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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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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方大娘不知道合作是什麽意思, 但細細想來,覺得這個詞又非常的合適。

“燕娘你說,咱們怎麽合作?”

見她有興趣, 林春燕就說要從家鹵一些東西過來, 到時候她直接從方大娘這裏買了燒餅。

燒餅的價格不變, 但是方大娘可以多賣一些出去。

而且是直接賣到林春燕手裏, 客源也非常的穩定。

方大娘自然樂意,激動的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這豈不是占你們大便宜了?”

糖水老婆婆一直在旁邊聽著, 見方大娘這樣不安, 給她出主意, “到時候你把那餅子做好些, 這樣燕娘賣起來也方便。”

方大娘連連保證,“一定是要好好做那餅子的,不能拖了燕娘的後腿。”

一旁的林桃紅拉著林春燕說小話, “大姐兒,你是不是傻?咱們何苦買這方大娘的燒餅, 不能自個兒從家裏帶嗎?”

“眼看著天一天比一天涼,從家裏帶過來的餅子都冷透了,還有誰會來買?”

那方大娘是幹了多少年賣燒餅的生意,攤子上的東西一應俱全,他們要是賣燒餅的話, 還得弄個爐子。

不用問,也知道那爐子的價格不會便宜。

如今幹個小買賣,得先有本錢才行, 可天天種地的鄉下人,手裏一文錢都得掰成兩個銅板來花, 哪裏有那些閑錢?

怕是連飯都是剛剛能夠吃飽。

不像這些鎮上的人,家底好歹厚些,有些人的買賣也是做了好幾代t,都是老招牌。

林桃紅不再說話,只讓那方大娘把價格算便宜些。

姐妹兩個,一個扮紅臉,一個扮白臉,方大娘又把價格往下壓了壓。

就這樣說定,兩人把東西賣完,直接就去了肉鋪。

除了家養的豬之外,還有獵戶們送來的野豬,這豬肉不好吃,價格也比家養的豬便宜一些。

林春燕兩樣都買了些,又在鎮上擺攤的人家那裏買了些雞蛋。

之前從山上找的野雞蛋,和他們家那只寶貝母雞下的蛋,都被她腌了起來,一時半會也吃不了。

拿著這些東西,林春燕去找了張大娘。

張大娘正在和人吵架,老遠都能聽到聲音,姐妹兩個對視一眼,忙撥開人群走進去。

“這是怎麽了?”

張大娘見林春燕過來,立刻有了主心骨,指了那帶孩子的男人就說,“這人好不講道理,拿了咱們家的東西就吃,也不說給錢。”

那小孩的手裏還拿著幾根豆幹,正拼命往嘴裏塞。

一旁的男人大概有三十來歲的年紀,胡子拉碴,眉眼有些淩厲,梗著脖子在那裏說,“小孩不懂事,不過是吃了你幾根豆幹,怎地這樣計較!”

“什麽叫只吃了幾根豆幹,我那豆幹賣的價可不便宜,要是人人都像你這般拿了就走,我這小買賣還做不做了!”

張大娘的聲音不小,說話語速又快,一旁還有金娘子他們在幫腔,一時半會也吃不了虧。

林春燕先松了一口氣,看向那胡子拉碴的人,“這位官人,咱們做的的確是小本買賣,賺的本來就少,我娘天天背著這麽些個東西過來,不過是掙些辛苦錢,您一看就是行走江湖的,如何能和咱們這些做小買賣的計較。”

林春燕的話說的不急不緩,那胡子拉碴的男人聽了心裏舒服,想了想,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鬧不好會驚動官府的人,只得從腰包裏掏了兩個銅板出來。

“我也不是不想給,只是你這老娘,說話也忒難聽了點。”

林春燕把那兩個銅板收下,張大娘聽這大漢說自個兒不好,還想理論,被林春燕拉了一下袖子。

“咱們何苦和人計較,出來擺攤做生意,碰到這樣的人實屬正常。”

張大娘也知道這個道理,不過她脾氣向來暴躁,把那兩個銅板從林春燕手裏面要回來,“還得報賬呢。”

林春燕給了她,見她賣的東西也差不多,便不想再多留。

金娘子趕緊朝張大娘使眼色,張大娘扯住林春燕的袖子,問她要不要去別人家做拆魚羹。

金娘子在一旁插話,“也是我們村的,就是李員外家。”

