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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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3 章
莫綰的日子平靜充實。
她不是謝嶠那樣的獨狼, 她有父母，有姐姐，有師傅, 有朋友，有工友。謝嶠的離去剛開始確實讓她心裏有道坎, 可時間一點點過去，她也能放下了。
第二年清明節，她從汾州回村裏上墳，香火紙錢白菊備齊去給謝嶠掃墓。公墓四下清幽, 莫綰仔仔細細把墓碑四周雜草除幹凈，抹布擦拭了一遍碑面。
插香燒紙、擺放祭品，一套流程完整做好。
清明節過完，正準備返程，接到謝雲縉的電話, 說他也想過來看看謝嶠。莫綰只好又等了一天，等謝雲縉到村裏了, 兩人再次前往墓地。
村裏的公墓場不像城裏那樣規整敞亮, 遠遠看過去四面圍山, 霧氣彌漫。這些天又是連綿雨天，山巒、樹木籠罩在細雨朦霧中，有幾分山間野墳的冷森詭異。
莫綰開著電動車，謝雲縉坐在後座。
土路濕滑，硬石凸起，車輪碾過時一陣陣顛簸。即便如此，謝雲縉也不會像謝嶠那樣發賴耍流氓, 趁機摟莫綰的腰。
他坐得筆直，寬闊背部挺拔如紙裁, 核心力量穩沈，始終和莫綰的背部保持一拳的距離。
倒是莫綰自己先開口了：“你要是怕摔，可以扶著我。”
“好。”謝雲縉一只手輕輕搭在她腰間。
他發現，莫綰這樣持重踏實的人，開電動車竟然偶爾也會炫技，正路不走，沿著路邊開，完美擺開一個漂亮的弧度再回到正軌。這種開法和謝嶠很像，謝嶠在拉斯維加斯開摩托車時，也喜歡這種開法。
“你什麽時候開始學電動車的？”謝雲縉問道。
莫綰迎著風，語氣也跟著涼爽：“不用學，一開就會了。”
“這麽厲害？”
“會騎自行車就會開電動車了。我小學三年級時，我媽給我買了一輛自行車，那時候鎮上都沒有自行車賣，還是去縣城裏買的。”
縹遠悠長的記憶絲絲縷縷浮現，莫綰繼續講：“買回來後我和謝嶠就在院子外面學，一個騎，一個扶著後架，一天就學會了。那時候村裏的孩子只有我有自行車，我騎車載著謝嶠，沿村子一圈圈繞，大家都很羨慕我。”
“他們應該也很羨慕謝嶠。”謝雲縉緩聲道。
“不，他們不羨慕謝嶠，謝嶠家是村裏最窮的，穿得很破，大家都欺負他，沒人羨慕他。”
“他有你這樣的朋友，就很值得羨慕了。”。
莫綰毫不猶豫道：“不會的。”
謝雲縉很疑惑：“你為什麽這麽篤定沒人羨慕謝嶠？”
他這話一問，莫綰若有所悟，沒有人羨慕謝嶠，這些話是誰日覆一日灌輸到她耳中的？
莫綰反應過來，是謝嶠。他的自卑根深蒂固，活得擰巴，習慣性否認自己擁有的東西。
莫綰尚未回話，謝雲縉猜了出來，道：“是謝嶠自己說的吧？”
“你怎麽知道？”
謝雲縉：“他性格就這樣，我帶他回謝家那些年，他也這樣子，很敏感。”
現在談論起謝嶠，莫綰輕松了不少，順著謝雲縉的話道：“強子就那樣，每天東想西想，太擰巴了他這個人。不過我那時候也沒什麽文化，生活閱歷也不足，沒法開導他。”
“這和你沒關系，這種事情還得自己開悟才行，別人的開導是沒用的。”
“可惜了，還沒開悟就掛了。我每次回村裏，都會來給他掃墓，跟他嘮上好久。”莫綰笑得釋懷，輕聲嘆息，“如果有來生，希望他能想開點，活得輕松些。”
到了墓地下方的小平地，莫綰停下車，提上謝雲縉帶來的祭品和白菊，帶他從小路上去。
土路泥濘，謝雲縉擦得鋥亮的皮鞋沾了不少土。
兩人蹲在謝嶠的墓碑前，謝雲縉上了一炷香。莫綰打開謝雲縉帶來的紅酒，倒在碑前的小瓷杯裏。
“強子，你小叔來看你了，還給你帶了一瓶好酒，你嘗一嘗。”莫綰倒著酒，語氣輕快，“你在下面好好的啊，有什麽想要的就托夢給我，我給你燒下去。”
看莫綰悠然自適的模樣，謝雲縉心裏也舒緩了，打趣道：“我還以為你會邁不過這道坎呢，你們從小認識，又在一起這麽多年。”
“有坎就得邁啊，總不能一輩子就活在過去吧。”
“挺好。”謝雲縉擺弄了下碑前盛放的白菊，“和你這樣的人相處，真的很舒服。”
