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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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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4 章

一時之間, 茶室安靜得掉一根針都能聽清楚。

豐裕有些不知所措。

祝恒還算平靜,但臉色也沈了下來。

明決用不解的目光望著穆時,問:

“你想與他玉石俱焚?穆時, 事情還沒走到這一步, 你別這麽極端。”

“別激動,還不一定呢。”

穆時的語氣鎮定無比, 輕飄飄地說道,

“我說的辦法能不能殺掉松宿還是未知數,等擅長此道的人來了, 仔細探討一番,再做定論也不遲。”

明決臉上已然有了怒色:“你——”

穆時轉頭看向祝恒:

“祝師叔, 通知合歡宗了嗎?”

“還沒有。”

祝恒頂著明決憤怒的視線起身, 道,

“這就去通知, 精通‘共命陣’的人, 與合歡宗過往研究‘共命陣’的手記一同帶來,這樣可以嗎?”

穆時點點頭:“嗯, 勞煩你了。”

祝恒往茶室外面走。

明決的聲音在後方響起:“祝恒!”

“明谷主,不管是什麽方法,只要有希望殺魔尊, 我就會去嘗試。”

祝恒沒有回頭,語氣淡漠,

“你經歷過仙魔大戰的亂世,你應當明白,無論如何, 都不能再讓修真界陷入那樣的混亂中。為了避免一切重蹈覆轍,無論是你的命, 還是我的命,都可以搭進去,你師侄的命也一樣。”

豐裕也覺得祝恒和穆時有些極端,他咳了兩聲,開口提醒道:

“祝閣主,修真界還有鬼君……”

“他歷劫呢,不知何時才能歸來。”

祝恒回過頭來,說道,

“你們別把他當正道,天道賦予他的天命是司掌生死,不是匡扶正道,人死得不夠多的話,他是不會插手管的。”

“如果魔尊老實一些,占據修真界後不濫殺太多人,鬼君也未必不能容忍他。”

豐裕被噎得說不出話。

祝恒直接開門走了出去。

明決一手扶住額頭,閉上眼睛,長舒一口氣,壓住心裏的怒火。

穆時起身走到他面前。

她沒有刻意隱藏氣息,明決這種境界的修士,自然是能察覺到她接近的。

但明決沒有擡頭看她。

他只是頗為不耐煩地問道:

“做什麽?”

豐裕十分有眼色地起身,說道:

“我閣中弟子有一批就隱藏在附近,我已經許多時日未與他們通訊了,我去瞧瞧他們的情況。”

說完,他快步走出了茶室。

現在,茶室裏就只剩下明決和穆時了。

“小師叔。”

穆時在明決面前蹲下身,她伸手握住明決正在揉額角的手,說道,

“我……”

明決打斷道:“不行。”

穆時扯了扯嘴角,嘟囔道:

“我還沒說話呢……”

明決對穆時早有了解,說道:

“有事小師叔沒事決明子,一旦正經地喚人,鐵定沒有好事,你左不過就是要勸我想開點。”

穆時拍了拍他的手,問:

“小師叔,這世上,能長生的人很少,死在十八九歲的年紀的,雖然不算多,但也不少。你是醫修,對生死之事應該看開些。”

明決抽回手,說道:

“我的師祖死於仙魔大戰,師父也是,二師兄也是。大師兄雖然未亡,但因師父之死被心魔囚困一百八十年。問心劍一派為正道犧牲得已經足夠多了,不該連最後一人也搭上。”

“我怎麽就是最後一人了?”

穆時耐心地對明決說,

“我死了還有你在,你要是就是不肯提劍,那也沒關系,還有劍譜。我相信,只要正道不亡,總會有天資出眾的後來者,能悟得問心劍。”

明決看向穆時,他在那雙淺色的眼睛裏看見了自己的倒影——緊蹙著眉,滿臉的不安與不舍。

“別那麽懦弱。”

穆時將未眠花放在明決面前,站起身來,說道,

“我們可是問心劍劍修啊。”

明決搖了搖頭,心痛道:

“穆時,你以前最討厭別人無能,最討厭麻煩纏身,最恨被無能之人拉著,一起沈入深淵。如果世道亂了,你會選擇保全自己,而非與正道同甘共苦。”

穆時一直是個有些自私的人。

她在成長時受到了許多排斥,因而厭惡太墟的修士們,見到就煩,更別提與他們共情。

如果天上掉塊隕石,砸毀整個太墟,那麽穆時的選擇一定是拔腿就跑,而不是與太墟仙宗同患難。

孟暢從前問過她:

“要是你師父也遭難了怎麽辦?”

九歲的穆時沈浸地剝瓜子:

“師父都擋不住的劫難,我就更沒辦法啦。”

孟暢被噎得啞口無言。

那日穆時剝瓜子剝煩了,端著小筐去找了曲長風,以“小師叔說要葵花籽入藥”為名,騙著曲長風給她剝了一盤子瓜子。

祝恒聽說這事之後,笑了曲長風兩天。

家喻戶曉的正道魁首,天下第一的劍修,被一個未滿十歲的小孩騙得團團轉,說出去怕不是要名聲掃地?

