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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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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雪

林七雪沒註意他臉色的變化, 嘴巴絮絮叨叨,一刻都停不下來:“我說啊,那些流言也不是空穴來風, 你說你一個大男人, 長這麽俊幹什麽?但凡你要是長得醜一點,也不會有這樣的流言了。”

衛紀黎沒有接這話,而是說:“說點正事吧。”

林七雪站了起來,走近他身邊,面色一整,收起剛才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說:“我查了幾天,發現了最開始出現謠言的地方,是甜水巷的怡香院。”

“怡香院?”

怡香院是甜水巷裏一座普普通通的青樓,去的人魚龍混雜,如果說選在這樣的地方放出流言, 流言很快就會不脛而走。

“是,我問過老鴇, 把那幾日的客人名單要了一份,一一查過後,只有幾個地痞比較可疑。你說他們都窮成街頭乞丐了,還有錢跑去尋歡作樂,是不是很可疑?”

“而且我發現,這消息散播得這樣快, 都是因為城裏那些乞丐在推波助瀾。”

“背後之人利用他們來擴散消息, 只需要一夜, 整個長安城的人都能知道。”

“小黎,我看你這次是惹到硬茬了。”他嘆了一聲, “哎喲,官場的路不好走哦。”

“我已經查到了那些地痞的窩點,等會兒晚上就去把他們一鍋端了。”

*

林七雪出馬,那些人逃無可逃,沒費什麽功夫就全被綁回來了。

院子裏,五個地痞被他用繩子綁住,丟在了地上。

那些人本來還不清楚狀況,當看到衛紀黎從房間裏走出來的時候,瞬間就慌了,“衛紀黎,你要做什麽?我們沒犯事,你憑什麽抓我們?”

院子裏的侍衛已被屏退,現如今這裏,就只有他與林七雪兩個人。

衛紀黎步下了臺階,一身烏墨色的緞子,衣擺繡著幽綠的野鶴,展開雙翅,蓬勃振飛。

他步伐穩健,流雲長靴踩過一人的衣裳,長臂一擡,奪過林七雪手中的劍,刺入了那人的手掌心中,俯下身說:“你犯的事兒大了。”

“啊……”

那人的慘叫聲如雷貫耳,林七雪嫌吵,轉身走了:“你慢慢折騰吧,我回去睡覺了。”

衛紀黎也不著急審問,半蹲在那群人中間,一人刺下一劍,他享受這種感覺,看著汨汨鮮血從皮膚裏流出,他覺得全身都在興奮。

“大人,饒命啊……”

衛紀黎笑著反問:“你何時見我饒過誰?”

“大人,我們真的沒犯事兒……”

“哦?你挺會說話的,那些流言傳得那麽快,你功不可沒吧?”

那人瞳孔地震,沒想到衛紀黎竟然知道了!

“你說什麽?我聽不懂。”

衛紀黎把玩著手裏的劍:“下一個,該誰了呢?”

他話音一落,又一人被長劍刺入,痛得仰面大叫。

眾人心驚膽戰,有一個人憋不住了,放聲求饒:“大人,饒命啊!我說,我都說……是有人給了我們一大筆錢,讓我們把流言散播出去的。”

“那人是誰?”

“不知道,我們不認識。”

衛紀黎的劍刃挑起了他的發絲:“好好想想再回答,本大人可對你這回答不滿意。”

“我想,我想……”

那人苦思冥想了起來。

衛紀黎轉身看向其他人:“你們呢?不想嗎?”

“想……想……”眾人連連點頭。

衛紀黎頗有耐心地等著他們想,夜風微涼,吹得一旁的樹葉沙沙作響。

他陰柔的嗓音響起:“誰第一個想到,有獎勵哦。”

身後傳來了一點動靜,他回過頭去,看到穿花門下,少女的腦袋猛縮了回去,一截杏色的裙擺卻還在夜下飄動。

他桃花眸半瞇,神情凝滯了起來。

沈青杏背靠著白色的磚墻,她心口怦怦跳,她也沒有想過會看到這樣一幕啊。

今日她回府後,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索性爬了起來,朝著衛紀黎的府邸走了去。

自從發生那件事情後,她便再也沒有見過他,今日她進來府上很容易,守門小廝將她帶進來的,不過小廝讓她在前院裏候著,她坐了很久,也不見衛紀黎來,於是就找了個借口,偷偷跑進了後院來找他。

不曾想,撞見這樣的一幕。

銀藍色的月光下,鮮血長流,少年坐在血河中央,像是一只陰森的妖鬼。

她不該來的。

不該看到這一幕。

也不知道衛紀黎剛剛發現她沒有,她現在走還來得及嗎?

