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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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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街的路燈年久失修, 尚不穩定的光線稍暗了下。

暖黃的昏沈晃了晃眼,許野望的脈搏瘋狂地跳動。

“你真的不去校考了?”懷疑聽錯了宋鏡歌的話,許野望不確切地問。

宋鏡歌垂下眼簾, 聲音輕飄飄的分貝如同片枯葉:“我不去校考了。”

“為什麽不去?”許野望皺了皺眉。

“沒有為什麽, 就是, 突然不想去了。”

面上浮著哀苦之色, 通紅的眼眶灼傷了宋鏡歌的堅強,她頓了兩秒,捏著手機的力道的手指緊了緊。

“我只是想明白了,我考舞蹈學院,用聯考的成績也能進去,不用大費周章地去校考。”

“嫌去校考大費周章, 你就不會天天練舞, 在青年宮的舞蹈班待到鎖門。”

眼前人說著表層無所謂的反話,許野望的目光從女友的手機, 躍至她流淚的雙眼, 一語道破宋鏡歌的心思。

“決定不去參加校考了,你是不想去,還是不能去?”

疑問者善於察言觀色,宋鏡歌在許野望面前,她總是藏不住一些心思:“校考要花錢, 我要省錢給奶奶治病。”

“既然想剩下這筆錢。”許野望遲疑半晌道,“宋鏡歌,你又在哭什麽?”

因渾身的思考都游離於年幼時的回憶,若不是許野望提醒, 宋鏡歌都未感知到自己居然哭了。

擡手撫摸眼部皮膚,她觸碰到了發熱的眼眶, 盛了碎碎的淚光。

按照宋家的經濟情況,唐婉婷完全承擔得起宋鏡歌的校考費用,更何況是她已經自掏腰包,購買好往返車票的前提下。

現實適逢其會,令宋鏡歌的校考欠缺了足夠的資金幫助,她為校考做出的全部努力,深夜刻苦練習的艱辛,這些都要付之東流。

“我的錢不夠去參加校考。”

最後的防線被許野望擊潰,宋鏡歌松了點握手機的力度,沒有含糊唐婉婷對自己校考的態度,她拭去的淚水覆發。

“我媽不支持我校考,她一直都不讓我學跳舞。”

魏子程舉辦慶生會那晚,許野望接到了父親餘毅元的來電。

那通不歡而掛的電話,以他拒絕回到許氏,父親切斷兒子的經濟來源告終。

但凡,這件事發生在宋鏡歌去校考前,許野望會直接替她補上空缺的錢數。

可許大少爺平時在家養尊處優,揮霍慣了金錢,搬進這個小區的出租屋前,便交了半年的房租,沒有額外的積蓄。

“缺的錢我都給你補。”

對面的女朋友哭得梨花落雨,許野望迅速來到了宋鏡歌的跟前柔聲安慰,輕輕擦去面前人的眼淚,她的淚水淌得他渾身發疼。

“乖乖別哭。”

許野望的眼眸落入揉碎的星光,空蕩略涼的後街裏,他將她攬入懷中,占據了宋鏡歌的視線,也能獲得對方的心。

竭誠赤赤的情感濃烈,頃刻便要翻湧,又短短一剎那將無助者覆沒,他的神色認真,低頭定定地凝視著她。

宋鏡歌的胸脯重重地起伏,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她聽見了男朋友的回答。

“小洛神,我願意為你去冒險。”許野望說。

未去細想許野望這般說的內涵,宋鏡歌不知道他被斷掉了經濟來源。

淚珠滾入男友的胸膛,壓得對方幾乎踹不過氣來,有來有往的觀念讓宋鏡歌道。

“等到了後面,我兼職舞蹈助教的錢會發下來,我就把錢還給你。”

許野望心疼地抱著宋鏡歌,他感到嗓子幹澀,抿了抿唇瓣:“不用還,只要你能順順利利地參加完校考。”

“要還的,這筆錢的意義不一樣,我是一定要還的。”

試圖控制住淚水,宋鏡歌抽抽搭搭地說,帶了點命令的口吻。

“許野望,你必須得收下。”

“你也必須去校考。”許野望不允許宋鏡歌放棄她的夢想。

夜幕下的萬籟俱靜,他們是彼此唯獨的溫暖源。

小區後街的路燈照射,青板石路無法納垢,卻不急著抹去擁抱者們的黑影。

融化完覆雜的情緒,宋鏡歌回到書店,看到了正在整理書架的趙蕙蘭。

書店近來進貨了一批新書,需要將新書與舊書歸納分類,她走到書架旁擺置圖書。

“你眼睛周圍怎麽紅了?”趙蕙蘭問。

宋鏡歌剛在後街哭完,眼眶的紅未能完全褪色,她撒謊道:“奶奶,我剛才在外面吹風,眼睛裏面進沙子了。”

“最近應該是快要下雨了,外面動不動就刮風,你去學校的時候記得帶上薄外套。”

趙蕙蘭知道宋鏡歌下周要去外省校考,老人說完北都的天氣,怕孫女的心情不好,讓她減輕壓力。

“下周到南朔參加校考,你感覺壓力大,去外面吹吹風也好。”

“我認真準備考試,爭取拿到校考的好名次,去南朔上大學。”

搬來裝滿書的書箱,宋鏡歌笑著從拆封的紙箱裏拿出新書,憧憬起她和趙蕙蘭的美好未來。

“奶奶你是南朔人,和我爺爺在北都安的家,我以後上班有錢了,在南朔買個大房子,把你接回海邊享福。”

“現在房子的價格可貴的哩,住大房子和去南朔享福,我不要求你給我這些。”

不奢求榮華富貴,趙蕙蘭更關心宋鏡歌本身的健康與喜樂,她的笑容和藹。

“宋鏡歌,奶奶只希望你這輩子都平安快樂。”

