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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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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棗

“狄相,狄相”徐溪面色冷俊,直接沖進相府的書房。

緊隨其後的小廝面色難看,這大冷的天氣,怎麽這徐侍郎還不歸家,反而闖進相府。

狄相正坐在書桌前,看著徐溪一眼,就揮揮手,讓小廝退下道:“徐侍郎,這好不容易休沐的日子,不在家呆在,怎麽到我這來了,聽說前段日子,你還跑到宮裏管起內宮的事了”。

徐溪想著紫霄宮內越來越盛大的法會,也懶得理,反正這些道士高僧個個都被伺候的好好的,總不會大冬天的凍死,自己幹脆就回了刑部,這不剛剛聽說了件事,就火急火燎的來找狄相。

“狄相,你可知道福州那一塊地界,地龍翻身,又遭了雪災”。

“是啊,這倒是奇怪,往些年裏,那裏就沒下過雪,也不知道今年是怎麽了”狄相老神在在道。

“可我聽說,朝廷並不打算撥糧下去”徐溪試探道:“說是要讓當地的富戶自己籌一籌”。

“這國庫是沒錢了”狄相嘆了口氣道。

“可微臣聽說長公主殿下的私庫還有錢,說是明年還要建佛寺”徐溪咬牙切齒道。

狄相朗聲一笑道:“你啊,你啊,居然敢把註意打到她的私庫上,整個朝堂都沒人敢如你這般想”說完,又道:“要動她的私庫,不可能”。

“可”

“我聽說你和三公主有私交”狄相忽然道。

徐溪想到三公主,當初自己說是希望她可以幫忙,但是自己也沒有想到她會如此的幫忙,不過熬過這個冬天總是好的。

他反駁道:“微臣和三公主,怎麽會有私交”。

“這事,若是你能讓三公主幫忙,說不一定還有一線生機”狄相想了會道。

“那我去找她”徐溪平靜道。

狄相站起身,搖了搖頭道:“殿下這些日子都在宮中,宮中眼線眾多,等我尋個時機,在長樂宮裏提提這事,到時候你上個奏折”。

這事沒過三天,延平就收到了徐溪的奏折,眼見林霏霏讀的慢吞吞,徑直冷笑了幾聲,就直接對著趙大監點了點頭。

趙大監立即機靈的上前,等著林霏霏將奏折遞過來,趕緊扔到一旁的火盆裏。

“皇祖母,怎麽燒了”林霏霏好奇道。

“燒了才好,不然本宮非得把徐溪也燒了”延平心下想著徐溪,實在也不願意和徐江鬧,幹脆燒了了事。

“啊”林霏霏小聲道:“皇祖母,可”。

“沒事,再等上半個月,本宮自會派人前去處置那些貪官汙吏”延平說著話。

林霏霏呆呆的猶豫了片刻道:“皇祖母,我小時候還在福州待過”。

“喔”

“那時候,我記得到了春天那裏的青棗很好吃了”林霏霏笑著道。

“青棗”

“嗯,我小時候貪嘴,吃的太多,弄得還要請大夫”林霏霏笑瞇瞇道。

“那行,到時候,就讓宣旨的大監給你帶點回來吃”延平隨口道。

林霏霏高高興興的應下,忽的面色一僵道:“啊,皇祖母,若是宣旨太監要半月之後出發,恐怕就趕不上最好的時節了”。

“喔,那你要如何”延平不動聲色的看著自己的孫女。

林霏霏像是察覺到延平的不喜,無聊道:“要不算了吧,皇祖母”。

“怎麽能算,不過是些應季的水果,又不是山珍海味,龍肝鳳膽”延平在這些小事上向來寬松,不由放松道:“你想如何”。

林霏霏這才開口道:“不如讓徐侍郎去一趟福州,為我采點青棗”。

延平仔細一想,徐溪是個倔脾氣,尤其是自從進了一趟牢獄,整個人越發犟,自己這次雖然燒了奏折,說不得下一次還要上書,這個人整日待在眼前也是煩的很,而自己想著徐江,若是哪一日自己的脾氣上來,說不得就將人拉出打上幾十大板,這會讓人去了福州,來來回回也要三四個月,也好。