她提裙往著來時的路跑去,可是剛跑上曲廊,一柄泛著寒氣的利劍就從後面飛過來,直直刺入了她身旁的廊柱上,擋住了她的去路。

她心驚肉跳,魂兒差點散了,流煙裙在夜風裏如煙繚繞,滿頭長發似一根根渡了銀的細絲。

她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慢慢轉過身,看到衛紀黎站在她身後不遠,正神情陰鷙地看著她。

“沈小姐是不是腦子不好使,走錯路,回錯家了?”

好冷的語氣。

凍得她全身發涼。

她不敢看他的臉,眼睛盯著他領口看,瑟瑟發抖:“嗯,走錯了……”

她垂著頭說:“我這就回去。”

衛紀黎走過來取下了廊柱上的劍:“一句走錯了就想走?當我這裏是什麽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

“我……”

他步步逼近,將她逼到了廊柱下,一身的血腥氣撲面而來:“你也是來問真相的?”

“啊?”

她滿臉訝色。

“不是?”他劍眉挑起,“你不關心?”

她沒想過要去追問他的私事,不管這件事是真的還是假的,都與她沒多大關系的。

他有些自嘲地笑:“也是,傻子關心這些做什麽。”

這話沈青杏不愛聽了,他怎麽動不動就罵她傻子?

她道:“我只關心大人好不好。”

事實證明,他真的一點也不好。

那些流言對他內心還是造成了很大的影響。

衛紀黎朝她又靠近了幾分:“真的嗎?”

“嗯。我只關心大人。管外面那些亂七八糟的流言做什麽?”

他頓了一下,問:“那你那天晚上為什麽要跑?”

她眼睛驚大,猛然擡頭:“你那天不是醉了麽?”

為什麽會記得那晚的事?

這麽尷尬的事情,她以為就她一個人知道。

他敲了敲腦袋:“是額,是醉了,不過你跑的時候,我就又清醒了。”

他眸光湛湛:“所以,你為什麽要跑?”

沈青杏攥緊了衣裙,眼神慌張,胡亂地解釋:“沒成親,不能親的。”

“噢,這樣哦。”他尾音拉長,盯著她眼睛問:“成親了就可以了,是吧?”

她期期艾艾,最終什麽話都沒說出來,而是點了點腦袋。

*

後來回家的路上,她腦海裏一直盤旋著這句話。

“成親……”

在走到將軍府時,她倏地停住,腦中炸出一道光,道:“對啊!成親!”

她怎麽就沒想到呢?

要是她能夠和衛紀黎成親,不僅解了她的危機,更破了他的流言。

他們一旦成親,她就不用嫁給太子了,而那些關於衛紀黎與杜德英的流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衛紀黎不是把她當作哥哥的替身麽?這樣的話,簡直是一箭三雕。

她快被自己這個想法震到了,回到府裏後,她便仔細想了想這件事的可行性。

只要衛紀黎同意,這件事還是有可能實現的。

但前提是,他會答應嗎?

上一世他一直沒成親,是因為他喜歡男人,這一世,流言四起,倘若他在這個時候成親的話,就是向外人證明他是個正常男人的最好方式。

就算不能讓所有人信服,只要陛下站在他這一邊,親自為他們兩人賜婚,那麽長安城內便無人敢再說他的閑話。

這是她能想到最好的辦法了。

*

次日

衛紀黎已經從那些地痞中問出了讓他們辦事的人是誰,正是那位被貶離京的劉大人家裏的管家。

這劉大人官拜戶部郎中,上次的事情,陛下沒有賜死,而只是將其貶出了京城。

沒想到這人在臨走之前,還不忘坑他一把。

“好啊,活得真是不耐煩了。”

他指節輕扣著桌面,問道:“那劉稟走多久了?”

林七雪答:“不多不少,正好兩日。”

衛紀黎扔了一錠金子給他:“把人給我帶回來。”

“金子倒是不用了,你不若讓我多住半個月?你知道的,我在長安也沒有固定落腳的地方,萬一哪天被抓了,還不是得讓你幫我收屍?”

衛紀黎:“……速去!”

林七雪一笑,將金子扔還給了他,隨後就消失不見了。

*

距離長安一百裏地的官道上,一輛馬車正在徐徐前行。

車上的人還未意識到危險到來,正愜意地飲著美酒。

直到馬車突然趔趄了一下,他往前一跌,手裏的酒全灑了出去。

“做什麽?怎麽回事?”他憤怒地吼道。

不過外面的馬夫與侍從卻沒有回他,他正欲掀開簾子往外看,驀地,一柄劍刺了進來,準確無誤地抵在了自己的喉嚨管上。

“來者……何人?”