莫綰笑了笑，起身道：“行了，走吧。”
她用水澆滅燒紙錢留下的火星，敲了敲墓碑：“強子，我們走了，有空了再來看你。”
兩人離開墓地，莫綰開著電動車載謝雲縉回家。
在村裏留宿一晚，第二天返回汾州，謝雲縉也跟著她回汾州，在汾州住了將近一個月才離開。
莫雲棠問莫綰，謝雲縉怎麽老是來找她？
莫綰道：“他是強子的小叔，關心一下我也挺正常。”
“強子都死了，他還天天過來，怕不是有點別的心思吧。你倆站一起時，別人總覺得你們是一對。”
莫綰：“媽，你想多了，我和他就是朋友。”
施工方面很順利，林盼在這方面幫了大忙，她在工地幹活多年，認識不少靠譜的能工巧匠，全都給介紹到莫綰這裏來了。
莫綰作為整個工程的開發商，很少親自開挖掘機了，但依舊每天在工地裏守進度。
五月份到了，距離謝嶠自殺過去了一周年，莫綰接到個意料之外的電話，邱盛。
仔細數來，她都多少年沒和邱盛聯系過了。
當年她和謝嶠的婚紗照，還是邱盛給拍的。結了婚後，謝嶠覺得邱盛曾經幹過足浴技師，繼續待在他們身邊不夠體面，私下和邱盛談了一番，讓他繼續回倫敦上大學去。
邱盛也同意了，收拾行李和莫綰告別，說自己回去拿到畢業證了再回來。
這一走，就再沒回來。
他後來給莫綰發過消息，說自己順利畢業了，正在倫敦一家藝術館工作，有機會就回來看她。但至今沒回來過。
再一次接到邱盛的電話，莫綰十分愕然：“邱盛，你現在在哪裏呢？”
“在美國，拉斯維加斯，隨便混日子呢。”邱盛的聲音沒變，照舊慵懶沒調性，尾音懶洋洋地拖長。
莫綰：“哦，那你還回國嗎？”
“這些天正打算回呢。”他笑聲爽朗，“就怕回去了找不到工作，所以給你打個電話，想要投奔你呢。”
“可以啊，你回來，繼續跟著我在工地幹活。”
“工地幹活太累了，我給你當保姆唄，和當年一樣。”他還是沒個正經。
莫綰不和他開玩笑了：“我現在可不缺保姆。如果你真要回來投奔我，我這邊確實有工作，但都是體力活，你自己看看能不能幹得了。”
邱盛笑出聲，輕輕咳嗽，嗓音嚴肅認真了許多：“好了，不和你鬧了。這次聯系你，是有正事呢。”
前方機械轟鳴，莫綰往旁邊走，來到僻靜的地方，“什麽事？”
“和謝嶠有關。”
“謝嶠沒死？”莫綰心口徒然發緊，下意識脫口而出。
邱盛還在笑：“你不希望他死？”
莫綰：“我怎麽會希望他死，不過是感情不和離婚了，無冤無仇的，怎麽會希望他死呢。”
邱盛長舒一口氣：“很遺憾，他確實死了。他自殺前拜托了我一件事，他留了筆遺產給你，讓我在他死後一年再把遺產給你。之所以拖這麽長時間，主要是擔心那時候謝家的人會找你麻煩。”
“什麽遺產？”莫綰更為驚訝。
“一大筆錢，有律師做了公證的，你放心，這筆錢絕對幹幹凈凈。”邱盛語調不緊不慢，很認真，“我後天和律師回國，把這筆遺產給你，我們見面再詳談。”
莫綰心懷忐忑等了幾天，邱盛終於回來了，隨行的還有兩名白人律師。
帶來了一個保險箱，箱子裏全是遺產相關文件，全是英文版，上面有謝嶠的親筆簽名。
莫綰英語口語流利，和人交流沒問題，但這種專業文件她也看不懂，只好打電話求助莫潯。
莫潯從華盛頓回來，找了專業的律師朋友幫她看文件，這確實是謝嶠留給莫綰的遺產。
當初為了不讓謝家人發現，謝嶠把錢都轉移到國外，做遺產公證時也是走國外的手續。莫綰現在要繼承這筆遺產，屬於是跨國遺產繼承的性質。
她需要得到美國走一段覆雜的流程，從遺產中扣除遺產稅，才能拿到這筆錢。
莫綰帶上律師和莫潯，跟著邱盛再次前往拉斯維加斯。前前後後花了一個月時間，這筆遺產終於轉到了她的名下，數額令她咋舌。
扣除了高額的遺產稅外，一共是十六億美元。十六億美元，差不多一百一十七億人民幣。
怪不得謝家人對謝嶠恨之入骨。
當時謝氏資金鏈斷裂，估計就是謝嶠自導自演，他是真一分錢都不給謝家人留。
除了莫潯，莫綰沒對任何人提過遺產的事。消息萬一洩露了，估計謝家各種親戚又會纏上門。
而且這筆錢也不是謝家的錢，自當年謝嶠爭到了謝氏集團，他就是集團唯一的掌權人，這麽多年都是他在經營公司，他是唯一的老板。這筆錢就是謝嶠的，莫綰沒有要分給謝家人的道理。
