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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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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1 章

為了讓自己長壽些, 第二天林遇青就打包把剩餘的睡衣全寄回給虞葵。

她再也不想看到這幾件睡衣了……

一看就腿軟……

隨之,盛夏終於來臨。

梁樹生一直忙著收集梁榮互聯網公司的侵權證據,這案子倒是越查越有意思,近幾年梁榮推出的幾項熱門AI產品都或多或少存在侵犯知識產權問題。

可以說扒開了那層外殼, 梁榮實在沒什麽自己的核心技術。

梁樹生不知道梁凈慈每年那麽高的研發經費、那麽多的研發人員, 到底都在幹些什麽, 才能把公司經營成一個金光閃閃的空殼。

或許是他太急於求成,才會不顧法律與道德地走一切能走的捷徑,有現成的, 自然就無法集中力量攻克技術難關。

這些年梁樹生的步子實在邁得太快太紮實,盡管他們壓根不在同一領域,可這麽多年來他還是習慣性地和梁樹生比較, 惶惶不安, 生怕被落下甩開。

梁樹生聯系了大大小小不少互聯網公司和人工智能公司, 在業內也引起了極大的關註。

不少公司都對梁榮積怨已久,等著看他如何自食其果。

八月初的一天早上, 梁樹生接到梁老爺子的電話。

老爺子開門見山, 問的就是這事兒。

梁樹生對付梁榮,跟旁人都不需要解釋,唯獨對老爺子過意不去。

畢竟都姓“梁”,梁榮互聯網公司的前身雖是梁凈慈自己創立的,但到底後來歸入梁霖集團,在老爺子看來難免就是自家人對付自家人。

梁樹生沒瞞他, 將目前掌握的證據和自己的打算都和盤托出。

梁老爺子停頓了會兒,問:“這官司能打贏嗎?”

“打贏基本沒問題。”梁樹生說, “只不過這一類侵犯知識產權的案子能起到的懲罰力度和威懾度有限,所以我們也在盡可能搜集更多的證據, 嘗試拉攏更多的受害企業。”

梁樹生坐在電腦前,片刻後緩聲,“爺爺。”

梁老爺子笑:“剛才看你那公事公辦的樣兒還以為你不打算認我這個爺爺了。”

他勾唇:“哪兒敢。”

梁樹生清楚自己從小到大雖然不受父母待見,但能依舊坐著梁家小少爺的位置衣食無憂都是因為爺爺,他是受恩於老爺子的。

“我知道梁霖集團都是您一步一個腳印闖下的心血,我作為您孫子不該這麽做,但我作為律師只能跟您保證,這件事最終不管產生多大的影響輻射面,都僅限於梁榮互聯網公司,不會波及集團下其他產業和子公司。”

“我就是怕你有這個顧慮才給你打這通電話。”老爺子忽然說,“阿生,真正能成事的人就不能這樣束手束尾。”

梁樹生一楞。

老爺子:“你只管做你該做的,凈慈既然走下了這樣的歪路,即便今天不是你也遲早會是別人,如果是別人我寧願是你。”

“為什麽?”

老爺子嘆了口氣:“因為我從小帶大的乖孫這麽多年都受委屈啦。”

梁樹生抿唇,喉結滑動了一下。

他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原因。

父母的冷眼冷遇。

年少好友的含冤離世。

可笑身世的無辜揭露。

以及在此之下林遇青陰差陽錯的遭遇。

因為梁凈慈,他從小到大的確是受盡委屈,受盡坎坷。

“所以啊,別有任何顧慮,這件事是你自己的事,不管是從梁家孩子出發,還是從你律師的職業操守出發,都可以。”老爺子說,“你要拿出打贏我孫媳婦兒那場官司的本事,好好打一場翻身仗。”

