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犼！”元天劍大刺刺地停在神土峰上空，大聲喊道。

“吼！”神土峰裏，數十頭望天神犼齊聲震吼，當中那種身達四十米的望天神犼更是一躍而起，直撲元天劍。

這是小犼的弟弟，算是神犼一族的太子，如今已是九品巔峰。由於它們在毗沙宮疆域內根本就沒有天敵，像小犼祖父那種在悟仙嶺爭鬥隕落的情況幾乎不可能再出現，而且望天神犼壽命悠長，它要當上神犼王，估計還得等上幾千年。

元天劍很意外，他是施展了威儀的，連老神犼王都沒動靜，它卻毫不畏懼這是什麽說法？

不過他也不慌，由於小犼的原因，望天神犼基本不會傷人，除非有人要主動作死。面前這個強大的族群，沒人吃飽了撐的去撩撥它們，兩千年來，沒發生過一起神犼傷人事件，偶爾誤入其間的修士，基本上也是被它們“禮送”出境。

果然，小太子一把就把元天劍給摘了下來，握在爪中，便要將他扔出天外。

“吼！”一只體型遠超小太子的神犼出現在它面前，阻止了它的冒失。小太子嗚咽幾聲，似是詢問這頭巨獸，巨獸回應了幾聲，小太子便扔下元天劍，自顧自地朝神土峰深處走去，然後懶洋洋地趴在地上，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

“小犼，你又長大了些。”元天劍微笑道，“你的修為看來還是跟不上你本體成長，離大乘巔峰怕是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啊！”

“你來幹嘛？”小犼抖動了幾下，身形驟然縮小，只是瞬間便只有六七來米大小，一如元天劍初次見他時般大小。

元天劍心裏溫暖，擡手欲撫其頭，小犼輕輕避開，有些惱怒地道：“你教我修行，我感激你，只是悟凈的所作所為，耗盡了你我之間的恩情，說來我的一切，皆是你的賜予，你要我還你，我不會皺一下眉頭，只是想要挾恩求報，免了！”

“哦？”元天劍並不生氣，而是饒有興致地望著小犼，“如果是交易呢？”

“呵呵。”小犼突然搖身一變，化成人形。

元天劍望著他，目瞪口呆：“孩子，你這是鬧哪樣！我說悟凈這白癡為什麽不說你化形的事兒，原來它是怕我罵它！”

“你知道嗎？我一直把你當父親看待，既然我是你的孩子，具備你的模樣，本是應有之事，所以我化形之時，心裏默想，果然就成了你的樣子。”小犼目中盡是緬懷，原來，他化形後的模樣，竟然與元天劍酷似，“當化形時，它提醒我，如果我徹底變成你的模樣，反而顯得對你不尊敬，我想確實是這個道理，於是便做了細微改變。”

元天劍沈默，他也發現了小犼與他的不同之處，除了顯得更年輕以外，最明顯的就是小犼的鬢角很長，幾乎遮蓋了半邊臉頰，形體上，小犼也顯得更健壯一些。

小犼並不介意元天劍的沈默，續道：“當初我得知它故意不給我解除化神術時，我心裏曾經後悔變了這副模樣，後來我想通了，我本就是你造就的，這是事實。你，就是我的父親，不管我們的關系如何惡劣，這都無法改變，我應該以有這副容顏為榮。”

元天劍緩緩道：“我是什麽人，你應該很清楚，悟凈是什麽人，你也清楚，你腦子裏轉不過那個彎兒，我理解，因為我也曾經有過你一樣的遭遇，你還是孩子，我不怪你……”

“我兩千多歲了，不是孩子！”小犼粗暴地打斷他，“你知道嗎？我最討厭你這種自以為是的感覺，什麽都是你對，什麽都是你安排好了，我這樣活著還有什麽意義？”

“我有強迫你做什麽事？”元天劍愕然，“你真的沒長大，作為修士，你的歷練太少！你的思維方式，不過還處在人類的青春期！……不要質疑我！好，你說你長大了，我給你個機會證明自己——我說了，我來和你交易，不是來和你求和，既然我是你父親，你不覺得一個父親主動向你求和，是我這種性格做得出來的事嗎？”

小犼楞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麽，沈默了很久才道：“什麽交易，你說說看。”