她帶著遺產回到國內，邱盛也跟著一起回來。
莫綰問邱盛：“你現在生活怎麽樣，需要找個工作嗎？”
邱盛懶懶散散坐在她家客廳的沙發，拿平板畫畫，“之前和你開玩笑的，我混得挺好。我家境還行，謝嶠這些年也沒虧待我，我還不至於去工地搬磚。”
“那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邱盛朝她亮起平板，屏幕上是栩栩如生一副向日葵，“我今天剛畫的，好看嗎？”
“好看。”
邱盛拿觸控筆抵在下巴，沈思片刻，認真道：“我打算去鄉村支教。你也知道的，我這個人很喜歡幫助別人，現在我發現，小孩子才是最需要幫助的。”
“這個想法挺好。”
邱盛選擇的是和莫綰家鄉同一個縣的山村，這裏比莫綰家的村子偏遠了太多，條件很困難。
他提前聯系好當地小學校長，說明要支教，校長非常歡迎。
他出發時，莫綰開車送他過去，山路彎彎繞繞，從莫綰家裏開了六個多小時才到。
女校長帶著兩個學生在山腳等他們，和煦暖陽和孩子們純凈的笑容相稱相宜。
莫綰認識這位校長，叫谷守青。
谷守青和林盼是好朋友，莫綰以前跟著師傅來這裏探望過。
谷校長叫人帶領邱盛去宿舍，自己則是和莫綰在學校的操場走著，這學校的操場和宿舍樓是當年莫綰還是明星時候捐贈的。
谷校長目光柔和端詳莫綰，感嘆道：“小年，你都長這麽大了。”
莫綰笑著：“我都快三十了。”
“在老師眼裏，還是個小姑娘，和當年我去你家是沒兩樣。”
莫綰想起來，當年她中考沒考上高中，回家和爸媽一起幹農活。谷校長以為她輟學在家，親自來到她家詢問情況。
“老師，現在學校還有什麽難處嗎，有需要您可以和我說。”莫綰道。
谷校長道：“現在沒什麽難處了，都好著呢。當初最缺的就是宿舍樓和操場，你那時候都捐錢給建了，現在什麽都不缺了。”
學校分有初中部和小學部，莫綰都看了一圈，孩子們讀書聲朗朗 ，都非常刻苦。
所有建築都沒什麽要修繕的，孩子們餐飯也有國家補助。
最後莫綰和谷校長商量，她這邊出錢購買一些女孩的生理用品過來，衛生巾、安睡褲和護墊等。女學生們生理期到了，都可以免費來領取生理用品，老師們也可以用。
谷校長又驚又喜：“那可真是太好了，好多孩子家裏窮，家長覺得孩子們在學校有吃有睡的，就不給生活費。女孩們生理期一到，零花錢都不夠買衛生巾的。”
莫綰和她慢慢先前走。
“我都明白，很多孩子都是留守兒童，跟著老一輩生活。女孩子青春期臉皮薄，都不好意思多要錢。”
話了，谷校長又擔憂道：“小年，那你的錢夠不夠，你也在建自己的學校，以後用錢的地方多著呢。”
莫綰淺笑：“錢的事情您就不用擔心了。”
之後，谷校長讓莫綰到公共教室給孩子們講一講外面的世界。
莫綰如今對於這種演講已經是游刃有餘。她告訴大家，一定要好好讀書，走出大山，走出去後才知道這個世界有多寬廣。
這些話，孩子們在思政老師口中聽了無數遍，但總是觸不到其中意味。
當下，這話從莫綰口中說出來，含有別樣沈甸甸的力量。因為莫綰也是小山村出身，她走出去了，看到了不一樣的世界，還成為了大明星。
和孩子們簡單相處了一個小時，莫綰時間也差不多。
她來到教師宿舍樓下，邱盛頂著滿頭大汗出來，手心糊了一層灰塵，哀怨道：“怎麽辦，剛來第一天，我就想回去了。宿舍全是灰，還得我自己打掃。”
莫綰皺眉：“這裏條件就是這樣，你以為有保潔給你打掃呢。受不了現在就回去，省得以後給我添麻煩。”
邱盛挑眉笑：“開玩笑的。我跟你講，我肯定是這學校裏最出色的美術老師，我可是倫敦藝術大學畢業的，不要懷疑我的能力。”
兩人隨便聊了會兒，莫綰就要離開。
邱盛在後頭揮手，目送她的車子消失在拐角處。
莫綰回到汾州市裏，心裏記掛著和谷校長商定的事，立即讓元向瑤聯系正規牌子的商家，訂購大量的生理用品，直接寄到學校。
十天後，莫綰接到谷校長的電話，說是第一批生理用品收到了，已經有不少女生過來領取。
莫綰道：“那就好，如果有什麽問題，即使通知我的。”
“好的，小年，真是太謝謝你了。”
學校的施工進度比莫綰預想的要快一些，十月份就著手進入裝修流程了。