林霏霏見她點頭同意,笑了。

“對了,你既喜歡吃青棗,我記得前段日子,倒是有不少冬棗剛剛送過來,趕緊去摘一點新鮮的,送過來”延平吩咐下去。

等到冬棗送過來,林霏霏十分開心的吃了三個雀卵大小的冬棗,這才趁著皇祖母午憩的時候,回到了遂初堂。

顧明懷自從和林霏霏在回廊定情之後,宮裏個個都是人精,平日裏除了點卯,就幾乎沒有任何人給他差做,反倒是不少宮人笑著過來報信,三公主回了遂初堂。

於是等他到了遂初堂,就見到林霏霏正慢條斯理的吃棗子。

他隨手拿了一顆,嘗了一口,嗯,不錯,清甜可口。

“好吃嗎”林霏霏盯著他道。

顧明懷點點頭道:“怎麽了”。

“可這全都是我的”林霏霏抱著一盤棗子,笑的古怪。

“怎麽,這麽喜歡吃,我可是聽說了,為了吃棗子,殿下,你可是讓朝廷堂堂四品侍郎遠去福州為你摘棗子”顧明懷眼疾手快拿過一個,一口咬掉半顆棗子,嚼的聲聲作響。

林霏霏嘴角勾起一絲笑意道:“你要是乖一些,我就給你講個小故事”。

“真的”顧明懷確認道:“那如何才是乖了”。

顧明懷說完,右手又從林霏霏手中撈出兩顆棗子,吃的幹幹凈凈。

林霏霏笑著搖搖頭。

“算了,你胃本就不好,雖然很喜歡吃,但還是要節制”顧明懷說著,就將林霏霏懷裏的半盤冬棗放在桌上,勸道。

“所以才說,你很麻煩 ”林霏霏癟了癟嘴,眼裏卻是帶著一絲笑意道。

顧明懷也笑了。

殿外秦嬤嬤走進來,恭敬道:“殿下,馬車已經備好了”。

林霏霏站起身,忽覺得腹部有點疼,面色不自然的抽了一下。

“這是怎麽了”秦嬤嬤立即道。

顧明懷上前搭了搭脈,立即在林霏霏手上紮了幾針針,不一會的功夫,林霏霏就覺的好了許多。

“顧太醫,這是”秦嬤嬤問道。

顧明懷眉頭一皺,看著桌上的棗子道:“我還是第一次見你如此喜歡一樣東西”。

“棗子太好吃了”林霏霏俏皮的眨了眨眼。

“這可怎麽辦,殿下我們剛剛不是和長公主殿下說了要出宮,這要不就先好好休息一下”秦嬤嬤在一旁勸道。

林霏霏摸了摸肚子,笑著道:“沒事,已經好了很多了,不是和皇祖母說了,我出宮要去見定王,趕緊走吧,皇祖母可是說了,明天還要回宮來了”。

等上了馬車,出了宮門,顧明懷抱著林霏霏。

林霏霏感受著胃部的不適,一邊道:“說好要講故事給你聽,你還想聽嗎?”

顧明懷見她氣色不好,但一雙眼睛閃著光一樣,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

“我從小長在福州,和爹爹住在一起,雖然總是搬家,爹爹有的時候也會好幾個月不回家,但他還是會留下很多銀錢,又雇了很多奴仆,照顧我和娘,但有一年,也像今年的冬天,天災來了,人禍自然也來了,不過我娘也聰明,抱著我早早就躲進了山裏,我們躲的地方正好有一棵野棗樹,吃的東西沒了,又不敢下山,只能摘些野棗子,那些棗子可真的好難吃啊,又酸又澀”。

“那你”

“那時候真的餓,餓的很,又顧不上,又吃,吃多了胃又難受,後來就一邊吃一邊哭”林霏霏回想起過往,笑著道:“我那時候還發誓,這輩子打死都不吃這玩意了,如今,才知道小時候的話算不得數”。

“你是為了讓徐溪可以去福州”顧明懷忽然握住林霏霏的小手道。

“嗯,希望他能有點用吧”林霏霏喃喃道。

“下次,遇到這種事,我幫你,只要紮上幾個穴位,癥狀定會和你現在一樣”顧明懷想著由她自己瞎折騰,還不如自己幫她。

“這種事,沒必要作假,而且在宮中,萬事都要小心,被看出來就麻煩了,而且我現在也好了很多”林霏霏寬慰道。

顧明懷心裏既生氣又擔憂,最後只得惡狠狠的抱住林霏霏道:“你真是會給自己找麻煩”。

林霏霏無可無不可的應了一聲。

很快,就到了公主府,還沒有整理好,就聽到下人來通報定王來了。

“來了幾次”林霏霏對著鏡子,小心的敷了敷一點胭脂,掩住剛才因疼痛引起的蒼白。

“這是第三次了”下人恭謹道。

“那就讓他在前廳等一下”林霏霏吩咐道:“對了,讓桃夭也去”。

顧明懷見她突然上妝,不由靠過來道:“怎麽忽然用這些”。

“沒辦法,我可不希望定王殿下覺得我是因為身體不適不能見他”林霏霏說著,就起身去了前廳。

顧明懷猶豫再三,也跟著過去。

林霏霏到了前廳,見定王一見自己,就立即恭敬的行禮,等林霏霏落了坐。

李定海面色難看道:“我與公主相約,可如今才能得見公主一面”李定海想到這些日子,自己第一次上門拜訪,就被告知公主去了宮裏,足足等了快一個月,才見到人。

這一個月裏,自己雖然被封了定王,不過自己的族人都在距離長京的縣城裏,而自己守著空落落的大宅子,就連每日的出行都有寧國人監視,若是有一日,自己忽然被毒死,自己都毫不懷疑,這些明面上派來的奴才說不得就像埋掉一個死狗一樣,隨手將自己扔到亂葬崗。

“喔”林霏霏慢吞吞的吐出一個字,忽然平靜道:“定王殿下,你可以跪下嗎?”

