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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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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被擁抱住的瞬間, 林遇青大腦一片空白。

她實在是不擅長這些親密舉止。

但卻並未不適,只是覺得梁樹生身上那清冽的雪松木味在這一刻似乎生出侵略感,像是要穿透毛孔將她浸透。

她就這麽垂著手,不知該放哪裏, 任由梁樹生以一個近乎祈求的姿態彎腰埋進她頸彎。

後知後覺的。

心臟開始狂跳。

臉頰開始發燙, 越來越熱。

額角也開始冒汗。

再然後。

是僵硬姿勢下腳踝一抽一抽地筋攣, 生疼。

好在梁樹生在那痛意無法忍受之前松開了她。

連帶身上灼熱溫度也褪去,一切恢覆正常,體溫恢覆、心率恢覆, 林遇青暗暗松下口氣。

“青。”

“嗯?”

“我們在一起吧。”

這一瞬,她沈默沒說話。

後來再回想,她當時似乎什麽反應都沒作出, 完全怔住。

梁樹生聲音很淡, 淡得就好像在說“吃什麽”那般——

“不是戀愛游戲, 也不是覆仇游戲,我想跟你在一起, 青, 我們談戀愛吧。”

心跳重新加速。

臉頰重新發燙。

林遇青怔怔地看著他,唇瓣像是黏住一般張不開,從未設想過的事毫無預兆地發生在眼前。

她從沒想過談一段真正的戀愛。

大抵是傅川江的影響,林遇青從沒想過自己要投入一段戀愛關系,會發生各種親密關系——身體與思想都會被拉近的戀愛關系。

可心跳加速的頻率卻似乎並非是因為抵觸。

“我……”

她終於囁喏著開口,再然後卻是倒抽一口涼氣, 隨即眉心蹙起,踉蹌去扶墻。

梁樹生下意識去扶:“怎麽了?”

“……腳抽筋了。”

“……”

這真是告白中最煞風景的反應。

再然後, 梁樹生便也就揭過這話題,輕描淡寫, 輕易得像是壓根沒說過這話,公主抱起林遇青進臥室,很快便出來。

他是個多聰明的人。

知進退,懂尺度。

有些話頭腦發熱說出口,逾矩了便不動聲色退回來。

……

去年裴義忌日那天,梁樹生一夜未睡。

今年也同樣。

睡不著。

他洗過澡,穿著一身黑色睡衣,頭發沒吹幹,碎發全部捋到後面,露出光潔深刻的額頭與眉眼,水順著後頸往下滴。

他一個人懶洋洋倚在陽臺的鐵欄桿上,指間夾了一支細煙,煙霧在黑暗中飄散蔓延開。

想著裴義,也想著林遇青。

其實和林遇青這段關系開始的時候,梁樹生從未料想到這樣的發展,也說不清道不明到底是從哪一刻起出了差錯。

或許從一開始他提出戀愛游戲起,他的心就已經給出答案。

所以即便是背著家族的包袱,他也想要試一試。

-

十月底的時候,終於迎來菁青芭蕾舞大賽。

秋季降溫降得快,前夜下了一夜的雨,晨起時窗外一地的銀杏落葉,地面依舊濕漉漉,空氣中都彌漫著潮濕的氣味。

林遇青從臥室出來時,梁樹生已經坐在餐桌前,聞聲擡眼:“早飯。”

“嗯。”

梁樹生在說出那句“我們在一起吧”後,他們的關系依舊什麽都沒有改變。

對外,依舊是男女朋友的關系。

而他們彼此都知道,這並非一段正常的關系。

只是似乎總能從細節處找到那一點點的不同,比如,最近半個月如一日準備好的早餐,比如梁樹生每天都會陪她上下學,上課也認真許多。

最近的理綜小測,他成績提升得特別快。

到底過去底子紮實,又有副好頭腦,學得快,觸類旁通,

林遇青過去坐在他對面,夾起一個水晶蝦餃,桌邊還攤著梁樹生昨晚寫的物理卷子和教科書,想來是照著課本知識點慢慢摸索著做出來的。

“你寫完了嗎?”林遇青問。

“還剩幾題。”

