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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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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URN

晚暮傾頹,至放學時,眾學子散沙式擴展。

部分學生接續走進校內停車區,穿著藍白校服的身影魚貫而出。

寒風固霜,哈氣可見團團白霧,校服上衣的拉鏈拉到頂端,宋鏡歌的雙手縮入衣兜避風。

北大附中的停車區域與校門相鄰,是回家必經的地方,偶然間,她聽聞了幾句男女間的交流。

餘光瞥見一輛摩托車,制造技藝精湛,基調羅黑,銀白花紋縱豎其中,通體泛光澤,如同保養過的華貴黑珍珠,車身線條流暢霸氣,實具叱咤狂飆之勢。

配套頭盔掛於把手,擋風玻璃和測速儀構成鈍角,車蓋朝外,表層鐫刻了緋赤的大寫字母“Y”,醒目獨特。

再側首止步,宋鏡歌便看到了和許野望膩膩歪歪的秦念念。

“阿望,我們一起回家吧,我想坐在你摩托車的後座。”

秦念念跟在許野望身旁,朝推摩托車的男生伸胳膊,她跺跺腳,軟聲發嗲地想讓他抱她。

“天氣太冷了,讓我抱抱你取暖。”

“不順路。”

面對秦念念的撒嬌求抱,許野望置若罔聞,他只顧著把摩托車推出停車場,話語裹著十二月深冬的塊塊冰碴。

“不順路也沒事,你先送我回家,然後你再騎摩托車回去。”

窘態地放下胳膊,秦念念變更難堪的臉色,放棄矜持,忸怩道。

“要不然這樣,阿望,你直接帶我去你家都成。”

“想來我家啊。”

向身邊人不甚在意地投來一眼,許野望沒有為秦念念駐足,玩忽待她,刻意放低嗓音,他把字節咬的暧昧非常。

“我當然想去你家了,你帶我去哪,我就去哪。”秦念念滿心期待,眼睛亮了亮。

許野望收起笑容,直言不諱地澆滅了秦念念的幻想:“那你想著。”

“你的摩托車可真金貴,都沒有女生坐過後座。”秦念念一語雙關,她茫然地睜大眼,生氣地嗔怪道,“哎呀,摩托車的後座不就是給女朋友坐的嘛。”

男生不予理會,許野望撥了撥稍稍額前淩亂的深褐色頭發,單只手抓住頭盔的圓弧外沿,解開摩托車把柄吊掛的頭盔。

“交往期間你對我一直很冷漠,愛搭不理的。”

回應秦念念的是頭盔扣拆離的啪嗒聲,她的脾氣發作,委屈抱怨。

“你現在明明是我的男朋友,卻沒有和別的女生保持距離,你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有把我當做你的女朋友嗎?”

“所以?”偏失耐心,許野望的態度無關痛癢。

“所以我忍不了。”秦念念說,“我要和你分手。”

含有白月牙的的指甲蓋轉向頭盔內裏,桃花眼中海不揚波,許野望戴上頭盔,扭盤鑰匙。

發動摩托車,引擎聲與他脫口而出的回答飛馳出停車區。

“分。”

黑調摩托車駛出,宋鏡歌往後捎了捎,遠眺別處,眺望到了教學樓下的垃圾桶。

封封書信打底作襯,上方赫然安靜躺著的,是她寫給許野望的情書,然而那封情書在幾小時前,還在收信者的桌肚裏。

懸懸而望他能讀信,預料過情書杳無音訊,甚至撕毀丟棄。

可當切實一覽無餘地,目睹到她的情書出現在垃圾桶裏,伴著脈搏跳動,宋鏡歌感到她的力氣被抽絲剝繭地掠奪。

或然,她應該徑直路過校內停車區,而不該停下腳步,這樣便不會看到現在這般場景,宋鏡歌心想。

如果她沒看到,也許不會黯然神傷,至少能夠自欺欺人地翹首以盼,有朝一日他會拆開情書。

暗戀本就孤註一擲,亦為虛妄之災。

可他卻連個念想都不給她。

宋鏡歌不知道她是如何邁開腿走出校門的,回過神時,手機上顯示唐婉婷給她打了三個未接電話。

她們平時多用文字信息聯系,自宋家變故後,唐婉婷和宋鏡歌通電話的次數寥若晨星,她每次打電話必定有急事。

“宋鏡歌,放學了直接來我這裏,你鄭叔叔要見你,沒事你就過來。”

回撥電話,唐婉婷很快接聽,語氣不容商量。

鄭世傑是唐婉婷的改嫁對象,她不給宋鏡歌說話的功夫。

“有事就盡量推一推,省得他總在我跟前念叨你,我老公這段時間就只有今天有空,否則要等下個月了,我下個月可不一定有空。”

唐婉婷皆在傳達同一個意思,宋鏡歌今天下午必須出現在她身邊。

宋鏡歌問:“今天下午我有空,去哪找你?”

