這卻是從我們白雲鎮帶來的,滋味甚是好,你若是想要的話,我可以賣給你。”

張小舅已經熟門熟路,倒是這位客人有些驚訝,連那夥計也是一副張大嘴巴的表情,不承想只是來住個店,竟然還有人在一旁推銷賣吃食。

往日裏見帶著自家東西住店的不少,只是沒見過帶著自家的東西,還要往外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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