政府對莫綰要開的這個挖掘機培訓學校很重視。
汾州市因為地理位置，經濟發展艱難，市級下還有十來個貧困縣，當地教育資源匱乏，有很多輟學打工的學生。
政府希望莫綰這個培訓學校開起來後，能夠讓被迫出去打工的孩子們能有機會學一門手藝，多一條路子，不需要總是往外省跑。
政府這邊來了人，一女一男，過來和莫綰商量明年招生的事。
莫綰很意外，男工作人員居然是許帆。
她都多少年沒見到許帆了。許帆當年高考後，到工廠打暑假工，就和她一個組，每天和她一起縫拉鏈。
莫綰和他們聊完公事，又聊到以前，許帆道：“以前咱們一起在工廠時，沒想到你能有今天的成就。”
“一切說來話長。”莫綰只是這樣道。
許帆見她不太想多談以前的事，不再多言。
接觸了幾天，莫綰才發現，許帆在政府機構發展很不錯，算是內部重點培養對象。其實她以前就能猜到，許帆出身寒微，學習刻苦，今後肯定是要考公務員的。
由於工作上的事，兩人往來漸多。
莫雲棠和高建峰對許帆這層公務員的身份很欣賞，兩人有著對高學歷公務人員的特殊濾鏡。覺得許帆哪哪兒都好，尤其是和周有強比起來，好太多了。
夫妻倆特地打聽了一番，知道許帆已經是市裏副處級職務了。這次是為了看莫綰，才特地親自過來談事。
兩人對許帆讚不絕口，又見許帆對莫綰有點意思，心想著能不能撮合。周有強都死了一年半了，莫綰大好年華，也該開啟第二春。
莫雲棠有意無意和莫綰提起這事，莫綰盡是敷衍過去。
這天，謝雲縉來家裏。
莫雲棠聊起許帆，不過認真思索，說來說去後，也還是不太滿意：“許帆人長得精神，但再精神也不如小年，顏值上小年壓他太多了。"
高建峰加入話題，尤其擔憂起一件事：“許帆副處級幹部是不錯，發展前景也好。但終歸算下來，不如我們家小年有錢，就怕和小年好了，會惦記小年的錢。”
謝雲縉不解地問：“為什麽今天一直在聊許帆？”
莫雲棠笑了：“沒什麽，最近許帆下班了常來找小年，就隨便聊聊了。”
晚上吃過飯，謝雲縉說想下樓散步。
莫綰和他慢悠悠來到廣場，謝雲縉興致似乎不太高，走了很久才開口：“你要和許帆在一起？”
“沒有啊，我爸媽瞎說的。”
謝雲縉：“那你的意思呢？”
莫綰一頭霧水：“我沒什麽意思。”
謝雲縉腳步放得很慢，很緩，又走了幾步，凝眸遠視對面搖曳樹影，突然感慨道：“謝嶠都死了一年半了。”
莫綰隨口應著：“是啊，時間過得真快。”
“你，還在惦記他嗎？”謝雲縉突然停下腳步，轉身站到她面前。
“死都死了，還惦記什麽。”莫綰歪頭笑了笑，“也不能不惦記，他沒什麽親人，我有空還是得去給他掃墓的。”
“你想不想重新談個戀愛什麽的。”他頓了頓，語調很輕，“比如繼續當年我們那場有始無終的戀愛。”
他話語落下很久，都沒得到莫綰的回應。以為是自己唐突了，唇角勾起笑試圖打破僵局，“我開玩笑的，不要介意。”
“好。”莫綰這個時候卻應下。
謝雲縉摸不清楚她的意思，“綰綰，給我一個明確的答案，可以嗎？”
“我們繼續當年那場戀愛吧。”
謝雲縉輪廓冷峻的臉恍惚溫潤了，他點了點頭，牽住她的手，“這些年我一直在等，兜兜轉轉，我們終於又在一起了。”
經過這麽多年了，兩人沒有像年輕氣盛時說那麽多情話。只是靜靜牽著手一路走，好像在一起了很多年。
莫綰晚上回去就和爸媽說了這事。
不管怎麽說，莫雲棠挺高興，謝雲縉不管是外形還是能力都十分出眾。既然是莫綰自己選擇的，他們都支持。
一個星期後，邱盛來到市裏買顏料，順帶來看莫綰，知道莫綰和謝雲縉在一起了，神情變了變。
陰陽怪氣地叮囑她：“談戀愛是挺好，但別給男人花錢。你前夫要是知道你拿他的遺產養男人，估計棺材板都要翻起來了。”
“你真的很奇怪。”莫綰嘀咕著。
“遺產的事別說出去，謝雲縉那老狐貍如果知道了，指不定要惦記呢。”
莫綰覺得他語氣很怪：“你怎麽說話和周有強一樣？”
