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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字都像落下的暴雨, 砸得季凡靈發懵,腦子好像一片空白。

傅應呈喜歡她?

他說的是喜歡她嗎

他怎麽會喜歡她

不知道被抱了多久,季凡靈眨了下酸澀的眼, 艱難地咽了咽口水,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沒……我沒有離開啊。”

傅應呈仍然沒有松手。

季凡靈突然好似明白發生了什麽,結巴地解釋:“出車禍的不是我, 是別人, 她、她被撞了, 然後我送她來, 她也沒事,我更沒事了。”

傅應呈的頭深深埋著, 周圍的人來來往往, 都會看上一眼。

但是醫院門口看慣了生死離別,其他人也沒有太多異樣的目光,只是暗自腹誹女孩應該病得快死了, 男人才會依依不舍成這樣。

季凡靈觸到別人的目光,好像一下子從空中被拽下地, 臉猛地紅起來,掙紮道:“你先放開我,傅應呈!……”

她的掙紮終於喚醒了男人, 他微微擡起一點頭, 後知後覺地松了勁, 僵硬地直起身。

季凡靈對上他的視線。

男人素來沈冷的眼裏, 此時竟然猩紅一片:“不要再救別人了。”平時清越的嗓音此時竟然全啞了。

季凡靈心慌意亂,看向旁處, 把自己的手串撥得團團轉:“沒有救人,我又不是超人, 怎麽可能天天救人”

傅應呈緊緊盯著她。

“而且,我怎麽會被車撞兩次?”

她幹巴巴地笑了聲:“有這麽倒黴嗎”

男人卻沒有笑,目光沈沈,季凡靈摸了摸鼻子:“你、你來醫院為什麽不給我打電話?”

“……我以為你沒手機。”

“那你怎麽知道我在這”

傅應呈看著她,眼裏卻好像隔了一層看不清楚的霧,像是費力才能回想起自己身處何處:“……我去你的畢業典禮。”

他擡起手,把東西遞過來,好像只是在說一句,想了很久的臺詞:“畢業快樂,季凡靈。”

“哦哦,謝謝你的……”

季凡靈接過來,看著手裏一把綠色的莖稈,幹巴巴道:“小……小草。”

傅應呈現在才註意到那束小雛菊如今的狀況,他伸手,一把拿了回來,塞進了路邊的垃圾桶:“……別管了。”

扭頭看著被他殘忍丟進垃圾桶的草,季凡靈手指微微蜷了下,欲言又止。

心臟還在胸膛裏隆隆跳動,耳邊全是血流的雜音。

說了這麽多話,沒有一句是她真正想說的。

想問的話。

一句都問不出口。

*

傅應呈是坐陳師傅的邁巴赫來醫院的,季凡靈也犯不著再導航公交車站了,熟練地爬上後座。

陳師傅看起來臉色泛白,嗓音顫抖:“傅總,都還好吧那咱們現在去哪啊”聽起來也嚇得不輕。

“回家。”

傅應呈沈聲說,又看了眼季凡靈,“安全帶。”

季凡靈腦子仍是一團漿糊,沒有動作,下一秒傅應呈已經傾身過來,強硬地給她扣上。

季凡靈後脊貼在冰涼的椅背上,渾身都繃緊了,鼻尖拂過男人身上沈郁好聞的氣味。

兩人的距離一瞬間拉得極近。

男人側臉下頜線繃得很緊,骨相天生淩厲而優越。

她的目光劃過男人低垂著的長睫,高挺的鼻梁,落在他顏色淺淡的薄唇上。

然後又跟觸電一樣移開。

傅應呈扣完安全帶,擡眼草草掠過她一眼,目光頓住。

他看見女孩僵硬看著旁處的視線,不停顫抖的睫毛,和早就紅透了的耳根。

一瞬間,把他從當年那場暴雨,拽回活生生的她面前。

他這才想起自己剛剛。

慌亂之下。

竟說出口了什麽話。

……

兩人一路都沒再開口。

季凡靈到了家就鉆進自己的房間,回想傅應呈說的話,心跳還是快得如擂鼓,快到她手腳都緊張得發涼。

直到手機震了下,她嚇得抖了下,慌張地掏出手機,看到周穗發來的消息:

【幾點到呀】

【六點開飯行不?】

好像救命稻草一樣,季凡靈終於抓到一件她知道自己該做什麽的事情。

她打字回覆【好】,抓起書包,把裏面的書和文具倒空,坐在地上,開始往裏面塞睡衣。

她剛收到第二件,餘光看見傅應呈路過她房間門口,停下了腳步。

季凡靈收衣服的手下意識僵住了。

她沒擡眼,只能看見傅應呈的拖鞋和垂下的褲腳,卻好像能感覺到他緊迫的目光。

“在做什麽?”傅應呈語氣很淡。

季凡靈心慌意亂,都不敢看他的眼睛:“我要去周穗家住兩天。”

長久的沈默,傅應呈的影子深深投在地板上。

季凡靈盯著他的影子,仿佛這樣就能看清他的表情。

“……行麽”季凡靈受不了這種沈默,又開口問。

“有什麽不行的,把我當什麽人了”

傅應呈好像還笑了聲,嗓音比平時更為輕松,轉身離開,“想去就去。”

*

季凡靈背著包,順著微信上周穗發的地址找到了她家的小區。

一路上腦子亂糟糟的,好像什麽都想了,又好像什麽都沒想。

她進了電梯,心不在焉地按了樓層,電梯門開後,她上前敲門。

等了一會,卻是一個陌生男人開的門。

男人目光疑惑地打量她:“你找誰?”

季凡靈楞了下:“是周穗家嗎”

男人:“不是,你找錯了吧?”

季凡靈重新掏出手機看了一遍地址,發現自己在電梯裏,下意識按了傅應呈家的樓層,心跳又亂了幾拍:“對不起,我敲錯了。”

“沒事。”男人關上門。

季凡靈重新走進電梯,按了樓層,確認了門牌號,才敲了門。

這次終於是周穗來開的門。

周穗笑瞇瞇道:“你來啦!快進來。”她轉頭對丈夫說:“不是外賣,就是她,我那個朋友的妹妹。”周穗說完謊,沖她使了個眼色。

周穗的腿後冒出一個小小的腦袋。

“喊小姨。”周穗拍了一下他。

“小姨好。”何涵乖乖的。

“嗯,你好。”季凡靈走進來,換了鞋。

何涵舉著自己的玩具說:“小姨,跟我玩小挖土機。”

“不要玩小挖土機了,”周穗捋起袖子,走去廚房,“先來吃飯。”

季凡靈眼皮跳了下,突然想到傅應呈說她吃飯像挖土機。

……

傅應呈還說他喜歡她。

下一秒,女孩的耳朵猝不及防紅了起來。

她繃著臉,搓了搓自己的耳朵,洗了手,上桌吃飯。

“酸菜魚是老何燒的,排骨是我做的,”

桌上,周穗熱情地給她介紹菜色,“哦,我還包了點芹菜餃子,你可以當主食吃。”

季凡靈看著芹菜餃子,又想起她過敏第二天早上吃的就是芹菜餃子,但是她全程都沒敢看傅應呈,因為頭天晚上他抱著她給她餵水。

……

原來是因為他喜歡她。

女孩本來就皮薄,顯色,更襯得臉上白裏透紅,紅裏透白。

她一聲不吭,埋頭吃飯。

“你這個朋友的妹妹,還挺靦腆害羞的哈,”周穗丈夫見季凡靈光臉紅不說話,試圖活躍氣氛。

周穗正在給涵涵餵飯,擡頭茫然:“啊?誰靦腆?誰害羞”

何金鵬招呼季凡靈:“別不好意思,你就把我家當自己家就好了。”

她確實這麽做了。

把別人家當自己家。

都住一年多了,才知道傅應呈喜歡她。

季凡靈嗆了下,差點噎死。

她騰的站起身,僵硬含糊道:“……我嘴臟,我去洗個嘴。”

……

水龍頭開到最大,嘩啦啦的水聲流淌。

季凡靈的臉沈在面盆裏一直洗,一直洗,意識到她其實是想洗洗腦子。

洗洗滿腦子的傅應呈喜歡她。

媽的。

不要再想傅應呈喜歡她了!

……

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震了一下。

季凡靈立刻嚇得抖了一下,關了水,掏出手機,看到傅應呈的消息。

c:【到了嗎?】

她慌忙打字,手上還沾著水,一不小心按到發送鍵:【打包哦漏】

隔了幾秒。

c:【?】

季凡靈手忙腳亂地把手機在衣服上擦了擦:【到了。】

她抱著手機等了一會,想等傅應呈再給她發消息,可是沒有新的消息了。

季凡靈焦慮地轉了兩圈手串,又在輸入框裏打字:你之前說的話是認真的麽。

刪了。

她打字:你吃飯了嗎。

刪了。

她打字:你在做什麽。

刪了。

……

“凡靈”周穗突然叫她。

季凡靈又被嚇了一跳,擡頭看見周穗,眉心松了一點:“幹什麽?”

