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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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 43 章
股東大會被迫再次暫停。
人潮從身側經過, 孟朝顏茫然坐在位置上，望見那抹挺拔優雅的背影，她猶豫片刻, 走過去擋在他面前, 低聲問, “我是不是闖禍了？”
沈易安柔聲說，“沒有。”
孟朝顏沈默, 他摸摸她的頭, “我離開一下，別擔心。”
董事長辦公室。
沈宏凜坐在輪椅上，聽到開門聲, “易安，隨便坐。”
沈易安嘴角的笑意很冷，坐到辦公桌後的主位上，“三叔, 現在這裏還是我爸的辦公室。”
他上次進來，是十歲那年，剛進來便被沈宏昌的秘書帶到隔壁的小會議室, 關了一晚上。
沈宏凜回過頭，“易安，你連沈氏的總部都沒來幾次吧。”
沈易安姿態舒展, “是啊。”
沈宏凜見他不接茬, 突然露出看戲的表情，聲音連帶著亢奮起來, “你回沈家那年, 老爺子給你和大哥做了三次親子鑒定，生怕你不是沈家的種。”
沈易安掀起眼簾, 不恭地笑，“不是又怎麽樣，沈家的種是什麽值得自豪的身份？”
沈宏凜楞住，“你還是那個反骨仔，老爺子聽了怕是要氣活過來，他抽了你那麽多頓有什麽用，本性難移。”
沈易安笑，“那還是有點用。”
那一鞭一鞭的抽打，反而讓他越來越堅定他決不受沈家控制。如果年少時被沈家溫柔相待，他會不會忘了遠在北美的母親，會不會長成另一個沈易北？
還好沒有如果。
沈宏凜見他一直不上鉤，不再拐彎抹角，詭異地興奮起來，“你們易字輩都很狂，讓人羨慕，三叔也想學學你們，回味一下年少輕狂的滋味。你說睡睡侄兒的老婆夠不夠狂？”
沈易安猛地站起來，掐住他脖子拎起來，冷淡的眼眸瞬間燃起熊熊烈火，“別惹我，不然我先弄死你，再搞垮沈家來洩憤。“
沈宏凜瘋狂嗆起來，眼神卻垂涎放蕩，“她今天穿的裙子好緊，那對波比我手掌還大……”
沈易安把他狠狠甩到墻上，然後又拎起來，手背青筋暴起。
沈宏凜扭曲地笑著，窒息反而讓他更興奮，趁著被甩開的瞬間，一邊咳嗽一邊斷斷續續說，“沈家的潛……潛規則，她離了婚也不能再嫁……你不要的玩具，讓三叔玩玩物盡所用……”
“……”
外面的茶歇角，孟朝顏站在角落，猶豫著要不要打電話給孟聽書。忽地聽到一陣刺耳的打砸聲，隨即看到沈家大姑姑、姑丈等人沖進走廊盡頭的辦公室。她額角瘋狂跳動起來，跟著跑進去。
一進門，她臉色瞬間煞白。
三叔的輪椅倒了，櫃子上的書本和文件亂七豎八散在地上，沈易安單手拎起三叔，死死掐著對方脖子，眼神幽深得像倒映著地獄，修長漂亮的手因為太用力而發顫。
三叔垂著頭，面無血色，看上去已經……
混亂中有人把門反鎖上，有人在哭，有人把沈易安拽開。
“快叫醫生，快啊快。”
“易安，清醒點。”
“把易安擋遠點，我來做心臟覆蘇。”
“還有氣，沒事，沒事，沒事了。”
“……”
混亂遠遠沒有結束，大姑姑沈馨護住柔柔弱弱咳嗽不斷的三叔，瞥見屋裏唯一一個閑人，面帶慍色，“朝顏，還不趕緊幫忙拉住易安。”
沈易安聞言滯了下。
孟朝顏猶豫地拉他手臂，他躲開了。等轉過臉，他眸色已經變柔和，目光像在輕輕觸碰她臉龐，“別碰我，很臟。”
他從她身邊走過，打開門，頭也不回出去。
沈家大姑姑站起來，沖他背影命令，“易安，你回來……”
沒有應答，大姑姑長嘆，“我沈家到底作了什麽孽啊。”
沈易安前腳出去，後腳趙秘書就來接孟朝顏，孟朝顏神情恍惚回到她的小會議室。