他吃好早點,身上仍穿睡衣,準備換衣服。

回頭看她一眼,然後開始……脫衣服……

極其自然。

拎起睡衣領口往上一拽,從手臂套出,肩膀寬闊,螞蟻腰,肌肉線條一塊塊一條條,恰到好處,就是女生眼中正正好的穿衣顯瘦、脫衣有肉。

很快,他便又重新套上一件白色衛衣,手裏撈上校服外套。

換完衣服,他回頭:“想說什麽?”

林遇青這才回神。

再看梁樹生表情,眉挑著,嘴角噙著點笑,壞透了,擺明是故意的。

“你怎麽在這換衣服?”

梁樹生提醒她:“這是我家。”

換言之,我想在哪換就在哪換。

“可我還在這。”

“也沒見你視線收回去一秒。”他笑了聲,“好看麽。”

“……”

我那是猝不及防太震驚了好嗎!

林遇青嘆口氣。

剛才想說什麽的都忘了。

-

一上午課程結束,林遇青去找老徐請假。

“青青,你真要去比賽啊。”虞葵就在辦公室外等她,有些發愁地往下瞥,“你這腿受得了嗎?”

“沒事,我這些天都很註意沒高強度用腿,不怎麽疼。”林遇青說。

“可你那舞蹈曲目那麽難,一堆大跳的動作,老話都說了傷筋動骨一百天,你這都還沒一個月呢,三分之一都沒!”

林遇青笑笑:“沒事的。”

虞葵嘆口氣。

知道她有時也固執,決定好了的事很難改變。

頓了頓,她問:“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

“你晚上不是要跟你爸媽一起參加個活動嘛?”

虞葵“唔”聲,差點忘了這茬了。

商業酒會——虞家公司主辦的新品發布展,東家,實在逃不開。

“對了,昨天我看名單,傅叔叔好像也要來。”虞葵說。

林遇青一頓。

虞葵並不知道她早就已經從傅家搬出去,更不知道傅川江到底是如何傷害折磨她。

她只知道林遇青並不怎麽喜歡傅川江,大概是做不到一碗水端平,總是縱容傅珂而委屈她的緣故。

林遇青心跳紊亂幾秒,低頭,緩聲詢問道:“他最近生意似乎挺順利?”

“聽說了,凈慈哥那兒有個大型商場的項目他中標了。”虞葵撇撇嘴,嘟囔,“說不定傅珂在國外正得瑟呢。”

林遇青沒說話。

虞葵又道:“而且最近好像和沈家走得也蠻近的。”

林遇青擡眼,蹙眉。

虞葵解釋道:“就是沈初棠他們家,不過也是,凈慈哥現在和沈家那大女兒沈晚在一起,商業上自然會有牽扯。”

林遇青沒什麽情緒地扯嘴角:“是麽。”

“晚上比賽梁樹生跟你一塊兒去嘛?”

林遇青搖頭:“我沒告訴他。”

“啊?”

林遇青笑笑:“跟他說了肯定要阻止我,索性就沒說,就找了個由頭說下午有事兒要請假。”

“那他知道了不會生氣吧?”

“應該不會吧?”

梁樹生看著也不是那麽容易生氣的人。

虞葵側頭看她,笑道:“你確定?這要是我男朋友,瞞著我弄得自己一身傷,我肯定得生氣。”