這李員外可是大戶,家裏有好些個地,聽說家裏還有人在省城,日子過得比他們家好上不少。

昨個兒來吃席的人,好些個菜都沒有吃夠,就想著把林春燕請回去,再做一頓。

林春燕有些猶豫,要是去別人家做飯,掙的錢雖然多,但是一天的買賣就耽誤了。

經常這樣的話,不利於客源的穩定。

在鎮上擺攤,一天也能掙上一百多文,將近二百文了。

張大娘在一旁建幫腔,“不若你就去,反正有我和紅娘呢,我們倆來鎮上擺攤子。”

明個還想要賣肉夾饃,林春燕想了想就說,等下半晌了她過去李員外家。

“那也行,到時候我領著你,不過李員外家的規矩大,咱們都小心些。”

回到家,林春燕把肉洗了之後,將肉切成麻將塊大小,冷水下鍋煮熟,油裏面放了些糖色,加入蔥姜這些,又放了生抽老抽,開始慢火燉起來。

見用了這麽些東西,張大娘先心疼起來,不過她這幾天老實的很,也不敢和林春燕廢什麽話。

林春燕一看她那欲言又止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麽,卻也沒理會。

早些時候她從懷子叔手裏買了一塊野豬肉,回來之後就用松柏枝熏制了起來,放在了地窖裏,這次也都拿了出來。

有人愛吃那熱騰騰的鹵肉夾在餅子裏,也有人愛把這些腌制好的臘肉放在餅子裏,雖然都是肉,但炮制的方法不同,滋味也是大不相同。

空氣中很快就飄來了鹵肉的香味,林桃紅這段時間吃的好,臉頰都比之前圓潤了不少,看起來就喜慶的不行。

但她還是饞,原本在床上躺著休息,聞到那香味,一咕嚕就從床上下來,去竈間看了看。

“裏面怎麽還放著煮雞蛋?”

肉已經燉得軟爛,顏色也十分的鮮艷漂亮,就連裏面的雞蛋也從白色變成了深棕色。

“這肉夾饃裏面的鹵蛋也是一絕呢。”

林春燕看燉的差不多,林桃紅又是一副饞樣,就給她夾了一塊嘗一嘗。

林桃紅向來是不怕燙的,直接就往嘴裏放,邊哈氣邊說好吃,“要是有餅子就好了。”

林春燕白她,“你就不能等放涼了再吃,小心把嘴上的皮給燙破了。”

這麽一說,林桃紅也覺得喉嚨上有些不舒服,火辣辣的疼,她張開嘴讓林春燕給看了看。

“是破了。”林春燕更加沒好氣的在林桃紅的後背上拍了一下,“我算是看出來了,就你這樣子還想去當丫鬟,怕不是到了那裏就讓人笑話。”

林桃紅在那裏嘶哈著氣,也不敢反駁林春燕說的話,林春燕去外面摘了幾個薄荷給她泡了水。

“先冰一冰吧。”

井水冰涼,薄荷清新,林桃紅捧著這薄荷飲子喝了幾口,總算覺得喉嚨沒那麽痛了。

張大娘也眼饞著肉夾饃,林春燕就早起給他們兩人烙了個餅,把肉都夾在了餅子裏,塞得滿滿的,還放了些湯汁,給他們放在碗裏。

“留著晌午的時候吃。”

張大娘早上就想吃,可林春燕總共沒烙幾個餅子,怕現在吃了晌午的時候吃不著,只能抓心撓肝的,盼著中午趕緊來。

林春燕下半晌的時候要跟著金娘子去那員外家,到時候把林桃紅和張大娘留在碼頭,也不知道兩人能不能行。

這倆人是保證的十分幹脆,“有什麽不行的,我們倆人又不是小孩。”

林春燕卻巴不得他們是小孩,好歹小孩還能聽些話。

在鎮口分開,林春燕和林桃紅到了擺攤前,把燉好的鹵肉拿了出來,方娘子早就等著了,見他們拿來東西,先掀開蓋子看了看。

路上的時候,林春燕用了家裏唯一的棉被給蓋著那紅燒肉,熱氣倒是沒散了,一掀開,濃郁的肉香就飄散在空中,讓好些個人四處打量。

方娘子深吸了一口氣,征得林春燕的同意之後,把那鹵肉放在了她的爐火旁邊,這樣肉就可以一直溫著。

她心裏高興,不用想這個肉夾饃,定是能賣出去不少。

糖水老大爺從林春燕把那鹵肉拿出來之後,就沒有離開過視線,他在這鎮上賣飲子也賣了幾十年了,見過不少擺攤的,可從來沒有哪一次,是讓他心甘情願的掏錢。

他問林春燕,“燕娘,你這肉夾饃定是能大賣,不知道定價幾何?”