-

林遇青這陣子倒沒什麽忙的。

也接到了不少劇本,不過沒碰上特別亮眼特別感興趣的,於是便也沒接。

再加上爺爺之前給她的那些房產,這個月不少租期到期又續租的,光是租金都收到手軟。

資本主義真是害人……

她人都被磨得愈發懶散了。

夏末時乍然收到淩導的結婚喜帖,就舉辦在上海,邀請她出席婚宴。

林遇青倒是知道淩導一直有個女友,似乎也是大學時候就認識的,在一起許久,只不過實在低調,從沒見過面。

她和淩導合作多次,也是最相熟、配合最默契的導演,當然是要去的。

淩導還沒忘提一句讓她把男朋友也帶上一塊兒出席。

林遇青笑著回一句語音:“您確定?要是他也來婚宴的話您這婚禮恐怕都得被人在線直播,幾千萬熱度了。”

淩導最註重私生活隱私,連忙收回前一句:“那還是別了,我太太可饒不了我。”

婚宴在周六。

淩導提前和各家媒體雜志打過招呼不要進行拍攝報導,網絡上熱度不高,只幾名出席明星的粉絲圈內知道。

他邀請的明星也不算太多。

除了幾名合作過欣賞的演員外,便只邀請了些有私交有後臺又怠慢不得的腕兒,對於後者而言也不純是來參加婚宴,更是為了借機結交人脈。

林遇青坐在演員那桌。

這兒也是變相的名利場,座位安排就能看出許多。

同桌都是如今圈內的知名演員,大多數都是身抗數十億票房或手握收視冠軍獎杯的,林遇青在其中不算大腕兒,但卻是如今最有話題度的女演員,也是今年各項電影評獎的熱門候選人之一。

而她左手邊那位置還空著。

坐在她右側的是伍一妤,如今也是圈內資源最頂尖的小花之一,林遇青倒沒和她合作過,但一些線下頒獎禮上常碰見,伍一妤性格直爽,兩人也算相熟。

“知道那兒是哪位嗎?”伍一妤朝那空座擡了擡下巴。

“誰?”

“沈綰棠。”

林遇青依舊一副茫然表情,從未聽過這名字。

“你還不知道啊?”伍一妤驚訝道,“遇青,你可真是穩坐國內票房第一女演員的寶座上,兩耳不聞窗外事了。”

“她演過什麽嗎?”

伍一妤說了幾個影視劇和電影名,都是去年業內最受重視的幾部S級拍攝,眾星雲集,頂好的資源。

但都還沒正式上星上映,難怪林遇青不知道。

伍一妤說:“還都是女一號女二號呢,我們私下都傳遍了,也不知背後金主是誰,這不顧‘帶資進組’的壞名聲也要真金白銀砸下去,真是飲鴆止渴不顧路人緣了。”

而沈綰棠還未正式在熒幕上露過面就能被安排在這一桌,正是證實了這一點。

林遇青問:“她演得好嗎?”

伍一妤笑起來:“我的遇青啊,你問的問題也太可愛了吧。”

“……”

伍一妤聳聳肩,不屑道:“關系戶,你指望她能有什麽演技?而且我可先告訴你啊,有人跟我說她是準備借你的勢上位,人設學你,就連長相也學你。”

“長相?”

這怎麽學?

“我沒見過她,不過聽人說眼睛鼻子跟你特別像,誰知道是不是照著你整的呢,在圈內又不是多少見的事兒。”

伍一妤說:“對了,她這名字還是藝名呢,聽說找什麽大師算過,之前叫什麽來著,沈……”

林遇青並不怎麽在意這些緋聞軼事,也就隨意聽著。

卻聽伍一妤說出一個名字——“沈初棠。”

“沈初棠?”

“怎麽,你認識啊?”