半小時後，股東大會重新開始。
兩位候選人上臺，三叔和沈易安都很有職業素養，相互謙謙有禮。縱使背後你死我活，人前還是體面。
三叔提議：“第一次票才是大家真正的想法，今天重新選一次沒有意義。易安年輕有為，要麽我們給他一個機會，如果他掌管的沈氏投資所投的企業，市值能在一年內翻一百倍，沈氏總集團從此不再選董事長，默認都是易安。”
全場肅靜了一瞬，然後嘩然起來。一年漲一百倍，那是神話。
三叔繼續道，“如果做不到，沈易安這輩子沒有資格再進沈氏。”
沈家大姑姑舉手反對，“不行。”
三叔不理她，對著臺下擡高音量，“聽說易安締造過投資神話。可沈氏投資的營收連沈氏航運的三分之一都不如，他掌管的沈氏地產業務也縮了一半，易安是沒能力還是故意搞垮沈家產業，大家自行判斷。”
底下有人喊，“凜總這話要讓內行人笑掉大牙了。地產行業這兩年倒了多少家你知道嗎？沈氏地產現在財務狀況良好，股票一枝獨秀。要是讓凜總上可能早破產清算了吧。我實名反對你當總集團董事長。”
會場頓時劍拔弩張，雙方陣營互相攻擊起來。
沈易安示意大家安靜，“各位稍安勿躁。”
他聲音從容不迫，卻十分有力，眾人的目光刷刷聚到他身上。
沈易安舉止儒雅，“凜總的提議我接受，但需要加一個條件。”
大姑姑沈馨驀地站起來，厲聲打斷，“夠了，我不接受。”
沈易安眼神示意她坐下，繼續道，“如果沈氏投資的掌控的股權總市值漲一百倍，凜總離開沈氏和沈家，並且這輩子不能再回港城。”
他話音一落，全場鴉雀無聲，空氣中迅速彌漫開濃烈的硝煙味。
孟朝顏目瞪口呆。
她隱隱知道，沈爺爺走後，沈家的繼承之戰持續了兩年多，到現在還不停息。可她並不知道會激烈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她無意間打翻杯子，聲音在寂靜中格外刺耳，一道道銳利的視線掃射過來，恨不得用眼神射殺她。
她聽到有人小聲說了句紅顏禍水。
她無比煎熬，想起在京市，在祁家的慈善拍賣會，沈易安和傅祈年給她競拍戒指。
同樣驚心動魄，同樣可能萬劫不覆，她那時還能自己叫停，可現在她什麽都做不了。
臺上，三叔篤定沈易安做不到，眼裏藏不住狂喜，答應了。
是啊，一年漲一百倍，神仙也做不到。
*
港城維多利亞醫院。
沈宏昌住在獨棟的病房修養，港城沒有明顯的四季，即便正值深冬的一月，院子裏依舊郁郁蔥蔥、風和麗日。
“少爺來了？”
陪伴的護工擡頭，看見風度翩翩的年輕男人進門，識趣地離開，關上門。
沈宏昌消瘦了很多，劇烈咳嗽著，沒有往日意氣風發，盯著兒子，眼神卻依舊鋒利，“翅膀硬了。”
沈易安在床邊的椅子坐下，面帶淡淡的冷笑，“承蒙您教導。”
沈宏昌目光如刀刃，“先答應結婚騙過爺爺，拿到足夠的資本後，不顧沈家家訓執意離婚，再做掉二叔一脈，等把三叔趕出沈家，下一個是不是輪到我？”
沈易安不置可否，緩慢道，“您多慮了，我只想從您手上拿一點東西。”
沈宏昌警惕起來，輕蔑一笑，“一年漲一百倍，沈易安，你也知道不行，惦記上我手上的股份了。沈家沒有你這種沒擔當、只會背後耍招數的孬種。我的股份就算給家族充公也不會給你！”
沈易安從容道，“不要緊張，我只要沈家的慈善基金會。”
沈宏昌眼睛瞪圓，直直盯著他，仿佛要將他盯穿，“你要幹什麽？”
愛做慈善體現的是家族底蘊，沈家的慈善基金會在港城影響力很大，乃至在全國都頗有聲望，沈宏昌年輕時親自做起來的，是沈家的名片，也是他能成為沈氏掌門人的籌碼之一。
沈易安平靜迎上他目光，“改個名字。”
沈宏昌一下懂了，更劇烈地咳嗽起來。