“哪有，我就是作為老朋友，提醒你一下而已。”他提起一行李箱的顏料和畫筆，“我走了，祝你幸福。記住了，別亂給男人花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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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綰的日子平靜充實。
她不是謝嶠那樣的獨狼, 她有父母，有姐姐，有師傅, 有朋友，有工友。謝嶠的離去剛開始確實讓她心裏有道坎, 可時間一點點過去，她也能放下了。
第二年清明節，她從汾州回村裏上墳，香火紙錢白菊備齊去給謝嶠掃墓。公墓四下清幽, 莫綰仔仔細細把墓碑四周雜草除幹凈，抹布擦拭了一遍碑面。
插香燒紙、擺放祭品，一套流程完整做好。
清明節過完，正準備返程，接到謝雲縉的電話, 說他也想過來看看謝嶠。莫綰只好又等了一天，等謝雲縉到村裏了, 兩人再次前往墓地。
村裏的公墓場不像城裏那樣規整敞亮, 遠遠看過去四面圍山, 霧氣彌漫。這些天又是連綿雨天，山巒、樹木籠罩在細雨朦霧中，有幾分山間野墳的冷森詭異。
莫綰開著電動車，謝雲縉坐在後座。
土路濕滑，硬石凸起，車輪碾過時一陣陣顛簸。即便如此，謝雲縉也不會像謝嶠那樣發賴耍流氓, 趁機摟莫綰的腰。
他坐得筆直，寬闊背部挺拔如紙裁, 核心力量穩沈，始終和莫綰的背部保持一拳的距離。
倒是莫綰自己先開口了：“你要是怕摔，可以扶著我。”
“好。”謝雲縉一只手輕輕搭在她腰間。
他發現，莫綰這樣持重踏實的人，開電動車竟然偶爾也會炫技，正路不走，沿著路邊開，完美擺開一個漂亮的弧度再回到正軌。這種開法和謝嶠很像，謝嶠在拉斯維加斯開摩托車時，也喜歡這種開法。
“你什麽時候開始學電動車的？”謝雲縉問道。
莫綰迎著風，語氣也跟著涼爽：“不用學，一開就會了。”
“這麽厲害？”
“會騎自行車就會開電動車了。我小學三年級時，我媽給我買了一輛自行車，那時候鎮上都沒有自行車賣，還是去縣城裏買的。”
縹遠悠長的記憶絲絲縷縷浮現，莫綰繼續講：“買回來後我和謝嶠就在院子外面學，一個騎，一個扶著後架，一天就學會了。那時候村裏的孩子只有我有自行車，我騎車載著謝嶠，沿村子一圈圈繞，大家都很羨慕我。”
“他們應該也很羨慕謝嶠。”謝雲縉緩聲道。
“不，他們不羨慕謝嶠，謝嶠家是村裏最窮的，穿得很破，大家都欺負他，沒人羨慕他。”
“他有你這樣的朋友，就很值得羨慕了。”。
莫綰毫不猶豫道：“不會的。”
謝雲縉很疑惑：“你為什麽這麽篤定沒人羨慕謝嶠？”
他這話一問，莫綰若有所悟，沒有人羨慕謝嶠，這些話是誰日覆一日灌輸到她耳中的？
莫綰反應過來，是謝嶠。他的自卑根深蒂固，活得擰巴，習慣性否認自己擁有的東西。
莫綰尚未回話，謝雲縉猜了出來，道：“是謝嶠自己說的吧？”
“你怎麽知道？”
謝雲縉：“他性格就這樣，我帶他回謝家那些年，他也這樣子，很敏感。”
現在談論起謝嶠，莫綰輕松了不少，順著謝雲縉的話道：“強子就那樣，每天東想西想，太擰巴了他這個人。不過我那時候也沒什麽文化，生活閱歷也不足，沒法開導他。”
“這和你沒關系，這種事情還得自己開悟才行，別人的開導是沒用的。”
“可惜了，還沒開悟就掛了。我每次回村裏，都會來給他掃墓，跟他嘮上好久。”莫綰笑得釋懷，輕聲嘆息，“如果有來生，希望他能想開點，活得輕松些。”
到了墓地下方的小平地，莫綰停下車，提上謝雲縉帶來的祭品和白菊，帶他從小路上去。
土路泥濘，謝雲縉擦得鋥亮的皮鞋沾了不少土。
兩人蹲在謝嶠的墓碑前，謝雲縉上了一炷香。莫綰打開謝雲縉帶來的紅酒，倒在碑前的小瓷杯裏。
“強子，你小叔來看你了，還給你帶了一瓶好酒，你嘗一嘗。”莫綰倒著酒，語氣輕快，“你在下面好好的啊，有什麽想要的就托夢給我，我給你燒下去。”
看莫綰悠然自適的模樣，謝雲縉心裏也舒緩了，打趣道：“我還以為你會邁不過這道坎呢，你們從小認識，又在一起這麽多年。”
“有坎就得邁啊，總不能一輩子就活在過去吧。”
“挺好。”謝雲縉擺弄了下碑前盛放的白菊，“和你這樣的人相處，真的很舒服。”
莫綰笑了笑，起身道：“行了，走吧。”
她用水澆滅燒紙錢留下的火星，敲了敲墓碑：“強子，我們走了，有空了再來看你。”