林遇青還沒回答,想著也許是同名也說不準,緊接著下一秒身側椅子被拉開。

一個身著銀色魚尾裙的女人在她旁邊坐下來,身段玲瓏有致,裙擺在燈光下流光溢彩。

伍一妤朝她使了個眼色,林遇青側頭看去。

當看到她那雙眼睛時,林遇青的確有些恍神,從沒見過和自己眼睛長得這樣像的人,便在心裏有了衡量,只是同名,並不是她從前認識的那個“沈初棠”。

可隨著視線下移——

沈綰棠也對上她視線,朝她笑了一下。

這一刻,眼前這張分明陌生的臉卻奇跡般那記憶深處的那張面孔重合上了。

緊接著,沈綰棠說:“好久不見啊,林遇青。”

林遇青一怔。

真的是沈初棠。

她因震驚而久久沒有收回視線,直到伍一妤輕輕拽了拽她胳膊,湊到她耳邊輕聲:“你還真認識啊?”

“……嗯。”林遇青說,“高中時的事了。”

“那麽久遠,那她以前真長這樣?”伍一妤旁若無人地繼續同她八卦。

林遇青沒說話。

伍一妤猜測仿佛得到證實,一拍手:“我就說她是照著你整的吧!”

伍一妤聲音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沈初棠只隔了一人坐著,大概也是能聽見的,可她挺著背靜靜坐在那兒,絲毫沒受影響。

伍一妤吐槽一通,氣順了,便又扭頭同其他人說話去了。

兩人關系尷尬,林遇青也沒同沈初棠聊什麽,只覺得世界可真小,這樣也能再碰上。

……

很快,婚禮儀式開始。

隨著入場曲,廳門徐徐打開,冷煙四起,新娘入場。

這是林遇青第一次見淩導的太太,一眼便知儒雅優雅。

雙方致辭,字字懇切真摯,林遇青聽得眼含熱淚。

她想,自己結婚的時候她肯定會哭得很難看。

她拿起手機,給梁樹生發信息:「你結婚的時候會哭嗎?」

梁樹生回覆了語音,笑聲愉悅又痞氣:“暗示我啊?”

“……”

接著又是一條——

“不知道,可能會覺得很不真實吧。”他嗓音磁沈,淡笑,“畢竟是實現我十幾年夢想的時刻。”

林遇青一楞,而後抿著唇忍不住笑開。

婚禮儀式後,新郎新娘敬酒,一群人說著漂亮話。

林遇青拍了幾張新娘照片,拍得不錯,便都發給淩導,片刻他敬完酒後坐在休息室回覆說“謝謝,我太太特別喜歡。”

過了會兒又閑聊著:“註意坐你旁邊的沈綰棠沒了麽,本來不跟你一桌的,昨晚臨時換的。”

林遇青將語音轉文字,回覆:「怎麽?」

淩導:“你跟她認識麽?聽說她背後的資方姓梁,跟你男朋友一個姓的,資源很好,恐怕明年開播得出盡風頭。”

林遇青一楞,問:「你知道叫什麽嗎?」

“好像叫梁凈慈吧,應該是做實體的,從前影視圈資方裏沒聽說過有這號人物。。”

林遇青心尖一跳。

這一刻,過往種種仿佛被串連起來。

沈初棠,洲市中榮集團小千金,幼年說是一直在國外學藝術,其實就是沈誠私生女,一直被沈家太太把控著不允許回國才養在國外罷了。

直到17歲那年,沈家太太重病,很多瑣事管不過來,沈誠才將她接回國,又被舒昭利用,企圖撮合她和梁樹生來進一步穩固梁凈慈的地位。

只是梁樹生從未分過一個眼神給她。

再後來,漸漸就有另一種傳言,說沈初棠打算撬她姐姐的墻角,將目標放到了梁凈慈身上。

林遇青那時也曾看到過兩人從酒店出來後上了同一輛車。

這麽多年過去,兩人竟還沒斷麽?

