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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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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盡管覺得是出了蹊蹺,穆時也還是抱著求證的態度,給天機閣閣主寫了一封信,信中附上了雲臨正確的八字。

穆時將信紙折起,在背面繪上了自己的靈印,向著高處一擲。書信化作一縷晚風,疾飛而去,它會在幾個時辰之後,穿過天機閣的禁制,抵達祝恒手中。

景玉留在主屋裏,觀察雲臨的狀況。雲氏夫婦不願離開,雖然什麽都做不了,但仍然想要陪在女兒身邊。

穆時嫌下面吵,喚出了一葉舟,懸停在雲臨的院子的正上方。她姿態隨意地坐在小舟裏,一手支著臉頰,似乎在認真思索著什麽問題。

“穆仙君。”

穆時向下看,賀蘭遙正站在屋頂上。

他不好在夜晚隨意進出一個尚未婚配的姑娘的房間,又被這奇病勾著心緒,實在是睡不著,就爬上來找穆時了。

穆時朝賀蘭遙伸出手:

“你要上船嗎?”

賀蘭遙抓住她的手,隨即感覺到,一道靈力托著他的身體,將他送上了一葉舟。

“真沒想到,雲小姐這場病,竟會發展到要相求於天機閣。”

賀蘭遙在穆時身邊坐下。

“穆仙君怎麽會想到求助於天機閣?你看起來不像是會信命的人。”

一個不肯耐心去等待劍冢開放,意圖靠鉆空子提前進入劍冢的劍修,怎麽看都是個不會安分等待命運運轉的人。

“我的確不願信命,我師父也不信,師祖……我未見過她,但她應該也不怎麽信。我們問劍峰世世代代,沒有一個劍修願意屈從於命運,堅信命不是天給的,而是手中的劍掙來的。”

穆時擡起頭,看著清冷夜空,

“但命運和天機閣的批命書實在是邪門,叫人不得不信。”

年輕的劍修既有不爽,也有無奈,一副不肯相信但被批命書狠狠教育過的樣子。

穆時在雲府上空坐了沒多久,就回東廂房了。被放下去的賀蘭遙也回了他的住處休息,他明日還要繼續義診,要保持好的狀態才行。

天將亮時,雲楊氏實在抵不住疲累,回自己的院子歇了。沒過多久,老管家將雲風也勸去休息了。

就在此時,穆時從東廂房裏踩塌門板沖出來,直接飛上了半空,四處眺望。

在院子裏燒水的秋香被嚇了一跳:

“穆仙君?”

景玉聽見動靜,走出來看:

“師妹,你……”

穆時從高處落下來,解釋自己的舉動:

“剛才我感覺到有人在破壞雲府的禁制。”

景玉問:“是扣著雲小姐魂魄的人嗎?”

“應該是。”

穆時擡頭瞧了瞧殘損的禁制,

“我刻意回了屋子,裝作沒註意,就是想著對方可能會過來破壞禁制,好趁這個機會抓住他。”

“但對方太過敏銳警惕,我才剛沖出來,他就已經逃得沒影子了。”

景玉皺起了眉,問:

“這樣的話,罪魁禍首豈不是很難抓?”

“也可以換個思路,罪魁禍首這樣謹慎,意味著他很忌憚我。”

穆時拎起被踩塌的門板,安回原本的位置,又掏出一打符紙。

“我要修禁制了——對方這次沒上套,以後大概都不會上套了,沒必要讓禁制繼續維持這副破損的狀態了。”

景玉問穆時:

“祝閣主回信了嗎?”

“還沒有。”

穆時抱著手臂,神情很是不快,

“我師父飛升後,半個月的時間裏,我給祝恒飛了起碼二十封信,他一封也沒回,不然我也不至於離開宗門去找他。”

“如果今天我收不到他的回信,我就直接去天機閣把他綁架過來。”

景玉:“?”

綁架天機閣閣主,這事的嚴重程度不亞於給藥王谷副谷主下毒,肯定要引起修真界動亂的。

穆師妹為什麽總能把這種會導致嚴重後果的事說得輕飄飄的?這就是身為劍尊傳人所具備的狂妄嗎?

穆時話音剛落,一陣風從耳邊吹過。她擡起手,抓住了藏在風中的飛信。

“看來不用綁人了。”

穆時聳了聳肩膀,誇讚道,

“他挺識時務的。”

不同於穆時送過去的薄薄的一張紙,回信裝在信封裏,且蓋了天機閣的火漆章。信封沈甸甸的,很厚實。

穆時拆開信封,拿出了一本書。

景玉念出書封上的名字:

“鴛鴦集?這是什麽書?寫愛情的?”