兩人離開墓地，莫綰開著電動車載謝雲縉回家。
在村裏留宿一晚，第二天返回汾州，謝雲縉也跟著她回汾州，在汾州住了將近一個月才離開。
莫雲棠問莫綰，謝雲縉怎麽老是來找她？
莫綰道：“他是強子的小叔，關心一下我也挺正常。”
“強子都死了，他還天天過來，怕不是有點別的心思吧。你倆站一起時，別人總覺得你們是一對。”
莫綰：“媽，你想多了，我和他就是朋友。”
施工方面很順利，林盼在這方面幫了大忙，她在工地幹活多年，認識不少靠譜的能工巧匠，全都給介紹到莫綰這裏來了。
莫綰作為整個工程的開發商，很少親自開挖掘機了，但依舊每天在工地裏守進度。
五月份到了，距離謝嶠自殺過去了一周年，莫綰接到個意料之外的電話，邱盛。
仔細數來，她都多少年沒和邱盛聯系過了。
當年她和謝嶠的婚紗照，還是邱盛給拍的。結了婚後，謝嶠覺得邱盛曾經幹過足浴技師，繼續待在他們身邊不夠體面，私下和邱盛談了一番，讓他繼續回倫敦上大學去。
邱盛也同意了，收拾行李和莫綰告別，說自己回去拿到畢業證了再回來。
這一走，就再沒回來。
他後來給莫綰發過消息，說自己順利畢業了，正在倫敦一家藝術館工作，有機會就回來看她。但至今沒回來過。
再一次接到邱盛的電話，莫綰十分愕然：“邱盛，你現在在哪裏呢？”
“在美國，拉斯維加斯，隨便混日子呢。”邱盛的聲音沒變，照舊慵懶沒調性，尾音懶洋洋地拖長。
莫綰：“哦，那你還回國嗎？”
“這些天正打算回呢。”他笑聲爽朗，“就怕回去了找不到工作，所以給你打個電話，想要投奔你呢。”
“可以啊，你回來，繼續跟著我在工地幹活。”
“工地幹活太累了，我給你當保姆唄，和當年一樣。”他還是沒個正經。
莫綰不和他開玩笑了：“我現在可不缺保姆。如果你真要回來投奔我，我這邊確實有工作，但都是體力活，你自己看看能不能幹得了。”
邱盛笑出聲，輕輕咳嗽，嗓音嚴肅認真了許多：“好了，不和你鬧了。這次聯系你，是有正事呢。”
前方機械轟鳴，莫綰往旁邊走，來到僻靜的地方，“什麽事？”
“和謝嶠有關。”
“謝嶠沒死？”莫綰心口徒然發緊，下意識脫口而出。
邱盛還在笑：“你不希望他死？”
莫綰：“我怎麽會希望他死，不過是感情不和離婚了，無冤無仇的，怎麽會希望他死呢。”
邱盛長舒一口氣：“很遺憾，他確實死了。他自殺前拜托了我一件事，他留了筆遺產給你，讓我在他死後一年再把遺產給你。之所以拖這麽長時間，主要是擔心那時候謝家的人會找你麻煩。”
“什麽遺產？”莫綰更為驚訝。
“一大筆錢，有律師做了公證的，你放心，這筆錢絕對幹幹凈凈。”邱盛語調不緊不慢，很認真，“我後天和律師回國，把這筆遺產給你，我們見面再詳談。”
莫綰心懷忐忑等了幾天，邱盛終於回來了，隨行的還有兩名白人律師。
帶來了一個保險箱，箱子裏全是遺產相關文件，全是英文版，上面有謝嶠的親筆簽名。
莫綰英語口語流利，和人交流沒問題，但這種專業文件她也看不懂，只好打電話求助莫潯。
莫潯從華盛頓回來，找了專業的律師朋友幫她看文件，這確實是謝嶠留給莫綰的遺產。
當初為了不讓謝家人發現，謝嶠把錢都轉移到國外，做遺產公證時也是走國外的手續。莫綰現在要繼承這筆遺產，屬於是跨國遺產繼承的性質。
她需要得到美國走一段覆雜的流程，從遺產中扣除遺產稅，才能拿到這筆錢。
莫綰帶上律師和莫潯，跟著邱盛再次前往拉斯維加斯。前前後後花了一個月時間，這筆遺產終於轉到了她的名下，數額令她咋舌。
扣除了高額的遺產稅外，一共是十六億美元。十六億美元，差不多一百一十七億人民幣。
怪不得謝家人對謝嶠恨之入骨。
當時謝氏資金鏈斷裂，估計就是謝嶠自導自演，他是真一分錢都不給謝家人留。
除了莫潯，莫綰沒對任何人提過遺產的事。消息萬一洩露了，估計謝家各種親戚又會纏上門。
而且這筆錢也不是謝家的錢，自當年謝嶠爭到了謝氏集團，他就是集團唯一的掌權人，這麽多年都是他在經營公司，他是唯一的老板。這筆錢就是謝嶠的，莫綰沒有要分給謝家人的道理。
她帶著遺產回到國內，邱盛也跟著一起回來。
莫綰問邱盛：“你現在生活怎麽樣，需要找個工作嗎？”