可也從未聽說梁凈慈和沈晚斷了後,現在還有女朋友。

這樣同兩姐妹戀愛的消息傳出來必定是會被詬病的,梁凈慈也實在不像會願意因這類事被人指指點點的。

林遇青越想越覺得奇怪,便又給梁樹生發了條消息詢問。

「林遇青:你知道現在沈初棠怎麽樣了嗎?」

「梁樹生:前段時間中榮集團內部革|命,沈晚把她逼出局了,現在也已經不算沈家人了。」

林遇青楞了楞。

梁樹生又發來一句:「怎麽了?」

林遇青不想讓他多想擔心,便也沒明說。

“林遇青。”身側沈初棠忽然出聲。

她側頭看她。

所有人都看著此刻的婚禮舞臺,沈初棠也看著前方,只是淡聲道:“聽說你和梁樹生又重新在一起了。”

如此,便坐實她心底的猜測,梁凈慈同她說的。

她興致缺缺般應聲:“嗯。”

她面色不變,只是淡淡勾了下嘴角:“林遇青,其實我真的很羨慕你。”

“羨慕我和梁樹生在一起?”

林遇青這話有譏誚的意思,她本就看不上沈初棠去撬沈晚墻角的行為,還就為了個梁凈慈這樣的人,太不值當,也太讓自己掉價。

“不是。”她沒生氣,依舊平靜,“我是羨慕你能自由自在地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林遇青淡聲:“十一年前,在南錫時,你一定不羨慕我。”

“不,其實那時候我也羨慕你。”

沈初棠笑了笑,說,“我是私生女,可從沒人問我願不願意背著這樣的身份出生,我在國外時擔驚受怕怕哪天就斷了我的生活費,後來回了國也被舒昭利用,我難道不知道她撮合我和梁樹生是利用我嗎,我都明白,但我必須得聽話,我什麽都不能反抗,只有這樣我才有可能在國內站穩腳跟。”

盡管她和沈初棠多年未見,過去也算不得相熟,可在林遇青記憶中,這種話似乎本不該會從沈初棠口中說出。

“林遇青,我是真的很羨慕你能一路走到現在,拿到如今的成績和成就,也真的很羨慕這麽多年梁樹生依舊那麽愛你。”

沈初棠語氣實在很淡。

那話中並無半分對梁樹生有意,她是真的只是羨慕林遇青,羨慕有人能夠始終如一的愛她。

舞臺熒屏上正在播放淩導自己拍攝的與妻子的日常視頻,溫馨感人,全場掌聲雷動中,林遇青問:“梁凈慈對你不好嗎?”

沈初棠沒說話。

可答案已經在這沈默中了。

其實這個問題哪裏需要問呢?

梁凈慈這樣自私自利的人,怎麽能指望他會對別人好。

沈初棠忽然道:“其實今天這位置就是梁凈慈安排的,是他托我來找你。”

“他找我做什麽?”

沈初棠抿了下唇,低下頭:“就是,他那互聯網公司的事,他希望這件事能夠私下得到解決。”

“那他應該去找阿生,而不是拐著彎來找我。”

“梁樹生一定不會同意見他的,畢竟當初你們分開,多多少少都有他的緣故。”

林遇青笑了:“那你怎麽就覺得我會同意見他呢?”

婚禮即將結束,已經有人陸陸續續離開。

林遇青也不想久待,說完這句,起身準備往外走,

卻被急急追出來的沈初棠叫住:“林遇青!”

她坐在那一桌,本就受盡人或明面或暗裏的關註,隨著這突兀的一聲,眾人紛紛扭頭看過來,神色各異。

好在沈初棠早就因著那私生女的身份習慣這種鄙夷目光。

她走到林遇青身旁,低聲說:“他既然讓我來找你,一定也是有足夠分量的籌碼可以跟你交換,你可以去見他一面,聽聽他怎麽說再決定也不遲。”

“我不需要再考慮。”林遇青笑了笑,輕描淡寫,“梁凈慈就算是要把整個梁霖都給我,我也沒興趣。”

說到底,在某種程度上,沈初棠和梁凈慈是同一類人,趨利附權。

而林遇青和梁樹生又是另一類人。

所以此刻沈初棠的確是吃驚於林遇青可以拒絕得那樣幹脆。

可當林遇青再次轉身準備離開時,沈初棠忽然急切地攥住她手腕,她微微躬著上半身,睫毛輕顫著。

林遇青莫名從她眼底看到一股難言的懇求和驚懼。

方才的偽裝與強撐被盡數打破。

林遇青從來沒見過這樣子的沈初棠。

“拜托你了,林遇青。”她眼底漸漸濕潤起來,呼吸也急促起來,惶急著說,“梁樹生畢竟也是梁家的人,這件事難道就沒有一點轉圜的餘地嗎?”