沈易安掌管的沈氏地產包含了酒店業務，他到京市後把高端線重整，用了頂奢線的品牌雲馨和他母親的名字組合成新的產品線：雲馨.微曼。
這個新品牌今年推出後，既不改變原先高端和頂奢的各自定位，又利用了大眾對頂奢的瞻仰的心態，虹吸高端市場的份額，原來萎靡不振的高端線一躍成為地產集團的最大業務。
沈家人一直激烈反對，但業績擺在臺面上，其他的股東們不願意撐他們了。
咳嗽停歇的間隙，沈宏昌弓著身，吃力地喘著氣，“你對你母親倒是孝順。”
沈易安慢條斯理開口，眼底笑意略微諷刺，“人都死了，做這些門面功夫沒什麽用，唯一的用處是能膈應你們。”
沈宏昌想喝水，狼狽地碰倒杯子後，幹脆把杯子砸到地上，“想染指基金會，你做夢。”
沈易安並不在意他說什麽，足夠耐心，“沒關系，我可以等。”
他的平靜反而像挑釁，沈宏昌被徹底激怒，“爺爺承諾讓你繼承沈家，只要你聽話、不生事，姑姐和我會保你上位，這都不夠填滿你的野心？”
沈易安冷笑，“當你們的傀儡嗎？”
他是很有野心。十歲那年他只想回到母親身邊，野心只是在緩慢抽芽。之後，老爺子一次次的抽打、用盡全力逃離沈家後卻只看到外公外婆冰冷墓地、母親最後幾年因思鄉引起的抑郁……往事紛擾覆雜，件件都讓他野心瘋長。
與其說他想掌控沈家，倒不如說他想掌控自己的命運。
而在看完母親留在鐲子首飾盒裏的遺言，他隱隱發覺他想要的還更多。對擺脫禁錮的渴望讓他不知疲倦地奔勞，卻也讓他心無歸宿，他開始渴望，每每夜幕落下時，能讓他寧靜下來、安穩睡上一會的人。
沈宏昌失控地一直按床頭鈴，“這麽多年過去你對沈家還是沒有感情，我寧願老三上，也不會站隊你。”
他眼神陌生、殘忍，帶了點急於撇清關系的不耐煩。沈易安對此似曾相識——十歲那年，沈家冷暴力讓他屈服，他去沈氏集團找父親，父親把他鎖到辦公室不聞不問時，就是類似的眼神。
時下他已經不是十歲小孩，眼神毫無波瀾，“隨你，三叔的腿想必好不了了。”
沈宏昌被戳到心病，瞳孔猛然收縮，內臟都要咳出來，“滾……滾出去。”沈宏凜的腿是宏字輩爭鬥激烈過的痕跡。無論他做什麽，沈宏凜對他只有往死裏報覆的恨。
沈易安起身，走到門口，背後響起沈宏昌帶著詛咒意味的笑，“你不認自己是沈家人，你身上品質和教養都有沈家的烙印，你的手段，也是沈家教出來的。”
沈易安背影微滯，隨即頭也不回離開。
*
股東大會結束，孟朝顏給孟聽書打電話。
她以為孟聽書會劈頭蓋臉一頓說教，對方只了句，“給你定了最早的航班回京市，路上註意安全。”
孟朝顏用力握了握手機，“姑姐……”她寧願孟聽書罵她一頓。
孟聽書聲音柔下來，“好了，去過好你的生活，不要回頭。”
孟朝顏眼眶一下便酸了。
回京市的飛機上，孟朝顏身旁坐著趙秘書。
落座後，趙秘書笑吟吟和她聊天，聊他喜歡和老板出差，按公司規定他只能坐商務艙，但和老板出來，老板都讓他升艙。他跟孟朝顏調侃說：還是不要升艙比較好，他想給老板一點獨立空間。
孟朝顏察覺到他的刻意，刻意不去碰跟股東大會有關的事。
說話間，他老板上來了。
孟朝顏坐在靠近過道的位置，趙秘書靠窗，他老板的位置隔著過道，老板但卻不著急落座，淡然站他們邊上，看了眼趙秘書。
趙秘書本來沒動，被他看得脊背發涼，趕緊欠身，向孟朝顏頷首，“太太，您方便換到窗邊嗎……”
沈易安打斷他，“不用。”
趙秘書坐到過道另一側，狐疑地看了幾眼孟朝顏，最後委婉提了句，“沈總不習慣靠窗的位置。”
他心裏感慨，女人真決絕。太太以前有多愛沈總，現在就有多恨，連沈總恐高都不體諒。
孟朝顏看向身邊的男人，男人視線越過她掃過去，趙秘書閉了嘴。