邱盛懶懶散散坐在她家客廳的沙發，拿平板畫畫，“之前和你開玩笑的，我混得挺好。我家境還行，謝嶠這些年也沒虧待我，我還不至於去工地搬磚。”
“那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邱盛朝她亮起平板，屏幕上是栩栩如生一副向日葵，“我今天剛畫的，好看嗎？”
“好看。”
邱盛拿觸控筆抵在下巴，沈思片刻，認真道：“我打算去鄉村支教。你也知道的，我這個人很喜歡幫助別人，現在我發現，小孩子才是最需要幫助的。”
“這個想法挺好。”
邱盛選擇的是和莫綰家鄉同一個縣的山村，這裏比莫綰家的村子偏遠了太多，條件很困難。
他提前聯系好當地小學校長，說明要支教，校長非常歡迎。
他出發時，莫綰開車送他過去，山路彎彎繞繞，從莫綰家裏開了六個多小時才到。
女校長帶著兩個學生在山腳等他們，和煦暖陽和孩子們純凈的笑容相稱相宜。
莫綰認識這位校長，叫谷守青。
谷守青和林盼是好朋友，莫綰以前跟著師傅來這裏探望過。
谷校長叫人帶領邱盛去宿舍，自己則是和莫綰在學校的操場走著，這學校的操場和宿舍樓是當年莫綰還是明星時候捐贈的。
谷校長目光柔和端詳莫綰，感嘆道：“小年，你都長這麽大了。”
莫綰笑著：“我都快三十了。”
“在老師眼裏，還是個小姑娘，和當年我去你家是沒兩樣。”
莫綰想起來，當年她中考沒考上高中，回家和爸媽一起幹農活。谷校長以為她輟學在家，親自來到她家詢問情況。
“老師，現在學校還有什麽難處嗎，有需要您可以和我說。”莫綰道。
谷校長道：“現在沒什麽難處了，都好著呢。當初最缺的就是宿舍樓和操場，你那時候都捐錢給建了，現在什麽都不缺了。”
學校分有初中部和小學部，莫綰都看了一圈，孩子們讀書聲朗朗 ，都非常刻苦。
所有建築都沒什麽要修繕的，孩子們餐飯也有國家補助。
最後莫綰和谷校長商量，她這邊出錢購買一些女孩的生理用品過來，衛生巾、安睡褲和護墊等。女學生們生理期到了，都可以免費來領取生理用品，老師們也可以用。
谷校長又驚又喜：“那可真是太好了，好多孩子家裏窮，家長覺得孩子們在學校有吃有睡的，就不給生活費。女孩們生理期一到，零花錢都不夠買衛生巾的。”
莫綰和她慢慢先前走。
“我都明白，很多孩子都是留守兒童，跟著老一輩生活。女孩子青春期臉皮薄，都不好意思多要錢。”
話了，谷校長又擔憂道：“小年，那你的錢夠不夠，你也在建自己的學校，以後用錢的地方多著呢。”
莫綰淺笑：“錢的事情您就不用擔心了。”
之後，谷校長讓莫綰到公共教室給孩子們講一講外面的世界。
莫綰如今對於這種演講已經是游刃有餘。她告訴大家，一定要好好讀書，走出大山，走出去後才知道這個世界有多寬廣。
這些話，孩子們在思政老師口中聽了無數遍，但總是觸不到其中意味。
當下，這話從莫綰口中說出來，含有別樣沈甸甸的力量。因為莫綰也是小山村出身，她走出去了，看到了不一樣的世界，還成為了大明星。
和孩子們簡單相處了一個小時，莫綰時間也差不多。
她來到教師宿舍樓下，邱盛頂著滿頭大汗出來，手心糊了一層灰塵，哀怨道：“怎麽辦，剛來第一天，我就想回去了。宿舍全是灰，還得我自己打掃。”
莫綰皺眉：“這裏條件就是這樣，你以為有保潔給你打掃呢。受不了現在就回去，省得以後給我添麻煩。”
邱盛挑眉笑：“開玩笑的。我跟你講，我肯定是這學校裏最出色的美術老師，我可是倫敦藝術大學畢業的，不要懷疑我的能力。”
兩人隨便聊了會兒，莫綰就要離開。
邱盛在後頭揮手，目送她的車子消失在拐角處。
莫綰回到汾州市裏，心裏記掛著和谷校長商定的事，立即讓元向瑤聯系正規牌子的商家，訂購大量的生理用品，直接寄到學校。
十天後，莫綰接到谷校長的電話，說是第一批生理用品收到了，已經有不少女生過來領取。
莫綰道：“那就好，如果有什麽問題，即使通知我的。”
“好的，小年，真是太謝謝你了。”
學校的施工進度比莫綰預想的要快一些，十月份就著手進入裝修流程了。
政府對莫綰要開的這個挖掘機培訓學校很重視。