見他已經摸了錢出來,林春燕就說,“賣的話打算五文錢一個,老爺子您要是要的話,我給您算三文錢。”

糖水老大爺平日裏也沒少幫他們的忙,甚至總是和林桃紅一唱一和的擠兌王家父女。

老大爺覺得沾了光,拿了四文錢出來,“我也不和你客氣,知道你還要做買賣,你先拿個餅子讓我嘗嘗。”

旁邊的糖水老婆婆也一直盯著他們瞧,還小聲的嘟囔,“今兒個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這老丈人竟然如此大方。”

平日糖水老大爺很節儉,從早上一直擺攤到夜裏,才推著車回了家。

聽說家裏供著讀書人,他家小孫子學問不錯,已經考了童生。

糖水老大爺當沒聽見,還專心的看著林春燕,見她把方娘子遞過來的燒餅從中間切開,剛烙出來的燒餅還有些燙,切開之後一股熱氣就冒了出來,屬於餅子的特有香味,就往大家的鼻子裏鉆。

方娘子的手藝挺好,她烙餅也有很多年,那燒餅表面酥脆,金黃金黃的,一看就讓人有食欲。

林春燕拿出案板,挑了幾塊做好的鹵肉出來,這些肉肥瘦相間,早就燉的軟爛,她用刀切成碎末,又往裏面添了個雞蛋,切了些香菜放進去。

最後,她把這些切好的鹵肉雞蛋放在了餅t子裏,往上面澆了兩勺湯汁。

糖水老大爺趕緊接住,附近好些個人都被剛才那一手鎮住了,有人在那裏偷偷的咽著唾沫,有人湊過來看老大爺吃的味道如何。

糖水老大爺自然也知道好些個人都在看著他,但他也顧不得那麽多,他的肚子咕嚕咕嚕叫著,也催著他趕緊咬上一口。

就這一口,糖水老大爺便舒服地瞇起了眼睛,入口先是燒餅的鹹香,接著是紅燒肉的味道,裏面夾雜著野蔥香菜激發出來的香味,尤其是那湯汁,配上餅子簡直絕了。

“怎麽樣?好吃不好吃?”

有人在旁邊催著問老大爺,老大爺不緊不慢的吃完,他恨不得那一口永遠不要咽下去,讓他一直品嘗著那味道。

可惜最終還是被他給咽了下去,吃完一口之後,他是恨不得馬上去吃第二口,想了想,還是回答了這人的問題。

“燕娘做的東西,什麽時候不好吃過?”

說完,他就捧著那肉夾饃,直接吃起第二口了。

糖水老大爺吃的香,簡直就是活招牌,路過的大人小孩看到了,都忍不住湊過來問價格。

不過有些個人家,一聽一個肉夾饃就要五文錢,都被這價格唬了一大跳。

“怎地如此貴?那餅子也才一文錢一個。”

林桃紅快言快語,她剛才已經學會了怎麽做肉夾饃,現在才上手,練的正起勁,“你也知道光那餅子就一文錢一個,我們這裏還加了不少鹵肉雞蛋,還有那野蔥香菜,光那湯汁就給了兩勺呢!”