“沒有。”林遇青回得很快,不留情面,“事都是梁凈慈自己做的,他有這工夫派你來找我,不如挨個兒去和被侵權公司道歉,看能不能求人家撤訴來得快。”

說完,林遇青掙開她的手,轉身離開。

腦海中卻浮現出梁樹生曾經和她講的關於裴義的事。

誰都不知道那天在游泳池裏到底發生了什麽,裴義又是怎麽因他溺斃在泳池。

但當時僅僅15、6歲的梁凈慈就能冷靜從容地做出這些事,實在讓人想想都後背發涼。

梁凈慈就是沒有任何道德感和憐憫心的天生惡魔。

林遇青腳步一頓,回頭,看此刻眼眶通紅的沈初棠。

一開始,她覺得沈初棠答應來找她的目的,只不過是擔心梁凈慈敗落,也會影響自己的榮華富貴。

可在這一刻她忽然又意識到什麽,沈初棠那眼含驚懼的目光騙不了人。

她還是忍不住看著沈初棠道:“有些話本不該我和你說,但還是想提醒你一句,梁凈慈不是好人,不只是職業道德這方面,他就是個純粹的壞種,別靠他去走捷徑,只會讓你得不償失。”

頓了頓,林遇青淡聲,“如果有什麽其他需要幫助的,你可以找我。”

-

上海文華東方酒店內。

沈初棠刷房卡進屋,換了鞋子,盡量降低噪音。

“她人呢?”一道男聲從客廳傳出來。

沈初棠沒想到這個點屋內有人,肩膀一顫,迅速轉過身:“她態度很堅決……不肯跟我一起來見你。”

梁凈慈懶散坐在偌大客廳沙發上,慢條斯理地轉動著食指上的骨戒,而後朝她招手:“過來,累不累?”

沈初棠走過去:“不累……”

剛走到他身側,話還沒說完,忽然被男人用力扯住長發往下拽,“哐”一聲額頭砸在玻璃茶幾上。

“讓你辦這麽點事都辦不好,我在你身上投這麽多錢都是打水漂?”

他聲音依舊清潤,不帶絲毫火氣,跟聊天似的。

但動作沒停,說完這一句,又按著她後腦勺撞過去。

玻璃茶幾被撞得在地磚挪動幾公分,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混雜沈初棠的哭泣。

她黑色長發從他指縫漏出來。

梁凈慈垂眼,慢條斯理道:“讓你拍那麽多戲也不爭氣,這樣你明年的話題度怎麽可能超過林遇青?”

說完,再撞。

她額角開始有滾燙的鮮血淌下來。

沈初棠尖叫著求饒,渾身顫個不停。

等血液滴在梁凈慈褲子上,他嫌惡皺眉,終於停手——沈初棠好歹是靠臉吃飯的,要是破了相更麻煩,也更沒希望靠臉去搶了林遇青一杯羹。

梁凈慈按遙控,沙發後落地窗前的窗簾緩緩收攏。

他坐在沙發,叫沈初棠跪下,輕撫她後腦,全程無聲,姑娘流著淚,哽咽未停。

梁凈慈摸寵物似的摸著她頭發,人松懈地仰面靠在沙發。

許久許久,沈初棠眼睛也不敢睜,只剩淚水蜿蜒而下滑落口腔。

忽然,梁凈慈輕“嘖”一聲,“哭喪呢?壞興致。”

沈初棠條件反射顫抖。

燈終於關了,她屈辱地在黑夜中無聲流著淚。

臥室的窗簾沒拉緊,她含著熱淚望著窗外那輪圓月,忽然想到和梁凈慈初次遇見時的場景。

……

最見是在舒昭的生日宴,她在梁樹生那兒得到冷待,看著他帶林遇青出席、幫她出氣,種種都是在打她的臉。

宴會末了,她獨自一人在庭院長廊處掉眼淚。

不為別的,只為自己的前途與榮華。

只是這時,有一道溫柔的男聲響起:“你怎麽了?”