李定海腦袋一懵,詫異的看著林霏霏。

林霏霏像是知道他沒有聽清楚,依舊平淡道:“你可以跪下嗎?”

“為何”李定海咬牙切齒道。

“那你該走了”林霏霏隨意道。

李定海渾身顫抖,自己長這麽大,除了燕王,父親,就連燕後也舍不得自己跪下,可現在這個寧國的公主,比自己小,自己甚至可以現在就掐死她,只要她死了。

林霏霏冷漠的看著他道:“你確定你想我死嗎?”

李定海雙手握拳,站了起來,猛地往地下一跪,嚇得一旁的桃夭面色頓時難看,又見自家主子一副平靜的模樣,一時之間也不知道如何開口。

“你知道你現在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麽嗎?”林霏霏見這人面上傲氣十足,這才慢吞吞的開口。

“殿下希望是什麽”李定海難堪道。

“我希望是什麽,你是我千金買的馬骨,我自然希望這塊馬骨,開開心心,安安靜靜的待著”林霏霏一字一句道。

李定海明白林霏霏的意思,他當初為了北燕人少死幾個,同意和林霏霏的計劃,但是背地裏仍然有不少族人罵自己叛國,如今,李定海死死的盯著面前的地毯道:“殿下,何不殺了我?”。

“殺了你”林霏霏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輕輕道:“你的命已經不是你自己的”。

李定海冷冷一笑道:“殿下,你就算再手眼通天,也管不了一個想死的人”。

“不是我”林霏霏一雙眼冷冰冰的看著他道:“你會在這裏,不是為了你自己的命,你難道還不知道你最重要的事什麽,是什麽讓你跪在這裏,失去了你自己認為最重要的尊嚴”。

李定海沈默不語。

“當初,我也跪過你,你還記得嗎?”林霏霏沈浸在回憶裏,笑著道。

李定海一楞,不由回想起當初自己跟隨著母親去安慰當初失去兒子的燕後,也就是自己的姑母,那天雪很大,宮女忽然來報說是寧國公主求見,但燕後傷心過度,只揮了揮手,宮女便出去了。

等到後來,燕後喝了湯藥,睡了過去,自己跟著母親就看到大殿外一個身影,渾身被大雪覆蓋,瞧不出模樣。

母親見她可憐,勸道:“娘娘睡了,早些回去吧”。

那個人硬生生的擠出一絲笑容,艱難的搖搖頭。

母親無可奈何,只得嘆了一口氣,走了。

“當初的我,現在的你,是如此的相似”林霏霏惆悵道。

“殿下,可是因為燕後折辱於你”李定海說到一半,眼見林霏霏的表情絲毫沒有幾分得意,反而帶著一種憐惜,夾雜著幾分痛苦,猶豫之後才道:“殿下我”。

“當初,我為了救寧國人跪下,如今你為了你的族人跪我,那場祭祀我輸了,但我希望你能贏,你要記住,你的命不是你的,你的命是你們族人的,如果你動不該有的心思,我只能讓你也輸了”林霏霏起身,右手輕輕的放在李定海肩膀上,盯著男子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明白嗎?”。

李定海心下一顫,林霏霏看自己的眼神就仿佛在看一個死人,等林霏霏起身,坐在胡椅上,他才艱難的開口:“當年殿下因為祭祀一事,足足在大雪裏,跪了足足一日,聽太醫說,腿都差點沒了,殿下難道不恨嗎?”。

“恨”林霏霏執拗道:“仇恨會讓人瘋狂,而瘋子會死的更快”。

定王猶豫了會,才繼續道:“那幾位故人,殿下可還願意見上一面”。

“我已經奏請了朝廷”林霏霏道:“朝中明日就會派下翰林為你的族人開蒙教學”。

李定海一聽,就明白寧國是真的想將燕人同化進寧國裏,心下一松這才起身,出去了。

林霏霏從袖口掏出一只手帕,對著桃夭招了招手道:“過來”。

桃夭走過來,林霏霏握住她的右手,看著握拳的手掌道:“放松”。

桃夭緩緩打開手掌,只覺得手掌心濕漉漉的一片,頓時難堪道:“殿下,我”。

林霏霏拿著手帕,小心的擦拭了一會,打趣道:“你這是怕什麽,怕你自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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