這婦人手裏牽著一個不大的孩子,那孩子頭上梳著兩個小辮,額間還點這一朱砂痣,看起來就像是觀音坐下的神童一樣。

“娘我也想吃,你給我買個嘗嘗吧,我保證回去乖乖聽話。”

這婦人家境尚可,不過是被那價格唬了一跳,見自家小孩愛吃,也就拿了銅板出來,買上一個。

“那是什麽?”這婦人眼尖的,看到放鹵肉的盆子裏還有些條狀物,就指了問林春燕。

“那是鹵豆幹,若要是夾在餅子裏,需要多加一文錢。”

那婦人也是吃過這鹵豆幹的,還是走親戚聽戲的時候,看見桌子上擺著那豆幹,便夾起來吃了幾塊,滋味十分好。

現下婦人們之間,除了賞花看戲之外,也沒其他消遣,不過這段時間,卻流行起在賞花看戲的時候,添了這鹵豆幹和那些香辣小螃蟹當零嘴兒。

她想著自家的小孩還沒吃過這鹵豆幹,就問林春燕能不能把雞蛋換成鹵豆幹。

“自然是可以。”林春燕讓林桃紅給她加了幾個鹵豆幹,放在肉夾饃裏,直接遞給了那小孩。

小孩牢牢抓住,迫不及待的想吃上一口,卻在咬上的時候停下了嘴,把那肉夾饃遞向了這婦人的嘴邊。

“娘,給你先吃。”

那婦人笑的合不攏嘴,只輕輕的在肉夾饃上咬了一口,覺得滋味特別好,催著小孩趕緊吃。

她則站起來,又要了兩個肉夾饃,家裏還有兩個女娘,平日裏也總是忙前忙後,很少讓她這個當娘的操心,自是不能虧待了他們。

方娘子從來沒覺得,她的餅子賣得這樣快過,從林春燕開始賣肉夾饃開始,她搟餅的手幾乎就沒有停過。

雖然有些累,可方娘子卻覺得高興的不得了,有些擔心今個帶來的面太少了些。

林春燕走過去看了看,覺得差不多,“今個只上午的時候賣,晌午我們還有事。”

方娘子覺得有些惋惜,今兒個賣的這樣好,要是能賣一整天的話,肯定收入不少。

林桃紅也明白了,昨個為什麽林春燕有些猶豫,去別人家做飯,雖然掙的錢多,但哪裏有這樣看著別人來買東西痛快呢。

算了算,光這一上午就賣出去快四十個肉夾饃。

那一個肉夾饃可是五文錢呢!

林春燕把方娘子的錢給她算出來,就開始收拾攤子來。

糖水老婆婆一直在猶豫,她見糖水老太爺吃的痛快,吃完之後還念念不忘,就想著也買個餅子嘗嘗。

別看她每天風雨兼程的來這裏擺攤,回家之後,掙的銅板都被兒子兒媳收走,她留下的就沒幾個。

就這樣猶豫了一上午,見林春燕他們要收攤,再不吃的話怕只能等到明日,趕緊掏了五個銅板出來。

“燕娘給我來上一個,多放些香菜。”

林春燕之前就看出了她的猶豫,擺攤這麽長時間,聽糖水老婆婆和糖水老大爺之間的鬥嘴,也明白他們家裏的一些事情。

這兩個老人都算是為了家裏人而付出一輩子的,一個是供自個兒小孫子上學,一個是為了兒子兒媳生活得更好,平日裏很是省吃儉用。

除了刮風下雨的時候,每日都是要來這裏擺攤的。

見糖水老婆婆掏了錢出來,林春燕也只收了四文錢,還按照她的吩咐,特意澆了好些湯汁。

糖水老婆婆眼巴巴的看著那肉夾饃遞到她的手上,得意洋洋的看了一眼對面的糖水老大爺,意思是她也吃著了那肉夾饃。

糖水老大爺還有些意猶未盡,見糖水老太太這樣,忍不住和她拌起嘴來,“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這樣花上四文錢,回頭你兒媳知道了,又要和你鬧上一通。”

“我這日日來擺攤,只吃上這一肉夾饃又怎麽了!”糖水老婆婆說這話的時候都有些心虛,吃肉夾饃的動作都慢了下來。

林春燕邊收拾邊說,“我覺得老婆婆的話在理,你們是為了他們考慮,可誰又為你們考慮過,叫我說,做什麽也不能虧了自己。”

這話說出來,糖水老大爺和糖水老婆婆都沈默了,他們何嘗不知道這樣的道理,都這般大的年紀了,經歷的事情也多,原該早就想開了,坐在家裏想清福。

糖水老大爺還好,他還想指著小孫子金榜題名的那一天,糖水老婆婆就沒那指望。

她狠狠地咬下一大口肉夾饃,等那香味充實在嘴裏,撫平了她難受的心之後才說,“就是這個理,我在外面擺攤的時候能想明白,覺得憑什麽都把掙的銅板給他們,可一回到家裏,我那兒子兒媳一通訴苦,我那銅板就不知道怎麽到了他們的腰包裏,真是奇哉怪哉。”