“你還問我幹什麽,你洗手洗了五分鐘了,”

周穗擔憂地看著她,“到底出什麽事了,別嚇我。”

季凡靈看著沒有新消息的屏幕,心裏有種很輕的空落。

她把手機收回口袋,拈了拈手指,艱難啟齒地低聲道:“……傅應呈跟我表白了。”

周穗立刻追問:“然後呢”

季凡靈:“???”

女孩擡頭,皺眉詫異道:“不是,你為什麽這麽平靜”

周穗:“……”因為一年前就發現了。

周穗咳了兩聲:“我不重要,說說你,你怎麽想的。”

季凡靈眼裏有點空茫,她定定站在那裏,垂著眼。

水滴從她的睫毛上滴落,像那天小超市檐下的雨。

“我不知道。”

季凡靈低頭,看見自己的指尖在抖,聲音有點困惑,也有點發抖,“……我也不知道。”

*

晚上九點,傅應呈家的房門被敲響,過了很久,門也沒開。

“是我,哈嘍”

蘇淩青站在門口,納悶地自言自語,“怎麽不在家,也不接電話?咦,難道是和靈妹妹出去了”

他轉身正準備要走。

門從裏面打開了。

屋裏一片黑暗,男人穿著黑色的短袖,指尖挾著煙,額發略有些淩亂,垂眼瞥了他一眼:“怎麽來了”

“怎麽不開燈?”

蘇淩青感覺他沒有讓自己進的意思,就站在門口,探頭看到自己訂的那束玫瑰原封不動地擺在玄關處,“你沒表白?靈妹妹呢?情況怎麽樣啊?”

傅應呈只是沈默,良久,才說:“表白了。”

蘇淩青聽他這個語氣,就知道情況不對,臉上笑意斂了:“你……你怎麽表白的?”

“在北宛一中,我們之前高三的教室,教室、走廊、操場,到處堆滿了小雛菊。”

“我從教室門口進來,穿著高中時的校服。”男人嗓音裏摻著一點嘶啞。

“她不喜歡玫瑰,她喜歡小雛菊。”

“沒有其他人在場,沒有人起哄,沒有人圍觀,只有我們。”

……

蘇淩青被他描述的畫面擊中,楞了很久,沒想到他還能有這浪漫神經。

蘇淩青喃喃道:“不是我說,這不是挺好的麽。”

傅應呈只是沈默,扶著門板的手指按得泛白。

他什麽都沒做。

就全搞砸了。

蘇淩青猶豫道:“所以她現在去哪了你之前不是說,她不會拒絕你的嗎?”

良久,傅應呈開口:“……她沒有說什麽。”

緊繃了一整晚的情緒突然盡數潰敗,湧上喉嚨。

他閉了閉眼,澀聲道:“……我把她嚇跑了。”

*

周穗家只有兩張床,今晚周穗和季凡靈睡主臥,何金鵬帶孩子睡書房。

因為家裏有孩子,周穗睡得早。

季凡靈習慣了高三的死亡作息,躺在床上根本睡不著。

她怕吵到周穗,也沒有翻身,就只是直挺挺地躺著。

眼裏全是傅應呈抱住她,在她耳邊沈沈說“我喜歡你”的那幕。

想壞掉的幻燈片一樣,一直播放一直播放,滿溢的情緒淹沒了她,憋得她腦子都要炸了。

終於,女孩冷不丁冒出一句:“不是,傅應呈瘋了吧。”

周穗睜開眼,“啊”了一聲。

憋了一晚上了,就憋出這個嗎。

“他為什麽會喜歡我。”季凡靈語氣又急又氣。

她又窮,又沒本事,又笨,又沒學歷,又沒攤上好爹,又沒有好脾氣,又不可愛。

周穗平躺著沈默了一會:“因為你又善良又勇敢”

季凡靈冷冷“哈”了聲:“怎麽,他是白雪公主,就喜歡森林裏的小矮人”

周穗:“……”

周穗翻了個身,轉向她:“那你覺得他為什麽喜歡你?”

季凡靈不吭聲了。

她不知道。

她原本就,沒有任何,值得喜歡的地方。

過了很久,女孩低聲道:“我什麽都沒給他做過,就連實驗也還沒……”

她頓了兩秒,皺眉,突然懷疑:“那實驗是真的麽?”