他沒有要換座的意思，孟朝顏自然也不上趕著跟他換。她不知道他這個癖好，之前一直沒有機會和他一起出行。
她餘光悄悄打量男人溫潤的眉眼，腦中忽然出現他掐著三叔脖子駭人畫面，畫面裏，他仿佛剛從地獄爬上來惡魔，眼神只有死寂和陰冷。
她打了個寒顫，輕聲問，“你和三叔在辦公室聊了什麽？”
沈易安長睫微動，“工作上的事。”
瞥見她放在腿上的手捏蜷了蜷，不知所措地捏在一起，沈易安聲音變輕，“阿顏，別擔心，我會處理好。”
這話如春風拂過，盤旋在孟朝顏恐懼被吹淡。只不過，她心頭殘了點留疑慮。股東大會上那個荒謬對賭協議，怎麽看都已超乎了工作的範圍，甚至越過了沈家內戰不擺到外人面前的潛規則，帶著破釜沈舟的味道。
真正的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孟朝顏又開始思索這個問題。
飛機起飛，她迷迷糊糊瞇了會。等飛平穩，她瞥了眼身旁，男人已經睡著了，眉頭微蹙，俊臉多了抹鮮有的疲憊。
漂亮的乘務員把他外套從衣帽架上取下，剛要過去，趙秘書出聲，眼神指指孟朝顏，“給他太太吧。”
乘務員眼底多了分少女心思被撞破的慌亂，孟朝顏小聲否認，“我不是他太太。”
場面僵住。她遲疑片刻，還是接過衣服，結束這場尷尬暧昧的暗湧，蓋到他身上。她手剛要離開，被男人反手牢牢握住，他掌心透涼的觸感瞬間侵染她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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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潮從身側經過, 孟朝顏茫然坐在位置上，望見那抹挺拔優雅的背影，她猶豫片刻, 走過去擋在他面前, 低聲問, “我是不是闖禍了？”
沈易安柔聲說，“沒有。”
孟朝顏沈默, 他摸摸她的頭, “我離開一下，別擔心。”
董事長辦公室。
沈宏凜坐在輪椅上，聽到開門聲, “易安，隨便坐。”
沈易安嘴角的笑意很冷，坐到辦公桌後的主位上，“三叔, 現在這裏還是我爸的辦公室。”
他上次進來，是十歲那年，剛進來便被沈宏昌的秘書帶到隔壁的小會議室, 關了一晚上。
沈宏凜回過頭，“易安，你連沈氏的總部都沒來幾次吧。”
沈易安姿態舒展, “是啊。”
沈宏凜見他不接茬, 突然露出看戲的表情，聲音連帶著亢奮起來, “你回沈家那年, 老爺子給你和大哥做了三次親子鑒定，生怕你不是沈家的種。”
沈易安掀起眼簾, 不恭地笑，“不是又怎麽樣，沈家的種是什麽值得自豪的身份？”
沈宏凜楞住，“你還是那個反骨仔，老爺子聽了怕是要氣活過來，他抽了你那麽多頓有什麽用，本性難移。”
沈易安笑，“那還是有點用。”
那一鞭一鞭的抽打，反而讓他越來越堅定他決不受沈家控制。如果年少時被沈家溫柔相待，他會不會忘了遠在北美的母親，會不會長成另一個沈易北？
還好沒有如果。
沈宏凜見他一直不上鉤，不再拐彎抹角，詭異地興奮起來，“你們易字輩都很狂，讓人羨慕，三叔也想學學你們，回味一下年少輕狂的滋味。你說睡睡侄兒的老婆夠不夠狂？”
沈易安猛地站起來，掐住他脖子拎起來，冷淡的眼眸瞬間燃起熊熊烈火，“別惹我，不然我先弄死你，再搞垮沈家來洩憤。“
沈宏凜瘋狂嗆起來，眼神卻垂涎放蕩，“她今天穿的裙子好緊，那對波比我手掌還大……”
沈易安把他狠狠甩到墻上，然後又拎起來，手背青筋暴起。
沈宏凜扭曲地笑著，窒息反而讓他更興奮，趁著被甩開的瞬間，一邊咳嗽一邊斷斷續續說，“沈家的潛……潛規則，她離了婚也不能再嫁……你不要的玩具，讓三叔玩玩物盡所用……”