宋鏡歌覺得自己的又有點想哭,她通過擺放書本轉移註意力:“我希望奶奶長命百歲,健健康康的。”

“之前你說去校考的錢不用我給,說你自己有攢的錢。”趙蕙蘭摸索出口袋中的紅色錢袋,“我作為你的奶奶,不能沒有表示。”

掏出折皺的綠藍紙幣和圓形硬筆,趙蕙蘭把這些錢都一張張擺開鋪平,再動作緩慢地疊放同處。

年長者常年用紙錢購買物品,沒給宋鏡歌轉賬電子貨幣,她手部的皮膚粗糙,頗有細小的皸裂,花白的頭發留下歲月的痕跡。

見趙蕙蘭打算將所有零錢都給予她,宋鏡歌連忙開口道:“奶奶,我的錢夠用了,你把零錢留著自己花。”

“我這個歲數花不了多少錢,你拿著去外省的在路上,看到想吃的想喝的,用奶奶給你的零花錢買。”

對面沒有伸手去接,趙蕙蘭把疊好的錢放進了孫女的口袋,她不計較宋鏡歌的考試成績。

“用平常心去校考,最後結果是好是壞都行。”

趙蕙蘭給宋鏡歌的紙幣零零有六張,可能都不夠一張去往南朔的車票錢。

但是,受益者覺得奶奶給她的已經夠了,對於宋鏡歌而言,已經非常多了。

插兜摸紙幣時,宋鏡歌垂眼看到了奶奶剛分類完的書籍。

趙蕙蘭放錯了書本,將科普類的圖書放到了現代文學小說的標簽下。

書店開業的幾年來,趙蕙蘭從未犯過這樣低級的錯誤。

宋鏡歌關聯起醫生曾談及趙蕙蘭的病情,奶奶極有可能換上阿爾茲海默癥,擺錯位置的書籍則是預告。

升溫的內心再次跌至深谷,宋鏡歌指出了趙蕙蘭的錯誤,道明了書籍分類的正確位置。

“奶奶,你把書放錯位置了,科普類的圖書應該放在門口的那個架子上,你給放到現代小說這塊了。”

趙蕙蘭盯著腿邊的書架,她一拍腦袋道:“哎呀,我老糊塗了,開始亂放書了。”

“奶奶你上樓休息,我在書店看店,再把新書都歸類完擺好。”宋鏡歌說。

歸整新書期間,沒有顧客進來買書,宋鏡歌坐在收銀臺前,想到趙蕙蘭說過幾天有概率會下雨。

打開手機的天氣界面,她查看了下周的天氣預報,啟程離開去校考的後幾天,北都可能有降雨。

明日的天氣為晴,適合外出游玩,因而北都的青少年摩托機車訓練基地如常開放。

魏子程看到許野望從教練的辦公室出來,試探他和教練交流的內容:“望哥,你去教練的辦公室說啥了?”

“重新報了後天的摩托車比賽。”許野望道。

“教練之前和我們提的那個專業比賽,危險系數很高的,你不是因為淚痣仙女說飆車危險,取消報名了嗎?”

魏子程像是得知了什麽了解的事情,腦補了一場青春傷痛文學的抓馬大戲。

“我都還沒開始磕你倆,你們才談了一個月啊,就分了?”

魏子程的表情開始變得古怪,他給宋鏡歌站隊,苦口婆心地奉勸身旁的這位許渣男。

“望哥,改改你花心的壞毛病吧,人宋鏡歌多好的一個女孩子啊,和你之前談的那些女生都不一樣。”

許野望覺得他再不回應,魏子程都能寫出一本四十萬字的言情小說了:“我和宋鏡歌沒分手。”

“沒分你還重新報名吶。”魏子程說。

“我爸為了逼我回家,把我名下的銀行卡凍了。”

憶起了什麽荒唐事,許野望的眼底牽出一抹譏諷,而後他又正了正神色輕笑,多了幾分柔軟的情愫。

“搞點比賽的獎金,給我的仙女花花。”

“你爸凍了你的銀行卡,你爸壞。”魏子程評價起他人的行為,將許野望做得事情落腳到了宋鏡歌身上,“望哥你給淚痣仙女錢花,淚痣仙女好。”

沒在意朋友評價的結論,許野望收了臉上的笑,切換為平常不務正業的模樣:“魏子程,我去參加比賽的事,你別告訴宋鏡歌。”

“請組織放心,我守口如瓶,就算這瓶子被摔碎了,也不會主動說一個字。”說罷,魏子程做了一個手在嘴上拉拉鏈的動作。

“她問你,你也不要說。”許野望補充道。

“可是望哥,雖然比賽的獎金豐厚,但是後天的摩托車比賽很危險,所以我們訓練基地只定了一個參賽名額。”

基地教練讓學員參賽的主要意圖,是想開拓基地訓練者們的眼界,魏子程說清比賽的危險度,言外之意建議許野望另尋他發賺錢。

“來比賽的都是專業玩摩托的職業選手,教練當時的意思是讓我們重在參與。”

許野望的表現平淡:“我知道。”

“你去參賽,我說句不好聽的,輸掉的概率很大。”魏子程說出了他的心聲,“望哥,你這是拿命去比賽啊!”

魏子程本以為自己的勸說會讓參賽者退縮,可對方的反應則不符合他的預期。

因為他不知情這是目前,許野望能想到的,合法合理且來錢最快的途徑。

勸告者看見許野望竟然露出了一個釋懷的笑,像是在他渾噩沌沌的十八年裏,終於尋覓到了活著的價值。

少年方不畏懼即將到來的狂風驟雨,他自是不羈野風,替她狩獵暗寂裏的暴雨。

“為了她,這條爛命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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