周穗:“……假的吧。”

她唯一的,與眾不同的,能穿越十年的天賦,也沒被傅應呈看上。

季凡靈用力搓了搓臉,草了一聲,過了會忍不住,又草了一聲:“我是個傻逼。”

“……”

她又說了一遍:“真的,周穗,我就是個大傻逼。”

周穗看著女孩認真的眼睛,繃不住笑了:“救命,不要這麽說自己,睡吧睡吧。”

……

淩晨三點,周穗睡得正熟。

一雙小手拍了拍她的胳膊,呼喚道:“媽媽,媽媽我要尿尿。”

周穗迷迷糊糊道:“……噓,別吵你小姨睡覺。”

她看了眼旁邊還在睡的季凡靈,起身下床,領著他去廁所,低聲道:“怎麽不喊你爸”

“他總說我懶驢尿多。”涵涵委屈。

周穗:“……”

她站著等涵涵上廁所,正困得打盹,無意間註意到廁所窗外的樓下,有一點忽明忽暗的光。

周穗撩起百葉窗,看清樹下抽煙的男人時,瞬間清醒了。

傅應呈?!

傅應呈怎麽會站在她家樓下?!

周穗仔細看了眼,確定了是他,趕緊把何涵送上床。

丈夫何金鵬困倦地睜開眼,看見她在換外出的短袖,楞了下:“你要出門?”

“對,”周穗說,“有個同學在我家樓下,我去問問怎麽回事。”

“不是,這大半夜的,”何金鵬看了眼手機,“男的女的?”

“男的。”

何金鵬爬起來:“我跟你去。”

“不用,”周穗換好衣服,匆匆走出房間,指了一下涵涵擡起的腦袋:“睡!”

涵涵倒了下去。

周穗匆匆下樓,往樹下走去,一直走到近處,男人才好像註意到她,楞了一下。

“傅神,你怎麽、怎麽站在這裏啊?”周穗問。

婆娑的樹影模糊了男人淩厲的臉部線條,無端顯出幾分頹然:“她睡了麽?”

周穗楞了下:“睡了,”淩晨三點誰不睡覺啊,“你都來了怎麽不上樓?”

傅應呈擡頭看了她一眼,只有這一句語氣格外強硬:“不要跟她說我來了。”

周穗也不知道該怎麽辦:“那你上去坐坐?也不能站在這吧,多熱啊。”

男人的襯衫都被汗濕透了,垃圾桶上的滅煙缸裏積了不少煙頭,不知道有多少是他抽的。

指尖煙頭亮著昏紅的光點,傅應呈沈默了很久,低聲道:“沒事,我一會就走。”

他吃的藥已經到用量上限了,今天不能再吃了。

……可他還是喘不上氣。

只有站在離她近一點的地方,才勉強好受一點。

周穗只好又上樓去了,等她換完睡衣,洗了手,想了想,又掀開廁所簾子看了一眼。

傅應呈果然還站在原地,沒有離開。

周穗嘆了口氣,放下了簾子。

*

這晚季凡靈睡得並不安穩,腦子裏全是亂七八糟的傅應呈。

她向來做夢都是做噩夢,從前經常在夢裏和季國梁打架,後來就總是在夢裏高考,要麽是卷子發下來一題不會,要麽是鈴響了才發現還有半張卷子沒做。

今晚卻破天荒做了個好夢。

她夢到那晚她喝醉了,不知道在想什麽,一直往傅應呈懷裏鉆,嘴唇蹭過他繃緊的腹肌。

然後傅應呈把她撈了起來,擡起了她的下巴,俯身下來。

她蹭了蹭男人的臉,鼻尖籠罩著他身上好聞的烏木沈香味。

她迷迷糊糊地想。

對啊,傅應呈喜歡她,她可以親他的嘴巴。

下一刻,傅應呈就低頭吻上了她的嘴唇。

……

第二天一早,季凡靈坐起來的時候,眼底帶著濃濃的黑眼圈。

“沒睡好”周穗見她很是憔悴,“我家床有點硬,應該比不上傅神家的床。”

“別提他,”季凡靈垮著臉,用力搓了搓嘴,“……都是他害得。”

季凡靈都這麽說了,周穗一整天都避免提到傅應呈,因為想讓她出去散散心,所以早上求她幫忙帶涵涵去游樂園滑滑梯,下午又說想跟她一起去游泳池泡水。

奈何季凡靈自己心煩意亂,魂不守舍,看到什麽東西都腦子發飄。

稍不註意,就蹲在旁邊,呆呆地看著旁處,耳廓通紅。

等到晚上入夜,周穗終於忍不住了:“你在擔心什麽,當年你不也答應程嘉禮了麽?”