林遇青第一反應是他們並非真正的男女朋友。

可緊接著便又想起來那晚梁樹生說“我們在一起吧”,最後便只剩下沈默。

-

這次比賽舉辦得正式,邀請的評委也比往年高質量許多。下午是彩排練習,晚上是正式比賽。

林遇青這些天沒有劇烈運動,也沒覺得疼,可當真的站上舞臺舞蹈跳躍,才知這哪裏是能這麽些天就好全的。

第二次練習結束,表現得倒不錯,腿卻不可避免的一陣陣刺痛,接近禁臠般,肌肉抽痛,骨頭發麻,腳背又腫得老高。

饒是她是能忍疼的,也逐漸疼得受不了。

路更是走不了了的,於是她叫了跑腿,差人去藥店買止痛片。

手機上方又彈出一條信息,來自她關註的某個南錫當地公眾號,發布新區開發咨詢,底下羅列了負責的各家企業,傅川江的恒江建材就在其中。

林遇青眼睫輕顫,腿似乎更疼了,連著五臟六腑,呼吸都帶著疼。

她還是恨。

她還是無法說服自己。

剛放下手機,梁樹生發來短信:「在哪?」

林遇青一頓,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覆。

額頭的汗大顆大顆滾落下來,因為疼痛,連帶臉上溫度也升高,大概是因為內裏傷口發炎引起的體溫升高。

過了一分鐘,梁樹生幹脆打來電話。

這回逃避不了。

她接起:“餵?”

梁樹生聲音沈得很,也兇得很:“現在在哪?”

林遇青不說話。

他說:“林遇青,你考慮清楚,你現在不告訴我我以後就真的什麽都不管你了。”

“少年宮對面。”

他直接掛電話。

一刻鐘後,梁樹生推門進來。

他步子邁得很大,臉沈著,黑臉,唇抿著,徑直朝不遠處角落裏坐著的林遇青走過去。

止痛片還沒送到,痛和脹不斷蔓延開來,幾乎已經到了不能忍受的地步。

林遇青低著頭蜷縮著坐著角落,身體止不住地輕顫。

她沒看到梁樹生進來。

直到少年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地垂眼看著她。

眼神漠然又疏離,像是極為不耐煩。

“你在這幹什麽?”聲音也冷冰冰。

“比賽。”

“腳好了?”

“我買了止痛片,馬上就到了。”

真被逼到這份兒上,林遇青便軸也固執。

腦海中除了痛意就只剩下方才那則新聞資訊,傅川江重新爬起來了,她又恨又不服,幾乎是抱著也要拿到什麽成就的執拗目的,她想贏,贏不了傅川江,那就贏芭蕾比賽。

她得真的去證明點什麽,證明自己可以,才能繼續走下去。

她把對傅川江的恨很莫名也很扭曲地轉化到這場比賽上。

可梁樹生從不知道她跟傅川江之間真正的創傷內核,也無法理解她此刻的執拗偏激。

不願聽她廢話,他試圖直接抱起她:“跟我走。”

林遇青胡亂掙紮,痛意繼續蔓延,掙紮間手意外打在梁樹生臉頰,“啪”一聲。

指甲留下一道紅色劃痕,印在矜貴又倨傲的少年臉上,顯得格格不入。

空氣都凝滯下來。

林遇青自知做錯,垂下頭,低聲:“對不起。”

“為什麽騙我?”他連臉都沒碰一下,只問了這一句。

林遇青垂著眼不說話。

“因為你明知道我會擔心你,會阻止你,所以你就不告訴我你今天是來比賽的,是嗎?”梁樹生用最冷淡的聲線訴說真心,“因為你明知道我喜歡你,可你最不需要的就是我這份喜歡,是嗎?”

他說……喜歡。

林遇青緩緩擡起眼,這一瞬腦海混亂。

是。

她的確明白梁樹生的喜歡,盡管她並不相信這個年紀的所謂“喜歡”,也不敢相信堂堂梁家少爺的“喜歡”。

可她清楚地明白、也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喜歡。

只是,她的成長經歷,她的遭遇,讓她根本不敢去抓住這份“喜歡”。

而且,從前那幾千個日夜,她都是靠著自己一步一個腳印摸索著前行的。

沒有人保護她,沒有讓替她做決定。

她選擇欺騙也不過是不願在這件事上多費沒必要的口舌,並非梁樹生口中所謂踐踏他的真心。

“阿生。”

她態度軟化下來,“你不知道這次比賽對我而言意味著什麽,我必須要參加,必須要拿到獎項,即便受傷。”

“意味著什麽?”