沈初棠回頭,便看到了梁凈慈。

他遞給她一塊幹凈的手帕,笑著安慰她:“阿生性格向來如此,你別太傷心。”

散席後,周遭都逐漸靜下來。

沈初棠問:“我姐姐呢?”

“晚晚已經先回去了。”

兩人本就不是親姐妹,沈晚自然也不會等她一道離開,但梁凈慈並未叫她難堪,溫聲道,“一會兒我叫司機送你。”

沈初棠看著影影綽綽的樹杈間那輪圓月,覺得自己似乎是抓住了什麽。

她嫉妒姐姐能擁有梁霖大少爺的青睞,他看上去又是那樣一個溫潤儒雅的男人,背靠梁霖,如果他能看到自己,一定也能保她此生榮華無虞。

她一邊迫切地想在國內紮下根,一邊又暗地不屑舒昭的利用。

於是便動了見不得光的心思——如果,如果她能取代姐姐,是不是就意味著,她也能擁有姐姐所擁有的一切。

她接近梁凈慈比她原本想象得更容易。

梁凈慈也待她不錯,因著她的緣故和沈家簽了不少深度合作,給她的零花錢比爸爸給得多數倍。

可這美夢持續得並不長。

梁凈慈第一次打她是在2014年的夏天。

當時林遇青第一支電影《在火中跳最後一支舞》上映,占據熒屏與新聞頭版頭條。

當時的沈初棠到底是有骨氣的,哪怕是私生女,可好歹也是中榮集團千金,毅然決然逃離了梁凈慈的掌控。

但在後續中榮集團內鬥中,她在姐姐與繼母合力強逼下被踢出局,父親也幾乎要被架空,進退兩難,不肯再認她。

有些人,沒富貴命卻偏有富貴病。

沈初棠無法接受沒落後的生活,走投無路之際重新去找了梁凈慈。

那是她後來一切噩夢的開始。

梁凈慈動不動就打她,無所不用其極,用皮帶打,用牙簽刺。

梁凈慈並不是一個關註娛樂新聞的人,但沈初棠經常見他在工作後翻閱與林遇青相關的新聞,一個接一個地瀏覽。

她能察覺其中夾雜著太多不純粹的東西,可名利場的絢麗實在叫人欲罷不能。

直到後來,林遇青熱度越來越高,拿到的獎項也越來越多。

梁凈慈在又一次毆打中打壞了她眼睛,末了卻告訴她,會帶她去修覆,不會讓傷口留疤。

可當手術結束紗布揭開,她看著自己漸漸恢覆的眼睛和林遇青的越來越像。

梁凈慈撫著她的眼溫柔說:“接下來我會投資幾部影視劇,我會讓你成為下一個林遇青。”

沈初棠驚懼地看著他,卻不敢反抗。

她知道梁凈慈就是噩夢,她也知道她無法逃脫他的掌心。

忍受他的暴力傾向,忍受他時常驟然發怒,扯著她頭發對她拳打腳踢。除此之外,梁凈慈還有性|功能障礙,於是更加折磨她身體。

沈初棠對此厭惡至極,卻早就已經沒了回頭路。

……

片刻後,梁凈慈渾身汗津津從床上起來,走進浴室洗澡。

在他原本的計劃中,沈初棠會把林遇青帶到自己面前,他知道林遇青性格,也沒想和她溝通什麽,只是讓她站在自己眼前。

他甚至沒想好到底要做什麽,只知道林遇青是威脅梁樹生最好的籌碼。

一切都可以順其自然,就像他從前淹死裴義那樣容易,是意外之喜。

但現在最簡單的方式已經沒用了。

梁凈慈從浴缸中起身,披上浴袍,撥通一個電話。

沈初棠在這時進來,白皙皮膚上到處是紅紫,低著頭默不作聲走進淋浴間,打開花灑。

梁凈慈沒看她,對著手機裏交代:“她這段時間應該都會在上海,你想辦法把她給我帶過來。”