外面,一襲紅衣闖入視線,俊美的男人緩緩開口,說的卻是奪命的話語:“魂斷聆,欺雪。”

“魂斷聆?”

他嚇得魂飛魄散。

魂斷聆的名聲在外,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這位欺雪也是魂斷聆內令人聞風喪膽的人物,是僅次於鎩雨的頂尖殺手。

那鎩雨只在雨夜殺人,而這位欺雪,則喜歡穿紅衣殺人。

魂斷聆派出他來,可見對方是給了大價錢,一定要他死。

外面的人闖了進來,一把將他拎起,邪邪地笑:“有人要你的命。辛苦大人走一趟吧。”

*

林七雪披星戴月,兩天時間就將人帶了回來。

他將人丟在了衛紀黎的房間,端起桌上的一杯茶,朝他臉上潑了去。

昏迷的劉稟總算是醒了過來,他一睜開眼,就看到衛紀黎那張妖孽橫生的臉,嚇得險些又暈過去。

“衛……紀……黎?”

他身子抖如糠篩,面如土色,雙手撐著地往後退,後面的林七雪一腳將他蹬去了衛紀黎面前,然後就閃身走了。

衛紀黎在他面前蹲下,揪起他的衣領:“劉大人,別來無恙啊。”

劉稟抖得更兇:“你要幹什麽?陛下派我去北疆上任,你這是在濫用職權,違抗聖命!”

衛紀黎妖魅地笑,紅唇微張:“這就不勞大人費心了,此次要你命的不是緹春司,而是……我本人。”

劉稟驚駭萬狀,屆時他死了,所有人都會以為他是被魂斷聆殺的,不會有人知道這是衛紀黎主使的。

“來人啊!救命……”他遽然吶喊起來。

這整個宅子裏都是衛紀黎的人,他就算叫得再大聲,也無濟於事。

衛紀黎一腳踩上他肩頭,將他狠狠壓在了地上:“劉大人,你的大禮我收到了,在下感激不盡,今日必送你上黃泉。”

劉稟突然大罵了起來:“衛紀黎,你這個閹狗撿來的野種,你也配踩在我頭上!”

“你與那閹狗的惡心事兒,就是我派人傳出去的,呵呵,你殺了我又能怎樣?能時間倒回?能讓所有人都不知道嗎?”

“明明你自己才是最惡心的那個,卻反過來抓我們!老子不過就是買了個男人來玩,就被你弄得丟了官,被貶去了那貧瘠之地。”

劉稟罵紅了眼:“說起來,老子最想玩的就是你!”

這句話徹底激怒了衛紀黎,他的手扼上了他的喉嚨,手背上青筋暴起,發了狠地擰著那根脆弱的脖子。

“你不知道……他們在背後都說你是俏梨花……壓在床上的感覺一定很妙……可惜那杜德英是個太監……”

他斷斷續續地罵著,眼中的恨意堆疊:“你當年第一次上朝的時候,老子就想玩你了。”

衛紀黎俯下身,眼底陰鷙昏暗,在他耳邊輕聲說:“你配麽?”

“你不過是一個下賤平民,我怎麽不配?那杜德英將你收作義子,不就是看上你這張臉麽?”

“你以為你住著長平侯府,就真成了長平侯了?當年那長平侯就是你這般妖孽,迷得先帝甚至想把皇位拱手相讓。”

衛紀黎冷眉一凜:“你都知道些什麽?”

劉稟也在朝中為官多年,但一直沒什麽作為,所以到現在也只是個戶部的郎中而已。

他嘴角發笑:“我知道的可就多了,當年長平侯驅退南蠻後,先帝大喜,時不時就把他召入宮中,一待就是大半日,我們這些臣子都急瘋了,怕先帝糊塗,真把皇位就那樣送出去了。”

“那時先帝重病,仙去之前,喚的還是那長平侯的名字……”

“後來呢?”衛紀黎問。

“後來……先帝薨後,太子登基,戰事平定,四海太平,長平侯也不在京城裏待了,主動交了兵符,回了老家去,聽說還娶了個美嬌娘。”

“還有呢?”衛紀黎繼續逼問。

“還有什麽?你還想知道什麽?長平侯的風流韻事,你難道沒聽過麽?”

衛紀黎扼著他問:“長平侯……是怎麽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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