林桃紅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婆婆您說的,好像您家兒子兒媳還有那樣的妖術不成。”

“可不就是妖術!”糖水老婆婆覺得林桃紅說的在理。

收拾完,林春燕跟著林桃紅到了碼頭,見張大娘身邊圍了不少人,忙擠進去。

見張大娘好好的站在那裏,滿臉笑容,沒出什麽事,兩個人才松了一口氣。

張大娘看見林春燕過來,一把將她拉過去,小聲的嘟囔,“你那肉夾饃什麽時候也拿來讓我賣!這些個人看見我在那裏吃肉夾饃,都問我是從哪裏買的,我讓他們去鎮上找你,你今個賣的怎麽樣?”

林桃紅在一旁雀躍的說了個數,張大娘聽了之後也倒吸一口氣。

“這才半天,竟然賣了這麽多!”

張大娘更加心動,一旁的金娘子擠到他們身邊,說不羨慕那是假的,不過她的餛飩也因為挨著張大娘,比往日裏多賣了幾份,倒讓她開心不少。

“那咱們這就去李員外家?”

“行。”

林春燕讓張大娘和林桃紅賣完東西之後就回家,不要在外面多耽擱,張大娘和林桃紅嫌她啰嗦,“昨個開始就一直念叨,你趕緊去吧。”

林春燕這才走,路上金娘子和她說起話來,問她有沒有婆家,以後是怎麽打算的。

她算是看出來了,別看張大娘歲數大,可在家裏說話算話的,卻是這林春燕。

林春燕搖搖頭,“不怕嬸子笑話,我沒有婆家,也不打算找婆家。”

金娘子唬了一大跳,小心翼翼的問林春燕,“可是因為你爹娘的事情?”

她和張大娘日日在一塊擺攤,自然知道張大娘的事情,沒少幫著張大娘一塊罵林老爹。

林春燕搖搖頭,“也不全是,就是覺得自個兒這樣挺好。”

金娘子還要再勸,但看到林春燕那雙平靜無波的眸子,到嘴的話硬生生給咽了下去。

她倒忘了,這燕娘本就和別人不一樣,那一身本事也不是隨便什麽人就能學出來的。

“你自個兒有主意就好,像你這樣有手藝的小娘子,以後吃喝定是不愁的,就像那宋娘子。”

金娘子後面的話壓t低了聲音,“別看宋娘子賣魚肉羹賣的紅火,她也是個可憐人,早些年的時候定了門親,可還沒有嫁過去,那人就病死了,宋娘子不知道怎麽想的,就說要為那人守寡,再也不嫁。”

林春燕還不知道那宋娘子竟然有這樣的故事,垂眸沈思起來,就是不知道宋娘子是真的,對那早死的未婚夫情深義重,還是有別的想法。

她想,要是實在被逼著成親,她也要找那快要入土的病秧子,最好在她進門之前就咽了氣。

說話間就到了李員外家,他家在金娘子的村子裏,屋舍蓋的格外氣派,占地面積特別大。

金娘子的眼裏閃過一絲艷羨,“待會進去了,你就聽吩咐便可。”

他們從角門進去,李員外家的婆子顯然是認識金娘子的,看見她忙笑著迎過來,往她身後看了看,目光裏帶著幾分探究。

“這就是那位能做出拆魚羹的燕娘嗎?做的比宋娘子的還要好吃?”

林春燕糾正她,“我做的不是宋娘子家的魚肉羹,是拆魚羹,從做法到口感都是不一樣的。”

好大的口氣,婆子不知道這有什麽區別,聽著她大言不慚的話,心裏有一分訝異,這和她想的人完全不一樣。

她把金娘子領到了旁邊歇息的茶房,交代好小丫鬟好好的侍奉著,才又領著林春燕去了竈間。

能看得出來,李員外家的丫鬟婆子,並沒有胡小郎君家的丫鬟婆子那樣多做事,也不如他們家那般井井有條。

她一路走到竈間,好些個丫鬟婆子都放下手中的活,湊在一起嘀嘀咕咕。

領著林春燕的婆子微微有些惱怒,覺得這樣失了面子,呵斥了一句,“還不去幹活,站在那裏作甚?”