林遇青眼底的水汽迅速蔓延,想到過往種種,想到破繭蝴蝶、鳳凰涅槃、枯木逢春這些詞。

可當鼻腔被酸澀堵住,當創傷被羞恥蒙蔽,太多太多的話依舊難以啟齒,而積壓的委屈情緒便如潮水叫囂著將她滅頂淹沒。

“我要賺錢,我要拿到獎金,我只能靠自己。”她最後只能說出這個答案。

可她低著頭,梁樹生並未看到她通紅的眼眶。

只聽到她為了掩飾哭腔而強撐著顯得格外冷硬的聲線,反倒像憋著一口氣,不近人情的逞強。

於是他依舊極為不耐的,將錢包用力摁在她面前。

同樣拿著那把冷硬的聲線,“獎金多少,自己拿。”

敏感脆弱的少女這一刻還是覺得被侮辱。

她拿起錢包擲到一邊,眼圈氣得緋紅:“我不要你的錢,你這樣的少爺根本什麽都不明白,你不知道我需要怎麽樣才能過活,也壓根就不理解那筆錢對我意味著什麽!”

爭執無果,越鬧越僵。

最後梁樹生離開前看向她的目光好像失望透頂。

看到他轉身離開的背影消失在門口那一刻,林遇青真切感覺到——

初秋來了。

她抱著膝蓋,死死咬了下下唇,直到殷紅血色都泛出來才終於松開,擡手用力按了下發燙發酸的眼眶,輕輕吐出一口氣。

……

止痛片終於送到,跑腿小哥在門口喊是誰買的。

“你給我吧。”旁邊一個也是一會兒要參賽的姐姐拿著藥走過來。

她聽了兩人吵架的過程。

怎麽說呢?其實兩個人都沒錯,都有理由。

只是年少輕狂,年輕氣盛,兩人的嘴巴也是真厲害,一寸不留餘地。

“小姑娘,其實你男朋友說的也沒錯,你腳腫那麽厲害,咱們跳舞的不能只看眼前這一次機會,多少人因為逞強最後落下挽回不了的病根?”

姐姐坐在她旁邊說,“我並非因為我們是競爭對手才這麽勸你,我看過你方才那支舞,這比賽我肯定是比不過你的。”

林遇青楞了下,而後跟人道了謝。

她不是不明白梁樹生,但剛才那會兒也確實是被逼急了。

最後林遇青還是吃了止痛藥,去候場。

……

比賽正式開始,林遇青看著一個個精彩絕倫的舞臺,心中緊張更甚,好在止痛藥起效,痛覺褪去不少,燒應該也降下去了。

晚上八點半,輪到她上臺。

她跳的是《舞姬》公主變奏,音樂一起,以連續兩個極為輕盈的大跳入場。

入場動作她做得極為完美,滯空感到了極致,力量與美感融合得也極好,剛一開場就贏得臺下滿場掌聲。

林遇青的身形身段是天生跳芭蕾的料,長胳膊長腿,脖頸纖長,頭小臉瘦,肌肉勻稱不顯壯,有力量感,有軟度,也有爆發力,

她拼盡全力將每一個動作都做到最好。

每一個踮腳、旋轉、大跳。

而腳踝的支撐力也就越來越大,幾乎到了崩斷的臨界值。

止痛藥也漸漸失效。

更急劇的刺痛感蔓延開來。

疼得她心驚肉跳,可舞蹈的美感包括方方面面,她面上依舊不露分毫,咬牙堅持下來,到最後幾分鐘,早已汗如雨下。

最後,以一個大跳結束。

臺下掌聲如雷。

林遇青提裙躬身謝幕。

頭低下去,這才敢蹙眉,胸腔也因為刺痛劇烈起伏,眼前幾乎發黑,大腦嗡嗡響。

她就這麽強撐著下臺,腳疼得站不住,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一陣陣發冷汗,額頭卻冒熱氣。