“程嘉禮跟傅應呈能一樣麽?!”

季凡靈反感地皺了下眉,眉心又茫然地松開,“……我可以和程嘉禮分手。”

“你也可以和傅神分手啊,”周穗說。

“可我不想……”

“我不想……”季凡靈艱難地咽了下,好像終於認清自己在害怕什麽。

“……我不想和他分手。”她艱澀道。

習慣了被拋下的人,在相遇的瞬間想象分離,在擁有的瞬間想象失去。

她早就適應了別人的離開,人類的感情本就是最靠不住的東西。

當傅應呈說我喜歡你的時候,她卻好像聽見,有一天他說,我不喜歡你了。

明明是虛假的幻想,卻疼得讓人發抖。

實驗是假的,意味著她對傅應呈沒用了。

他根本就不需要她。

有一天,他不要她了怎麽辦?

她腦子裏湧現出一千種一萬種,她把這件事搞砸的未來。

……

能不能,不要喜歡她。

能不能跟她簽一個有法律效益的合同,然後讓一百個最厲害的律師來擔保,他不會離開她。

周穗嘴唇蠕動了下,打斷道:“等等,我好像聽明白了。”

季凡靈擡頭看她。

“你還不知道你喜不喜歡他,但你不想離開他。”

季凡靈點頭。

“你寧可他不喜歡你,也想跟他在一起。”

季凡靈猶豫了下,還是點頭。

“比起他的保證,你更想要法律來約束他。”

季凡靈又一次點了頭。

“你這哪是想跟他談戀愛,”

周穗大受震撼:“……我看你分明是想和他結婚!!!”

季凡靈:“?!!”

她瞳孔顫抖地呆了一會,喃喃道:“所以……你覺得,我喜歡傅應呈”

“……”

她滿腦子都是傅應呈喜歡她這件事,完全沒有想過她自己的想法,直到現在才猛地意識到。

……

從前每一次被表白,她都在害怕該怎麽拒絕。

只有這次。

她在害怕該如何結束。

“對了,我突然想起來,”

周穗看她的反應,突然聯想到昨晚傅神反常的舉動,“你有跟他解釋麽?是我提前約了你,所以你才過來的?”

季凡靈像是被電擊中了一樣,遲疑道:“……什麽意思?”

她不記得了。

她以為自己說了的。

當時她腦子裏全是傅應呈,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周穗看她這個反應,就覺得她肯定沒說,嘆氣道:“你這樣,傅神肯定以為你討厭他,所以才躲到我家來了。”

“我怎麽可能討厭他”

季凡靈好像渾身血液都在發冷,“就因為他說喜歡我,我就跑到你家來?我有這麽慫?”

周穗欲言又止,眼神像是在說那怎麽就沒有可能……

季凡靈呆呆看了她兩秒,突然罵了一聲,從椅子上竄了起來,飛快地抓起書包,沖出房間。

周穗跟了上去:“誒,你去哪兒?”

季凡靈頭也不回:“我去找傅應呈!”

“等等等等,”周穗手忙腳亂,“你手機都沒拿!你的充電器!還有你書包拉鏈沒拉!”

季凡靈跑回來,一把接過手機,抓起充電器,塞進書包,飛快地背上包,在玄關處蹬上鞋,拉開門,驟然楞住。

正值最熱的酷暑,室外的熱浪洶湧而來。

她擡頭對上男人漆黑的目光,好像血流一下子湧到頭頂,心臟隆隆地劇烈震跳。

傅應呈站在樓道裏,臉上投下昏暗的剪影,擡起的手還停留在敲門的姿勢。

看見她,傅應呈的視線垂下,落在她臉上,停了兩秒,扯了扯唇角:

“巧了,我就是想來問問,我家還有你的很多東西,還有加勒比……”

“傅應呈,”季凡靈打斷。

傅應呈唇角落了下來,怔怔看著她。

從昨天到現在,整整一天,傅應呈那句“喜歡你”好像終於繞過她漫長的神經末梢,傳到了她的腦子裏。

那種純粹的高興,終於姍姍來遲,抵達終點。

“我呢,簡單考慮了一下。”

女孩眼眸明亮,斟字酌句般的尾音慢吞吞的,摻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我們要不就,在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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