元天劍指著遠處的小太子：“你弟弟。”

“你想幹什麽？”小犼警覺地道。

元天劍道：“你精通阿能的威儀之法，想來也試圖教你的族群修煉之道。可惜你卻不會化神術，你恨我，或許有悟凈的因素，但歸根結底，卻是因為沒有我的許可，悟凈和悟能，都不會傳你化神術！而我回來之後，直接宣告化神術不再外傳，這等於斷了你的族群修煉的基石！我說得可對？”

小犼別過頭去，默認了元天劍的說辭。

元天劍又道：“化神術的弊端，你很清楚，它固然能引領你的族群走上修行之道，卻是一門控制之術，你以為你可以利用我創造的變異版化神術，可以讓你的族人獲得飛升途徑，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一旦中間某只神犼隕落，會直接斷了你的族群生存之路？或者你有沒有想過，修者比不得妖獸，當它們都可以修行之後，也就意味著它們都會具備人性，人性這玩意兒，你又知道多少？你能保證，你的所有族人，都是善良的，以種族發展為主的？如果在你之後，某個神犼成了敗類，望天神犼，一樣會歷經滅頂之災！”

小犼痛苦地閉上了眼睛，緩緩道：“不要以為只有你才會想到這個問題。不管修不修行，我望天神犼一族，都不會存在太久，我很不想承認這個事實，然而理智告訴我，這是必然的命運，整個世界，只有兩處神土峰，太少了，也太脆弱了，與其被天道殺死，不如多幾個族人修行，保留住我望天神犼的血脈，我不過是想多幾頭如我一般的望天神犼，給種族延續提供更多希望而已。”

元天劍望著他，心裏充滿了欣慰。

他沒有想到，曾經如此依賴自己，曾經無憂無慮的小犼，竟然能想到這一步。

他根本不擔心此行會空手而回，無非是小犼陪他回去的方式不同而已。他故意考驗小犼，本是想借此打擊他一下，然後道出他必須跟自己走的理由，如今看來，確實是自己低估了小犼的智商。

望天神犼，在毗沙宮生活得太愜意了，在沒有壓力的情況下，整個種群，必然會退化，然而對神犼一族而言，這根本就是取死之道。

它們生存的條件實在是太苛刻了，如果不能脫離對天然陣法的這種依賴，種群滅絕是必然的事。

作為妖獸，望天神犼無法改變自然加諸他們的生存限制，它們也沒有智慧，學會自己營造如神土峰這樣的生存環境。想要不滅絕，要麽學會修行，依靠靈氣而不是“獸氣”生存，要麽，主動離開神土峰，挑戰自己的極限適應能力，也許無數代之後，種群就能進化出不依托神土峰而生存的能力。

可惜沒有元天劍，小犼根本無法施展化神術，第一條路，斷了。而望天神犼數量太少，想要進化出適應能力，不知道能不能熬得過時間的力量。

元天劍笑道：“既然你想明白了，那就跟我走吧。”

“你會幫它們？”小犼有些不敢相信，元天劍開始可是擺了一堆大道理的，他也覺得那確實是個問題。

“不會全幫，不過你弟弟我可以幫，它不一樣。”元天劍道。

“它確實不一樣……”小犼點了點頭，“我侄子……”

“小犼！”元天劍止住他，“不是每一頭望天神犼都可以飛升。”

“你做得到！”小犼怒道，“我沒要求你教它們全部修行，再多兩頭……不，三頭！”

“是，我做得到！”元天劍平靜地道，“我甚至可以讓整個望天神犼族群集體飛升。但是沒有意義，太多望天神犼修行，必然會引得天道註意，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可是……可是……”小犼眼裏盡是淚水。

“不用絕望。”元天劍突然笑了，“我不能保證它們修行，但是這天地規則，其實沒那麽神秘，我覺得，望天神犼還是有希望脫離神土峰生存的，修行，未必就得走化神術這一條道，比如像艾家一樣化形，還是有可能的嘛！”

“空……空師伯。”小犼哽咽，他心裏激動，從悟凈飛升後，他第一次喊了元天劍，然後伸出雙手抱住元天劍，元天劍輕輕拍了拍他，他又一次變化，變化之後的小犼，長不過兩尺，他安靜地盤踞在元天劍肩頭，一如當年在飛天城般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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