“……”
外面的茶歇角，孟朝顏站在角落，猶豫著要不要打電話給孟聽書。忽地聽到一陣刺耳的打砸聲，隨即看到沈家大姑姑、姑丈等人沖進走廊盡頭的辦公室。她額角瘋狂跳動起來，跟著跑進去。
一進門，她臉色瞬間煞白。
三叔的輪椅倒了，櫃子上的書本和文件亂七豎八散在地上，沈易安單手拎起三叔，死死掐著對方脖子，眼神幽深得像倒映著地獄，修長漂亮的手因為太用力而發顫。
三叔垂著頭，面無血色，看上去已經……
混亂中有人把門反鎖上，有人在哭，有人把沈易安拽開。
“快叫醫生，快啊快。”
“易安，清醒點。”
“把易安擋遠點，我來做心臟覆蘇。”
“還有氣，沒事，沒事，沒事了。”
“……”
混亂遠遠沒有結束，大姑姑沈馨護住柔柔弱弱咳嗽不斷的三叔，瞥見屋裏唯一一個閑人，面帶慍色，“朝顏，還不趕緊幫忙拉住易安。”
沈易安聞言滯了下。
孟朝顏猶豫地拉他手臂，他躲開了。等轉過臉，他眸色已經變柔和，目光像在輕輕觸碰她臉龐，“別碰我，很臟。”
他從她身邊走過，打開門，頭也不回出去。
沈家大姑姑站起來，沖他背影命令，“易安，你回來……”
沒有應答，大姑姑長嘆，“我沈家到底作了什麽孽啊。”
沈易安前腳出去，後腳趙秘書就來接孟朝顏，孟朝顏神情恍惚回到她的小會議室。
半小時後，股東大會重新開始。
兩位候選人上臺，三叔和沈易安都很有職業素養，相互謙謙有禮。縱使背後你死我活，人前還是體面。
三叔提議：“第一次票才是大家真正的想法，今天重新選一次沒有意義。易安年輕有為，要麽我們給他一個機會，如果他掌管的沈氏投資所投的企業，市值能在一年內翻一百倍，沈氏總集團從此不再選董事長，默認都是易安。”
全場肅靜了一瞬，然後嘩然起來。一年漲一百倍，那是神話。
三叔繼續道，“如果做不到，沈易安這輩子沒有資格再進沈氏。”
沈家大姑姑舉手反對，“不行。”
三叔不理她，對著臺下擡高音量，“聽說易安締造過投資神話。可沈氏投資的營收連沈氏航運的三分之一都不如，他掌管的沈氏地產業務也縮了一半，易安是沒能力還是故意搞垮沈家產業，大家自行判斷。”
底下有人喊，“凜總這話要讓內行人笑掉大牙了。地產行業這兩年倒了多少家你知道嗎？沈氏地產現在財務狀況良好，股票一枝獨秀。要是讓凜總上可能早破產清算了吧。我實名反對你當總集團董事長。”
會場頓時劍拔弩張，雙方陣營互相攻擊起來。
沈易安示意大家安靜，“各位稍安勿躁。”
他聲音從容不迫，卻十分有力，眾人的目光刷刷聚到他身上。
沈易安舉止儒雅，“凜總的提議我接受，但需要加一個條件。”
大姑姑沈馨驀地站起來，厲聲打斷，“夠了，我不接受。”
沈易安眼神示意她坐下，繼續道，“如果沈氏投資的掌控的股權總市值漲一百倍，凜總離開沈氏和沈家，並且這輩子不能再回港城。”
他話音一落，全場鴉雀無聲，空氣中迅速彌漫開濃烈的硝煙味。
孟朝顏目瞪口呆。
她隱隱知道，沈爺爺走後，沈家的繼承之戰持續了兩年多，到現在還不停息。可她並不知道會激烈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她無意間打翻杯子，聲音在寂靜中格外刺耳，一道道銳利的視線掃射過來，恨不得用眼神射殺她。
她聽到有人小聲說了句紅顏禍水。
她無比煎熬，想起在京市，在祁家的慈善拍賣會，沈易安和傅祈年給她競拍戒指。
同樣驚心動魄，同樣可能萬劫不覆，她那時還能自己叫停，可現在她什麽都做不了。
臺上，三叔篤定沈易安做不到，眼裏藏不住狂喜，答應了。