這些個婆子也都不害怕她,嘻嘻哈哈笑幾聲,有幾個林春燕看著眼熟,分明就是那天去金娘子家做席的時候見到的人。

估摸這些人都是從村裏招來的,林春燕沒在理會他們之間的紛爭,只朝引路的婆子要了一單獨的竈間。

婆子猶豫了一下,“家中只有一竈間,幾房都是在一塊吃飯,小娘子若是需要的話,我讓這些個人出來。”

林春燕點了頭,被趕出來的那些丫鬟婆子都十分不樂意,林春燕也不理,只想著趕緊把那拆魚羹做好,早些回家去。

王英娘一邊洗衣裳,一邊豎著耳朵聽消息,屋裏十分安靜,王錘子不知道是不是在睡覺,一直沒動靜。

王英娘的心裏有幾分急切,她是知道王錘子去王大廚家裏說了好些個話,知不知道說了些什麽。

那王大廚的名聲她也是聽過的,又因為上次的事情記恨上了林春燕,如果被王錘子這麽一煽風點火,怕是能做出不好的事來。

不巧的是,李員外家的小娘子喝了那拆魚羹後,還想再喝,托了金娘子去請人,這事七拐八拐的又被王大廚知道了。

李員外手筆很大,平日裏就時不時的會請王大廚去做上幾頓飯,他家老爺子和最得寵的小娘子都愛吃,每次給的賞錢不少。

這下王大廚再也忍不了,決定要給林春燕一點教訓。

王英娘把衣服搭在院子裏,這幾天陰著,瓦罐小河魚賣的不好,只好拿回家頓頓吃,吃的家裏人也膩歪,王錘子又成天的去找王大廚說些話,便沒去鎮上。

洗完衣裳又得去餵雞,還要去地裏澆水,王英娘顧不得休息,像只陀螺一樣一直轉。

出了門去地裏,恰又碰到了同村的一些姑娘,這些姑娘和她年歲差不多,都快到了要說親的年紀,頭上簪著好幾朵花,有些還是從鎮上買來的,一看就是家裏受寵愛的。

王英娘的頭上只有從林間摘來的鮮野花,每次路過這些姑娘的時候,她都覺得有些自行慚愧。

那些人從王英娘身邊路過,熱情的和她打了招呼,邀著她一塊去。

還有人問她,“聽說前段日子你們一直去鎮上擺攤,怎地這幾天不去了?”

“家裏的活幹不完,這幾日先歇幾天。”

“也是,瞧你前些日子日日往鎮上跑,都瘦了好些,咱們這些快要說親的姑娘,可得嬌養一些自己。”

這小娘子說完,目光從王英娘的頭上掠過,有些惋惜的看著她帶的那幾朵小野花。

那目光看的王燕娘渾身不舒服,好似她是什麽可憐人似的,連朵花也沒得戴。

王英娘和他們說了幾句話,匆匆和他們告別,走遠了還能聽到那幾個小娘子的嬌笑聲,好似在說她那破爛的衣裳。

不知道怎麽的,王英娘突然想到了林春燕。

林春燕也不愛戴花,頭頂上經常光禿禿的,不像她妹妹,恨不得把所有的花都插在頭上。

但林春燕不戴花,卻從來不見她覺得有什麽丟人的地方,依然神采飛揚的站在那裏吆喝,和來往的人說話。

那些個人,好似也從來沒有註意過林春燕的頭上到底有沒有戴花,或者她穿了什麽衣裳。

王英娘是從打心底的羨慕。

可若是林春燕被毀了清白,不得已嫁到他們家,她還能那樣神采飛揚嗎?

想到這裏,王英娘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她喜歡神采飛揚的林春燕,好像是另一個她,只要她好好的,她也就有希望。

王英娘豁然起身,顧不上被他踢倒的盆子,急匆匆往外走。

拆魚羹的魚肉需要切的很薄,把魚骨剃下來才行,林春燕刀功很好,即便將魚肉切成薄如蟬翼的狀態下,也能分了心去聽外邊人在說什麽。

最開始的時候,那些丫鬟婆子在討論她的來歷,還有喝過她做的拆魚羹的,在那裏誇有多麽好吃。

“你們那天沒過去,那拆魚羹被搶的一點也不剩,還有鎮上那趙官人,不知道你們認識不認識,他家那兩個小子就差把鍋底也刮得幹幹凈凈了!”