汾州市因為地理位置，經濟發展艱難，市級下還有十來個貧困縣，當地教育資源匱乏，有很多輟學打工的學生。
政府希望莫綰這個培訓學校開起來後，能夠讓被迫出去打工的孩子們能有機會學一門手藝，多一條路子，不需要總是往外省跑。
政府這邊來了人，一女一男，過來和莫綰商量明年招生的事。
莫綰很意外，男工作人員居然是許帆。
她都多少年沒見到許帆了。許帆當年高考後，到工廠打暑假工，就和她一個組，每天和她一起縫拉鏈。
莫綰和他們聊完公事，又聊到以前，許帆道：“以前咱們一起在工廠時，沒想到你能有今天的成就。”
“一切說來話長。”莫綰只是這樣道。
許帆見她不太想多談以前的事，不再多言。
接觸了幾天，莫綰才發現，許帆在政府機構發展很不錯，算是內部重點培養對象。其實她以前就能猜到，許帆出身寒微，學習刻苦，今後肯定是要考公務員的。
由於工作上的事，兩人往來漸多。
莫雲棠和高建峰對許帆這層公務員的身份很欣賞，兩人有著對高學歷公務人員的特殊濾鏡。覺得許帆哪哪兒都好，尤其是和周有強比起來，好太多了。
夫妻倆特地打聽了一番，知道許帆已經是市裏副處級職務了。這次是為了看莫綰，才特地親自過來談事。
兩人對許帆讚不絕口，又見許帆對莫綰有點意思，心想著能不能撮合。周有強都死了一年半了，莫綰大好年華，也該開啟第二春。
莫雲棠有意無意和莫綰提起這事，莫綰盡是敷衍過去。
這天，謝雲縉來家裏。
莫雲棠聊起許帆，不過認真思索，說來說去後，也還是不太滿意：“許帆人長得精神，但再精神也不如小年，顏值上小年壓他太多了。"
高建峰加入話題，尤其擔憂起一件事：“許帆副處級幹部是不錯，發展前景也好。但終歸算下來，不如我們家小年有錢，就怕和小年好了，會惦記小年的錢。”
謝雲縉不解地問：“為什麽今天一直在聊許帆？”
莫雲棠笑了：“沒什麽，最近許帆下班了常來找小年，就隨便聊聊了。”
晚上吃過飯，謝雲縉說想下樓散步。
莫綰和他慢悠悠來到廣場，謝雲縉興致似乎不太高，走了很久才開口：“你要和許帆在一起？”
“沒有啊，我爸媽瞎說的。”
謝雲縉：“那你的意思呢？”
莫綰一頭霧水：“我沒什麽意思。”
謝雲縉腳步放得很慢，很緩，又走了幾步，凝眸遠視對面搖曳樹影，突然感慨道：“謝嶠都死了一年半了。”
莫綰隨口應著：“是啊，時間過得真快。”
“你，還在惦記他嗎？”謝雲縉突然停下腳步，轉身站到她面前。
“死都死了，還惦記什麽。”莫綰歪頭笑了笑，“也不能不惦記，他沒什麽親人，我有空還是得去給他掃墓的。”
“你想不想重新談個戀愛什麽的。”他頓了頓，語調很輕，“比如繼續當年我們那場有始無終的戀愛。”
他話語落下很久，都沒得到莫綰的回應。以為是自己唐突了，唇角勾起笑試圖打破僵局，“我開玩笑的，不要介意。”
“好。”莫綰這個時候卻應下。
謝雲縉摸不清楚她的意思，“綰綰，給我一個明確的答案，可以嗎？”
“我們繼續當年那場戀愛吧。”
謝雲縉輪廓冷峻的臉恍惚溫潤了，他點了點頭，牽住她的手，“這些年我一直在等，兜兜轉轉，我們終於又在一起了。”
經過這麽多年了，兩人沒有像年輕氣盛時說那麽多情話。只是靜靜牽著手一路走，好像在一起了很多年。
莫綰晚上回去就和爸媽說了這事。
不管怎麽說，莫雲棠挺高興，謝雲縉不管是外形還是能力都十分出眾。既然是莫綰自己選擇的，他們都支持。
一個星期後，邱盛來到市裏買顏料，順帶來看莫綰，知道莫綰和謝雲縉在一起了，神情變了變。
陰陽怪氣地叮囑她：“談戀愛是挺好，但別給男人花錢。你前夫要是知道你拿他的遺產養男人，估計棺材板都要翻起來了。”
“你真的很奇怪。”莫綰嘀咕著。
“遺產的事別說出去，謝雲縉那老狐貍如果知道了，指不定要惦記呢。”
莫綰覺得他語氣很怪：“你怎麽說話和周有強一樣？”
“哪有，我就是作為老朋友，提醒你一下而已。”他提起一行李箱的顏料和畫筆，“我走了，祝你幸福。記住了，別亂給男人花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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