是啊，一年漲一百倍，神仙也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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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城維多利亞醫院。
沈宏昌住在獨棟的病房修養，港城沒有明顯的四季，即便正值深冬的一月，院子裏依舊郁郁蔥蔥、風和麗日。
“少爺來了？”
陪伴的護工擡頭，看見風度翩翩的年輕男人進門，識趣地離開，關上門。
沈宏昌消瘦了很多，劇烈咳嗽著，沒有往日意氣風發，盯著兒子，眼神卻依舊鋒利，“翅膀硬了。”
沈易安在床邊的椅子坐下，面帶淡淡的冷笑，“承蒙您教導。”
沈宏昌目光如刀刃，“先答應結婚騙過爺爺，拿到足夠的資本後，不顧沈家家訓執意離婚，再做掉二叔一脈，等把三叔趕出沈家，下一個是不是輪到我？”
沈易安不置可否，緩慢道，“您多慮了，我只想從您手上拿一點東西。”
沈宏昌警惕起來，輕蔑一笑，“一年漲一百倍，沈易安，你也知道不行，惦記上我手上的股份了。沈家沒有你這種沒擔當、只會背後耍招數的孬種。我的股份就算給家族充公也不會給你！”
沈易安從容道，“不要緊張，我只要沈家的慈善基金會。”
沈宏昌眼睛瞪圓，直直盯著他，仿佛要將他盯穿，“你要幹什麽？”
愛做慈善體現的是家族底蘊，沈家的慈善基金會在港城影響力很大，乃至在全國都頗有聲望，沈宏昌年輕時親自做起來的，是沈家的名片，也是他能成為沈氏掌門人的籌碼之一。
沈易安平靜迎上他目光，“改個名字。”
沈宏昌一下懂了，更劇烈地咳嗽起來。
沈易安掌管的沈氏地產包含了酒店業務，他到京市後把高端線重整，用了頂奢線的品牌雲馨和他母親的名字組合成新的產品線：雲馨.微曼。
這個新品牌今年推出後，既不改變原先高端和頂奢的各自定位，又利用了大眾對頂奢的瞻仰的心態，虹吸高端市場的份額，原來萎靡不振的高端線一躍成為地產集團的最大業務。
沈家人一直激烈反對，但業績擺在臺面上，其他的股東們不願意撐他們了。
咳嗽停歇的間隙，沈宏昌弓著身，吃力地喘著氣，“你對你母親倒是孝順。”
沈易安慢條斯理開口，眼底笑意略微諷刺，“人都死了，做這些門面功夫沒什麽用，唯一的用處是能膈應你們。”
沈宏昌想喝水，狼狽地碰倒杯子後，幹脆把杯子砸到地上，“想染指基金會，你做夢。”
沈易安並不在意他說什麽，足夠耐心，“沒關系，我可以等。”
他的平靜反而像挑釁，沈宏昌被徹底激怒，“爺爺承諾讓你繼承沈家，只要你聽話、不生事，姑姐和我會保你上位，這都不夠填滿你的野心？”
沈易安冷笑，“當你們的傀儡嗎？”
他是很有野心。十歲那年他只想回到母親身邊，野心只是在緩慢抽芽。之後，老爺子一次次的抽打、用盡全力逃離沈家後卻只看到外公外婆冰冷墓地、母親最後幾年因思鄉引起的抑郁……往事紛擾覆雜，件件都讓他野心瘋長。
與其說他想掌控沈家，倒不如說他想掌控自己的命運。
而在看完母親留在鐲子首飾盒裏的遺言，他隱隱發覺他想要的還更多。對擺脫禁錮的渴望讓他不知疲倦地奔勞，卻也讓他心無歸宿，他開始渴望，每每夜幕落下時，能讓他寧靜下來、安穩睡上一會的人。
沈宏昌失控地一直按床頭鈴，“這麽多年過去你對沈家還是沒有感情，我寧願老三上，也不會站隊你。”
他眼神陌生、殘忍，帶了點急於撇清關系的不耐煩。沈易安對此似曾相識——十歲那年，沈家冷暴力讓他屈服，他去沈氏集團找父親，父親把他鎖到辦公室不聞不問時，就是類似的眼神。
時下他已經不是十歲小孩，眼神毫無波瀾，“隨你，三叔的腿想必好不了了。”