其他人聽了都嘖嘖稱奇,趙官人可和他們這些窮苦人家不一樣,怎麽會做那種刮鍋底的事情。

“莫不是你在說大話吧!”

那婆子也不惱,“我說的是假的,那咱們伺候的主子能不知道什麽是好,什麽是壞?你且等著看吧!”

林春燕的手不停,把魚肉片好之後又去切了香菇,柴火抽出來兩根,讓火勢慢慢變小。

做完這些,她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休息了一會兒,火光把她的臉色映在微紅,神情也明明滅滅起來。

來到這個世界竟然已經這麽久了。

拆魚羹做好之後,散發出一種微妙的香味,引得門外的婆子頻頻往裏面看。

“這也太香了吧!”剛才還不太相信的婆子,這時候也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咽了個口水。

“我說什麽,這拆魚羹的滋味那是真的好喝,不怕你們笑話,我前兩天做夢的時候還夢到了呢!”

林春燕把拆魚羹端出來,用的是一瓷白的器具盛著,上面漂浮著翠綠的菜葉,褐色的香菇,白色的豆腐,魚肉早就燉的軟爛。

接過這瓷鍋的婆子手都有些顫,腳下卻像著了火似的,往主家的屋子送。

送晚一點,她怕真的自個兒會掀開那鍋子,狠狠的吃上一口。

其他婆子也沒著急進竈間,而是把林春燕團團圍住,上上下下的打量她。

那目光是不帶一點惡意的,可林春燕還是覺得有些不舒服,往身後避了避。

她四下張望了一下,沒看見金娘子在哪裏,有婆子見她打量,就說金娘子在那屋喝了酒,剛躺下。

金娘子是個愛喝的,那日去給老太爺做飯的時候,就隱隱約約聞到了她身上的酒氣,知道她沒事,林春燕便不放在心上。

“小娘子,可有婆家了?我看你長得如此俊,又有這麽好的手藝,若是沒有婆家的話,我倒是能給你說一說。”

不出林春燕所料,這些婆子七嘴八舌的就說了起來,那些個被誇的天花亂墜的小夥子,她一個也不認識,偏這些人說的起勁。

終於等了賞錢來,端瓷鍋的婆子手裏拿了一大紅封,笑盈盈的遞給林春燕。

“我家老爺和小姐喝了都十分滿意,還說下次有機會,還請你家來做了喝。”

林春燕掂量了一下那紅封的數量,估摸著是和胡小郎君家一樣,裏面都是裝著小銀魚。

她急著回家,同那婆子說了聲,讓金娘子醒了也別找她。

婆子答應了,他們都和金娘子是一t個村的,從李員外家到她家,也不過是幾步路。

林春燕出了門,找了僻靜的地方,把那紅封打開,見裏面果然是兩條小銀魚,臉上才露了笑容出來。

她走得很快,想著回去之後再做些什麽吃食拿到攤子上賣,卻聽到身後有細微的腳步聲傳來。

林春燕很是警覺的回頭看了一眼,並沒有看到什麽人,但她提著的心也沒放下去,腳步更快了一些。

從他們這村子到自己的家,中間是要走過一段沒人的小路,那路並不好走,坑坑窪窪,可這也是必經之路。

她心下預感不好,忘了這是古代,哪裏有現代那樣的治安。

她的腳步越來越快,後面幾乎是用跑的,可身後的人見她這樣,反而不再掩飾,沒幾下就追上了她。

胡二強把手中的棍子握緊,想到只要把林春燕打暈帶回去,那唾手可得的銀錢就能向他飛來,他的眼睛裏都冒著興奮的火苗。

固然他知道林春燕跟他沒什麽關系,但誰讓王大廚專門來請了他,就連王錘子也願意掏一份錢。

在這個世界上活著,有太多太多的意外了,胡二強腦中胡亂的想著,提著棍子就要打下去。

可下一刻,他的棍子卻撲了空,林春燕靈巧地蹲了下去,手中舉著的石頭迎面砸過去。

這是她剛才從地上胡亂撿的,石頭並不大,也不鋒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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