“我在孟暢的私人書閣裏見過這本書,記載了樂白國立國後百年內的宮闈愛情,上面有許多荒唐事……用孟暢的說法,應該是‘浪漫’,但我覺得就是荒唐。”

穆時把書遞給景玉,

“其中有一則故事,本該與南州和親的公主,與佛子墜入愛河。他們好不容易讓當時的樂白國宮廷妥協,但佛子出身的法華寺,無論如何都不準許此情,於是兩人雙雙殉情。”

景玉接過書,道:

“確實挺浪漫的呀。”

“為愛情而放棄職責,就是荒唐。”

穆時攤開手,說道,

“公主還好些,她不肯和親,只是傷害樂白國的利益,不至於導致國亡。這位佛子就厲害了,法華寺以佛子為核心,失去佛子後,當年與伽落寺、大自在寺並稱三大寺的法華寺沒挺多少年,就徹底沒落了。”

景玉聽說過法華寺。

法華寺與另外兩大寺一樣,地處中州與西州的交界線上。

只是,過往宣揚莊嚴佛法的土地,已被魔族和邪修所占,廝殺與血雨日夜籠罩,居於那片土地的人要麽死去,要麽流離,再也無法歸還故鄉。

景玉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私人情愛與肩上職責,但凡懂得事理,都知道該選哪個。可是理智是一回事,感情又是另一回事。愛情這東西,有時給人的感受,會比職責、大義都要更加深刻。

穆時皺著眉嘁了一聲,道:

“祝恒怎麽什麽亂七八糟的書都看?孤寡太久想談戀愛了?”

景玉拿著書,低下頭,問:

“祝閣主送這本書過來,應該是想表達什麽吧?是想要暗喻,雲小姐與扣魂者的關系,正如書中的某一則故事嗎?”

穆時翻了翻信封,確認除了書之外就沒有別的東西了,她歪了歪頭,問道:

“可是這書裏的故事多著呢,相似的到底是哪一則?”

“如果真的相似,那麽,雲小姐與扣魂者之間,是……”

景玉琢磨了片刻,問,

“秋香姑娘,雲小姐有心愛之人嗎?”

“應該沒有。”

秋香搖了搖頭,

“但先前有幾位公子追求小姐。也有幾戶人家想要向小姐求親,都被老爺和夫人拒絕了。”

景玉追問道:“是哪幾位公子?求親的人家又是哪幾戶?”

秋香一一報出來。

景玉搖了搖頭,說道:

“都是凡塵家族,扣魂這種事別說做了,估計想都想不到。”

穆時發散思維,提出了可能性:

“這件事有可能會與此次戈原王府議親有關嗎?如果牽扯到樂白國國政,興許真的會有人請動修士來扣魂……”

“但扣魂之人有大乘期修為,還是個邪修或者魔修,不然不會被雲府的禁制攔住。”

景玉跟著穆時的思維思考下去,

“雲小姐出事時,曲師伯尚未飛升……有哪個樂白國皇位爭奪者,會想不開和魔修邪修扯上值得去招惹劍尊的關系嗎?”

曲長風未飛升時,邪魔現世,扣雲家人的魂,這兩件事都和自尋死路沒什麽區別。

穆時思索了半晌,決定再給祝恒寫封信,問他到底在打什麽啞謎。祝恒再不好好說話的話,她就真的要去中州綁人了。

日頭逐漸高升。

秋香把雲臨扶起來,取了一粒辟谷丹,就著茶水艱難地讓雲臨咽下去。

景玉坐在院子裏,閱讀《鴛鴦集》。樂白國的皇族各個是情種,宮闈愛情玩得很花,景玉只想評價一句“貴圈真亂”。

住在隔壁院子裏的賀蘭遙過來詢問進展,得知天機閣閣主送了一本《鴛鴦集》後,也陷入了迷惑之中。

秋香急匆匆地跑出來:

“仙君,我們家小姐的魂燈……”

景玉和穆時立刻起身,進屋子去看。

魂燈裏的火苗已經變得非常微弱,熄滅一會兒,再燃燒一會兒,斷斷續續的。

“這一魂二魄馬上就到極限了。”

景玉嘆了口氣,從乾坤袋裏往外拿東西,

“情況很糟糕,已經到了不得不用固魂針的程度了。秋香姑娘,麻煩你守住門,也囑咐賀蘭公子,兩個時辰之內保持安靜。”

“穆師妹,給我搭把手。”

秋香應聲離開。

穆時卻按住了景玉往外拿固魂針的手。

景玉疑惑道:“師妹?”

“師姐,不需要固魂針。”

穆時拉了個蒲團過來,在床邊坐下,

“請你先出去,之後也不要過問此事。”

“可是……”

景玉不知道能否將現況托付給穆時,雲臨危在旦夕,自己如果撒了手,穆時又不可靠,那雲臨就只剩下死路一條了。

“不會有事的。”

穆時擡起頭,和景玉對視,顏色偏淺的眼眸裏寫滿了認真。

景玉和穆時對視片刻,最終松了口:

“我就在外面,如果不行的話,隨時喊我。”

穆時沒有點頭,仿佛根本就沒有考慮“不行”這個可能性。

景玉為防萬一,把固魂針給穆時留下了,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主屋。

“景玉仙君,你怎麽出來了?”

正在交代賀蘭遙保持安靜的秋香問,

“要讓穆仙君來施針嗎?可是,穆仙君是個劍修吧?”

景玉搖了搖頭,沒多解釋:

“她說不要問。”

秋香有些不安,賀蘭遙則是心有疑問。

景玉深呼吸了一輪,說道:

“相信她吧,在這修真界裏,沒幾個修士會比問劍峰的劍修更在意雲家人的生死。”

主屋這邊。

穆時在雲臨床邊盤腿坐下,左手伸進被子裏,拉住雲臨的手,閉上眼睛。

極為細微的靈力經由握在一起的手,流進了雲臨的身體中,觸碰到了那散亂的魂魄。即將消散的一魂二魄,如同散碎布料遇到了線,一點一點地,重新被拼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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