踩下樓梯時終於支撐不住,腿一軟,栽下來。

沒疼。

仿佛被什麽溫暖有力的東西托住了。

混雜著凜冽的煙草味和幹凈的雪松木氣味。

頭疼得要命。

意識散盡的最後,是梁樹生的嘆息聲。

不耐、不爽,但又無可奈何的縱容。

-

再醒過來時窗外天色大暗。

林遇青睜眼,眼前燈光幽暗,而她睡在沙發上,身上蓋了條珊瑚絨毯子,腳傷已經處理過,纏了一圈紗布,抹了藥膏,清涼的冰潤感。

她緩緩坐起來,頭還疼,臉還燙,看來燒沒退。

她看了圈熟悉的周圍。

看來她失去意識前托住她的那人就是梁樹生。

眼眶又發熱,她不動聲色地眨了眨眼,將澀意逼退。

而後扭頭,看向光源來處的廚房。

林遇青楞了楞——

窗開著,風吹著,梁樹生就站在廚臺前,靠在一旁,穿一件挺闊寬松的襯衫,低頭時後頸骨頭棘突,指間一支煙,火光亮,煙霧飄。

面前砂鍋發出咕嚕嚕的響,冒著泡,香味四溢開。

他當然聽到林遇青起身的動靜,但人沒動,臉依舊沈著,緩緩呼出一口煙。

“梁樹生。”

他維持原樣,只擡手關了火,拿碗,大口碗,捏著鍋柄將粥倒進去,然後走出來。

碗放林遇青身前的茶幾,發出響聲。

帶了情緒的。

然後撕開藥盒,擠開一顆放碗邊。

林遇青看著他動作,眼圈一點點發燙又發酸,腳上身上的痛都隨之上湧化作滿眶的淚,蓄著,沒落下來。

她就這麽濕漉漉、紅潤潤的看著眼前的少年。

這不是他第一次為她煮東西吃了。

“喝完粥,把藥吃了。”梁樹生說。

“好。”

那粥已經煮得很稠,入口都沒有米的顆粒感,放了花椰菜沫、香菇丁和瘦肉粒,很提鮮。

喝完粥,林遇青便乖乖將那顆退燒藥吃了。

梁樹生始終坐在對面的單人椅上,靠椅背,腿敞著,抽完一支煙,又點上一支。

“我去洗碗。”林遇青說。

他擡眼,人沒動:“放那。”

林遇青一頓,重新坐回去。

梁樹生就那麽看著她,臉沒半點笑意,目光沈沈,但不嚇人,視線考究般落在她身上,食指指尖在煙上磨過。

“對不起,梁樹生,之前是我口不擇言。”林遇青主動道。

“錯哪兒了。”

“不該沖你發火。”

他搖頭:“不是這個。”

林遇青低下頭,盡管頭疼得厲害,卻還是努力回想覆盤那場爭執的全過程,試圖挖掘出到底是哪一刻、那一句話真正激怒他。

“我不該騙你,我知道你會擔心我,還把好心當驢肝肺,兇你。”

梁樹生彈煙灰,沒再說什麽,拿起碗重新走進廚房,擰開水龍頭,洗碗。

水聲響起,林遇青更過意不去,跟著瘸著腿走進廚房。梁樹生只回頭掃了她一眼,最後還是沒阻止。

“……我來洗吧。”

“覺得我這樣的少爺不會洗碗?”他刺道。

“……”

哎。

那時候她是真的被逼急了惹惱了,才會說出這樣的氣話。

其實這話無論誰都可以這麽說梁樹生,但她不可以,只有她知道梁樹生都經歷過什麽,應該很清楚他從來算不得什麽真正的少爺。

“我那時候發燒頭疼……”她聲線委屈巴巴的,“沒過腦……”