沈宏昌被戳到心病，瞳孔猛然收縮，內臟都要咳出來，“滾……滾出去。”沈宏凜的腿是宏字輩爭鬥激烈過的痕跡。無論他做什麽，沈宏凜對他只有往死裏報覆的恨。
沈易安起身，走到門口，背後響起沈宏昌帶著詛咒意味的笑，“你不認自己是沈家人，你身上品質和教養都有沈家的烙印，你的手段，也是沈家教出來的。”
沈易安背影微滯，隨即頭也不回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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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東大會結束，孟朝顏給孟聽書打電話。
她以為孟聽書會劈頭蓋臉一頓說教，對方只了句，“給你定了最早的航班回京市，路上註意安全。”
孟朝顏用力握了握手機，“姑姐……”她寧願孟聽書罵她一頓。
孟聽書聲音柔下來，“好了，去過好你的生活，不要回頭。”
孟朝顏眼眶一下便酸了。
回京市的飛機上，孟朝顏身旁坐著趙秘書。
落座後，趙秘書笑吟吟和她聊天，聊他喜歡和老板出差，按公司規定他只能坐商務艙，但和老板出來，老板都讓他升艙。他跟孟朝顏調侃說：還是不要升艙比較好，他想給老板一點獨立空間。
孟朝顏察覺到他的刻意，刻意不去碰跟股東大會有關的事。
說話間，他老板上來了。
孟朝顏坐在靠近過道的位置，趙秘書靠窗，他老板的位置隔著過道，老板但卻不著急落座，淡然站他們邊上，看了眼趙秘書。
趙秘書本來沒動，被他看得脊背發涼，趕緊欠身，向孟朝顏頷首，“太太，您方便換到窗邊嗎……”
沈易安打斷他，“不用。”
趙秘書坐到過道另一側，狐疑地看了幾眼孟朝顏，最後委婉提了句，“沈總不習慣靠窗的位置。”
他心裏感慨，女人真決絕。太太以前有多愛沈總，現在就有多恨，連沈總恐高都不體諒。
孟朝顏看向身邊的男人，男人視線越過她掃過去，趙秘書閉了嘴。
他沒有要換座的意思，孟朝顏自然也不上趕著跟他換。她不知道他這個癖好，之前一直沒有機會和他一起出行。
她餘光悄悄打量男人溫潤的眉眼，腦中忽然出現他掐著三叔脖子駭人畫面，畫面裏，他仿佛剛從地獄爬上來惡魔，眼神只有死寂和陰冷。
她打了個寒顫，輕聲問，“你和三叔在辦公室聊了什麽？”
沈易安長睫微動，“工作上的事。”
瞥見她放在腿上的手捏蜷了蜷，不知所措地捏在一起，沈易安聲音變輕，“阿顏，別擔心，我會處理好。”
這話如春風拂過，盤旋在孟朝顏恐懼被吹淡。只不過，她心頭殘了點留疑慮。股東大會上那個荒謬對賭協議，怎麽看都已超乎了工作的範圍，甚至越過了沈家內戰不擺到外人面前的潛規則，帶著破釜沈舟的味道。
真正的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孟朝顏又開始思索這個問題。
飛機起飛，她迷迷糊糊瞇了會。等飛平穩，她瞥了眼身旁，男人已經睡著了，眉頭微蹙，俊臉多了抹鮮有的疲憊。
漂亮的乘務員把他外套從衣帽架上取下，剛要過去，趙秘書出聲，眼神指指孟朝顏，“給他太太吧。”
乘務員眼底多了分少女心思被撞破的慌亂，孟朝顏小聲否認，“我不是他太太。”
場面僵住。她遲疑片刻，還是接過衣服，結束這場尷尬暧昧的暗湧，蓋到他身上。她手剛要離開，被男人反手牢牢握住，他掌心透涼的觸感瞬間侵染她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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