但曲長風並不是很惱火——

會騙師父了,徒弟這是長進了。

“我其實一點也不想與正道同甘共苦。”

穆時回過頭來,露出個有些無奈的笑,

“可是有什麽辦法?我的師門為此付出了何等代價?除了死掉的曾師祖、師祖與二師叔,除了被心魔困了一百八十年的師父,還有我小師叔的劍心。”

“付出這麽多代價才保住的修真界,我無論如何都不能坐視它再陷入混亂。”

穆時推開門走了出去。

但只是片刻,她又回來了,問:

“啊,對了,主仆蠱這東西,解蠱的時候,會被下蠱的人察覺嗎?”

明決看了她好半晌,才回答道:

“說是‘下蠱的人’其實不太恰當,主仆蠱分為母蠱和子蠱,子蠱一旦被壓制,或者被解開,母蠱的持有者就會有所察覺。”

穆時點點頭:“哦,明白了。”

她又一次推門離去,這次,她沒有再回來。

明決又在茶室裏坐了許久。

他長舒一口氣,撿起未眠花,出門上樓,回了自己的寢處。他還得制藥,不只是不眠蠱的解藥,還要試一試解掉主仆蠱。

如果穆時的性命不再和魔尊捆在一起,她或許會放棄玉石俱焚這種做法。

穆時上了五樓。

她在走廊裏看見了賀蘭遙。

他不在他自己的房間裏,而是背靠穆時的房門坐在地上,在穆時進了走廊之後,賀蘭遙的視線就挪到了她身上,他一手撐著地面起身。

賀蘭遙看向她的手腕,問:

“你這傷……怎麽沒處理?”

“事情太多,忘了。”

穆時停步在他面前,說道,

“我等會兒下樓找明決。”

賀蘭遙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劍修的右手受傷,這是件多麽嚴重的事?到底是有什麽事,才能讓她和明谷主都忘記治療她右手的腕脈?

她上下打量著賀蘭遙,擡起右手捏了個訣。

一陣風拂過,賀蘭遙身上的塵土都被清理幹凈了,頭發也被重新梳了一遍——

雖然不擅長給自己梳發髻,但用法術梳高馬尾這種小事,穆時還是信手拈來的。

“嗯,幹凈了。”

穆時輕松道,

“你瞧,右手傷得也不是很重,還能捏法訣呢。”

穆時甩了甩手,推開自己的房門走進去,她在關門之前回過頭來,說道:

“抱歉,我心情著實不怎麽好,我怕自己亂發脾氣,就不邀你進來飲茶了。”

她經歷了一場惡戰,回來之後沒休息,就開始哄明決。如今哄完了明決,實在不想再哄賀蘭遙了。

賀蘭遙只會比明決更理想主義。

而且,賀蘭遙也遠不及明決重要,她面對賀蘭遙的時候,未必會有面對明決的耐心,多半會吵起來。

穆時沒有吵架的心情。

她決定還是不和他提“玉石俱焚”的事,之後直接找人將賀蘭遙送走,他們之間的緣分就算是徹底斷了。

穆時不等賀蘭遙回答,就關上了門。

賀蘭遙站在走廊裏,茫然地面對著關上的房門。

穆時找了張矮桌,在桌邊坐下。

她解開右手手腕上纏著的繃帶,用浸濕的帕子擦掉混著血粘成塊狀的藥粉,將手腕搭在桌上。

她左手食指和中指並攏,引了靈力,將靈力像是線一樣縫進右手的腕脈,在靈力穿過血肉的時候,她咬緊了牙關,閉了閉眼睛,又縫了第二針。

足足縫了十四針,穆時才停手。

她用帕子擦掉手腕上滲出來的血,又以靈力催動血肉生長。但腕脈處有魔氣阻著,血肉長得並不是很好,只愈合了一半。

穆時的門被敲響了。

穆時道:“進。”

賀蘭遙已經走了,推門進來的人是祝恒。

“我已經將飛信送出去了,最遲明日,合歡宗的人就會趕到。”

祝恒一邊說著,一邊關好門,

“如果可行,我會召集正道的掌門和長老進行商議,如何同時殺掉你和魔尊。”

穆時點點頭。

祝恒試探著問道:“心情不好?”

“又要弒兄,又要安撫明決……”

穆時坐在桌前,語氣裏是不加掩飾的疲憊,說道,

“我要是崩潰,他能比我更崩潰。我真是沒想到,身邊這麽多人,最後能與我共謀,聽我傾訴,還不耽誤事的人竟然是你。”

祝恒從乾坤袋裏往外拿點心,問:

“現在知道我的好了?”

穆時陰陽怪氣道:“是啊,知道你鐵石心腸,從來不讓感情耽誤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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