他嗤笑一聲。

林遇青又上前一步,而後微微傾身,額頭輕輕抵住他肩膀,她不會撒嬌也不會哄人,就這麽用行動別扭地表示歉意和親昵。

偏生梁樹生就吃這一套。

最後,他嘆了口氣:“青。”

“嗯。”

“我很早就說過,你可以發脾氣,你在我這永遠有發脾氣的權力。”

“但我不能接受你把我排除在你的陣營之外,你說你只能靠自己,你說我什麽都不懂,你不願意接受我的幫助,也不願意對我敞開你真正的自我。”

“……”

“青,是你讓我做你的常青樹,是你讓我保護你,我答應了。”

“……”

“所以你並不是只能靠自己,你有我,我會陪在你身邊。”

林遇青依舊維持著那動作,低著頭窩在他背後,沈默,眼底噙住一層潮濕的水汽,幾乎要蓄成一汪廣闊無垠的大海。

她因為跳舞受過不少傷,以前訓練時吃止疼藥也不是沒有過,她沒告訴過任何人,也沒有任何人知道,更沒有任何人關心她。

再後來,媽媽走後,更多的苦與委屈都是她自己一個人含著淚咽下去的。

久而久之,便也習慣了。

似乎她理應就是這麽過的。

“阿生。”

她垂著頭眼睫顫著,一顆淚掉下來。無聲的。

“再也沒有人會像你這麽對我了。”

梁樹生將鍋碗洗幹凈,放進櫥櫃,抽出一張紙巾慢條斯理擦幹凈手,扔垃圾桶,而後轉身垂眸看向林遇青。

只亮了一盞低瓦數的燈,光線並不明亮。

與外面的路燈交相輝映著。

他微微側過身低頭,去找她的眼睛。

就在林遇青以為他會替自己擦掉眼淚時,他卻忽然伸手攥住她手腕,將她轉了個身。

兩人位置倒換,她後腰抵在廚臺邊緣,兩手往前撐在臺面上,將她完全禁錮在自己身前。

挨得更近了,他身上煙草味仍濃郁,還有屬於男性的荷爾蒙張力,壓迫感十足地傾瀉而下,幾乎是將她畫地為牢。

林遇青呼吸一下子就緊了,無意識地放緩,沾著淚的黑睫飛快地扇動著。

“青。”磁沈的聲線。

她心跳著:“嗯?”

“有些話我不是沒說過,但好像確實沒有正式認真地告訴你。”

林遇青覺得自己似乎是能夠猜到梁樹生想說什麽。

可那一切又太虛無縹緲,讓她不敢深想。

腿也隨之不得已用勁。

那熟悉的痛感又蔓延開來。

與此同時,梁樹生手掐上她腰側,施力。

“誒——”

他將她抱起,安置在廚臺上,而後低笑著說:“省的你喊腿疼,太煞風景。”

“……”

林遇青坐在臺面,還沒因為開辟的新領地松口氣,梁樹生便又向前一步,擠進她腿間,再次占領,手依舊撐在她身側,

他人往前撐著,仰起頭,以一個極其親昵的姿態看著她。

梁樹生第一次在她面前展現出如此鮮明的侵略感,像是一只虎視眈眈的獵豹,盯住了自己的獵物。

“青,我很後悔跟你玩什麽無聊的所謂戀愛游戲。”

林遇青心尖一顫,焦急地立馬擡眼去看他,卻撞入少年一片澄澈一片赤忱也一片真摯的瞳孔。

距離太近,幾乎要卷入他眼中的漩渦。

她喉嚨發緊,在他的視線中無處遁逃:“你要終止游戲嗎?”

從一開始,他們就約定好雙方都擁有隨時終止游戲的權力。

“不是。”他輕笑著,“我只是後悔,不該將我們的關系放在那麽隨意的‘游戲’中,那時候的我也沒想到自己會喜歡你,或者說,那時候的我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喜歡你。”

林遇青怔住。

“所以,青——”

他垂下頭,額頭貼在她頸肩,蓬松的黑發蹭在她臉頰,他低聲認真道,“我追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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