他開了免提,手機那頭說:“林遇青知名度太高,恐怕脅迫她會引起不小的關註。”

“那就送她點熱度。”梁凈慈手按在後頸扭動脖子,笑得極為柔和,“反正是我弟弟女朋友。”

沈初棠沖澡的動作停下,怔怔地看著他。

梁凈慈掛電話,透過鏡子看她。

“你想做什麽?”她顫聲問。

梁凈慈視線移動,看向鏡子裏的自己,而後下移,浴袍敞著,他看向蟄伏塌軟處,停頓兩秒,突然再次拽著沈初棠胳膊出來,將她用力推倒在床上。

……

夜半三更。

沈初棠躺在床上緩緩睜開眼,眼淚都已經幹涸在臉頰,而後費勁地撐著身子起來走進衛生間。

眼淚又開始流,她手捂著眼睛無聲地痛哭。

接著便想起白天林遇青臨走前對她說的話。

從來沒有人這樣由衷地勸告她。

更沒想過這個人竟會是林遇青。

如果她能早點聽到這句話,或許就不會步入現在的境地。

她打開手機,刺眼的屏幕光讓她皺緊眉頭。

眼淚很快就模糊視線,打濕了屏幕。

她沒有林遇青的手機號,在常青律師事務所網頁下找到了梁樹生的工作郵件聯系方式。

她抹著根本抹不玩的淚,一字一字敲下——

「我是沈初棠,讓林遇青當心。」

-

梁樹生每天早上出門上班前都有查看工作郵箱的習慣,當看到那一條的時候皺著眉停頓了許久。

沈初棠這個名字,已經從南錫那群公子哥兒們的社交群中淡出很久了。

昨天林遇青怕他擔心,沒告訴他那事,這會兒才都說了。

梁樹生眉頭越蹙越緊,他從不知道沈初棠現在還和梁凈慈攪和在一起。

他什麽話都沒說,撈起手機準備報警,被林遇青按住了:“現在報警沒用,就憑這樣一封郵件警察什麽都做不了,只會打草驚蛇。”

梁樹生當然知道。

但他就是怕。

他太清楚梁凈慈是個多可怕、多無可救藥的人。

他怕梁凈慈真的對林遇青做了什麽。

他好不容易才失而覆得。

他怕他的生命中出現第二個無法挽回的“裴義”。

他幾乎是手忙腳亂地用力攥住林遇青的手,呼吸都有些淩亂:“那……那你這些天都不要出門,我也盡快處理一下手頭的案子,之後就在家陪著你,你別離開我視線。”

林遇青第一次見他這樣,笑起來。

她站著,梁樹生坐著,她站在他腿間,聞言擡手摸了摸他頭發,笑著寬慰他:“放心,不會有事的。”

她捧起梁樹生的臉,俯下身在他鼻尖上親了下:“我聽你的,我不出門,保護好自己,所以你也千萬別因為我束手束腳。”

梁樹生擡眼。

林遇青挑眉,笑:“阿生,你必須打一場漂漂亮亮的翻身仗。”

……

如今的他們都長大了,也早已成長到比自己從前夢想的更加強大。

這些年的每一次磨難每一分磨礪都為他們披上鎧甲、戴上冠冕。

就像林遇青不必再怕早已落魄衰老的傅川江。

梁樹生也不必再擔心只會活在他陰影之下的梁凈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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