沒有任何寒暄的流程,唐婉婷報出見面地址,隨後掛斷電話。

十五分鐘後,在餐廳服務員的帶領下,宋鏡歌走入了這家餐廳的包廂。

餐桌上的多數菜品已上齊,有名個子不高,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招呼著宋鏡歌。

“快入座,菜都上齊了,我和婉婷就等你了。”鄭世傑熱情地迎接來客。

“鄭叔叔好。”宋鏡歌禮貌稱呼,隔著三兩個空位坐下。

鄭世傑喜笑顏開,毫不吝嗇地誇讚。

“你就是宋鏡歌吧,真是人如其名,和鏡花水月的意象一樣,名字像詩歌,出落得好看又水靈。”

宋鏡歌的美貌遺傳了唐婉婷的基因,但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冰肌玉顏,骨子透露著冷疏,尤其是那雙眼點了淚痣,洇情含韻,伶伶不落俗。

唐婉婷道出宋鏡歌名字的來源:“宋鏡歌她從小就是美人胚子,追他的男生很多,而且她的名字取自《鏡歌》這首古詩名。”

宋鏡歌的名字是宋昌恒起的,唐婉婷裝模作樣地配合笑笑。

菜品種類豐富,擺盤講究,香氣撲鼻,宋鏡歌嘗了幾口飯菜。

“宋鏡歌,別光顧著吃菜,多吃幾塊肉。”鄭世傑用筷子夾起紅燒肉,放在了宋鏡歌的米飯上。

對方還未動筷,唐婉婷出聲替宋鏡歌推脫:“她在青年宮學的古典舞,過幾個月後打算校考,舞蹈生要保持身材,不能吃肉。”

宋鏡歌夾起肉片,糾正道:“我可以吃肉,只是不能多吃,謝謝鄭叔叔。”

“別對叔叔客氣,你現在正是青春期長身體的時候,多吃點肉補身體。”

鄭世傑目光粘稠,令宋鏡歌感到不適,他開宗明義。

“畢竟婉婷已經嫁到我們家了,以後我們都是一家人了,你還是盡早搬過來和我們一起住比較好,這次叔叔我叫你出來吃飯,為的也是這個。”

此話一出,餐桌上其餘兩人的神色俄頃僵硬,唐婉婷提心吊膽地緊緊盯著宋鏡歌。

鄭世傑家境殷實,宋鏡歌雖然從來沒有具體問過唐婉婷,但她清楚鄭氏在北都算得上顯貴門第。

唐婉婷攀上鄭氏的高枝,便對宋鏡歌蔽聰塞明,急於和她撇清關系。

恍若先前,親口告訴高三九班的班主任王岳斌的,說她不是宋鏡歌母親的另有其人。

若非鄭世傑提議要見宋鏡歌,唐婉婷壓根不會想到她。

更不會專門將她叫來,談及過繼撫養事宜的半個標點符號。

見宋鏡歌無動於衷,鄭世傑嘗試打感情牌:“婉婷和你母女情深,肯定是見不得你無依無靠。”

“是啊,我每天都對你噓寒問暖的。”唐婉婷恬不知恥地附和。

母女情深,噓寒問暖,簡直荒謬絕倫。

表面稱自己對女兒有無微不至的關心,實際上早已擺脫了宋鏡歌母親的身份。

怙勢淩弱,過河拆橋,背信棄義是唐婉婷最擅長的把戲,如今還企圖讓宋鏡歌對她感恩戴德。

清潭般的明眸裏透著一抹難以化解的譏誚於愁緒,宋鏡歌不假思索地追詢。

“如果我和你們一起生活,誰來照顧我奶奶?”

倒沒想到宋鏡歌會如此答覆,鄭世傑瞠目結舌,考慮完安頓辦法說:“我們會把你奶奶送到北都條件最好的養老院,會有專門的護工照顧她。”

“奶奶的身體狀況一直都不好,別人照顧我不放心。”宋鏡歌替趙蕙蘭著想,委婉回絕。

鄭世傑正欲開口,唐婉婷搶先中斷了他。

“哎呀,世傑,你成全她的孝心吧,我知道你最會體貼人了。”唐婉婷笑裏藏刀,奉承著鄭世傑,“我女兒和她奶奶一塊住著,每個月都能收到我打給她們的營養費,你不用操心她平時的生活。”

“你每個月給她多少營養費?”鄭世傑問。

“足夠她和她奶奶兩個人日常的生活開銷了。”

唐婉婷沒說詳細數字,含糊過去,再故作通情達理地權衡表態。

“你要是想見她,叫過來和我們吃飯就行了,大費周章地搬過來和我們住,打擾了我們的二人世界,雙方都不方便。”

難得唐婉婷的觀點未與宋鏡歌相悖,上一秒她假惺惺堆笑,卻即刻遞給宋鏡歌一個虎視眈眈的眼神,讓宋鏡歌謹言慎行。

對唐婉婷眼神的告誡不予回應,宋鏡歌安之若素地垂眼吃飯,眸色寒涼。

鄭世傑左右為難,只好暫且將此事作罷:“宋鏡歌你回去再考慮一下,下次見面給叔叔確切的回答,我們先吃飯。”

餐廳包廂裝修格調奢侈,璀璨水晶燈下的用餐者們心思各異。

飯局收尾,天幕較晚,鄭世傑想開車送宋鏡歌回去,唐婉婷以她也想早點回去為由,讓宋鏡歌獨自回家,被鄭世傑駁回了意見。

順利到達小區的單元樓,宋鏡歌笑著和鄭世傑告別,駕駛員因此心情暢快。

街巷路燈的光照範圍有限,在漆黑路徑,她打開手機的手電筒照明。

將近家門,不期而遇地,宋鏡歌再次看到了那輛黑色摩托車。

雕刻的赤紅英文“Y”卓爾不凡,且摩托車堪堪停放於她隔壁單元樓的樓下。

恰恰是許野望的摩托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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